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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羞被好兮 不訾诟耻”-----之一
聚会的那天,你又出现在我面前,你已是某著名学区艺术培训中心的法人代表,是文艺学子们心目中的吉他教父,轮回是什么?那就是曾经最抵制教育的你,现在每年9月10日被孩子们众星捧月地过起了光荣的教师节。二十多年不见,大家都说你简直脱胎换骨,阿媚悄声对我说:“想不到鼻涕虫竟然能帅得震惊党中央,悔不当初了吧?”我跟着讪笑,她没夸张,眼神交汇的那一刻我也是这样目瞪口呆。
微信同学圈里,大家曾叽叽喳喳地回忆着往昔峥嵘岁月,他们说我当年人乖字不乖,被老师当众批判为斜体草书。你冷不丁插进一句:“蓓蓓的字才最好看,余光一扫就能抄到,她故意那么写,都是为了照顾我考试及格。”正在观望的我怔了一下,就没好意思澄清我字又歪又丑,除了少点天赋,也因为书写习惯不正确,高风亮节让出大半张课桌的实质是不想让你碰到我的胳膊。
遥想当初,我越不爱搭理你,你越想和我套近乎,可你知道你讲给我听的故事多三俗吗?刚起头儿,我就会捂着耳朵对你咆哮: “烦不烦?你还要不要脸?臭流氓!滚!!”我瞪着你那一脸惊惶的委屈与无辜,余怒未消,心中却隐隐窃喜 甚至涌起莫名的快感。那时你的成绩惨不忍睹,脸上挂着的两条鼻涕永远川流不息。你说就凭你,怎么好意思坐我旁边呢? 我恨不得你每天上学迟到、作业不写,门门功课不及格,然后被留级,被开除,从此在我眼前消失,今生今世永不再见。
六年级的时候,自己这幼稚歹毒的愿望终于实现一半,你没被开除,而是我因为突然搬家神速转学他方,从此,再没有你那样的一个人在我面前晃晃悠悠惹我讨厌了。
那些天,你在私信中说我记不记得自己待你有多好?你说我对别人的温柔礼貌都是表象,只有每次与你生气时,声色俱厉的样子才最可爱,最真诚。是吗?那么我记得,全记得。可我也很想问你一件事,那就是——你知不知道,你最后送给我的那些零食的下落?一直没有勇气去解开多年前的那个秘密,因为我真的是难以启齿。
还记得八十年代的间食吗?家里有钱的同学在学校订,而大部分的同学家里没钱。比如我家。
没钱的我们几乎人手一个用玻璃丝编制的小网袋,里面的饭盒里装着自家隔天蒸煮的米饭、面食。冬天的时候饭盒触手冰凉,可在小孩子的天性面前,这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玩和吃。我们会凑成一圈,大水壶里滚烫的热水被倒进饭盒时,小家伙们个个眉飞色舞,很快开始了呼噜呼噜地风卷残云。
而你,无疑成了我们草根一族里的‘旷古奇葩’,你爸妈是东行农贸市场卖菜肉熟食的“不法商贩”,那时候,个体经营者大多没有体面的身价,可是吃穿方面总是引领时尚。可这在当时也成了老师、同学(尤其是我)鄙视你的最大理由。你每天都有焦脆金黄的煎炸食品,你带来的香肠总是油润诱人的一大截,开餐时间你会在距离我不足二十厘米的地方啃出老鼠一样诡异的声音,还有自习课的时候,你嘴里总在偷偷嚼着花生、毛磕儿,有一天,你居然在我身边咬起了螃蟹钳,烤鱼片。。。哎呀,烤鱼片究竟是什么味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高级的东西?!我的饭盒里,永远是馒头,花卷,剩饭、剩菜……什么饼干,油条,香煎馍片对我而言百年难遇,有时终于盼到碎碎的一小根,一小片,连边缘那暗哑的黑褐色焦糊我也会吃到星星点点的渣儿也不剩。于是,我真越发对你嗤之以鼻,你尝遍山珍海味学业还是一塌糊涂,穿着我梦里才敢奢望的羽绒服照样是脏兮兮的二流子。。。你这种家伙根本不配享用这些人间极品 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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