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墓碑是棵树

唐吉坷德

　　不停地奔走,终将归于平静.从一个女人开始,到一棵树结束.苦苦追寻的东西,却一直远在眼前.而那些被我抛弃的,又近在回忆里.

　　1
　
　　夜色最终溶进了我的眼里.四下一片黑暗,偶尔的蛙鸣,来回撞击着我的寂寞和迷茫.寻一块草地躺下来,城市在我脚趾的远端,闪烁的霓虹彻底颠覆了已经躲藏的星空.我知道,我将不久于人世.我本不该停下来,因为我还没有找到那种可以做我墓碑的树.
　　
　　那是种常绿乔木.树皮红褐色,纵裂.小枝扁平.叶鳞片状,小形.有香气.在我的家乡,到处都可以见到这种树.同时伴随着它出现的通常都是长满杂草的荒坟.所以,那时的我是很害怕它的,就像怕鬼一样地怕它.但是,7月13日这天除外.每年的这一天,村里的每家都会封符包化给已故的人.必不可少的,就需要这种树的枝叶.记忆中,爸爸每次都是叫我去砍树枝,而每次我都是要磨蹭半天,看到有人去了,我才跟在后边.天才刚黑,村里陆续地就会有浓浓的青烟冒出来.接着,淡淡的幽香蔓延开来.哔哔吧吧的树枝和符纸化为灰烬.
　　
　　你一定知道这是什么树.说不定你还见过它,在某处不知名的荒坟边上.传说中,这种树是辟邪的.
　　
　　——它叫柏树.我一直寻找的,将要做我墓碑的树.我会躺在它茂盛的枝叶下面痛苦的死去.不会有荒坟.我选择滋润这块土地,用我的腥臭的血和腐烂的肉,喂饱那些疯长的野草.野草长起来,又腐烂在我的身上.只是希望,不会有可恶的苍蝇和野狗才好.也许会有鸟儿飞来,把我剩下的骨头衔走,在前面的柏树上,筑一个巢.仅此而已.

　　2　

　　咳嗽又开始发作了.这样的夜晚,它总是让我无法安睡.我分明感觉到,身体里血管或是淋巴在迅速地膨胀,像是埋在地下快要爆裂的水管.在某一个薄弱的地方,终于冲出了地面.而我快要腐朽的皮囊就成了地面.也许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成群结队地从我的小腹巡游到胸、到颈、再就满脸都是.
　　
　　我又看到那棵柏树了.那棵很特别柏树.
　　
　　树很小.却很旺盛.栽在屋后的菜园里.树后是一个隆起的土丘.像坟,可又不是.因为很小,小到连一个人的脑袋都很难容下.裸露的树皮,有被刻画的痕迹,隐约可以看见蜘蛛大小的文字.有两个字,显的犹为刺眼.认真看去,竟然是我的名字.我还来不及错愕,一只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小手,只是一只手,看不见的身子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他指着那个隆起的土丘说,您走吧,我爸爸已经死了.喏,就躺在里面.我亲手葬的.说完,那只手摩挲着树上的文字,突然间就不见了,仿佛被什么东西一下子给拖进了树里.我回头,看着空旷的四周,真怀疑那些话是对我说的.
　　
　　我爬起来.草地有些冰凉.眼前的城市也还醒着.也许是跟我一样做了噩梦吧!但我又觉得它不是梦.我的记忆还空着好几个房间,我打算把它留给我将要找寻到的东西,而很多无关紧要的,我将会毫不留情地把它们驱逐出去.那棵树和土丘也许就是在那时候,被我扔出记忆的吧,连同那只没有身体的手.我怀疑.

　　3

　　我又要出发了.去找一种树,一种会伴着坟墓出现的树,它叫柏.我绝不能停下来.我要在我腐烂之前找到它,并躺在它的脚下.如果可以,我会在树上刻下我的名字.那些膨胀的淋巴或是血管也绝不会停下来,我看见它们在对着我梦见的或许是真实存在的那棵小小的柏树做着最后的冲刺.风从城市吹来,有一棵树在对我招手.
　　
　　我确信我是迷路了.我记得我是背着城市走的,城市没有我要找的树,我要去山里.去没有人的山里找我的树.可眼前分明是一个酒吧.一个我不久之前才离开的酒吧.我到处扫视,暧昧的灯光有些刺眼.我向周围的人询问,却没有一个人理我,仿佛没有看见一样,从我身体里硬生生地穿了过去.没有一点疼痛.吧台边上坐着几对男女.其中一对吸引了我.男的让我感到亲切和熟悉.女的穿的很性感,灯光有些昏暗,看不清楚长相.我走过去.男人手里的冰啤,映着我已经开始腐烂的脸.他回头,对我微笑.像老朋友一样.一瞬间,心被掏空的疼痛.我又开始咳嗽,比以前更厉害了.血管或是淋巴又在开始疯长.他起身,搭着女人的肩膀,从我身体里硬生生地穿了过去,像其他人一样.出门之前,回头,对我施以一个同情的微笑.

　　4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着那个关于柏树的梦的呢?
　　
　　我的记忆里总是有太多的空白,以至于我无法去还原它.
　　
　　很多年以前,我从医生那里得知我患上了被人称为“世纪杀手”的病.简单地说,就是爱滋病.我的记忆就空白了一片.再有印象开始时,我已经在做着那个关于柏树的梦和疯狂地寻找着柏树了.
　　
　　我知道墓地里是有柏树的.可是那种地方我不愿去.因为我知道,爱滋是个博爱的病,它总能以惊人的速度爱上身边的人.我怕它到了墓地也不安分,到时整个墓地的死人也会拜倒在它脚下.我觉得,我不能让死过的人再死一次.于是,我决定一个人上路.找一棵属于我的柏树,就此腐烂.

　　5

　　很多年以前,我离家出走并不是为了找柏树或是爱滋.我只是找一个人.遗憾的是我为此也丢掉了一个人.

　　6

　　城市做的梦是关于霓虹的.我想,我已经不小心闯进了城市的梦里.站在街上,一辆飞弛的轿车从我身上碾过,可它并没能压死我,我爬起来,照着车屁股一脚踹去,车就飞去了老远.一个女人从车窗里,把头伸出来,向我招手.我突然就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躺在草地上.眼前是有棵沧桑的柏树.没有刻痕.阳光从叶缝间钻过来,在我辨不清面容的脸上投下班驳的影子.
　　
　　我激动的笑了.柏树仿佛也绽放着和我同样的笑容……
　　

赵化鲁

文学意味浓

唐吉坷德

楼上各位新年快乐。{:soso_e176:}

唐吉坷德

暮雪 发表于 2012-12-31 20:41
文学作品允许尝试，更允许多元化写作，一篇文字能引起争执和不同的理解，与作者而言是好事，唐德，新年快乐 ...

我明白。
雪版新年快乐。{:soso_e160:}

唐吉坷德

晓妆 发表于 2012-12-30 22:56
关于这篇作品，我就再胡侃几句，只为楼主的真诚。
首先，“大驾”二字委实不敢当，且我的评点也仅是个人 ...

{:soso_e157:}
这天寒地冻的。
晓妆老师的点评让我倍感温暖。
不为别的，只为她认真地读着写手们的文字并给出建议的这分心。
六星多几位这样的老师，我相信会是写手们的福音。
问候老师，元旦快乐。{:soso_e160:}

暮雪

文学作品允许尝试，更允许多元化写作，一篇文字能引起争执和不同的理解，与作者而言是好事，唐德，新年快乐{:soso_e163:}

暮雪

我个人比较喜欢写一些隐晦的文字，有些意象会凭感觉自己堆砌进去，读者读来很不好理解，自己还感觉很得意{:soso_e127:}读了晓妆老师的话，暮雪受益了{:soso_e160:}

暮雪

离离 发表于 2012-12-30 19:15
麻烦是我自愿找的呢，还怕大家不给添麻烦呢。
是，我是用手机写上的，费劲，但心里乐呵，一是你文字好， ...

{:soso_e127:}是夸俺{:soso_e128:}{:soso_e110:}

素颜

深夜进来看看~~
嘿嘿~~捣个乱~~~~{:soso_e120:}

离离

秦時眀月 发表于 2012-12-30 22:00
乱码了亲
全是火星文

真是手机网络不给力，写了好多，没上。哭。。。。。。

晓妆

唐吉坷德 发表于 2012-12-30 17:37
首先要感谢晓妆的大驾光临和精彩点评。
晓妆的点评是诚实的，同时也是我所能理解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 ...

关于这篇作品，我就再胡侃几句，只为楼主的真诚。
首先，“大驾”二字委实不敢当，且我的评点也仅是个人感受，与大众看法无关。
曾有人说，这样将意象推向极致的作品大多只是作者个人情绪的膨胀宣泄，没多少实际意义。可我并不这样认为，因为我觉得能不能看懂只是其次，主要是让读者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陌生美感，能引起读者些许的共鸣和思索，这就够了。何况，这样的作品也是作者痛定思痛后的感悟流露，绝非实际意义上的“发泄”，是绝对值得肯定并支持的。读者能不能理解并接受，只是作者驾驭文字的能力限度问题。
关于此篇作品，主题一直围绕柏树展开并推广演绎，列举的那些事例特性，个人觉得还是浅薄了些。虽然柏的特征特性很多，随便查下就让人叹为观止，不可能面面俱到。但我觉得有些特性对这篇作品的主题还是很有帮助的。也就是我在回复中特意提到的那些，并非炫耀见识。只是我觉得一切意象的肆意彰显，都需要有立足点，最好是建立在事实基础上的拔高和升华，而不是纯粹的主观臆断那种无从借力的虚空幻影，这样的意象不仅不能让读者信服也是缺乏意义和生命力的。很多时候，让人眼前一亮并深深记住的不是华丽的词句，而是那些鲜为人知的知识常识抑或风土人情等等，这些也便构成了作品的所谓底蕴。
以上也只是个人观点，仅作探讨。
另：重复和模仿一说系随口而出，没有针对任何人任何作品的意思。见谅。

爱晒二逼丫

唐吉坷德 发表于 2012-12-30 17:38
我说没有，你信吗？

我当然希望你没有啦， 不然很可惜的，你的文章不错，手法很新，很有悲剧色彩
{:soso__2158308470347578563_2:}

离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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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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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离

素颜 发表于 2012-12-29 22:13
我又帮你弄了一下，这样可好啊？

谢素素，就是这样的。

离离

唐吉坷德 发表于 2012-12-29 22:11
喝杯茶，先。
瞧你忙了大半天了，给你添麻烦了才是。
离离辛苦了，离开电脑都还不忘论坛 ...

麻烦是我自愿找的呢，还怕大家不给添麻烦呢。
是，我是用手机写上的，费劲，但心里乐呵，一是你文字好，二是暮雪政治洗脑工作做的好。

暮雪

秦時眀月 发表于 2012-12-30 12:23
您又在跑堂……雪姐，妳怎么看……

俺俺在休假{:soso_e141:}

唐吉坷德

一并谢过，素素，老秦和烟云版版。{:soso_e160:}{:soso_e157:}{:soso_e157:}

唐吉坷德

爱晒二逼丫 发表于 2012-12-30 14:46
楼主真的有爱滋病吗？

我说没有，你信吗？
{:soso_e160:}

唐吉坷德

晓妆 发表于 2012-12-30 09:50
虽然在这个雪裹万物的冰冻时候，读这篇意象丰盈隐喻深邃的作品真合时宜，即便这样的作品我并不喜欢。
不喜 ...

首先要感谢晓妆的大驾光临和精彩点评。
晓妆的点评是诚实的，同时也是我所能理解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文习惯和阅读喜好。
就算是莫言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喜欢他的字。
这个我理解。
关于柏树的象征意义，我知道你想说的。
作为探讨，我自己也说两句吧。也算是对本文的一个粗略的解释。
无疑这是篇抽象的文字，在我的字典里，抽象就是隐晦的同义词。
他是个贬义词。意思就是说很难懂。
如果不是因为我是本文的作者，我想我也是看不懂的。
本文柏树象征的确实不是晓妆例举的那些柏树内在的特征性质。
我把它定位成死亡，结束或是逃避。如果要在文中给它找个实体，我想是女人的终结版。
为什么会是死亡？
——文中交代，这是一种伴着坟墓生长的树。
本文是颓废，糜烂的。
主人公从一开始就在奔走寻找，经过颓废，糜烂再回归到自然。
身体上，从健康到死亡。
精神上，从希望到绝望。
一个女人，让他放弃了家庭和事业去漫无目的的奔走和寻找。在精神的绝望和身体的濒临死亡时，他开始觉醒和回归。然后，安于平静。
文中的情节也是不真实的意象。
酒吧的女人和车里的女人，也许并不是他要寻找的女人。也许和他们一样的女人都是他要找的女人。
树上的名字和那只小手以及孩子的话，或许也不是真实发生的，也许也是他心灵开始回归的一个意象。

这样的文字，难读，所以很多人不喜欢。
但是诗歌也有意象，也很难读，我们却无法否定他的存在。

关于晓妆说的模仿和重复。
这个建议我接受。
但是在这篇文字里完全不存在这两个名词。
断断续续写文字两年了，在我仅有的几篇文字里，能称的上模仿或是沾边的。
我的印象里有两篇。这里所说的是主观上的，巧合的除外。
一篇是在潇湘写的《与一棵树无关》，仿张玉清《地下室的猫》（发表在人民文学）
但是仿的太烂，自己都不敢恭维。
另一篇大家都知道《装满水的空杯子》，布局上有仿须一瓜《穿过欲望的晒水车》的嫌疑。
有兴趣的朋友，看看原文便知。

说这么多，并没其他意思。也希望晓妆老师不要多心。
能认真去阅读和点评你文字并给出建议的人，是你文字道路上的一盏引路灯。
致敬。{:soso_e157:}

爱晒二逼丫

{:soso_e122:}楼主真的有爱滋病吗？

远去的烟云

秦時眀月 发表于 2012-12-30 12:33
甚是赞同

{:soso_e112:}原来你在啊。

远去的烟云

秦時眀月 发表于 2012-12-30 12:23
您又在跑堂……雪姐，妳怎么看……

{:soso_e113:}跑堂是我的工作。明月，你怎么看？{:soso_e132:}

晓妆

虽然在这个雪裹万物的冰冻时候，读这篇意象丰盈隐喻深邃的作品真合时宜，即便这样的作品我并不喜欢。
不喜欢，读得就倍加认真，因我以为不这样就没有发言权，虽然读完后还是觉得没有发言权。
这种见仁见智的作品很难从写作角度或者主题思想等方面界定出优劣来，因为读者如我一样，未必就能看懂。
当然，世间很多事根本无需懂，懂，太难。比如对文中柏树的一些基本知识，以我所知，柏树既脆又韧，脆的是树枝掐断就能烧火，韧的是柏木可作扁担，也是最经得起腐烂的一种木材之一，树芯更甚，极少有比。而且这种木材腐烂时似层层脱壳，树芯紫红似血，纹理弯曲，是上好棺木。一般木材从中间剖开，剖片皆向外弧弯，据我所知，唯一只有柏内弯。以传统行文方法，应该用这些柏树的种种不同之处加以演绎的。但显然此文意不在此。
另外，想说些和所有写作者共勉的话。重复和模仿确实是学习写作的最佳方法，但绝不是最终方法。
如果得罪，请见谅。

远去的烟云

  这篇字，值得一读再读。问好老唐，童鞋们都这么称呼吧。{:soso_e160:}{:soso_e113:}

素颜

离离 发表于 2012-12-29 22:02
对不起啊，用手机给你设置的，总弄不好，是机器问题不是人问题

我又帮你弄了一下，这样可好啊？

唐吉坷德

离离 发表于 2012-12-29 22:02
对不起啊，用手机给你设置的，总弄不好，是机器问题不是人问题

{:soso_e160:}
喝杯茶，先。
瞧你忙了大半天了，给你添麻烦了才是。
离离辛苦了，离开电脑都还不忘论坛的事。
喝完茶，再喝杯酒。{:soso_e157:}

离离

对不起啊，用手机给你设置的，总弄不好，是机器问题不是人问题

唐吉坷德

迷糊 发表于 2012-12-29 20:24
挺好的文字啊，腐烂的躯壳，腐烂的精神，在彷徨中寻找。
不过为什么要写艾滋病？不写这么具体不是更好么？

这个建议很好。写的时候还真没考虑到。
{:soso_e160:}{:soso_e181:}谢谢。

唐吉坷德

欣赏超然 发表于 2012-12-29 16:39
来读

体会

谢谢超然。{:soso_e160:}
在我看来，抽象和隐晦是一样的{:soso_e128:}

唐吉坷德

愁啊愁 发表于 2012-12-29 15:11

你这是来无影去无踪啊。{:soso_e128:}
{:soso_e1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