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不忍 于 2024-2-3 16:02 编辑
和无蕊等人讨论了一上午,关于文学的语言。我的意见,是语言是表达的工具,语言是构成作品的重要元素,但语言本身不是作品,写作者不能也不应该过度强调语言的功用,甚至将主要精力花在语言上,以为语言即一切。重视语言的作者,大家熟悉的有周作人、胡兰成、张爱玲、董桥、扬之水、止庵等人。他们的优点,有目共睹,他们的缺点,同样有目共睹,共通的缺点,是行文做作,不类常人。
大学中文系有一门课,叫《文学概论》,也叫《文学原理》,学生不愿意学,老师也不愿意讲,因为文学上的事,多数说不清楚,因此我根本不指望我的话,无蕊能听进多少,所以最后,我草草以“自然”为讨论画上了休止符,文贵自然,而不是华丽、平淡,更不是扭捏、拗造型。
中午休息时,划拉抖音——就是徐公孰屡次标榜不屑一顾的乡镇老头乐,看到作者“清水一碗”写的怀念其姑妈的文章,题目是《若有来生,还是不见了吧》,全文是这样的:
2024年1月18日,活了93岁的大姑与世长 辞。在我很小的时候,正值壮年的大姑夫 就病逝了,个头矮小的大姑自此一人拉扯 着五个子女苦巴巴地度日,可以想见日子 有多艰难。在我的记忆里,大姑家的土坯 房很破也很矮,连院墙也是泥土堆起来 的,由于经年累月风吹雨淋,墙头已经破 败的不成样子。记得奶奶曾带着我在大姑 家生活过一个冬天,因为太小,没有留下 多少印象,唯一记忆是大姑曾在一个深坛子里小心翼翼摸出过几个咸鸭蛋,煮熟以 后里面都是黑油泥似的,还有一股怪味, 根本下不了口,现在想起来跟臭豆腐的颜 色和味道差不多。大姑说可以吃,还是专 门用来待客的,自己的子女还没这口福。有一次她们村里发了神经,不允许户下养 小鸡,而大姑就靠她的七八只母鸡生蛋卖 钱换个油盐酱醋,大姑舍不得卖掉那些母 鸡,就送一只又大又黑的母鸡给我家,并 叮嘱好生养着,这鸡也争气,一天一个蛋,生的蛋又大又漂亮,在家里养了多久,已经记不清了。
大姑回娘家时总喜欢挎个竹篮子,里面盖 个毛巾,毛巾下放着四五个梨子或甜瓜啥 的,不多却也诱人,对于贫穷岁月,这些都是谗人的东西。大姑家门前原有一棵枝 繁叶茂的核桃树,结的核桃倒不是很多, 每年不到采摘的时候,地上就落了不少, 虫咬的,烂了的,好的倒剩的不多。大表姐到了出嫁的年纪,家里置办不起嫁妆,于是伐掉了那棵粗大的核桃树,为大表姐 做了嫁妆。无论日子有多艰难,从未见过 大姑回娘家诉过苦借过磨,始终用她瘦弱 的肩膀撑起一片晴空。有一年春节兄弟几 人一起去接她,大姑偷偷对我说:以后姑死了,不想火化,到时候你要为姑作主。 她之所以跟我说,也许因为我是她的长侄,又在地方工作,以为我有办法吧。我之所以不敢应承大姑。是因为我做不到,我们这里要求太严了,如果花钱可以摆平那就不算事。
人越老越想回娘家看看,没人送她去,她就自己拄拐走着去,十二里路程,还要翻 过一座小山,当时的大姑已九十高龄,每 家走走,说几句话就回去了,并不留下过夜,挽留也没有用,这就是记忆里的大姑,整整守了48年的寡,矮小却坚强,柔 弱却刚毅。如果真的有来生,姑侄还是不 见为好,您唯一的遗愿都没能帮你实现,还有何颜面期待与您再次重逢?
原文如此,我一字未动。
这是一个在基层工作、和在六杂被禁言的老鹰一样没有多少文化水平的人所写的文章,文字上没有任何你所说的人工打磨的痕迹,但是感动了很多人,包括我。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就是这个意思吧,至情至性,足以动人,要什么打磨呢?看这文章的时候,我想到你和徐公孰,用你们那种精雕细刻的文字,能写出这种引人共情的作品么?我的答案是:不能。你们那种文字,局限性太大了,不但这种至情至性的场景无法应付,连六星稍微激烈的论争都无法应付。
如果不服,写一个看看,如果能让我感动,我给你点个大大的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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