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选短

无蕊

　　藏虱
　　乡人某者，偶坐树下，扪得一虱，片纸裹之，塞树孔中而去。后二三年，复经其处，忽忆之，视孔中纸裹宛然。发而验之，虱薄如麸。置掌中审顾之。少顷，觉掌中奇痒，而虱腹渐盈矣。置之而归。痒处核起，肿数日，死焉。
　　（聊斋志异卷八）

　　后面有一段前人的读感：【仙舫评：扪虱则杀之，人之恒也，乡人悯而舍焉，一念之仁，可谓善矣，乃卒死于虱者，何也，有不赦之罪，而使之漏网，未有不反受其殃者。大人操生杀之权，可勿断欤。】这样深挖故事的意义无疑把故事的趣味给损伤了
　　我极喜欢聊斋里这些近乎白描的短章，寥寥数语，仿佛一支弩箭，嗖一声过去了，分不清它从哪里触发，也看不见它射中个什么，只是实实吃了一惊，根本来不及寻味，不及寻味，并非无味，硬生生分晓出一味，反倒失去寻味无穷的可能了
　　仙舫语，有不通处，【扪得一虱，片纸裹之，塞树孔中而去】虽非扪则杀之，离悯而舍焉亦远矣，为什么不是要活活饿杀它呢，这比咬杀、碾杀、掐杀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舍虱子的例子似在日人俳句里：【虱子呵，放在和我的味道一样的石榴上爬着。】小林一茶定然不是被虱子咬杀的
　　聊斋以前曾通读过，这一则，一点印象也没留下，那晚读到时竟嘿嘿地笑了，我想起我小时候，大约是七八岁的样子，做过差不多的事
　　那年月，有一种叫紫金锭的药，一片一片装在指头粗细的透明管子里，我得了这么一根小小的试管，用它装了几只打死的苍蝇，揉点纸头塞住管口，插在门前叔叔家猪圈北墙的砖缝里，过了长夏来到深秋，我想起这管子了，它在墙缝里一动未动，拔出来，拈掉纸团，我做了一个很平常又至今心有余悸的动作，我对着管口嗅了一下，一股刺激的恶臭突入腹腔，杀得我一阵干呕
　　多年以后，化学老师教嗅试管的方法，鼻尖远离管口，用手扇一点风过来，只去闻那风，我对这一知识的重要可谓深有感触，也知道它的得来是十分刺激的
　　藏虱的行为与我藏苍蝇相仿，有某种实验意味，是一个游戏，忘掉了也无所谓，其本质则是好奇，被好奇害死，不算枉死吧
　　这种短故事，因为无目的而极具真实感，那么，虱子可以包在纸里存活这么久吗，然后竟可以咬杀人吗，我可不想去做实验，我被这故事打动，我就莫名信了，我对虱子的认知本来就是一片空白

　　看了《藏虱》的第二天，神使鬼差翻出田桥君的旧帖《蛇》，仿佛乡人某者后几年复经其处，我发现了那条引我翻出此帖的蛇：

　　关于蛇我听到的最可怕的一个传说：有个人用蛇浸了瓶酒，一年之后开瓶享用，盖子一打开，那蛇便弹出来咬了他一口，然后死掉了。是浸了一年还是两年不是问题，大丈夫当如此啊

　　便在后面跟道：

　　聊斋里有个跳蚤在纸里包了一年也报了仇

　　小醉眼尖，发现两具跟帖，时隔10年，我回头看看时间，整十年，仅仅多出两天，忽然发生感慨，相对于浸在酒里的、包在纸里的，我这平平安安消摇自在的十年之虚度显得多么值得感谢啊
　　虱子在脱水状态能存活多久一时查不到数据，聊斋里的数据显然不合乎科学的氛围，幸而与桃桃听过一档讲细菌的科普节目，介绍细菌离开人体后脱水形成细菌芽孢，可以在休眠状态中存活数月甚至数年之久，三体人自我脱水以度过乱纪元或许从这细菌芽孢中汲取了灵感吧，对于低等生物而言，人类宜居的世界极不友好，它们的生存能力也就匪夷所思，人类以自己的生存能力来度量它们的生存能力显然力不从心，所以，虱子包在纸里存活二三年的数据虽然出自聊斋，也不能一味抹杀吧
　　2022/1/5

无蕊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8-29 09:12
俗语，儿女是债帐，父亲是冤家。这便算是有理有据了。。。

古人的宿命感跟他们生活的难度相关。没有战乱的七十年足以让人忘乎所以，这忘乎所以里也就有了乱的萌芽

江小蝶

现代社会都不再为生计发愁了，儿女的出现，更多便不是讨债而来，反而是一份天伦之乐。。。

江小蝶

无蕊 发表于 2022-8-27 09:58
宿命是山穷水尽的产物

俗语，儿女是债帐，父亲是冤家。这便算是有理有据了。。。

无蕊

徐公孰 发表于 2022-8-28 08:32
但评 等等，分别是谁知道？

你读的这个版本，我应该没有见过。

按规矩读某书应先提供版本，烦劳教授动问：


《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

徐公孰

臭黛玉君储藏颇丰

徐公孰

但评 等等，分别是谁知道？

你读的这个版本，我应该没有见过。

陶陶然然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8-27 12:44
也是哈！这就叫：各有立足点。

对的

论金

无蕊 发表于 2022-8-27 15:39
象这些短的篇章，作者很可能是实录。长一点的，有一个完整故事的，才能看出编小说的痕迹。有些短章里一言 ...

我二十年前认识一个电视编剧，他跟我说怎么编电视剧的，后来我对电视剧就没兴趣了。

无蕊

论金 发表于 2022-8-27 14:21
有时难免陷入作者角度。

象这些短的篇章，作者很可能是实录。长一点的，有一个完整故事的，才能看出编小说的痕迹。有些短章里一言两语露出的乱世人物的心态能令人毛戴

论金

无蕊 发表于 2022-8-27 10:42
你这个太清醒了，根本不适合读聊斋，我是连龙都愿意相信的：）

有时难免陷入作者角度。

江小蝶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8-27 12:43
我是从论坛管理的角度来说的，每天一个好贴子，保证了论坛每天不空，都有一到几个强贴作为托底。若从读者 ...

也是哈！这就叫：各有立足点。

陶陶然然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8-27 11:45
你也可以当连载。有空了读一节，没空留着，候读。。。

我是从论坛管理的角度来说的，每天一个好贴子，保证了论坛每天不空，都有一到几个强贴作为托底。若从读者角度，则一切都顺其自然。

江小蝶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8-27 11:18
奇奇怪怪的知识又增加了。这个贴子含金量极高，一下子放出全文似感可惜。楼主可以考虑每天发一个，细水长流 ...

你也可以当连载。有空了读一节，没空留着，候读。。。

陶陶然然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8-27 11:41
乐得我。

江小蝶

无蕊 发表于 2022-8-27 09:55
食粪与啖石

　　

这一节，最有意思的是这句：
　　为什么愚民妇心甘情愿给金世成修殿阁，而不是心甘情愿给夫子修圣庙，这是读圣贤书的人必须反思的。

江小蝶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8-27 11:18
奇奇怪怪的知识又增加了。这个贴子含金量极高，一下子放出全文似感可惜。楼主可以考虑每天发一个，细水长流 ...

乐得我。

无蕊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8-27 11:14
酒泡蛇这个，是真的。但时间没那么久远。

很多生物的休眠，不能用常理推断。比如，沙漠玫瑰。再如，千年 ...

每种动物在人类霸占的星球上生存都必有其过人之处，有的完全超出人的理智所能接受的范围，佩服这个虱子，虱子中的王者：）

无蕊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8-27 11:18
奇奇怪怪的知识又增加了。这个贴子含金量极高，一下子放出全文似感可惜。楼主可以考虑每天发一个，细水长流 ...

对于重温而言，点开一个即见全部，是大大的方便

陶陶然然

奇奇怪怪的知识又增加了。这个贴子含金量极高，一下子放出全文似感可惜。楼主可以考虑每天发一个，细水长流，让我们天天有得看。

江小蝶

酒泡蛇这个，是真的。但时间没那么久远。

很多生物的休眠，不能用常理推断。比如，沙漠玫瑰。再如，千年古莲。包括你说的，茧藏。

江小蝶

无蕊 发表于 2022-8-27 10:42
你这个太清醒了，根本不适合读聊斋，我是连龙都愿意相信的：）

他是直男，所幸，还有救，咱要循循善诱，争取不让他掉队。。。表情：大医仁心。

江小蝶

主楼那个故事，让人想起：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无蕊

论金 发表于 2022-8-27 10:14
第一个故事，上半部是真的，下半部是想象的。写小说的人都知道，所谓添油加醋按枝插叶就成了小说故事了。比 ...

你这个太清醒了，根本不适合读聊斋，我是连龙都愿意相信的：）

无蕊

铜头铁腰麻杆腿



车夫
　　有车夫载重登坡，方极力时，一狼来啮其臀。欲释手，则货敝身压，忍痛推之。既上，则狼已龁片肉而去。乘其不能为力之际，窃尝一脔，亦黠而可笑也。
　　（聊斋志异卷十二）

　　关于狼，异史氏讲过三个狼与屠夫的故事，一只狼被吊在了挂钩上，一只狼被吹成了气球，两只狼配合前后夹击一个屠夫结果也被反杀，都是赞美人的胆略与机智。《车夫》则是对于狼的机智欣赏了一回，毕竟车夫不同于屠夫，在杀伐决断上面，屠夫是有经验的。小时候，我的大姑父给我讲过他遇见狼的事，他说狼有小牛犊那么大，也是在晚上被尾随，幸好手里有扁担，附近有村庄，逃过了一劫，此后一个人再也不敢走夜路了，又说狼是铜头铁腰麻杆腿，打狼的话打它的头和背是没有用的。麻杆是剥去麻皮的光杆，手指粗细，白生生的，比同样粗细的树枝容易折断。去大姑父家要翻过两个山包，山并不高，山路两边的林子却很密，阴森森的，大姑父的这个故事让我对那片山林害怕了好几年，怕着怕着也就不怕了，因为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在告诉着：狼早已经绝迹了。对于野兽而言，人的盛世大大侵占了它们的生存空间，唯有黍离麦秀能给它们一些欣慰。异史氏曰：“乘其不能为力之际，窃尝一脔，亦黠而可笑也。”这一笑不是没有同情心吧，而是超越了人类
　　3/18

无蕊

宁作钝秀才



  沂水秀才
　　沂水某秀才，课业山中。夜有二美人入，含笑不言，各以长袖拂榻，相将坐，衣耎无声。少间，一美人起，以白绫巾展几上，上有草书三四行，亦未尝审其何词。一美人置白金一铤，可三四两许；秀才掇内袖中。美人取巾，握手笑出，曰：“俗不可耐！”秀才扪金，则乌有矣。丽人在坐，投以芳泽，置不顾；而金是取，是乞儿相也，尚可耐哉！狐子可儿，雅态可想。
　　友人言此，并思不可耐事，附志之：对酸俗客。市井人作文语。富贵态状。秀才装名士。旁观谄态。信口谎言不倦。揖坐苦让上下。歪诗文强人观听。财奴哭穷。醉人歪缠。作满洲调。体气若逼人语。市井恶谑。任憨儿登筵抓肴果。假人余威装模样。歪科甲谈诗文。语次频称贵戚。
　　（聊斋志异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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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看《聊斋》电视剧，剧中有句歌词：牛鬼蛇神倒比那正人君子更可爱。
　　《沂水秀才》一则，作者认为秀才俗不可耐，评者认为秀才是个钝秀才，看法皆与两个狐狸同调
　　两个狐狸深夜到访，进来就坐到床上，意欲何为。作者知道，评者知道，秀才哪能不知
　　一狐弄出几行草书，是要探讨诗词书法么
　　一狐抛出几两银子，是要扶贫济困么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秀才哪能不知。而秀才竟取银以自污，二狐不驱自去。这不正是秀才之智么，被狐狸笑，于人何损，而作者评者竟与狐狸同调
　　贪财好色是人的软肋，两个美人，四两银子，孰轻孰重，贪好者自不难定夺，舍重而取轻，则其不贪不好可知矣。在钝秀才眼里，二美人不值四两银，这何尝不是两个狐狸自取其辱
　　据说王阳明的老爹王华年轻时在外教书，返乡乡试，友人选一处水亭摆酒送行，酒后将王华与两个妓女留在亭中，登舟而去，四面皆水，天知地知，王华不受诱惑，无船可离，竟拆下亭子门板渡水而去。（《渊鉴类函》）
　　这个成化十七年的状元可耐否，钝否。往轻里说，焉知二美人非损友捣鬼，见饵便吞，为人所笑，其蠢何如。往重里说，两个狐精，唯守正可拒，贪一晌之欢，冒丧身失命之险，其蠢何及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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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联

　　焦生，章丘石虹先生之叔弟也。读书园中。宵分，有二美人来， 颜色双绝。一可十七八，一约十四五，抚几展笑。焦知其狐，正色拒之。长者曰：“君髯如戟，何无丈夫气？”焦曰：“仆生平不敢二色。” 女笑曰：“迂哉！子尚守腐局耶？下元鬼神，凡事皆以黑为白，况床笫间琐事乎？”焦又咄之。女知不可动，乃云：“君名下士，妾有一联， 请为属对，能对我自去：戊戌同体，腹中止欠一点。”焦凝思不就。女笑曰：“名士固如此乎？我代对之可矣：己巳连踪，足下何不双挑。”一笑而去。长山李司寇言之。
　　（聊斋志异卷二）

论金

第一个故事，上半部是真的，下半部是想象的。写小说的人都知道，所谓添油加醋按枝插叶就成了小说故事了。比如你藏蝇那个，把结局改一下，就成聊斋了。

无蕊

贫穷则父母不子



镜听
　　益都郑氏兄弟，皆文学士。大郑早知名，父母尝过爱之，又因子并及其妇；二郑落拓，不甚为父母所欢，遂恶次妇，至不齿礼；冷暖相形，颇存芥蒂。次妇每谓二郑：“等男子耳，何遂不能为妻子争气？”遂摈弗与同宿。于是二郑感愤，勤心锐思，亦遂知名。父母稍稍优顾之，然终杀于兄。次妇望夫綦切，是岁大比，窃于除夜以镜听卜。有二人初起，相推为戏，云：“汝也凉凉去！”妇归，凶吉不可解，亦置之。闱后，兄弟皆归。时暑气犹盛，两妇在厨下炊饭饷耕，其热正苦。忽有报骑登门，报大郑捷。母入厨唤大妇曰：“大男中式矣！汝可凉凉去。”次妇忿恻，泣且炊。俄又有报二郑捷者。次妇力掷饼杖而起，曰：“侬也凉凉去！”此时中情所激，不觉出之于口；既而思之，始知镜听之验也。
　　异史氏曰：“贫穷则父母不子，有以也哉！庭帏之中，固非愤激之地；然二郑妇激发男儿，亦与怨望无赖者殊不同科。投杖而起，真千古之快事也！”
　　（聊斋志异卷七）

　　“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战国策》苏秦语）
　　每讲到科考，异史氏就有些激忿，当亲情让位给世态，世界也就无可留恋
　　感谢父母一直以来的亲爱，感谢我不富贵亦不贫穷，感谢这个世界尚未对我露过凶相
　　当我怀着一面镜子，我将听到些什么呢，多半是几句鸟鸣，又将照见些什么呢，多半是草木疏影
　　感谢未来没有什么是我急于提前知晓的
　　3/7

无蕊

忠恕之咒



曹操冢
　　许城外有河水汹涌，近崖深黯。盛夏时，有人入浴，忽然若被刀斧，尸断浮出，后一人亦如之。转相惊怪。邑宰闻之，遣多人闸断上流，竭其水。 见崖下有深洞，中置转轮，轮上排利刃如霜。去轮攻入，有小碑，字皆汉篆。细视之，则曹孟德墓也。破棺散骨，所殉金宝尽取之。 异史氏曰：“后贤诗云：‘尽掘七十二疑冢，必有一冢葬君尸。’宁 知竟在七十二冢之外乎。奸哉瞒也。然千馀年而朽骨不保，变诈亦复何益。呜呼，瞒之智，正瞒之愚耳。”
　　（聊斋志异卷十）


　　去年，村东面的坟地给平掉了，大约是清明前后的事，五一回家，远远看了一眼，新坟旧坟都掘开了，棺材敞开着，阳光直射进去，可以看见棺内新鲜的颜色，就和看一个村庄给整体拆迁所有的房屋都被掀掉了屋顶相似，就看了这么一眼，后来经过时就不要再看了，今年清明，亲族又要为迁坟团聚一次，过年的时候母亲曾问我能否清明回家一趟，坟，安葬的是先人，其实也是为了后人，我奶奶的坟，二十余年间这是第三次迁移了，葬而难安，葬的意义何在呢
　　曹操设摸金校尉，据陈琳《为袁绍檄豫州》文：“操又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则设疑冢七十二也在情理之中，纂得天下而葬不安稳，对后人以及后世没有信心，用今生之权谋希望存枯骨于将来，真是莫大讽刺
　　曹操《遗令》有云：“敛以时服，葬于邺之西冈上，与西门豹祠相近，无藏金玉珠宝。”不可谓不智矣，然而，你挖坟为的是金玉珠宝，别人挖你的坟，纯粹就是为了挫骨扬灰，智又何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忠恕，对于反其道而行之者，则是诅咒
　　3/5

无蕊

人与人的隔膜便是地狱的疆界

　

　　小人
　　康熙间，有术人携一榼，榼中藏小人，长尺许。投以钱，则启榼令出，唱曲而退。至掖，掖宰索榼入署，细审小人出处。初不敢言；固诘之，始自述其乡族。盖读书童子，自塾中归，为术人所迷，复投以药，四体暴缩；彼遂携之，以为戏具。宰怒，杀术人。留童子，欲医之，尚未得其方也。
　　（聊斋志异卷五）
　　冯评：杀术人，烹其肉，以饷童子，当得暴长，见龙宫外方。
　　但评：为鬼为蜮，如此类者不少。保赤之道，官宰耳目难周，为父兄者，自保护其子弟已耳。
　　何评：比年粤东亦有此事，官曾究之，未闻能杀术人也。宰其贤矣。

　　这个被下了药沦为玩具的童子的命运之凄惨不亚于冬奥期间为世人所知的生了八孩锁以铁链牙齿落尽的女子，我想，《骂鸭》中的老翁见此也会大骂一通吧，因为这里激起的并非闲气
　　那只鸭子被人偷吃了也就被人偷吃了，它终不免于被吃，对于一只鸭子而言，被主人吃还是被贼吃，没有什么分别，所以小偷遭天罚并不是因为觉得鸭子受了什么冤屈，邻翁的损失也是可以补救的，甚至不补也不会觉得人生有何损失，那只是财物的损失
　　童子的一生被术人毁了，对他而言这是不可弥补的
　　童子的父母无端失去一子，跟失去一只鸭子也不可同日而语，他们的人生也有了不可弥补的伤痛
　　【掖宰索榼入署，细审小人出处。】这是把童子当人
　　【投以钱，则启榼令出，唱曲而退。】这是把童子当玩具。这不是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吗。术人怎么敢于在光天化日下卖弄他的罪证。因为人很容易不把他人当人
　　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其实是很难做到的
　　视人如亲人尚难，何况视人如己呢
　　童子并没有被幻化成羊或者驴子，只是四肢暴缩，成了一个侏儒，依然是人的面目，而于光天化日之下与鼠与蛙一样成为玩具了
　　看到那个牙齿落尽的女子的凄惨，我感受到了地狱的真实存在，并且为我嘴里还有这么多牙齿深感惭愧，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看来不管社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只要人的意识可以忽略他人作为人的存在，人间还是会存在地狱，就象日日被吃的鸡鸭牛羊的处境那样，而一个人怎么可以容忍人间存在地狱呢
　　然而地狱真实存在于人间
　　人与人的隔膜便是地狱的疆界
　　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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蛙曲
　　王子巽言：在都时，曾见一人作剧于市，携木盒作格，凡十有二孔，每孔伏蛙。以细杖敲其首，辄哇然作鸣。或与金钱，则乱击蛙顶，如拊云锣之乐，宫商词曲，了了可辨。

鼠戏
　　一人在长安市上卖鼠戏，背负一囊，中蓄小鼠十余头。每于稠人中，出小木架置肩上，俨如戏楼状。乃拍鼓板，唱古杂剧。歌声甫动，则有鼠自囊中出，蒙假面，被小装服，自背登楼，人立而舞。男女悲欢，悉合剧中关目。
（聊斋志异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