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莫零 于 2016-6-10 18:39 编辑
晚期直男癌（小说）
文/莫零 1. 很多年前，我在南京跟一个晚期直男癌合租过小半年的房子。这位仁兄姓刘，叫君宝，跟张三丰同名，性格脾气却是大相径庭，唯一的共同点大概都是直男吧，我本来预谋着若性情合适可以发展为同居关系，奈何君宝同志直男癌病入膏肓，我俩不仅没能发展成同居关系，合租合得差点把房顶给掀掉。 那时我响应胖娘子号召，要找个离家近点儿的城市工作，南京和合肥比虽然也离南通近不了多少，但胖娘子说，至少同在江苏省啊，我跟别人说起来心理也平衡点。好吧，就满足一下她的心理平衡吧，谁让她是我亲爱的胖娘子呢？我到了南京人生地不熟的，到哪儿租个合适的房子去呢？ 正好初中同学的大学同学在南京租了个两居室，正找人合租呢，这九曲十八弯的关系我就认得了刘君宝。刘君宝跟我初中同学方进大学是同一个寝室的，这关系过硬得很吧？嘿嘿！ 我肩挑背扛地把行李从长途车上搬下来，一眼就看到个憨态可鞠，长得像加菲猫的男生在不远处对着我挥手，想必这就是刘君宝，果然人如其名。于是我也调整了一下风采，对他飞了个媚眼儿。他居然峗然不动地等我负重走到他跟前时才上来帮我搭了把手，还大煞风景地来了句：你们女生太麻烦，出个门带这许多东西，我走到哪儿，一个小行李箱就搞定了。 我日！ 我问他怎么过去？拦个的士吧，他把加菲猫的眼睛努力瞪得好大：你居然想打的？你知道得花多少钱吗？至少五十。好吧，五十块钱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的确算是一笔不小的交通费，于是我只好乖乖跟他倒了三趟公交车，才到达目的地江宁，早知道他房子在江宁我就不来了。又跟着他爬到了四楼，我已经累得花容失色，残花败柳了，心想着总算是到地方了。他掏出钥匙打开门的那瞬间，我差点儿以为走错地方了。这是一个毛坯房，对啊，光秃秃的毛坯房，水泥地，水泥墙…… 偌大的客厅里孤伶伶摆了张陈旧到看不清颜色的长沙发，连张茶几都没有。我没掩饰得住满脸的失望，他却喜滋滋地告诉我：这房子便宜啊，一个月租金才五百，虽然简陋点儿，但厨房卫生间都是装修好的。说话间，他把行李拿到我屋里去了，我跟进去，房间倒还大，但也是光秃秃的，除了一张折叠床，一把靠背椅子，一个布衣柜，就没其他家具了。连灯泡线都是天花板上直接裸露下来的。
2. 看在房租便宜的份上，我咬咬牙就住下了。但第二天，就跑到江宁小商品批发市场去搜罗了一番，总算把窗帘，床单被套给整全活了。又搬回一张折叠桌，若干塑料凳子，盆，桶，收纳箱。等他下班回来，看到我哼哧哼哧在装扮我的闺房，斜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问我：这些你花了不止一个月房租吧？ 我甩给他一记白眼：住的地方我可不能像你那么凑合。他那房间，还不如我，算他发扬风格把唯一的布衣柜让给了我。他自己的衣服就马马虎虎弄根绳儿挂在上面。 见我没兴致答理他，他自己跑去厨房了，大叫一声又跑出来。 莫，莫零，这些是你做的？我在他膜拜的眼神里把我做的菜端上了桌，红椒咸鱼，皮蛋豆腐，香菇青菜，西红柿鸡蛋汤。 啧啧，真浪费，你一个人吃得了？他居然没夸我两句。 我气狠了，自己盛了碗米饭坐下来回他：爱吃不吃！ 他一面大块朵颐还一面问我：这顿饭不用我出钱吧？ 我找补他：房租里扣！ 就这样开始了我们的合租生涯，他真是个典型的理工男，生活上一切从简，思维方式也是串联进行的。他说他家里面很穷，大学之前都没穿过一件新衣服，大学四年也是申请助学金念完的。 有一个妹妹也在南京，是宾馆的前台，就在夫子庙旁边上班。 平时他上下班都蹬着一辆破自行车，要骑四五十分钟才到单位。他是电机工程师，公司也小有名气，可每天穿得连个一线小工人都不如，t恤衫的圆领子都洗变形了还舍不得扔。吃饭也是自己动手，三餐吃素，其实他工资有四千多块呢。我的工资才到他一半，却过得如此奢靡，一度让我很有负罪感。同时也对他多了些好感，多么励志的正能量，寒门学子出人投地。
3. 正当我俩孤男寡女，暗生情愫的时候，发生了几件事情，一举浇灭了我刚刚萌芽的爱情小火苗。 第一件是水电费，合租的房子水电费自然是平摊的。可他算帐的时候却让我多出二十块，理由是我用得多些，每天洗洗涮涮不停，而他，最多洗个澡费点水。好吧，看在他是寒门学子的份上，我忍！ 第二件事情，他来了两个大学同学，是一对情侣，嫌贵不想带他们去饭店，请我帮他在家做一顿，我问标准，他说荤素搭配就行，回来我给你钱。 好吧，反正我那天休息，就施展下我高超的厨艺吧。买了鱼，虾，肉，蛋，若干蔬菜，整了六菜一汤，还准备了冰啤酒，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他同学两口子还说：君宝，干脆你把莫零娶回家算了，多贤惠的姑娘。 刘君宝喝得微醺，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看了半天，傻子似地乐。我进厨房的功夫，那女同学跟到我身边问：你喜欢他不？喜欢就处处看呗？看得出来他挺喜欢你的。 等送走这两口子回来，刘君宝问我这顿多少钱？我算了算说八十，他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八十啊？你自己做的菜还要花八十？ 我算帐给他听：两条鲫鱼十二，虾二十六，肉十五，鸡蛋六块，还有毛豆米，丝瓜，香菇…… 他听我算得差不多，很不情愿地掏出一百块钱来， 嘴里嘟嘟囔囔：买虾干嘛的，那么贵！ 第二天我上早班，还没下班他就给我打电话说他妹妹今天回来，能不能跟我睡一晚上，反正是夏天，打个地铺。 我说你不能打地铺吗？床搬我房里给你妹妹睡，让一个女孩子睡地上啊？他小声嘀咕：你们女孩子有那么娇气吗？我妹妹可没你娇气...... 我气急败坏：这叫娇气吗？这是绅士风度好不好？成全你当绅士还不乐意啊？ 他还回嘴：跟自己妹妹还有表现绅士风度啊？你毛病还真多...... 滚—— 我下班回去，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已经做好了饭菜。想不到加菲猫还有个这么标致的妹妹，她叫刘宝云，我喊她小云。 小云文文静静话不多，还有眼力劲儿，走到哪儿收拾到哪儿，没一会儿功夫我就喜欢上这小姑娘了。 晚上我把刘君宝的床挪进我屋的时候他还不大情愿，但被我瞪了一眼也没敢说什么。
4. 跟小云熟识了之后，我们渐渐走动得频繁起来，一则是她脾气性格讨人喜欢，二则我自己也有个妹妹，当姐姐的心情是一样的。所以我经常下早班去她宾馆里玩儿，约她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她和她哥哥一样省，吃东西都是越便宜越好的。那时候凉皮米线才一块钱一碗，她每次就要一份。我陪她吃的时候总会加根烤肠，替她也加一根，她就会抢着付钱。 有一次她破天荒没有抢着付钱，我才知道她一个月的生活费是两百块钱，这是刘君宝规定的，工资卡都在他那里。有一回过年，她值班不能回去，刘君宝临走时来看她，给了她五十块钱让她过年，她感动极了，后来才发现这五十块是从她工资卡上扣的。 刘君宝也太抠门了！有一回我顺手整理了几件不大穿的t恤给小云，被他知道了，教育我好半天，说我带坏了他妹妹，让她也学会虚荣了。呵呵， 我打心眼里鄙视他，对自己亲妹妹这样，还能指望他能对老婆好？关键是，他还不觉得他做得不好，他笑话我是丫环身子小姐命，女孩子那么娇气干嘛？ 我娇气？那天底下可就没娇气人儿了。 我好几天都不想理他。那天我已经睡下了，小云打电话给我，说想来我这住一晚上，我听出了她的声音像是哭过，便问她怎么了，她抽抽嗒嗒说：她刚才差点被客人糟蹋了。 她值大夜班就睡在吧台后面的小房间里，那天她刚睡下没多久就被一个喝醉了酒的客人给闯进来，直接压到她身上，她吓坏了，哭着跑出来了。 我急坏了，问她在哪儿，我喊刘君宝来接你。她说她哥手机打了没人接，我一脚就蹿到刘君宝的房门上，他被我吼醒了，冲我一通嚷嚷：干嘛干嘛？让不让人睡觉了？ 还睡觉？你妹妹出事儿了！ 我们接小云回来住了两天，小云可怜巴巴地问我：姐，我能不能以后都来这儿睡啊？我说当然可以，刘君宝脸一虎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啊？我就不明白，小云是你亲妹妹不？ 小云被刘君宝拉进房间嘀咕了两句，很快跑出来告诉我说：我还是回宾馆住吧。 你不怕再被色狼骚扰？我没好气儿地拿眼珠子瞪着刘君宝，他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我逼问小云：你哥跟你说什么了？她不敢看我眼睛，半天才吭声：我哥说要是我跟你住了，他就不好意思收你那么多房租了。 我靠！ 5. 我在南京没呆多久就想换地方了，住着别扭，工作也不甚顺心。那天我一个人在家里喝点小酒，刘君宝出差回来，心情不错，还跑下楼打包了份龙虾上来陪我一起喝。 我俩喝着酒，聊着天，他忽然向我表白：莫零，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我不置可否，从鼻孔里哼两声回应他。他以为我在等他的下文，又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话。 莫零，虽然你过日子挺浪费的—— 我哪里浪费了？一不爱逛街买衣服，二不爱天天下馆子。 喔～那就不叫浪费了，那叫奢靡。你跟我比起来是浪费多了，所以我们俩要是结婚过日子，那我是有很大风险的…… 呸，跟我结婚你还有风险？险你妈个头啊？你还想娶个貔恘老婆？只进不出？ 好，好，算我说错了行不行？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这些缺点我可以容忍…… 你等会儿，等会儿，你说我这些是缺点？我会做饭会赚钱，嘴甜心善又勤奋，哪里来的缺点？ 嘿嘿，你会做饭不假，那不是因为你馋么？为了自己享受会做饭不算优点。赚钱嘛，你又没嫁人，不赚钱拿什么养活自己？这也不算优点…… 这天没法儿聊了，我把啤酒瓶一拎，拍屁股进自己房间了。 他被我拒绝了也没气馁，第二天居然跑到我上班的地方来接我，还给我买了两根鸭脖子啃，看在鸭脖子的份儿上，我决定暂时原谅他。 我俩一路晃荡着，路过一家电影院，我顺嘴感叹：好久没看电影了。 他忙不迭献殷勤：你想看什么片子？我电脑上拷了好多碟！ 是A片吧？我没好气地说。 他笑到不行，说我是个女流氓，连A片都晓得。 我心里想：你也就只配看看A片，孤独终老的节奏。 上了公交车，他拉我坐到最后一排，又小声游说我：莫零，你就答应当我女朋友吧，我都攒够在南京买房子首付的钱了。 哦，你攒了多少？ 十万啊，就我们住的这房子，首付十万差不多。以后月供咱俩一块儿还，我给你算算啊，一个月还三千月供，再加上水电物业费，我俩工资差不多。 哦，那这房子算谁的？ 当然算我的啊，是我付得首付嘛！房产证是我的名儿，但我们可以一起住。 那你凭什么要我跟你一起还月供啊？ 废话，我俩是夫妻嘛！你的钱就是我的钱啊！ 我斜着眼睛瞄他：那你的房产证为什么不能写我的名儿？ 他得意地笑：我说了啊，谁首付的房产证就写谁的名儿，你大手大脚惯了，哪来的钱首付？嘿嘿嘿。 我“噔”的一下站起来对他挥手：拜拜吧！没得救了你！ 没多久我就离开南京了，从此再没见过他——这个直男癌晚期患者。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6-4-22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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