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醉笑陪君三千场 于 2013-11-9 09:40 编辑
牧师说:我亲爱的兄弟,你将与主同在,在天国享受主的荣光。阿门。 我注视着靳老师,他安静地躺在那里,四周是摇曳的烛火,火光投在他面部明明暗暗,厚厚的玻璃折射出这光影,宛如一层彩晕轻轻地把他被覆。在这光晕里,老师的脸上竟浮现出淡淡的笑容,透着奇异的幸福。 印象里,他更多的是浓浓的忧郁。他的快乐,似乎都和钱分不开,每当他打来电话,声调激昂时,我就知道一定是在外面接了几台大手术。其实,他不缺钱,作为军区司令唯一的儿子,他的父母留给他的已足矣。 但他却不停地忙碌,飞来飞去。他的行李箱里永远少不了的就是“速效救心丸”。八月,他路过这里,我们一起吃饭,送他去酒店的路上,他的心脏开始难受,送到医院,说无大碍。 后来,老公带着女儿赶过来,输完液下床时,女儿跑过去扶住了他的胳膊。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他的眼睛一下子沉了…… “迭微,你知道的,我没有了父母,也没有爱人、孩子和兄弟姐妹,我家的户口本上只我自己,而我父母的那些亲人只想图谋我的财产,我逼不得已把它们全做了转移。你说,我去为谁奋斗?除了钱,你给我一个活着的目标,好吗?”别墅前大把的花草正艳丽地开着,香气弥漫至室内。老师就站在洒满阳光的落地窗前,却像一块坠满雨的云。 我无法给他提供任何一项可能,我们活着,总要有一个活着的理由,最最直接莫过于“家”。但这里,除了装饰豪华的空荡,我寻不到一丝温暖得气息。 从那天开始,我不再说钱挣不完,只提醒他记得带药。其实,只要他快乐满足就好,借口是什么真的不重要。 第二天,医生说没事了,买了高铁票回北京,我去送站。过了安检,他转过身,冲我微笑着挥手,我比划着电话的手势,他点着头。我注意到他的头发又稀疏了,从这里我居然都能看到他的头皮,他才43岁,不该的。往常他总是戴着假发,这次不知是不是忘记了。 老师大步流星的走去,他还很年轻,步伐稳健,身材魁梧,即使刚从医院出来。可是,莫名的,我心里突然特别难受,眼泪就出来了。 中秋节前一天,我给他打电话,无论如何也打不通,给他的学生打也没有人接,我以为是在手术中,以前也常常这样的,遂发了祝福短信。可是,第二天晚八点半,我们正在父母家看中秋晚会,他的学生打来电话说:靳老师不在了。 是的,八月十五早七点,他没能看到今年最圆最大的月亮。 牧师们的歌声夹杂压抑的抽噎,来的人不多,几个同事和朋友,我不知道这哭声中有几个是真的心痛,有几个是因了这气氛。但无论如何,老师是看不到了。但谁又知道呢?谁知道他是不是浮在空中看着这一场为他而做的法事?至少在我们的理解里,他永远看不到了。 其实这样多好,你只要安静的躺着,人世的纷繁就再无需理会,任时光从身上轻飘飘流走,却带不去一丝痕迹。你如恒石停在那一刻,看尘世如戏,开开合合;看时光如梭,斗转星移;我以失了老师而伤心,却不知在未来的一天,老师会静静地站在高处看我离去。人生是一颗颗珠子,当没有串起的时候,你永远不知它最后的呈现。 做完仪式,老师就被送入了焚烧炉。我抬头看着天空,会有轻烟被阳光或风消散。这里有一缕是老师的吧,他在做最后的怀念吗?听他的学生说,在最后一刻,他紧紧抓着学生的手,张着嘴,瞪着眼睛,即使心脏停止了跳动,也依然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老师一定是不甘的,还未来的及叮嘱一声,更容不得他坐在摇椅上慢慢数落他的人生,就猝然离去。人生,在这一瞬间变的极具苍白、可笑,曾经感觉如此重要不可或缺的,最后只是这一缕轻烟,竟比不得黄粱美梦中芦生醒来的那一碗香甜的米粥。 学生拣了老师的碎骨压成粉,装在骨灰盒里。他说要把他送到哈尔滨他的老家,然后撒在松花江里,因为他父母的骨灰就在那里。 “这样也好,这样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其实,姐,老师是他父母的养子。也许,他的亲生父母……“ “你到哈尔滨要不要到老师的那个结拜大哥那?” “不去了。” “可是,老师的房产,存款都在他的名下……” “老师生病前三天,我给他打了电话,说老师病重想见你,再打就是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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