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那段历史,对于今天,对于当代人,决非无谓的闲事。 * * * “文革”爆发的那年是1966年。说它是爆发,对于平民百姓而言,是它来得突然,来得猛烈。用当时的词来形容,这场运动来势迅猛,席卷全国。从先期的横扫数千年风气的“破四旧”起,继之文化系统的批判“三家村”,到“5.16”通知矛头直指“走资派”,成为一场全民参与的政治斗争;到1969年4月“九大”召开,两三年的时间里,一场急风暴雨掠过这个刚建立十几年的社会主义共和国,洗涤了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每一片土地。真似“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所称“史无前例”绝无夸张。
那年暑假提前放了大约十多天,母亲带我去乡下串门。母亲呆了几天就回城上班了,亲戚留我多玩玩,我头一次到农村,一切都觉得新鲜,就留了下来,在农村度过了差不多一个假期。那一带有好几家娘家亲戚,轮流接我去住几天,转了一家又一家,最后一站到了二舅家。 就在我到农村串门的那段短短的时间里,城里就陡然起了变化。 我刚到那里,大舅家的孩子也去了,绘声绘色地向我们讲述市里的见闻:什么戴高帽呀,挂着破鞋游街呀,说有人戴着袖标,上边写着“红卫军”(红卫军的叫法先于红卫兵)。听得我一楞一楞的。那时我刚刚小学四年级,处于一种懵懵懂懂的阶段,由红卫军联想到红军,联想到书里的革命故事,心里就长了草,张罗回家。亲戚说过几天连大舅的孩子一起送我们回去,无奈,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二舅家在一个较大的村镇。没过几天,街上一片喧哗,原来是镇中学的学生出动破四旧,挨家挨户检查四旧。不一会,有几个戴着红袖标的学生闯进了舅家院子。他们一个个神气得很,四处踅摸,指指点点,说这个年画要取下来,那个瓷瓶的花要贴上。 舅家本也没什么家什,没什么太多可“破”的,于是几个人呼啦啦往外走。其中有一个学生回头看了破旧的下屋(装破烂的仓房)一眼,见上着锁,便让把门打开看看。那谁敢说个不字,运动初期,还没有分派,红卫兵小将在人们心目中地位相当高呢! 我也跟了进去。房里没有灯,那学生借助钉着木板的窗户缝隙透进的一丝光线,在废旧木头堆里发现了二舅藏在那里的牌位。他问这是什么?舅说是以前供祖宗的,早就不要了,扔在这儿。那个牌位的确很旧了,褐色的木架有的地方已经破损。学生说这是四旧,不能留,必须拆了。二舅连声应允。学生把牌位上端的一块雕花木板取下来,拿在手上左看右看,仔细打量,临走时拿走了。我凑上去说:既然是四旧,就烧了吧。他说拿去当反面教材,我就没词了。如今来看,那应该算个文物的——传了好几代,属于清朝时期的东西。
回过头来看当年的事,破四旧是对的,在城乡确存在很多封建迷信的东西,像烧纸、算命、各种祭祀活动、红白喜事铺张浪费等等,应该破除。但究竟什么是四旧,一时间似乎没什么标准,也没人界定,这就造成破的范围扩大。据说破四旧造成了很多损失,只是听说,我看到的不多。我感觉在平民阶层倒没多大影响,像我们家,我回城之后,看到我家唯一的一个旧物——一个老式笔筒上的花用纸糊上了,仅此而已。而像沈阳故宫和福陵、昭陵这样的著名古迹有政策保护,基本没被破坏。让我感触深刻的是这么几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