本帖最后由 井底蛙 于 2010-4-24 20:12 编辑
梦系红柳滩
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啊?
小时候,跟所有好奇的孩子一样,我也常常这样问妈妈。
你啊,你是从红柳滩上拣来的。妈妈说;你爸爸有一次去海边钓鱼,傍晚回家的时候,走到红柳滩打老远就听到一个小孩在哭;你爸爸扒开好几丛柳棵子,就在里面找到一个光屁股的小孩,那就是你啊!
于是,在我的孩提时代,我一直被一个这样美丽的谎言蒙蔽着。我,是一个从柳棵里拣来的孩子。所以,我从小就对村前海边那一片红柳滩有着难以名状的亲近感;在儿时和上学的假期了,在所有自己能支配的时间里,都泡在那郁郁葱葱的红柳丛里。
那时的红柳滩一望无际。是连接大海与村庄的一道绿色的屏障。白花花的盐碱滩上除了少量的芦苇和菖蒲几乎他草不生。唯独那一丛丛少女般婀娜的红柳,长的茂盛而茁壮。尤其是四月的艳阳下,盛开的红柳花象一簇簇粉色的火焰;有远而近的映红水天一色的大海与天空。远处,雨后的蛙鸣如催春的鼓声敲打着阳春季节。天上,云雀的歌唱咏叹着生命的激昂。儿时的我象一匹脱羁的小马跟小伙伴们一起积聚在浓密的红柳丛中,我们嬉戏着,追逐着,打闹着,直到日落黄昏,才在妈妈们遥遥的招呼中不情愿的回家。
直到了秋天,霜降后褪去了细密的针叶的红柳才露出了红幽幽的柳条,挺拔而结实象淬火的钢筋铁骨。被人们割到打成捆,搬回家;于是,整个农闲时分,乡亲们都在柳条编织筐篓和各种农具。来年三月三赶山会,那红漆漆的柳活儿垛成小山儿——卖的钱儿就是大家这半年的油盐费用。红柳滩在庇护着我们的村庄和田舍的同时,也维系着当时村人们简单的生活需求。
可是后来。红柳滩的厄运开始了。那一年,海水养殖的行业席卷了所有的沿海滩涂。我们祖祖辈辈赖以为生的红柳滩就在推土机的轰鸣中一点点的被吞噬了。好多乡亲们目睹那盘根错节的红柳被连根铲除,都心疼的蹲在地上哭了。
被发财的欲望烧红了眼睛的人们,顾不得村人的抱怨声讨;他们用了十几天的时间就摧毁了几百亩茁壮而茂密的风景。那龙骨一般遒劲交错的柳根被翻到地面上,在阳光下渗着点点淡红的泪水,这里仿佛经历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谁说人间没有打不开的魔咒?那一年的秋天,一场巨大的台风和暴雨的驱使,一场铺天盖地的大潮扑向了红柳滩,丈把高的海浪用手一指,那阡陌有致的养殖池象一把黄沙被冲的无影无踪了。如脱缰之马漫过已失去红柳屏障的海堤,扑向田野村庄……
灾难过去了,人们忙着清算自己损失的钱财物品,却没有人反省者灾难的原因。没有人为这人为造成的灾难负责。红柳滩象一个屈死的冤魂,游荡在人们不经意的记忆中,或者被人偶尔提起,又立即被忘却了。而对于一个在红柳滩中长大的孩子,红柳滩是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常常的让我的心痛。
哦。梦中的红柳滩,永远不泯的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