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不轻妍 于 2015-5-1 14:28 编辑
铁婶刚抱着一捆柴枝走进院子,女儿玉桥就笑笑走了过来。
“妈,我还是想考。”
铁婶吃了一惊:“不是说好了跟你表姐去学剪发嘛,又来钱,又多门手艺,几好。”
“我想试试,不然三年高中白读了。”女儿低着头说。
铁婶为难了。不让她考吧,她会记恨一辈子。让她考吧,万一考上了,怎么办?老铁走得早,自己一个妇道人家,靠着耕种两亩薄田,在村里帮人裁缝衣服,好不容易才把两个孩子拉扯大。眼看着儿子的婚期就要到了,两头只能顾一头,想了想,还是儿子的婚事要紧。
“桥丫,大学不是那么容易考的,万一考不上就丢人了。”铁婶劝道。
玉桥不说话了,眼泪直往下掉。
铁婶知道自家女儿打小好强,不到黄河心不死,想着她成绩也不咋滴,不如就让她去考吧,考不上她也就死心了。
“没出息,想考就考嘛,哭么子哭?”铁婶终于松口了。
玉桥破涕为笑,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考试完了,玉桥觉得自己发挥得不错,每天高高高兴地等学校通知。
然而,玉桥一直没接到通知书。
玉桥病倒了,两天没吃东西。
铁婶悄悄走进女儿的房间,树皮样的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不烧。是心病。于是,铁婶在床沿坐了下来,柔声地劝:“桥丫,没考上就算了,说实话,你考上了也读不成,一年一万多块,吊颈也吊不出来,何况你哥马上要结婚了,这彩礼钱还没着落呢。听妈的话,想开些,起来转转,别老关在屋里,啊。”
玉桥点了点头,眼泪汪汪。
夜里,铁婶睡不着,女儿的抽泣声从墙缝钻过来,刺得她的心象盐腌般痛。她颤颤栗栗从床上爬起来,摸到那只蔑箱子,打开,关上,又打开,又关上…… 第二天,铁婶收衣料回来后,发现桥丫不在家了,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地扫得干干净净。
女儿出门了。
铁婶笑了笑,心里说,去吧去吧,去玩几天就没事了。
然而,十多天过去了,玉桥还没回来。铁婶急了,便四处寻找,仍不见玉桥的影子。铁婶这才醒悟过来,捶胸顿足地嚎啕:”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呀!”哭着,便转身进屋,猛地打开蔑箱子,拿出那封被她藏起来的入学通知书。 儿子的婚事也推迟了。
卖了两担谷子和三头猪,铁婶带着凑来的钱上路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女儿找到。县城没找到,铁婶买票到了省城,她记得女儿以前说过,总有一天她要来看看省城看看,看看省城的大学。
出了车站,面对茫茫人海,铁婶傻眼了:桥丫,你在哪呀?
铁婶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寻着。饿了买个馍,渴了找水龙头喝几口凉水,困了就在沿街屋边挨一挨。铁婶相信,只要女儿还在人世,她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终于有一天,铁婶在一所学校门口发现一个衣着褴褛的姑娘,定睛一看:天啊,这不是玉桥吗?她拼命地跑过去,一把抱住那姑娘,嘴里喊着:“桥丫,我的儿啊,我总算找到你了,找到你了啊。”
可姑娘呆呆地望着她,眼珠一动不动。
铁婶急了,连忙从怀里掏出入学通知书,大声说:“桥丫,你考上大学了,看,这是你的通知书呀!”
姑娘眼珠动了,一把抢过通知书看了看,又紧紧贴在胸上:“考上了,我考上了,嘻嘻,嘻嘻嘻……”
铁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忽然,姑娘对铁婶怒目而视:“不,假的,这是假的,骗人,你骗人!”
“是真的,你看,有红印呢。是娘收的,娘怕供不起你,就把它藏起来了。娘真糊涂,真糊涂呀,其实就是卖房卖地也该供你上大学呀!”
“骗人,骗人,你是个骗子,我不认识你,不认识你,你滚,你滚!”姑娘从铁婶怀里挣脱出来,一路飞跑去了。
铁婶呆住了,她弄不清这疯姑娘到底是不是桥丫,好像是,又好像不是,铁婶努力地回忆着,回忆着,最后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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