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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时事 六星杂谈 异闻残卷:一百年前的老故事 by 红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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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闻残卷:一百年前的老故事 by 红娘子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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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27 00:33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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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闻残卷:一百年前的老故事本书集合了民国时期“鬼手”“养玉”“嫁葬”“骨饰”“心雕”“饲猴”“虫师”等多个关于古老行业的神秘传闻,讲述了在动荡的年代,由欲望、贪婪、暗黑交织成十个动人心魄的诡异故事,描绘出一幅亦幻亦真、既荒唐又辛酸、既离奇又迷人的民国市井状貌,堪称一部残本“民国异闻录”。

1第一部分
那是一双黑黝黝的手,大小和一般人的手差不多,干枯得如老树皮般的表皮包裹着骨头,在烛光的照耀下还能清楚地看到血管和手筋。这双手齐肘而断,断口平整,应该是被某种利器一刀砍下的。

第1节:序

  序

  有句话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记得我外公在世时对这句话很是推崇。虽说他那年代的普通人没读过几本书,但路确实走过不少。这一路行来,遇到过很多人,发生过很多事,其中有很多必定是终生难忘的。

  在外公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常常对我说起他这辈子的所见所闻。讲的都是些老故事,大多都是民国时期的。这些事都发生在平民百姓之中,透着一股市井传奇的意味,但每一个故事又显得那么荒诞离奇。

  记得每当外公说起这些故事时,他总会以一种深沉的语调,怀念似的讲述着。好像他口中的每一个故事,都真真切切的在他身边发生过,听起来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而这,正是我喜欢听的。

  巧合的是,外公口中的故事都发生在一个地方——梧城。从字面意思来看,那应该是一个栽满梧桐树的城市。这本该是一座很平常的古城,却在这些故事的衬托下,显得如此神秘。这个梧城就像是一座大舞台,每天都在上演着许许多多的故事,这些故事里,有风俗忌讳,有古老行业,有异宝,有灾祸……

  但当你往深处一想,却隐隐有些疑惑,因为这个“梧”的谐音刚好对应着“无”——无城。这让我有种错觉,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个城市的存在,而在这个虚无之地所发生的一切故事,也都无迹可寻。

  这种错觉让我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现在,外公已经去世多年,每次回忆起那些故事,却发觉有一个轮廓在逐渐清晰,然后不自觉的在脑子里浮现出这样的场景:那是个很小的城市,城市里公路的两旁栽满了梧桐树,而一些小街小巷还保持着百十年前的风貌,脚下是长方形的青石板路,左右两旁是大瓦平房,这里的居民还穿着旧式的长衫或者粗布短打,过着没有电和自动化的生活,经营着一些早已绝迹的行业赖以生存。

  生活虽说清苦了一些,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颇为质朴,话语中总会透着一股亲切与热情。而在这些人中,恍惚还有个让我格外熟悉的身影……

  这难道就是梧城?

  记忆中,外公曾不只一次提到这个名字。而每当他说起这个城市,总会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情绪,似乎连这个城市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熟悉,好像在那里生活了很久一样。

  直觉告诉我,梧城应该是存在的,而且离我很近。只不过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掩埋进黄土之下,如今只剩下一片荒芜;或者它依旧坐落在那里,改了个新的名字便隐去了往昔的容貌。

  而这个城市里的居民,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然后每一天都不断发生新的,或许荒诞离奇,却又引人深思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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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发表于 2012-9-27 00:47 |只看该作者
第25节:养玉人(9)


  况且,韩坤有宝玉在身,偶尔还能碰上些好事。

  坐了约摸有半个多时辰,打门外进来个黄脸后生,探头在茶馆里张望了一阵,便径直走到韩坤身边坐下。韩坤正听到精彩之处,见有人过来,下意识看去发现原来是熟识。这人名叫黄三儿,他本不姓黄,只是出生的时候就得了黄疸病,整个人黄得跟进了染坊似的,他前面有两个姐姐,好不容易有个“带把儿”的,爹娘就指望他继后香灯,自然是四方求医,大夫们都说这孩子活不长久趁早办理后事为上。

  说起来这小子也算命贱,阎王爷不收。就在他爹娘放弃等死的时候,却不想碰上个洋大夫,口口声声说这孩子有救,他爹娘只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答应医治。说来也怪,这洋大夫给他打了几针,然后开了些白色的药片片,没过多久病居然好了。

  不过,他这一身黄却掉不下,再加上他排行老三,于是有了个小名黄三儿。而由于那场大病的缘故,黄三儿爹娘自然是对他百般溺爱,天长日久便养成了好吃懒做的品行,不过这小子对朋友还不错,挺对韩坤的口味。

  韩坤敲敲桌面对茶博士唤道:“这儿,沏碗香茶。”说完,掏出两文钱抛在桌上。

  黄三儿笑道:“还是韩哥大方。”

  韩坤无所谓的一笑,“小意思。黄三儿,你巴巴地来找我,是不是手又痒了?”说着做了个抛骰子的动作。

  这时,茶端了上来,黄三儿也不怕烫,捧过茶碗就吸溜了半碗下去,末了呼出一团白气,朝韩坤笑道:“韩哥,这阵您手头旺,兄弟们哪敢和您赌钱啊。”

  韩坤点点头,这黄三儿说得也对,自从戴了宝玉以后他逢赌必赢,虽然赌的都是小钱,伤不了筋骨,但输多了任谁也心痛,以至于平日里经常和他赌钱的朋友们,最近都很少来找他,实在是无趣得很。于是韩坤对黄三儿道:“那就陪哥哥听书,中午请你喝酒去。”

  “那敢情好。”黄三儿听到中午有酒喝顿时眉开眼笑,一口把剩下的半碗茶水喝得只剩下茶叶,然后拍着桌子大喊茶博士续水。

  两人听了会儿书,韩坤倒是听得高兴,但黄三儿似乎没什么兴趣,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要对韩坤说,却又有点说不出口,坐在那里左顾右盼的,一直不安生。他的举动倒是引起了韩坤的兴趣,问道:“你小子在这磨板凳啊。”

  “这个……其实我来这儿是有事对你说。”

  韩坤笑道:“早看出你有古怪,什么事说吧。”

  “其实是这么回事,这段日子我就一直在想,就这么闲着也不是个办法啊,总得找点什么营生来做。你说对吧?”

  “哟,你小子几时开窍了,你也该找点事做。放心,这事包在哥哥身上,改明儿我介绍你到王家玉器店当帮工,刘掌柜那里我还是说得上话……”

  “我说的不是这意思。”还未等韩坤说完,黄三儿就打断了他的话,“赚那俩小钱还累得要死,没意思。”

  韩坤冷笑道:“那你想要怎样,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手上有几杆枪就敢拉队伍占地盘,结果怎样?一个不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好,我们这山高皇帝远,有命在这喝茶听书已经很不错了。黄三儿,别怪哥哥说句丧气话,我们都不是发财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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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发表于 2012-9-27 00:45 |只看该作者
第24节:养玉人(8)


  那女子款款而来,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一种独特的气质——既有大家闺秀的沉稳恬静,也有小家碧玉的温柔动人,直看得韩坤心神恍惚。待她走到韩坤身前三步时忽然停了下来,玉手轻抬手心向上,置于韩坤的面前,后者忙把目光移到她手上,却发现,在她的手心里居然放着一块半红半白的玉佩——是他从未离身的那块玉佩!

  韩坤心中一抖,下意识地把手伸进领口,发现那块玉还好好地挂在自己胸口,这才松了口气,待他抬头再朝那女子看去时,目光却定格在她头上的一枚银簪上,那是根很普通的银簪,簪头是一个梅花的图案……

  而与此同时,暗地里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在对他说道:“小心!”

  小心什么?韩坤一愣,只觉得那温软的音调传进耳朵里却夹带着别样古怪,特别是在这安静的夜里,顿生出一种诡异的意味,听得韩坤背皮一麻!

  “啊!”韩坤整个人猛地蹦了起来,只听哗啦一阵乱响,桌上的酒菜洒了一地,而这一连串的响动也正好把韩坤整个人给惊醒了,他朝四周张望了一阵,这才深吸了口气,释然道:“原来是个梦……那女子又是谁?”说到这里,韩坤摸着下巴自嘲道,“是该说个媳妇了,这家冷冷清清的。”

  而那个梦,转眼之间就被韩坤抛在了脑后。

  自从捡到银簪发了笔小财之后,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韩坤似乎时来运转了,总能交点好运,比如下馆子吃饭时,会遇到大官家包席,全场免费;和朋友赌钱也总是大杀三方;就连上街闲逛也能有不小的收获,其经过就和当日捡银簪如出一辙。

  这让韩坤不得不感慨人生无常,但当他习惯身边的好运时,却发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好运很有可能是那块玉带给自己的。原因很简单,在他每次要交到好运的时候,那块玉总会散发出一阵如牛毛细针刺激皮肤的凉意,紧接着好运就会到来。

  这原因虽然匪夷所思,但世间的事哪能解释得清楚,而且玉这东西天生就带有灵气,灵物旺主一说自古就有,那么这块真的是旺主宝玉也说不定。所以韩坤对这块宝玉照顾得加倍小心,生怕伤了这灵物。

  一晃眼,几个月过去了。接踵而来的好运虽然不能让韩坤富贵,却使得他的生活大为改观,熟识他的人倒不知道这其中的玄机,只道是韩坤又变卖了老娘的遗物,既羡慕又嫉妒,表面上依旧和和气气,但私底下总会不屑地骂几句败家子云云。而韩坤自然不会把宝玉的秘密说出来,这年头闷声发财比什么都好。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着眼于眼前的利益,而忽略了利益背后会不会潜藏着危险,待深陷泥沼时却发现一切都晚了……

  蛊惑

  这一日,韩坤如平日一般早早地就来到茶馆,要了碗茶,一边听书一边喝茶嗑瓜子。这个时代的人,特别像韩坤这类人平日里没太多休闲活动,或者和朋友赌点小钱闲聊逗咳嗽,或者满大街溜达,遇到赶集还能看到杂耍。运气好点能赶上哪个大户人家办喜事请戏班子来唱上几天,能听白戏不说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吃。除了这些,大多就是在茶馆听书打发时间,因为这样最经济,一碗茶就能坐上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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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发表于 2012-9-27 00:49 |只看该作者
第27节:养玉人(11)


  黄三儿见他表情阴晴不定,开导道:“韩哥我知道你是怕别人看出了门道,但只要我们懂得进退,别太贪心,只从那些个大财主指甲缝里顺点小钱,不会被人注意的。嘿嘿,你也知道我二姨是做媒婆的,只要有了钱,我敢保证,开年咱俩都能娶上白白净净的媳妇!”

  黄三儿最后这句话倒是把韩坤逗乐了,既然话到说到这份儿上了,怎么着也要试试,赢了当白捡,输了就当拿钱买个教训。想通了这一关节,也就没了顾虑,随手抛了几枚铜钱在桌上,意气风发地说了声“带路”,便走出了茶馆。

  可惜他并没有发现,当他转身时,黄三儿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

  惊局

  城西富贵坊是有名的销金窝,而其中又以月儿巷的赌坊最为出名,入得月儿巷只见得往来人头颤动鱼贯而行,耳畔还不时传来呼幺喝六的声音,好不热闹。

  韩坤没来过这里,所以不清楚里面的门道,黄三儿倒是对这里很是熟悉,如入了水的鱼儿般自在。他一路引着韩坤走到一间名叫万贵赌坊的门前,这才停下脚步,低声对韩坤说道:“韩哥,这间赌坊我来过几次,水不深正好捞点。进去你先看看,我换了赌签就来寻你。”

  韩坤点点头,解下荷包扔给黄三儿,黄三儿也掏出自己的荷包,算是凑了一份,这便进了赌坊。

  赌这一行,可说是包罗万象,从骰子、牌九、花牌、麻将,到斗狗、斗鸡、捻豆、猜神仙等等……可以这么说,任何东西落到赌徒手里都可以成为赌具,赌瘾一发顺手捞几片茶叶子也能赌个输赢来。当然,这万贵赌坊并不大,招待的也是如韩坤这样身份的人,所以不可能有那么多花样。这一间不大的屋子里,摆了几张长条桌,每桌都围着二三十个人,赌的也就是普通的骰子牌九之类。

  韩坤来回地转了一阵,当走过其中一桌时,只觉得胸口的玉佩忽然传来一阵凉意,韩坤心中大叫“有门”,便停下脚步认真看起来。

  这一桌赌的是花牌,这和现代的长牌有点类似,长条形的纸牌上画有梁山好汉或者杨家将的人物画像,相对应着各自的点数,如天牌地牌,梅子四六,白搭财神之类,玩法也很简单,大家轮流出牌,一家出牌其余几家要牌,谁率先把手里的牌凑成一副,便算“和牌”,也就是赢了。

  才看两把,黄三儿便寻了过来,把手中的一把竹制的赌签全塞到韩坤手里,韩坤数了数有些遗憾,手里的赌资太少,坐不上台面,只能和其他人一般赌庄闲,这叫买码,却赚不了多少,大头都被赢家抽走了。不过这样也好,全凭运气,这正是他的强项,也能顺便试试这桌的深浅。

  赌了约摸有七八把的样子,韩坤凭着宝玉带来的运气每把都买中了赢家,手里的赌签自然越集越多。说来也怪,从始至终那块玉佩都散发着凉意,好像天生就该用在赌桌上似的。这让韩坤有些感慨,早该来这儿了,赢了钱娶上媳妇,说不得明年开春就能抱大胖小子了。

  这时候,输家换台空了个座位,韩坤手里的赌资也足够下场了,也就不满足从赢家手里分点小钱,二话不说便坐了下来。这一坐更是如鱼得水,韩坤凭着运气把把都能拿到好牌,一旁帮忙收钱的黄三儿脸都笑烂了,结果自然就不用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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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发表于 2012-9-27 00:47 |只看该作者
第26节:养玉人(10)


  黄三儿被韩坤的话激得面红耳赤,不服气道:“大财发不了,小财总能捞点吧。韩哥,你是见过世面的人,现在过成这样,你就甘心了?好吧,远的就不说了,咱这么大岁数了,还孤零零的一个人,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为什么啊,还不是因为穷,没人看得上咱们啊!韩哥,你对兄弟说句实话,难道你没想过这些?”

  黄三儿的一番话,倒是说中了韩坤的心事,论样貌论身材韩坤并不差,但为什么到这个年纪还娶不到媳妇,还不是因为没钱。虽说养玉人这营生赚得还可以,养活他一个人倒是富余,但要养老婆孩子就远远不够了,再加上他一个人习惯了,手上留不住钱,并没多少积蓄,就连聘礼也拿不出来,更不敢想其他的事。

  黄三儿见韩坤有些心动了,拉拉他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不瞒你说,我倒是有条生财的路子,就看哥哥做不做。”

  “说来听听。”

  黄三儿神秘地一笑,伸手指了指西方,只说了六个字:“富贵坊月儿巷。”

  韩坤听他这么一说,两道眉毛顿时拧到了一起,城西富贵坊是有名的销金窝,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而月儿巷最出名的便是赌坊,远的不说,王家玉器店的东家就在那里有好几份产业。韩坤直直地盯着黄三儿,心想,这小子不会是穷狠了,想什么歪主意吧。

  似乎猜出了韩坤心中所想,黄三儿笑道:“韩哥你别急,借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到月儿巷撒野啊。你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哥哥的大名可是在这一块传遍了。”

  “呵,我哪有什么大名。”

  “怎么会呢。”黄三儿做出个吃惊的表情,“哥哥逢赌必赢的事我们亲眼所见,这还有假?但你又从来不去赌坊,只和我们玩点小钱,我敢说,哥哥绝对是不出的世高手!你说我分析得对不对?”

  “这个,嘿嘿……”韩坤掩饰地笑着,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心想,宝玉的秘密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黄三儿拍着桌子兴奋地说道:“被我说中了。哥哥,您就别藏拙了,有这么好的本事,随随便便在月儿巷走上这么一遭,还怕不发财?”

  韩坤终于听出了黄三儿话里的意思,原来黄三儿以为他赌技高明,却不知道这都是宝玉旺主的原因,这样也好,至少别人不知道宝玉的秘密。于是韩坤岔开话题道:“那,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黄三儿嘿嘿笑道:“其实小弟还是有私心的,想请哥哥移驾月儿巷,哥哥吃肉,我也跟着喝点汤。你看怎样?”

  韩坤细细想了一阵,觉得黄三儿的话不无道理。自己的事自己清楚,以自己的赌技,和朋友耍耍小钱还好,而且他那点赌本去赌坊根本经不起折腾。但现在不同了,有宝玉在身,应该没什么问题。再加上他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有时候总会想,这玉总归有养好还回去的一天,到那时没了这份运气,又会回到以前的样子,还不如趁现在捞一点,说不得还真能发财!寻思到这,韩坤只感觉异常兴奋,手脚也轻微颤抖了起来。

  可是转念一想,运气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靠这个发财哪有这么容易。于是整个人又泄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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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发表于 2012-9-27 00:44 |只看该作者
第23节:养玉人(7)


  走在去茶馆的路上,穿过一条小巷时,只觉得胸口的玉坠突然传出一阵凉意,却并不瘆人,反而很舒服。佩戴了这么多天,韩坤倒是摸清了这块玉的一些“品行”,它总会时不时地散发出凉气,在这大热天里让人神清气爽。他当下不由感慨:真是个好宝贝啊,戴久了才知道它的妙处,还真有点舍不得了。

  而就在此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眼前闪动,晃得他两眼一眯,韩坤四下找寻着,终于在不远处的墙角发现小簇亮晃晃的东西,走近了一看原来是一根簪子,簪头埋在土下,要不是因为他走进巷子时日光正好向这边倾斜,晃到了他的眼睛,平常很难发现。他当下也不想那么多,刨出来藏在衣袖里,便没事人似的走开了。

  寻了个偏僻的地境,见四下无人,韩坤这才仔细打量起刚得来的那根簪子,那是根比较普通的簪子,簪身细而长,簪头是一个梅花的图案,和一般女子头上戴的无二,这让韩坤有些失望。好在是纯银打造,用手掂了掂,足有二两重。有了这个分量,倒是能值些钱。

  有了这东西在手,韩坤也不去茶馆了,没事人似的在街上溜达了一阵后,最终进了一间当铺。这时候正值午后,当铺里没别的顾客。木栅栏后,一个中年伙计把手枕在柜台上昏昏欲睡,韩坤敲了敲台面,那伙计惊醒过来,见来人是熟识便笑道:“原来是韩家少爷啊,很久没见你光顾了。怎么,又刨到你老娘的压箱货了?”

  韩坤冷笑了一声,没有答话。自从韩家破落以后,这类讥讽的话自己不知道听了多少,有些人就是这样,你得势的时候巴结你,待你潦倒了便想方设法嘲笑你。自从老娘死后,家里的东西大多进了这家当铺,而自己每次来都会被这里的伙计“少爷长,少爷短”地奚落几句,无所谓了,好在他们给出的价格倒还公道,那些讥讽的话只当耳边风。

  韩坤懒得和这种下人计较,把银簪拍在台面上,道:“别说那些没用的,看货。”

  那中年伙计嘴角抽了抽,拿起银簪看了几眼,扭头唱道:“破簪子一根,半吊钱。不知韩家少爷是……”

  “死当。”

  “死当,再加二十文。”

  韩坤暗暗点头,反正是捡来的东西,当成这个价位还是能接受的,拿了钱,也不等手续办完便匆匆地离开了。

  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发了笔小财,韩坤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满大街地溜达了半天。一直到日头偏西,这才打了两壶酒又切了半只肥鸡,才花了一小半,回到家中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喝酒,倒是惬意得很。

  这酒一下肚,再加上心情愉快,很快就醉得嘴眼歪斜。而就在这朦胧中,耳边传来一丝响动,他寻声看去,见前方有个白色的东西在晃动,待那白影走到近前,依稀看得是个白衣女子。月光倾斜地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蒙上了一层银色的纱,如供奉在神台上的白玉观音,朦胧中带着一股神秘而不容亵渎的意味。

  韩坤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他睁大眼想要看清她的容貌,那女子却如同在云雾之中,总看不到那么真切,虽是如此,但从她的曼妙的身材来看,就算看不清容貌,也让韩坤联想起“绝代佳人”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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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发表于 2012-9-27 02:04 |只看该作者
第29节:养玉人(13)


  黄三儿似乎听错了韩坤的意思,黑着脸道:“韩哥,到底什么事,你今天要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做弟弟的可不依。莫不是……哥哥觉得一份钱两人分不自在,想自己拉杆子单干?你若承认,我做弟弟的没本事,却也懂得进退,自然不会挡哥哥的财路!”

  黄三儿说完便拂袖欲走,韩坤连忙拉住他解释道:“兄弟,这条财路是你指的,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伤心烂肺的事?哎,我是怕说来把你吓着。其实……”说到这,韩坤压低声音道:“其实,我刚才遇见鬼了。”

  “有这事?”

  “可不是吗,要不然我怎么突然间像发疯似的,我现在还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兄弟听哥哥一句,这地方以后还是别来了。”韩坤只说遇鬼,却不把玉的事说出来,除了不想把玉的秘密透露给别人知道之外,他自己也并不相信这块旺主的宝玉会和鬼怪联系到一起。

  黄三儿听完韩坤的解释突然笑了,他拍着韩坤的肩膀道:“哥哥,这就是你少见多怪了,我这么说吧,这月儿巷里哪家赌坊没个古怪?就拿刚才那间万贵赌坊来说,摆的就是五鬼运财局。其实,任何赌坊都会请高人设局以镇风水,最好的是万蝠局,“蝠”取福字所以财源广进。刚才那家赌坊位置不好,只能设五鬼运财这种小局。哥哥一下场就大杀三方有进无出,就好比在鬼口里抢食,自然有不服气的鬼仙现身来点醒你,要懂得进退。却不想吓到了哥哥,也怪小弟事先没想到,该打。”

  “还真有其事?”韩坤听得瞠目结舌,而黄三儿的话好像有点道理,让他心中的疑虑减轻了许多。

  黄三儿拍着胸脯道:“可不是吗,只要我们以后懂得分寸,我保证绝对没有问题!”

  “这样的话……”

  “你就别想了,难道你还没穷够吗?我敢说,凭着哥哥的赌技想要闯出个名堂简直轻而易举,我也知道哥哥是世外高人,不想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咱不求发财立品,只求衣食无忧,赢够了钱开年娶个媳妇再做点小买卖,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岂不快活?”

  不得不说,黄三儿的话很有蛊惑力,听他这么一说,韩坤最后的疑虑也打消了,这年头人都吃不饱,哪管什么神啊鬼的。玉中有鬼?笑话,有鬼的话没见它出来害我,反倒是为我赚了不少钱,这要是鬼,也是好鬼。况且这玉一养好就要还回去,没了这份运气,以后又要过着节衣缩食的日子,还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多靠它赢点钱,以后也有个保证,咱也不贪,小富即安就行了。

  想通这一点,韩坤只觉得豁然开朗,拍打着黄三儿的肩膀笑道:“好,哥哥就听你这一回。”

  “这就对嘛……今天赢了不少,咱喝酒去?”

  “走,喝酒!”

  鬼玉

  自从那天以后,韩坤每日随着黄三儿混迹于月儿巷的大小赌场,按黄三儿所说的赢七分输三分的方法赌钱,再也没出过什么祸事,这日积月累之下,两人的荷包涨得直往外掉钱,这让两人激动万分。而这段时间也是韩坤过得最舒心的日子,赢钱过后就在富贵坊无度的挥霍,然后再去赢钱,这让他找到了当年还是韩家少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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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发表于 2012-9-27 02:03 |只看该作者
第28节:养玉人(12)


  赌桌上无时间,韩坤自己也算不清赌了多少把,只见得码在面前的赌签越来越多,而他的心情也随之而亢奋,却完全忽略了胸口的玉佩——源源不断的凉意侵蚀着他,正悄悄地把他的意识剥离出了他的躯体,可叹的是韩坤正沉浸于财富的诱惑,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而就在这时,似乎有一阵香风拂过,整个世界沉寂了下来,而眼前的事物也变得朦胧不可琢磨。韩坤只觉得眼角边有道白影划过,待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依旧如包裹在云雾之中,朦胧得看不真切,在韩坤贪婪的眼神中,慢慢走上前来,俯下身红唇轻启,然后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玉中有鬼……”

  玉中有鬼!

  刹那间,寒意如同一条滑腻的蛇从韩坤的背后直贯而上,一直蹿到了他的头顶,吐着猩红的信子,舔着他的头皮,韩坤只觉得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他挥舞着手,大叫着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的视线又清晰了,赌坊里的喧嚣又传进了韩坤的耳中,他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人,他们都用同一种诧异的目光盯着自己。试想一下,如果你正赌得尽兴时,对面的赌徒突然把牌一丢,蹦起来手舞足蹈地大叫,你也会有同样的眼神。

  “韩哥,你没事吧?”黄三儿拉了拉韩坤的衣袖,担心地问道。

  韩坤双目通红,他一把抓住黄三儿的肩膀喝道:“黄三儿,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白衣女子?快说!”

  “没,没看到啊……而且,这赌坊里怎么会有女人?”黄三儿脖子一缩小声地回答着,很明显是被韩坤吓着了。

  “真的没有?”韩坤有些怀疑。

  黄三儿笃定地点头,又关切地问道:“韩哥,你没事吧。”

  韩坤摇了摇头,有些事并不是光靠一张嘴就能解释清楚的。

  此时同桌的赌徒终于缓过劲了,纷纷叫道:“这把怎么算啊?”韩坤看了一眼桌上凌乱的花牌,朝众人拱手道:“对不起,这把算小弟的。”说完,抓了把赌签,也不管多少,直接码在了赌桌中间。众人对他的答复还算满意,各自取了相应的赌签,也就不再过问。而韩坤更不想留在这里,匆匆离开了。

  “韩哥,你等等我。正赢得高兴,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啊?”黄三儿换完赌签回头见韩坤已经走远,连忙拨开人群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问道。

  韩坤回过头,只见他脸色煞白,对黄三儿道:“今天就这样了,以后不能再来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看看,咱今天赢了多少。”黄三儿说着捧出一大把钱币塞到韩坤的手里。韩坤只觉得手中一沉,低头看去,好家伙,黄澄澄的铜子,白亮亮的银元,直看得旁人红了眼迷了心。

  韩坤也瞧得懵了,自从家败以后,他哪里见过这么多钱,而且这些钱全是自己的,怎能不让人心神恍惚浮想联翩?与此同时,黄三儿适时地说道:“韩哥,照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我们就真的发财了!”

  韩坤点头回应,他也没想到就这么半天时间能赢这么多钱。可是,回想起那个白衣女子,还有“玉中有鬼”那四个字,他又迟疑了,“兄弟,不是哥哥有钱不赚,只是……哎,不说了,我劝你也别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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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发表于 2012-9-27 00:42 |只看该作者
第22节:养玉人(6)


  拜玉过程中没有出什么岔子,韩坤松了口气,得到玉后一直压抑的心情终于舒缓开来。他双手合十又朝玉佩拜了几拜,这才把锦盒中的玉佩拿出来挂在脖子上,让它贴在自己的胸口。哪知道这东西刚接触到自己的皮肤,一阵莫名的凉意突然从玉中迸发出来,然后在他的四肢百骸中蔓延开来,韩坤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这才发觉那股凉意并不瘆人,只是如牛毛细针般轻微地刺激着自己的皮肉,特别是在这闷热的夏夜里,凉丝丝的感觉特别舒服。

  “这还真是个好东西。”韩坤释然地说着,做了那么多年养玉人,他对玉这种东西还是有些认识,想想这块玉应该是传说中的极品寒玉吧。

  “这么好的玉,等养好了,再向刘掌柜多要点赏钱。”想到这里他正准备收拾香案,却发现香案上那两支原本燃烧得好好的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熄灭了,而香炉中的三炷清香也向一旁倾斜了过去,韩坤连忙伸手扶正,但刚一松手,其中的两炷便从中间断裂开来,掉在了香案上,就好像有人从中掐断了一样。最后只留得一炷清香孤零零地插在香炉中。

  “嘶……”眼前的一切看得韩坤抽了口气,额头上也多了一层冷汗,在养玉人中有这么一个说法,要是在拜玉过程中遇到什么古怪,或者是香线拉不到三尺,必定是这玉有问题,或者说前主人对这物件还有留恋不肯放手。这玉就必须退回去找其他有缘人温养,否则玉的前主人便会阴魂不散地跟着你。

  但今天的事有些蹊跷,玉戴上了身便表示拜玉已经完结,末了却又出现这样的情况,那该如何解决?

  当然,如果是换做年纪大些的养玉人,拼着不做这单生意也要把这块玉退回去。但韩坤不同,他这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对于鬼神之说也就是将信将疑罢了。再加上刘掌柜先前的一番言语,和高额赏金的诱惑,也就不在乎那么多了。

  韩坤麻利地收拾好香案,嘴里嘟囔着:“这年头没钱才活不了,哪顾得到这么多,什么鬼啊神的,没见他们给我几个钱花花!”说完这些韩坤心里安定了许多,再想到即将到手的钱,一乐呵便把这一切揭过了。

  人就是这样,诱惑在前,不管是信念还是恐惧都要靠在一边。

  运气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没有什么事可做了,养玉人这营生说来也挺自在,除了每天早晨把玉清洁一番以外,平日里小心别被磕碰到,便没有其他的事,玉不离身的日夜温养就行。一块玉快则半年慢则八九个月就能养好,这一段时间该干吗干吗,到时候回玉器店交货拿钱,再等下一单生意,就这么简单。

  但韩坤是个呆不住的人,自然不会一天到晚守在家里,只要天气不是太热,就喜欢出门溜达,或是到市集看杂耍,或是到茶馆喝茶听书,偶尔和几个朋友赌点小钱,一天就这么悠哉地过去。况且他手上还攥着上次养玉的工钱,在那个时代两吊半钱对于普通人家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韩坤光棍一条,活得更为轻松逍遥。

  这一日,虽然日头依旧浓烈,但不时有小风吹过驱散着夏日的余威,还算凉爽。韩坤哼着小曲儿在大街上晃悠,那样子在陌生人眼中和其他泼皮闲汉无异,韩坤也不怕有人找麻烦,虽然他没钱没地位,但毕竟是王家玉器店的养玉人,在这地界还没人敢和王家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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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27 02:06 |只看该作者
第31节:养玉人(15)


  这人正是黄三儿,但他却看也没看韩坤一眼,径直走到老刘身前弯腰道:“刘掌柜。”

  老刘眯着眼,不含喜怒地说:“坤子要我救他,你就帮个忙搭把手吧。”

  “好嘞。”

  韩坤听出他们言语之中似乎有些不妙,起身就想逃走,却被另外两个汉子一左一右地夹住,他奋力地挣扎,可惜现在的他哪里挣得过,两人没费多大工夫就把他按在了凳子上。这时,黄三儿慢悠悠地走到他近前,斜着嘴扬出一个残忍的笑,“韩哥,做弟弟的这就帮你,你忍着点,待我把玉取出来就好了。”

  “黄三儿你……啊……”话还没说完,黄三儿的手就夹住玉佩,然后用力往外一扯。韩坤只觉得胸口像被烧红的火钳狠夹了一般,疼痛如蜘蛛网一般蔓延到全身,他整个人也不住地颤抖起来。

  黄三儿用力这么一扯,却没有把玉扯出来,却因为用力过猛的原因,踉跄了几步,差点仰倒在地,他的丑态全落在其他人眼里,激得他又羞又气,把愤恨全撒在了韩坤身上,连往手里吐了几口唾沫之后,又是一通狠拽,直痛得韩坤睚眦欲裂。

  这时只听刘掌柜慢悠悠地说道:“黄三儿,别把玉弄坏了。你要揉着拔,慢慢的一寸一寸的来……”

  “好嘞。”黄三儿嘿嘿地笑着,表情无比的狰狞,而刘掌柜教的法子,让韩坤备受煎熬。直到……一声如破布撕裂的声音响起,疼痛消失了,只觉得双眼有千斤重,当他快合上双眼的时候,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她就这么看着韩坤,脸上带着悲悯与无奈,在她的胸口,有一团红色的印渍正慢慢扩散。

  然后,整个世界全黑了……

  结尾

  “刘掌柜,您看。”黄三儿把那块还带着鲜血的玉佩双手捧到老刘面前。

  老刘赞扬地点着头,拿过来对着初升日头,那玉在阳光下腾出一股妖艳的红云,好像在展示着自身的不同寻常,老刘看了好一阵这才叹道:“好一块阴阳血玉,这样的宝贝能卖好几千块大洋啊。只可惜这短短一年就养死了男女各一个养玉人,他们都是我带入行的,我这心里不好受啊……”

  黄三儿赔笑道,“这是您刘掌柜菩萨心肠,他们俩能在玉里长相厮守做对鬼夫妻,也该感谢刘掌柜成全。”

  刘掌柜冷笑一声,掏出几吊钱扔给了黄三儿,“别扯那些没用的,这些是事先答应你帮坤子‘催运’的工钱。而且东家说了,你在赌坊赢的钱就当是赏钱,也算你机灵,要没这个法子还不让他养到猴年马月去了?以后好好干,我们王家亏待不了你。”

  “谢谢刘掌柜,也代小的谢谢东家。”

  “至于他嘛……”刘掌柜看了一眼早已断气的韩坤,“好好埋葬,按五吊钱来办,这是我事先应了他的。我们王家啊,还从来没拖欠工钱一说……”

  黄三儿笑道:“好嘞,就按五吊钱来办。”

  交代完一切,老刘又把目光放在那块玉佩上,这是块扁圆形的玉佩,玉坯上雕出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和一个俊朗健壮的男子,阳光倾斜地照射在镂空雕出的蔓藤上,看起来有种置身牢笼苦苦挣扎的古怪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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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27 02:04 |只看该作者
第30节:养玉人(14)


  而先前说过的小富则安的话早被贪婪所取代了,至于当日那白衣女子口中的“玉中有鬼”四字,也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韩坤从未想过一个人怎会有用不完的运气,这些运气从哪里来?而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危险?直到那一天的来临……

  这日,韩坤早早地就从睡梦中醒过来,虽然还带着宿醉的头痛,但他还记得今天和黄三儿约好要去月儿巷最大的一间赌坊赢钱。洗过脸之后,韩坤准备把玉清洁一番就出门——这也是他每日必做的事。

  可是,当他伸手掏玉佩的时候,却发觉那块玉好像粘在了胸口似的,怎么掏也掏不出来,用大点力的话还扯得皮肉生痛。起先他还以为是黄三儿作弄他,或者是睡觉时流汗把玉粘到了身上。可是一想又不太对劲,连忙跑到铜镜前一看,却吓了一大跳,他在镜中看见,原本健壮的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瘦成了皮包骨头,就连肋骨也看得清清楚楚,那感觉就好像没了肉似的。

  而这还不算,胸口那块玉居然镶进了自己的皮肉里面!是的,镶进了皮肉里,在玉和皮肤接触的地方,鼓出无数根蚯蚓大小的血管,连着自己的血肉,也连着那块玉佩,韩坤清楚地看见那些血管在轻微地颤动着,感觉就像……就像把自己的血源源不断地输进那块玉佩里!

  等等,那块玉——它居然变成了红色!

  而这时,暗地里突然响起一声叹息,那声音里带着一种无奈与感伤,而铜镜中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她就在韩坤的身后,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韩坤感觉得到,她在看着自己,用一种悲悯的目光,好像看着一条待宰的羔羊……

  韩坤惊恐地大叫着,一拳砸在铜镜上,然后径直往大门外跑去,这一路也不知道撞了多少人,在这初冬的清晨,赶早集的人们看见一个骨瘦如柴的汉子,赤裸着上身在大街上奔跑着,他的嘴里一直重复念着四个字:“玉中有鬼……玉中有鬼!”

  韩坤一路跑进王家玉器店,一进门就看见坐在柜台里的掌柜老刘,老刘依旧是那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见有人冲了进来,半眯着眼朝来人看去,辨认了多时这才问道:“这……是坤子吗?哎呀,怎么几个月没见就瘦成这样子了,看了真让人心疼。”

  韩坤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一把拉住老刘的手,带着哭腔道:“刘……刘掌柜,救救我!”说着把胸口的玉佩亮给老刘看。

  看见玉佩竟成了这个模样,老刘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却不紧不慢地点头道:“还好,再晚一会儿就糟了。”

  韩坤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惊喜道:“刘掌柜,我还有救对吧。”

  老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来来,到内堂说话。”

  到了内堂,老刘并没有问韩坤来龙去脉,却只是低着头,一直打量着韩坤胸口的玉,还时不时地嘀咕着什么。

  韩坤心里急啊,噗通一声就给老刘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涕泪横流地说道:“刘掌柜,您有办法的话快救救我吧,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搞成这样。再晚就完了……求您了!”

  “别慌,还来得及……”说着,老刘拍了拍手,从门外走进来三个人,打头的却是一个黄脸的后生,韩坤一见他便惊异道,“黄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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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27 00:42 |只看该作者
第21节:养玉人(5)


  人活着总要吃饭的,但他到了这个年纪又没有一技傍身,还好小时候补药吃的不少,身体尚算健壮,只好去做些下力的活。可是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受得了劳累?没做多久便辞工不做。旁人给他出了个点子,把这套四合院卖出去,得了钱还能做点小生意,但他念起这套四合院是老娘留下的最后东西,这里每个角落都留着娘俩的记忆,又有些不忍。

  而就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命运又出现了转机,一次偶然的机会翠玉斋的掌柜看上了他,找行里人帮他批过命后便邀请他做翠玉斋的养玉人。韩坤心想,既不用下力,报酬还不少,最主要的是还能保住老娘留下的四合院,便答应老刘。

  这几年的养玉人做下来,又没遇到什么灾祸,收入还算不错,韩坤开始离不开这样的生活,至少不会为柴米油盐烦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坤一个机灵从藤椅上坐立起来,他歪着头沉思着,眼中闪现出疑惑的神色。就在刚才,韩坤做了个十分古怪的梦,在梦里他恍惚来到了一处山林之中,他清楚记得那个地方自己从未去过。而在那山林的深处,似乎有某个地方在召唤着他,就在韩坤举措不定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一连串清脆的声响,把他从梦境中惊醒过来。

  韩坤擦了擦额头上的微汗,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裹在上衣中的钱币居然掉了出来,零散的铜钱滚落了一地。

  “还好在自己家里,否则还不被别人捡了去。”韩坤这么想着,连忙把地上的铜钱归拢到一起,细数之下并未有缺,这也就放了心,小心地放进荷包中,这可是半年的生活费,要丢了自己可要喝西北风了。

  做完这些事,脑袋清醒了许多,韩坤抬头看了看天,见天色阴沉了下来,琢磨着还有些东西要准备,便检查好一切后出了门。

  只是他并不知道,在他走后不久,藏玉佩的那个地方突然生出一抹不可见的红光,却转瞬即逝,好像原本就没发生过什么……

  直到日落之后韩坤才一手提着香蜡,另一手提着壶酒,慢悠悠地踱回自家的院子。把香蜡放好后,他就坐在天井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小酒,看起来很惬意的样子,只是他偶尔抬头看看天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待到外面传来几声更响,已经到了子时,韩坤精神一振,站起身来。他脚步虽然有些晃荡,但脑袋还是清醒的,从屋里拿出个灰扑扑的香案,摆在院子的东北角,然后在香案上整齐地码好香炉和香蜡,最后找来先前藏好的那块玉佩,放在香案正中。

  清冷的月光从天际洒下,映得天井里亮堂堂的,锦盒中的玉佩似乎也不甘寂寞,升出一团朦胧的光,白色红色的光交织在一起,带着几分神秘几分妖娆,看得人迷了眼蒙了心。

  还好韩坤记得有大事要做,并没有耽搁多久,点好三炷清香,俯身朝那玉佩拜了三下,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末了把香插进香炉,然后抬头看了一阵,见那三道青烟如丝线般直直地飘上天空,韩坤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

  韩坤现在做的这叫拜玉,每个养玉人在佩戴之前都必须祭拜一场,特别像韩坤这类的养玉人,对这个特别重视。因为玉是大地的精华,天生就有灵气,更别说有主的玉。而且这东西还是陪葬之物,主人生前定是喜爱至极,长年累月地放在身边,玉里面或多或少地夹带了其主人的气息。养玉人这么做就好比向前主人打声招呼,那三道直上的青烟便代表得到了允许,养玉人这才敢佩戴到身上,否则价钱再高也要退回去,毕竟小命比钱财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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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发表于 2012-9-27 02:07 |只看该作者
第33节:嫁葬(2)


  青衫男人揭开杯盖嗅了几下,脸色终于舒缓开来,淡淡地说道:“我不过是叶府的下人而已,称不上老爷。”

  “哪儿的话,不愧是叶府这样高门大院里出来的人,看看您这气度,果然不是我们这种平常人能比的,称您一声老爷不算过。”罗掌柜低着头恭维着。等青衫男人喝了两口茶后才开口问道:“敢问是府上哪位仙游了?您放心,本店虽小但样样俱全,一定帮您办得体体面面。”

  “过世的是我们府上的丫头,不过她生前很得二夫人宠幸。二夫人是个善人,为此伤心了很久,也嘱咐我办这事,算是了一桩心愿。这个……办就不必了,以免二夫人触景伤情,但棺木一定要上好的。罗掌柜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罗掌柜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当然明白青衫男人的意思,那丫头只是个下人,就算生前再得宠信,死了还不是一了百了,送她个棺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过他口中的“上好棺木”值得推敲,罗掌柜暗暗思索了片刻,便点头答应道,“这个您放心,上等棺木是有的,后院就有成品,价格也实在。”

  “嗯,”青衫男人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过罗掌柜还需办件事,这场买卖才能定下来。”

  “您请说,能办的一定帮您办好。”

  “算不得大事,这丫头是南山石墩村的人,人死嘛,讲究个落叶归根,所以二夫人希望把她运回老家安葬。不过我们手上腾不出人,所以想向罗掌柜借个人手。”

  “原来是这样。”罗掌柜看出了些苗头,叶府那么大怎会腾不出人手,不过大家都是下人,没理由帮一丫鬟送葬,只是碍着二夫人的面子不好说出口而已。

  可是这人选方面,罗掌柜也不好安排,现在世道不好,生意也差。镇上的人加起来也不过几百户,不可能天天都有人死吧,所以罗掌柜老早开掉了其他伙计,整个店里就只有他和二柱子两人。当然他不可能把上门的生意推掉,于是看了看站在一旁伺候的二柱子,转头对青衫男人说:“这个没问题,就让我这伙计去运吧。”

  “他啊……长得倒是老实。”青衫男人上下打量了二柱子一番,扔下这么一句话后,便自顾地吹着杯中茶,看样子悠闲得很。

  罗掌柜明白他不放心,忙解释道:“这小伙子能吃苦人又老实,在我店里做了三年多,殓葬的事都清楚得很,让他来办这事您可以放一百个心。”

  青衫男人似乎还有些怀疑,对二柱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押运过棺材吗?去过石墩村没?”

  二柱子连忙回答道:“回老爷的话,小的叫刘二柱,大家都叫我二柱子。我力气大得很,押运棺材不是问题。去年年底去石墩村帮人办过丧事,认得路。”虽然嘴上这么说,石墩村还真没去过,只知道在南山里,但这不是问题,到时候找人问路就成,总不能为点小事坏了这桩生意。

  “这样的话……好吧,事就这么定了。石墩村去一趟也得两天脚程,拿去置办点干粮,还有你那衣服……也去买身干净的,别给我们叶家丢脸。剩下的自个儿留着吧。”青衫男人这才略带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摸出个明晃晃的东西丢给他。二柱子慌忙接在手中一看,好家伙,居然是块银元!自己长那么大还从没有拿到过这么多钱,当场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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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发表于 2012-9-27 02:07 |只看该作者
第32节:嫁葬(1)


  嫁葬

  那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粉雕玉琢的皮肤,瓜子脸,细娥眉,高挺的鼻梁,樱桃小嘴,修长而白皙的脖子。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她身穿一套白色的衣服,那衣服很合身,不只把她玲珑的曲线烘托了出来,也更显美丽。她的表情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二柱子见过不少死尸,其中疾病死的人面相是异常恐怖的,却从未见过这么美丽这么安详的尸体,要不是她的面色泛着一种苍白,几乎以为她还活着!

  一块银元

  今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早很多,才四月中旬的天几乎和六月差不多,热辣辣的太阳照射下来,整条街道又热又闷,给人一种进蒸笼的感觉。二柱子把头探出屋檐瞄了一眼,立马就把头缩了回去,简直是太热了,才这么一小会儿就晒得他头顶生烟。

  “老天爷几时才能发发慈悲下场雨啊。”二柱子喃喃地念叨着,索性解开上衣的扣子用力扇起来,没想到就连扇出来的风也是热的,而这么动几下反倒把他自己搞得满头大汗。回头看了一眼店内的罗掌柜,只见他挺着个大肚子半躺在竹凉椅上,摇着蒲扇偶尔喝口凉茶,看样子倒是挺舒服的。

  可惜二柱子只有羡慕的份儿,然后把身子往里挪了挪。像他这样的小伙计,只能在店门口蹲着,还不能挡着门面。想进内堂乘凉,那是老猫闻咸鱼——休想!

  说起二柱子做事的这家店铺,名号在这个小镇上几乎是人人皆知,而且是本行里唯一的一家。像这样的情况,独一份就意味着赚钱,而且是赚大钱。店里生意好,那么二柱子这个小伙计也应该过得比较滋润才对。不过事实并不是这样,他有时候甚至会显得低人一等,其原因是这家店做的都是死人生意——卖棺材。

  这间叫做罗记棺材铺的店开在小镇北面的一个当街铺位,大到棺材,小到香蜡纸钱都有得卖。这样的生意每个人都需要,但每个人都不喜欢,因为他们觉得做这种生意的人身上多多少少会沾染些晦气。所以没多少人愿意和罗记棺材店打交道,连带的在这做事的二柱子也经常被人歧视。

  不过二柱子并没有因为这些而烦恼,这年头有口饭吃有瓦遮顶已经很不错了。回想三年前自己单身一人逃荒到这个小镇,要不是当时罗掌柜看着他老实收他做伙计,说不定早死得骨头都可以打鼓了。所以就算一个月下来只有十多个铜板的工钱,他也很老实地做着。

  二柱子探出头朝街头街角望了几眼,在这里做了三年多别的没有,眼力还是学到一些。见没什么顾客,他便一溜烟地跑到后院从井里打起瓢凉水猛灌了一通,直到全身舒坦了才匆匆地跑到店门口,正好看见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人。

  看这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衫,似乎挺富贵的派头,二柱子连忙迎进门来,与此同时罗掌柜也把蒲扇放到一边,等他就座后才问道:“敢问贵客打哪儿来,有什么可效劳的?”

  “我是叶府的人。”那青衫男人趾高气昂地说道。

  “原来是叶府的老爷,柱子给老爷上茶。”罗掌柜心中甚是高兴,叶府在本镇可算是名门望族,出手又阔气,和他们做生意肯定大赚。罗掌柜暗中向二柱子打眼色,也算他机灵,连忙泡了杯好茶端给那青衫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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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27 00:41 |只看该作者
第20节:养玉人(4)


  “这个,刘掌柜我并不是……”坤子从老刘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威胁的意味,明显是说这单生意你不接的话,那以后也别想在翠玉斋做事。他刚开口解释,老刘却一把拿过了锦盒,弹了弹盒顶的灰尘用一种自言自语的腔调,慢悠悠地说:“这单生意是东家亲自吩咐下来的,东家说了,做好了有五吊钱的酬劳。可惜咯……”

  “什么,您说有五……五吊钱!”坤子两眼一下子瞪得比铜铃还大,好家伙五吊钱啊,足足是上次的一倍!这么多钱,让坤子的心有了些松动,他连忙抓住老刘的手,急切地说:“刘掌柜,真的有那么多酬劳?”

  “千真万确,这是东家亲口说的。不过,你不是不做吗?”老刘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却是冷笑道:和我斗你还嫩了点。

  “做,不就是一块玉嘛。”坤子说着,一把夺过锦盒紧握在手中,一副谁要抢去就和谁拼命的架势。

  老刘这才转怒为喜道:“这才像话,年轻人这年头有个好营生不容易啊。还记得我带你入行时给你批过命吗?你小子天生三土命,而且命中带土,这又加了一重,这叫人中玉土中仙,离土地爷的六土命就差一步之遥,虽不能大富大贵,也能保你一生无病无灾。你这样的命格天生就该做养玉人,再邪的玉,哪能伤你分毫?”

  “您说得在理。”坤子点头应承着,回想刚入行那时老刘确实请行家帮他批过命,而且做了这么多年养玉人,确实没遇到过什么灾劫,再加上重利之诱,终于咬牙接下了这单生意。谢过老刘之后,他便拿着锦盒与刚得来的两吊半钱欢欢喜喜地离开了翠玉斋。

  看着坤子的背影,老刘的脸上突然多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整个人渐渐退入屋内的阴影之中,只留下虚无缥缈的一句话:“嘿嘿,钱是个好东西,就看你有没有命花……”

  拜玉

  坤子办完翠玉斋的事便径直回了家,并没有急着把玉戴在身上,而是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要把它藏起来。这是因为他养的不是普通的玉,在此之前还得作很多准备,所以并不急在一时。

  待他藏好玉后,只觉得全身燥热,这天气热得人发慌,连灌了两瓢凉水都还不解气,索性在院子里冲了个澡。冰凉的井水冲刷在身上,洗去了汗水和疲乏,小风吹过凉丝丝的,说不出的舒服,也不擦拭身上的水珠,就这么躺在屋檐下的藤椅中,摇着蒲扇半眯着眼歇息,不一会儿就朦胧地睡了过去。

  坤子本名姓韩,祖上是做皮货生意的,那时候的韩家虽然算不上高门大户,也是衣食无忧,可惜在他十岁那年父亲随爷爷出外做了笔大生意,回乡的时候却被歹人盯上了,一行十几人全被山贼杀了个干净,留下家里这一群闲人与老弱妇孺。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家里的顶梁柱一死,韩家没多久就败了下来,家中的产业被人分的分占的占,而且韩坤只是个庶出,在家里根本说不上什么话,就只留下这座四合院给韩坤和他老娘,所幸韩坤的老娘还有些积蓄,再有这个安身之所,活得还算安定。母子俩就这么相依为命过了十多年,前几年韩坤的老娘也病逝了,而家里的积蓄也所剩无几,安葬完老娘后,韩坤真成了一穷二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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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27 00:41 |只看该作者
第19节:养玉人(3)


  坤子应了一声,等老刘坐下以后才恭敬地坐下,两眼却一直盯着那两吊半铜钱,一直没有离开过。老刘心中冷笑了一阵,把铜钱抛给他道:“你这次的酬劳,数数吧。”

  坤子连忙接到手中,也不细数只是掂了掂便笑道:“刘掌柜给的只有多不能少,就不用数了。”

  “是吗?那你出了门我可就不认账了。”

  “哪能啊,少了一吊半吊我都不带问的,您喝茶。”坤子一边说一边谄笑着给老刘倒茶。

  老刘被他这一通奉承的话捧得极为顺耳,手指磕着桌面上那个锦盒笑道:“小伙子不错,识大体,也不枉费我这几年那么照顾你。好了,多余的话就到这里,我这里又有一桩买卖,你接是不接?”

  赚钱的买卖哪有不接的道理,坤子自然是满口答应,而老刘似乎早就知道了他的答案,便慢悠悠地打开了锦盒,然后推到他的面前。

  坤子双手接过锦盒往里面一看,只见那盒中的绒布上安静地躺着一块玉器——这是块扁圆形的玉佩,造型精美而古怪,是在玉坯上雕出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女子周围镂空地雕出好几层植物的藤蔓,整个看起来这女子就好像被捆绑在这层层叠叠的蔓藤之中。除此之外,制作者的雕工相当细腻,就连女子的表情也被刻画得异常生动,让人看了有种在牢笼中苦苦挣扎的古怪念头。

  美中不足的是,这块如羊脂一般的美玉的下半部分呈一种暗红的颜色,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那并不是玉石,而是凝固的血块!

  这时候,阳光从屋外照射进来,倾斜的洒在这块玉佩上,反射出一层朦胧的光,白色与红色在空气中交织重叠,那玉中的女子在这光幕下栩栩如生,恍然间坤子似乎看到她的身体好像动了一下,然后耳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呢喃,似乎在对他说——救我出去……

  过了半晌,坤子突然全身一震,这才从迷离中转醒过来。他吃惊地看着锦盒中的玉佩,它依旧安静地躺在绒布上,表面那层朦胧的光似乎收敛了很多,却聚而不散,好像在诉说着自身不菲的价值。而那阵迷离,那个呢喃的声音,就如同一场梦,似乎真的存在过,又好像从未有过。

  “这块玉……”坤子只说了个开头,却愣了很久,似乎在琢磨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沉默了许久,才斩钉截铁地说道:“好古怪!”

  老刘淡淡一笑,并没有对坤子的话作什么评论。他还记得三天前东家拿来这块玉时,自己也曾有过同样的感觉,所以对于坤子的表现并不意外。不过这桩生意东家很在意,所以还得打消这小子的顾虑,才能把这件事办好。于是,老刘拍拍坤子的肩膀道:“货也看过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坤子思索了很久,终于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他做了那么久的养玉人,对玉这东西还算有些了解,玉可通灵,特别是上了年岁的,所以他也清楚知道这份营生的危险,而且是死人的随身物件,有些事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再加上刚才那场幻觉,让他多多少少有些顾虑。

  老刘听他这么一说,早已猜到了八九成,冷哼了一下对坤子道:“看样子你是不准备接这单生意了,那好,我也不勉强。哎,翅膀硬了,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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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发表于 2012-9-27 02:08 |只看该作者
第34节:嫁葬(3)


  罗掌柜看得直流口水,叶府的人就是财大气粗,打赏小伙计都这么豪爽,这桩生意大有赚头。又见二柱子呆傻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喜,喝道:“这是老爷打赏你的,还不快道谢!”

  二柱子这才回过神来,就要磕头拜谢,青衫男人懒懒地挥了挥手道:“不用,把这事给我办好就成。你先去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就上路。罗掌柜我们这就选个棺材,我好带回去,这天气拖不得。”

  “就是就是,得尽快上路。”罗掌柜附和着,引青衫男人去后院选棺材。

  二柱子把银元揣进怀里,那东西凉凉的,贴着皮肤格外舒服。一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多钱,他心里说不出的兴奋。

  溺水逃生

  叶府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到半个时辰就把那丫鬟的后事处理妥当,棺材连同板车一起停放在罗记棺材店外。二柱子趁这当口去买了些干粮,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顺带还向熟识的行脚客打听了石墩村的具体位置,等他办完这一切时,叶府的人也刚好来到棺材店。

  领头的还是那青衫男人,他上下打量了二柱子一番,点头道:“嗯,这样好多了。小子,你过来我还有事要吩咐你。”

  因为得了一个银元的恩惠,二柱子连忙附耳过去,只听青衫男人说道:“这里离石墩村不算太远,就是路途有些崎岖,但你也别耽搁太久,三天之内一定要到,知道吗?”

  二柱子连忙点头应道:“老爷,小的不敢偷懒,三天内肯定送到。”

  “嗯,还有。我先前已经托人给这丫头的家人捎了个口信,想必他们那边已经在准备丧事了,你到了石墩村只需要问小兰的家在哪里,自然有人接待。到时候你就说自己是叶家的下人,他们会款待你的。打发你的东西自个收着,你们掌柜不会过问。这年头赚点小钱也不容易。”说完,青衫男人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二柱子的肩膀。

  二柱子不傻,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看来叶府的人都不愿意自降身份,但二夫人的吩咐又不可不办,只好找自己这个外人来滥竽充数。听到又有赏钱,二柱子当然是满心欢喜地答应了下来,青衫男人见这小伙计机灵,言语中又亲近了许多,还许诺以后介绍二柱子进叶家。大家各取所需,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交代完一些琐碎事,大家也不再耽搁,催促着二柱子上路。倒是罗掌柜临别时的一番话着实让二柱子感动了一把。虽然只是些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的话,但二柱子听在耳中,心里却异常温暖。毕竟他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父母在三年前逃荒时就死掉了,很难得听到这些关心的话语。

  但他哪里知道,罗掌柜只是怕自己一个人忙不过店里的事,希望他早点回来而已。

  出了小镇,一直行到酉时。这时候太阳快要落山了,但余温还是不减,这一段路上又没有什么遮掩,人和棺材都暴晒在太阳底下。二柱子又热又累,全身上下被汗水洗了好几遍,没有一处是干的,然后又被太阳这么一照,裹在身上黏黏的,很不舒服。索性脱掉了上衣,赤裸着上半身,反正青衫男人不在,也不会指责他丢了叶家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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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27 00:40 |只看该作者
第18节:养玉人(2)


  “哪能啊,只是这天气燎得人头昏脑涨。东家前两天还说起你来着,我琢磨这两天你也该来了,货没问题吧。”喝了口凉茶,老刘的精神好了很多。

  “当然没问题。”说着坤子就把手伸进怀里,要把那东西拿出来,却被老刘挡了一下,老刘警惕地朝店外看了一眼,然后叫醒蹲在门槛边打瞌睡的伙计,吩咐了几句,这才朝坤子招招手道:“来,进里面说。”

  坤子应了一声,连忙紧随着老刘进了内厅。

  内厅的气温要比外面凉快一些,进屋后坤子从怀里掏出两块洁白的白玉挂坠,双手捧到老刘面前说:“刘掌柜,这两块东西半年来一直没离过我怀里。您看养得多好,这个……能不能多算些报酬。”

  老刘接过还沾着汗水的白玉,并没有答话,自顾着掏出手帕细心擦拭干净,然后走到门口对着日头看了一阵,这才满意地点头自语道:“不错,通透明亮。”他一边说,心里一边感叹,这两块玉本是从一伙摸金人手里买来的,做工和用料相当优秀,可惜是死者随身的物件,天长日久沾染了尸水,变得一半黄一半白。

  不过,翠玉斋做了那么多年的玉器生意,自然有其特殊的应对法子,于是低价收到手里,再找个合适的人温养,只不过用了短短半年时间,就养得如此洁白剔透,价钱方面便提高了一个等级。

  老刘略微计算了一下其中的差价,对坤子慷慨地说:“好吧,就多算你半吊钱。”

  坤子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似乎这炎热的天气带来的烦热一时间全消失无踪,他弯着腰朝老刘拱手道:“那就多谢刘掌柜了。”

  穷鬼!老刘鄙夷地瞄了他一眼,但脸上还是那副亲切的表情。像他这样身份的人,自然不会对一般的养玉人有好脸色,但坤子不同,这小子体质特殊,做事认真,这样的人还真不好找,好多“有来历”的玉都要靠他来养。所以老刘也不和他摆什么架子,这年头只要能赚钱,其他的都是狗屁。

  招呼坤子自便,老刘就匆匆离开了。坤子听脚步身远了,便安心地坐下,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壶,只觉得喉咙异常干渴,却不敢造次,扭头打量起屋内的环境来。翠玉斋做了那么多年的玉器古玩生意,自家店内的摆设自然非同一般,打量着奢华的大厅,看着一件件比自己命还矜贵的古玩摆设,坤子心中既羡慕又嫉妒。

  他摸着下巴感慨道:“这些玩意儿,随便拿一样就够我快活一辈子咯。”说到这里,他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但他还是理智地控制住自己。他在翠玉斋名下做了好几年的养玉人,自然知道王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曾经就有养玉人盗玉私逃被捉住打死的事,这年头人命如草芥,王家在这一片很有势力,找个人简直是易如反掌,否则哪会有恃无恐地把玉给你养半年?

  不多时,只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这是老刘回来了,坤子连忙把眼光从那些奢华的摆设上移开,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老刘进屋后看了坤子一眼,便把手里的两吊半铜钱和一个锦盒摆到了桌上,招呼道:“来,坐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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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27 00:40 |只看该作者
第17节:养玉人(1)


  养玉人

  这第二种养玉人,很少有人愿意做,因为长期接触陪葬物,免不了要沾染到晦气,只有那些胆大体健的壮年汉子,才敢接这单生意。但死人的东西始终不吉利,其中便不乏养玉养出祸事的……

  楔子

  俗话说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古往今来,人和玉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而一块上好的玉,不只用料珍贵,雕工精美,还要靠人养。这个“养”字里面有着很大的学问,玉被戴在人身上,沾了人气,天长日久愈显剔透润滑,拿行里话来讲,便是有了灵气。这种有灵气的玉,再根据原有佩戴者身份地位的不同,赋予了玉更多的历史价值,使得它更受喜爱,这就是人们收藏古玉的原因。

  在解放前,有着很多稀奇古怪的职业,养玉人便是其中一种。这个在现代几乎绝迹的行业,在当时却很平常。

  当然,玉不是人人都能养的,首先需要特殊的体质,其次玉的种类不同,有温玉寒玉之分,而相对的养玉人也不同。这样的人虽然不大好找,但在那个人命如草芥的年代,寻这么一帮人也不算难事。

  所以几乎每家玉器店都会养一批这样的人,他们的工作分两种:一种是把新玉佩戴在身上,养个一年半载。这种被“养”出来的玉,虽然少了份历史韵味,不能和古玉媲美,但也能卖个好价钱。

  而另外一种养玉人就比较罕见,他们养的全是“有来历”的玉器。这“有来历”三个字,说白了就是那些来路不正的玉器。那个时代人们讲究入土为安,很多大户人家死了人陪葬的名贵物颇为丰厚,于是乎很多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便干起了盗墓摸金的行当。所以,有些玉器店每月都会收到这么一两件陪葬的玉器,这些东西大多是死者贴身佩戴的,天长日久之下多多少少会沾了些土气尸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能立刻出售,这就要由养玉人佩戴一段时间,通过自身温养去掉土气尸气,再重新贩卖。

  这第二种养玉人,很少有人愿意做,因为长期接触陪葬物,免不了要沾染到晦气,只有那些胆大体健的壮年汉子,才敢接这单生意。但死人的东西始终不吉利,其中便不乏养玉养出祸事的……

  养玉

  城南翠玉斋是一间专门买卖玉器的店铺,店主姓王,据说在他爷爷那辈就做玉石生意,百年老店的信誉口碑自然皆佳,所以本城人一提到买玉器,自然会想到老王家。

  这日午后,入伏后的阳光异常热毒,从店内向外看去,远处亮堂堂的,就连空气也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扭曲,整个小镇似乎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蒸笼之中。翠玉斋掌柜老刘打了个呵欠,用手指蘸了些茶水点在发涩的眼角边揉上一阵,忽然感觉到眼前一黑,等他再睁开眼时,却发现一个壮实的汉子走进店里。

  这汉子一身粗布短打,进店后就自顾着用衣服扇着风,嘴里嘟囔着“鬼天气”一类的话,一眼也不看店里的玉器,似乎并不是来买玉的。老刘恍惚地看了他一阵,终于看清了这汉子的相貌,释然道:“原来是坤子。”

  “可不是吗,我说刘掌柜才半年没见就不认识我了?”这唤作坤子的汉子相貌倒是端正,只是皮肤黑了些,他咧嘴一笑,两排牙齿更显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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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27 02:09 |只看该作者
第36节:嫁葬(5)


  他想要挣扎,却使不出半点力气,全身僵硬着,就好像有双无形的手死死地扣住自己。耳朵里不时地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伴随着身体慢慢往下沉没……

  “不,我不想死!”二柱子圆瞪着眼,紧扣着牙关,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只觉得胸很闷,有种快要炸开的感觉。这时候,就连思维也开始浑浊起来,小时候逃荒的景象在他眼前一幕幕的闪过,然后他看见了自己的父母,他们临死前消瘦的脸,越来越近,似乎要迎接他去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二柱子从未体验过死亡的威压,原来是那么可怕,就算在水中也能听得见自己强烈的心跳声。可是他不想死,自己还那么年轻,饥荒都挨过了,却没想到会死在这里。

  而这时,视线突然从模糊又变成了清晰,就在那一瞬间,二柱子透过荡漾的水流,突然看见了一个身影——是个白衣女人。她就这么平静地站在岸边,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二柱子感觉得到她正看着自己。

  “救我……”二柱子张大嘴喊道,可是他忘了自己在水中,刚张开口,那冰冷的水流就猛地倒灌进他的口中,呛了他一喉咙的水,而那呼救的话,也变成了“咕噜咕噜”的吞水声,这一口水把他憋住的最后一口气也消耗殆尽了,只能任无尽的溪水涌进口鼻之中。

  所幸的是,那白衣女人似乎听见了二柱子的呼救,她俯下身,白皙的手伸进水中。二柱子大喜,挤出最后一丝力量抓住了她的手。与此同时,心中却闪出一丝惊异,因为他明显感觉到对方手中传来的冰冷和僵硬。

  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二柱子可没忘自己还溺在水里,也没有多想,便顺着那只手,朝岸上扑腾着,只是挣扎了几下,脚上一松,终于爬到了岸上。然后倒在溪边的草地上,一边呕吐着肚子中的水,一边大口喘着气,直到现在他才真切地感觉到,原来呼吸也是件很美好的事。

  歇了好久,紧绷的情绪这才舒缓过来,虽然身体还传来一种浮沉的感觉,却已经好了很多。这才想起救他的那位白衣女人,二柱子心中自然是不胜感激,当他抬起头寻找那女人时,却发现周围没有一个人影,而更令他惊讶的是,自己原本固定在远处的板车,不知道几时出现在岸边,而且板车上棺材的一头,居然埋进了溪水里。

  思维清晰了许多,二柱子这才回忆起,自己原来是攀着棺材上岸的……

  美丽的女子

  虽然搞不清楚板车是怎么到溪边的,但二柱子不敢大意,棺材要是被水冲走,自己也别想回去了,不只是掌柜那边不好交代,叶家可不是吃素的主。他连忙跑过去鼓起最后的力气,把板车拉回岸边,所幸这棺材看起来大,重量却比较轻,费不了多大力气。

  其实这一路二柱子的心中也有些许疑惑,棺木的价格是因木料而定的,越重代表越贵,而这副棺材做工虽然精细,但木料也就是一般的松柏木,哄哄门外汉还行,却骗不到二柱子,想来这里面的猫腻只有青衫男人和掌柜知道,当然二柱子也没去深究。

  重新把板车固定好,二柱子这才松了口气,再看一眼那潺潺的溪水,没来由的一阵心悸,离得远远的再也不敢走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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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27 02:08 |只看该作者
第35节:嫁葬(4)


  好不容易走到一处树林,耳畔传来潺潺的水声。二柱子心中一喜,寻着水声向树林深处走去。又走了一盏茶的工夫,眼前豁然开朗,一条银白色的水流出现在他的面前。二柱子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把驮棺材的板车固定好后,就冲到了溪边,用手捧着溪水狠灌了一通。

  这溪水想必是南山上的山泉汇聚到一起然后流下来的,不仅清澈,还带着山泉独有的甘甜滋味,喝下去格外舒服。行了那么远的路,二柱子早被晒得七窍生烟,喉咙里更是像被人放进了烧红的炭一般灼热。在这冰凉溪水的刺激下,火热被浇熄了,全身的毛孔都舒展了开来,说不出的畅快。

  灌饱了甘甜的溪水,二柱子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水里,却还觉得不爽,见这溪水流得不算急,而且清澈得一眼就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似乎不深,便没了顾忌,脱掉裤子便跳进溪水中。

  可是等他跳进水中才发觉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这溪流看着浅,只是因为水清澈的缘故,整个人下水后,水线一直漫到自己的下巴都还没踩到底,还好水流不急,他又有些水性,双脚划了几下,踩着溪水浮了上来,低头看看脚下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水深恐怕一丈有余。

  不过这点小插曲很快就被二柱子抛在了脑后,毕竟还是个孩子,少不了玩耍的天性,待他洗去身上粘着的汗液与尘土后,便像鱼一样在溪水中左右穿梭起来,虽然缺少几个玩伴,但自娱自乐也是件趣事。游了好一阵,累了这才捞起一块浮木枕在脑后,整个人浮在水面上,任清凉的溪水冲刷着身上的皮肤。

  夕阳西沉,二柱子眯着眼看向天边,才发觉今天的落日特别美丽,先是短暂的金黄,片刻过后,燃起一大片火烧云,整个天空红彤彤的。红光洒在他的身上暖暖的,然后被溪水一冲,格外的清爽。

  待到夕阳西沉,天空上蒙起了一片青黑色,四周的环境逐渐朦胧起来,就连水温也降低了许多。二柱子见天色已晚便朝岸边游去,接下来还要赶路的,虽然在这河边歇一宿也不错,但他不敢保证前面那片树林里会不会有野兽出没。

  就在二柱子快游到岸边时,突然感觉脚下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缠住了自己的脚踝,他下意识朝水下看去,却发现那原本清澈的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浑浊起来。而自己的一只脚就在那片浑浊之中,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却看不真切。

  他把头仰起来,保持住身体的平衡,然后用力地拽着脚,想要摆脱出来,却感觉脚上越缠越紧,而且莫名地生出一股向下的拉力,似乎要把他拉进水底。

  这一次二柱子有些心慌了,脑海中突然回忆起以前听过的一些传闻,都是闲暇时听那些苦力、行脚客讲的关于水鬼的故事——说在水里面淹死的人,变成了鬼以后便不得超升,想要投胎转世只有去害那些游泳的人,让他们做替死鬼!

  二柱子越想越怕,挣扎的动作也凌乱了起来,再加上累了大半日力气所剩无几,没扑腾几下手脚就乏力了。而与此同时,脚上突然一麻,他全身抖了几下,便沉入了水中。当他脑袋没入水里时,有种阴冷突然从四面袭来,然后是无穷无尽的液体把他眼耳口鼻包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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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27 00:39 |只看该作者
第16节:鬼手(15)


  看到这样的场景,刘镇江无力瘫坐到地上,他回头伸出手颤抖地指着刘富贵:“你……你不是答应我不再赌钱,要规规矩矩的吗!你可知道违背誓言的下场,会被鬼手食尽全身血肉而亡!”

  刘富贵早已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只知道“咚咚”地磕着头,“叔叔救我,我不想死。”

  “救你?晚了……”刘镇江长叹一声,他闭上眼,两行热泪从眼角滚滚而落,过了好久,他才睁开眼,留恋地看了一眼刘富贵,“以后,要好好的。”

  说完,刘镇江猛地站了起来,抓起神台上的那对鬼手大声喊道:“祖师爷有训,弟子德行有失遭致鬼手惩罚,师若救之,必以自身血肉替代。我刘镇江愧对祖师爷教诲,甘愿代侄受罚!”说完,手腕一转,把鬼手爪尖对准自己的胸口刺了进去。

  刘富贵在听叔叔说这段话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妙,见叔叔要替代自己,他心头一紧连忙扑了过去,口中大喊道:“不要!”可是,终究晚了一步,当他抱住刘镇江时,那对鬼手已经插进了刘镇江的胸口,鲜血顿时浸湿了衣服,而那对鬼手好像有生命似的,吸着冒出的鲜血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顷刻之间刘镇江整个人便瘦了一圈。

  刘富贵看得睚眦欲裂,伸手要拔出那对鬼手,却被刘镇江制止住了,这时刘镇江尚有一口气,他断断续续地对侄子说道:“富贵,叔叔这便要去了……你以后……以后要好好的。我们鬼手一门世代以供奉这对‘鬼手’为生……所有的技艺五分靠天资苦功,五分借助鬼手之力,所以有鬼手庇护叔叔从未失过手。但门中弟子如有违誓,便会招来鬼手的反噬。你……你要记住,不能再犯下去,否则……否则再也没人救得了你……”

  说着说着,刘镇江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直到他全身突然一颤,张开口“呵呵”地猛吸了两口气,便再也没了生息,而这时那对鬼手也吸尽了血肉,再次变回干枯的模样,只是那黑黝黝的表面上,泛着一道红色的光晕,甚是骇人。

  刘富贵抱着叔叔的尸体嚎啕大哭,他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混账,恨自己不守誓言,恨自己害死了叔叔……可是,现在悔恨还有用吗?

  结尾

  鬼手刘先生死了,这个消息一日之内传遍了梧城,看过刘先生三仙归洞的人们都长叹不已,叹的是这门手艺从此绝了后,也叹的是以后再也看不到这么出神入化的表演。

  可是,等到那个月的十五时,人们惊喜地发现,原来刘先生的位置,多出了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总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长衫,头戴旧礼帽,远远看去就和刘先生在世时的扮相一模一样,而他表演的依旧是三仙归洞,每次依旧只表演三场,也绝不多收赏钱,而他的手艺毫不逊色于刘先生。

  熟识的人认出了那青年便是刘先生的侄子,感叹刘先生有后之余,也对这小刘先生更感兴趣。他很神秘,右手老缠着白色的布条,从未见他打开过,而他的话很少,就算表演时也只有只言片语。

  唯有闲暇时,刘富贵总会盯着栖凤桥出神,然后对旁人讲起一个故事,那是个关于贪婪与悔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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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发表于 2012-9-27 02:09 |只看该作者
第38节:嫁葬(7)


  一时间二柱子想得入了神,待他回过神时,忙羞愧地抽了自己一巴掌,亵渎死者是他们这一行最忌讳的事情,他口中连连赔着不是。然后把头探进棺材中仔细检查着,却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这让他有些庆幸。

  可是,当他检查到女子的手时,却发现她的左手湿漉漉的,感觉就好像刚从水中捞起来似的。与此同时,二柱子突然想起,自己在溺水时,岸边那个白衣女子,想到这里他倒吸了口凉气——难道是她!

  二柱子不相信救自己的会是这个女子,可他又明明记得,溺水时曾见到的那女子,服饰和她一模一样,而他上岸后棺材却跑到了水中,这一切该怎么解释?

  做殓葬这一行,听过不少鬼神之说,一时间那些可怕的故事在他脑海中不断翻滚着,二柱子越想越怕,不自觉地哆嗦起来。可是待他再看向那张美丽的脸时,心里又莫名地安定起来。

  “是了,不管怎样她总算救了我,不然我早淹死了。”想到这里,二柱子反倒不怕了,心中还生出一丝感激。平心静气地拭干她的手,把石灰撒在浸湿的地方,检查无误后,这才盖上棺盖,手一挥撒出漫天的纸钱,然后俯身虔诚地说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愿姑娘早日投胎转世,也请一路上多加照顾,顺利到达石墩村。”

  就在这时,暗地里突然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那声音透着悲凉与无奈,仿佛……仿佛是一个连自身都难保的人还应允着别人请求时,所发出的叹息一般。二柱子全身一颤,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

  夜宿吴家村

  接下来这一路二柱子加快了步伐,不到一个时辰,终于看见了一座村庄,想来这就是吴家村。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几十间土房立在他面前,四下很静,静得让人发寒,唯有那透过窗户的昏黄色烛光让人感觉到一丝生气。就着烛光,二柱子看到一间土房的门口坐着一个如木雕般的老人。

  他定了定神朝那老人走去。灰糊糊的土房,房梁上住满了麻雀,刚接近院子,麻雀们便被惊飞起来,扑棱棱地叫着飞了开去。老人听到了这动静,于是转过头看向他。

  “老前辈,请问这村中哪里有荒房,只要能遮顶就成。”二柱子小心地问道,像他这样的不太好去别人家里借宿,能寻到间荒芜许久的房子,凑合一夜就很不错了。

  老人看了他一眼,然后把视线放在他身后的棺材上,许久才慢悠悠地说道:“进来再说吧,我这里有空房间。”

  “这个……不太好吧。”

  老人笑道,“小老弟,你看我都快进黄土的人了,还怕沾点晦气?”

  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二柱子也就不再推迟了,然后老人把他带到后院的一间空房安顿了下来。那棺材自然不能停放在屋外,在征求了老人的意见后,也停进了房间里。

  办妥这一切之后,老人又邀请二柱子去前厅吃晚饭,这又吃又住的令他很不好意思,所幸自己也带了些干粮,精面大饼、酱牛肉,这些都是山村中难见的食物,便拿出来与老人分享,两人吃得乐呵,逐渐聊得熟识了起来。

  酒足饭饱过后,这位姓吴的老人眯着眼,一边吸着旱烟一边说道:“小老弟啊,我有句话你别多心,你这趟差事,啧啧,有点玄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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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发表于 2012-9-27 02:09 |只看该作者
第37节:嫁葬(6)


  这时夕阳快要完全沉入西山了,只留下一抹亮光,四下也愈发朦胧。一阵山风吹来,二柱子打了个喷嚏,这才发觉自己全身光溜溜的,连忙穿好衣裤,拉动板车沿着树林的边缘向来时的古道走去。出发前他曾问过熟识的行脚客,沿着这条古道走过树林以后不久,就能看见一个叫做吴家村的村庄,在那里可以找户人家歇上一宿,算算应该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便加紧了脚步,希望早点到罗家村。

  走着走着,身后突然响起一连串“嘀嗒、嘀嗒”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树林边那声音愈发清晰,二柱子听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起那条小溪。难道……难道那水鬼一直跟着我!二柱子越想越怕,鸡皮疙瘩爬满了全身,他长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小跑起来。

  跑了一段路,终于踏上了古道,他缓下步子刚歇口气,却骇然地发现那“嘀嗒”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那么近贴,令他有种强烈的感觉,有一张长满獠牙的巨口贴着自己的后背,哈喇子一直向下流着,只要他一回头就会咬掉他的脑袋!

  二柱子怕急了,心脏“咚咚”地狂跳着,配合着那水声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愈发惊悚,他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肯定会发疯的。心里一发狠,终于下定主意要探个明白,于是口中念叨着不知名的经文,缓慢地回头看去。

  视线一点点向后蔓延,如拉开戏台上的幕布,每多看一寸,二柱子就越怕,待他看清自己身后,却发现什么东西也没有,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那奇怪的滴水声还继续着,他寻声看去,这才发现,原来在棺材的底部一直在滴着水,这才想起这棺材刚才曾入过水!想到这里,二柱子脸色大变,他知道在制作棺材时,都会在底部留一个小孔,这是让鬼魂投胎时进出的地方,但如果进了水,那尸体被这么一泡……

  这件事可大可小,二柱子不敢大意,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人经过,于是把棺材推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又从包袱里取出香炉纸钱石灰等工具。点上三炷清香,二柱子向棺材拜了三拜,口中念道:“有怪莫怪,这也是为了姑娘好。”说完连忙打开了棺盖。

  二柱子在棺材店当了三年的伙计,殓葬的规矩和方法都学得很熟,死人也见过不少,所以二柱子并不惧怕,反而比较沉着。而当他打开棺盖,看清楚里面的死尸时,心中陡然一跳——棺材中躺的是一个白衣的女子。

  那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粉雕玉琢的皮肤,瓜子脸,细娥眉,高挺的鼻梁,樱桃小嘴,修长而白皙的脖子。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她身穿一套白色的衣服,那衣服很合身,不只把她玲珑的曲线烘托了出来,也更显美丽。她的表情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二柱子见过不少死尸,其中疾病死的人面相是异常恐怖的,却从未见过这么美丽这么安详的死尸,要不是她的面色泛着一种苍白,几乎以为她还活着!

  二柱子只觉得脸上一片燥热,他这个年纪的正是气盛的时候,平日里也在别人口中听过金雀巷里那些风流事,自己曾远远地偷瞄过那些一个比一个妖娆的窑姐。像他这样的雏儿少年心性,偶尔想些荒唐事也不为怪,而眼前这个女子却比那些窑姐好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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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发表于 2012-9-27 00:39 |只看该作者
第15节:鬼手(14)


  这一日,刘富贵和一群朋友在城东最大的一间赌坊豪赌,到出门时每个人荷包里都揣满了银元。大家一高兴便要去喝酒,刘富贵想了想今天是初五,叔叔去凤凰集表演也没那么早回来,便答应同去。这一顿喝得昏天黑地,以至于刘富贵醉得不省人事。

  朦胧间他好像感觉,有双柔软的手在轻轻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他缓缓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身在一间卧房之中,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正在为自己按摩。见他醒过来,那女子做了个万福说道:“公子醒了,婉儿伺候得还舒服吗?”

  婉儿一开口,那如兰花般的幽香环绕在刘富贵周围,他脸上一红,问道:“这……这是什么地方,我朋友呢?”

  婉儿捂着嘴一笑说:“公子醉得太厉害了,这里是金雀巷软香阁啊。公子的朋友在隔壁,是他们送你到这儿的。”

  “哦,那我去找他们。”刘富贵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刚起身脚下一软,婉儿连忙扶住他道:“公子,你朋友现在有别的姐妹陪着呢,你现在过去,他们正在……”说着婉儿俏脸一红,把头埋了下来。

  刘富贵这才想起,她刚才说这里是金雀巷软香阁,金雀巷那是……刘富贵心中一荡,再看怀中那娇滴滴的窑姐,几乎把身子全倚在了他的身上。温香软玉入怀,他这个血气方刚的雏儿哪里受得了,身体顿时燥热起来如进了烘炉一般,只听婉儿媚声说:“公子,奴婢扶您更衣沐浴吧。”

  刘富贵咽了咽唾沫,愣愣地点头,婉儿便把他扶了回去,为他脱下衣服。这时婉儿发现他手上缠着的白布问道,“公子,您的手?”

  “哦,烫伤的。”他顺口回答道。

  “婉儿这里有上好的烫伤药,奴婢帮公子敷上保准见效。”

  这时候,刘富贵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哪想那么多便点头答应了,于是婉儿解开了白布,但看清他的手时,突然“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这叫声把刘富贵从绮梦中拉了回来,他木然地看向自己的手,待看清状况时,酒顿时就醒了大半,自己好好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干枯成一根柴棍儿似的,而且整只手都变成了黑色,一时间他突然想到了神台上红布下的那双——鬼手。

  刘富贵恐惧地跳了起来,抓起衣服就朝门外跑去,这一路也不知道撞了多少人,一直跑回了家中,直接闯进了放着“鬼手”的那间屋。刚进门,刘富贵就感觉大事不妙了,那屋里面还有一个人——是刘镇江。此时刘镇江正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富贵,当他看见富贵的手时,脸上突然出现一种惊恐万分的表情,他冲过来一把抓住刘富贵的手摸了一阵,然后厉声呵斥道:“你……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刘富贵吓坏了,于是把这段时间的所说所为全说了出来。听完富贵的讲述,刘镇江感觉天地一阵晃动,他连滚带爬地跑到神台,一把掀开了红布,只见神台上那双原本干枯的鬼手不知道几时居然变得饱满了起来,好像皮与骨之间长出了一层新肉。可怕的还不止这些,那鬼手还时不时地颤抖着,那尖利的爪子一弯一直地慢慢运动着,犹如活过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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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27 00:39 |只看该作者
第14节:鬼手(13)


  刘富贵说道:“这个自然。”

  “嗯,夜凉,早点睡觉。”刘镇江说完,便起身回屋了。

  刘富贵这才松了口气,心中大叫“好险”,也熄了灯回房睡觉了。而就在脱衣服时,发觉手臂上有些异样,掌灯一看,发现右手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几块红斑,又痒又麻,还以为是酒喝多了的原因也没去管它,倒头便睡了下去。

  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而就在他睡得正酣的时候,梦中突然出现了一双巨大的爪子向他猛抓了过来,刘富贵吓坏了,拔腿就跑,可是不管自己跑多快,那双爪子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等他再也跑不动的时候,那双爪子猛地抓住了他的脑袋和双脚,然后用力一扭……

  “啊!”刘富贵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他喘着粗气,擦拭着满头的冷汗。这个梦太真实太可怕了,以至于他现在还心有余悸。回忆起梦中的那双爪子,刘富贵猛地一颤,那爪子——居然和那双鬼手极为相似!

  想到这里,刘富贵全身汗毛倒立,而右手手臂上的红斑更加痒麻。这时,外面传来一慢四快五声更响,五更天了……

  鬼手的惩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刘富贵每日和瘌头三在赌坊中混迹,用鬼手这一门技艺赌博出千,早把当时入门的誓言忘了个干净,赢了钱便和那群狐朋狗友们胡天胡地花了个干净。不过这回他学聪明了,每天晚饭前便回家,日落后就关了门练习,等到叔叔睡后再悄悄爬出墙去,刘镇江半点没有发觉,还以为富贵依旧那样用心,难以想象等他得知侄子这段时间的德行后,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而这些天以来,刘富贵忽然发现了一件相当神奇的事,那就是不管赌博还是练习时,手中的物件都会和自己产生一丝莫名其妙的联系,这种联系就算放开手也会存在,而且这种感觉与日俱增。刘富贵也从中摸索出了很多妙用,而其中最实用的就是,在赌博时就算自己不动手出千,那骰盅里的骰子,也会以他自己的心念变成他想要的点数,那感觉就好像有双无形的手,在骰盅底下拨动着骰子……

  这个发现令刘富贵无比兴奋,赌起来更加有恃无恐,钱财如流水般流进他的口袋。但为什么会这样,刘富贵回想起那日在茶馆里表演险些失手的一幕,那时候掉落的花生居然自己跑进了中间的杯子里。他当时很是不解,却不敢问叔叔,后来联系起拜师的时候,叔叔曾说过一句话——“到时想失手恐怕也难了”,那时富贵没有听懂,而现在好像琢磨到这句话的几分涵义。旋又想到叩拜的那对“鬼手”,莫非冥冥中真有鬼神相助?想到这里,富贵不敢再想下去,反正有钱花销,哪顾得了那么多。

  不得不说,这段时光是他人生中过得最惬意的日子,不过……有些美中不足的是,那晚出现在手臂上的红斑居然越长越大,富贵起初并没有在意,可是过了几天,手上的红斑居然开始扩散开来而且越来越痒,他慌了,找了很多大夫却没有一个人能治好。他害怕叔叔起疑心,便在手臂上缠了一层白布,等刘镇江问到时,富贵只说是在茶馆喝茶的时候不小心溅到了开水,刘镇江当时没起疑心也没多问下去,只是唠叨了几句“怎么不小心”之类的话,这个事就这么含糊地混了过去,一直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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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发表于 2012-9-27 02:10 |只看该作者
第40节:嫁葬(9)


  待他出门后才发觉天早已大亮,前厅的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食物,原来是吴老前辈为他准备的。

  早饭过后二柱子又要上路了,临走时他掏出几个铜板给吴老前辈当做食宿费,但吴老前辈说什么也不收,这倒让二柱子不好意思起来。两人一直走到村口,离别时吴老前辈煞有介事地叮嘱他,办完了差事不管多晚也要立刻离开,这倒让二柱子有了些警觉,那个所谓“嫁葬”的习俗也在他心中莫名地蒙上了一层阴霾。

  嫁葬

  一路无话,因为吴老前辈的叮嘱,让二柱子的心中有些莫名的担忧,于是这一路加紧了步伐。但路途实在太远了,不歇气也用了他一整天的时间,等到达石墩村的时候,已经是当天的黄昏了。

  这石墩村明显比吴家村富庶很多,想必是沾了叶家的光,而棺中这位叫小兰的女子虽然是叶府的下人,但她的家人在这偏远的山村中也是很有名望的。因为前面有人捎过信,小兰家人早已经布好了灵堂,就等棺材运来。

  二柱子和小兰的家人交接完了这趟差事,便要离开,他还一直记得吴老前辈的叮嘱,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古怪,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兰的家里人还真以为二柱子是叶府的人,他们平日里没少受叶家的恩惠,见天色已晚,便要留他歇上一宿。二柱子见盛情难却,又发现饭桌上已经摆上大肉肥鸡美酒等美食,两眼都快盯直了,口水一汪一汪地往下咽,于是半推半就地留了下来。

  作陪的是小兰的两位老舅,席间又是恭维又是敬酒,他这个小伙计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便来者不拒,统统收入腹中。一直喝到他昏昏沉沉地倒在酒桌上,而吴老前辈警示的话早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二柱子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头很沉,四肢也没有力气,他坐起来向四周看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在了床上。想来是小兰家的人见自己喝醉了把他抬到这里休息。他摇晃着下了床,耳边还依稀传来打斋的声音,便拖着步子出了门,朝灵堂方向走去。

  灵堂设在后院,听说那里原本是小兰住的地方,门口有一片空地燃着大堆纸钱,几个神情木然的妇女往火堆里不断填着纸钱,旁边还有个似僧似道的家伙闭目念叨着经文。这架势看得二柱子直摇头,山里人就是没见识,哪有这么打斋的。

  但他也懒得去揭穿,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想再见见那个叫小兰的女子,或许是明天就要离开的缘故吧,就算只看一眼心里也踏实。

  二柱子悄悄地溜进灵堂,这灵堂是分为两层的,中间用黑布隔开,里面摆放着棺材。二柱子倒不担心有人会发现,小心地揭开棺盖,二柱子痴痴地看着躺在棺中的女子。一时间,她身上那股迷离的香气扩散开来,如醇酒一般令人沉醉。

  多么美丽的女子啊。看着她,二柱子整个人都陶醉了,轻抚着她的脸,那丝绸般光滑的肌肤,还有那柔软的触感,令他有种奇妙的感觉——她没有死,只是睡着了。

  然后二柱子突然有个疯狂的念头,他想躺在她的旁边抱一下她,就算只是片刻也行!这个想法填满了他的脑袋,理智、羞耻、担忧一时间全被抛在了脑后,他向外张望了一下,便小心地爬进了棺中,然后合上了棺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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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发表于 2012-9-27 02:10 |只看该作者
第39节:嫁葬(8)


  “吴老前辈,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莫非这南山里有土匪?”二柱子随口答道,心中倒不是很在意,以前并没听说南山有土匪啊,而且就算有也不会来抢棺材吧。干他们这行最忌讳的就是沾到晦气。

  吴老前辈很有深意地看了二柱子一眼,“土匪倒没有,但这石墩村……你听说过嫁葬吗?”

  “嫁葬?这个词倒是新鲜,您给我说说呗。”

  “这嫁葬啊,是南山里一个习俗,害死人啊……小老弟,记住我的话,到了石墩村把差事交代完了就赶快回来,一夜也不能多留,知道吗?”

  二柱子愣愣地看着吴老前辈,他的话里明显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但不管二柱子怎么问下去,吴老前辈都不肯再说,似乎这中间有什么忌讳不便讲明。只是他那严肃的表情并不像开玩笑,二柱子只好点头应下,吴老前辈的脸色这才缓和过来。

  接下来,两人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然后就没了兴致。二柱子累了一天早就乏了,于是告了个罪,便回房歇息,脑袋刚碰到枕头,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二柱子朦朦胧胧地听到一阵细琐的声音,应该是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发出来的,他睡意正浓翻了个身没有理睬。但又过了一小会儿,二柱子突然翻身坐了起来,他突然想到,要是棺木被老鼠啃坏了那该怎么办!

  于是他连忙下床点亮蜡烛,仔细地检查起来,所幸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二柱子本想灭掉蜡烛继续睡觉,但这么一惊倒吓出了一身冷汗,就连睡意也淡了许多,再看向那棺材时,脑海里又不免想起那张美丽的面孔,引得他的手不自觉地放在棺盖上。

  “我……我只是看看有没有蚊虫钻进去,就只看一眼。”二柱子心中打着鼓,嘴里念叨着。虽然他也知道这是个借口,但经这么一说,那种负罪感着实减轻了。

  揭开棺盖,就着烛光再一次看见那张美丽的脸,是那么安详那么恬静。从她的身上似乎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香气,渐渐弥漫在整个房间里。而那股香气好像有生命似的,往二柱子的鼻孔里钻。

  他从未嗅过这么美妙的气味,不是花香,也不是胭脂。以前听人说,美丽的女子身上总会带着与生俱来的独特香味,或许这就是她的体香。这味道令二柱子浮想联翩,不自觉地伸手抚摸着她的脸,指肚在那丝绸般光滑的皮肤上划过,他感觉到一丝异样的弹性,本不该属于死人的弹性。

  二柱子突然从迷幻中醒悟过来,连忙收回手。却不小心把几滴烛泪溅进了棺木之中,他慌忙把头探进去,想要擦掉,不想慌乱之中脑袋正好撞到了横板上,两眼一花就这么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二柱子依稀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睁开眼却吓了一跳,这才他发觉自己和棺中的女人很近,几乎贴到了一起。日光倾斜从门缝中挤进来,打在她的脸上,从二柱子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她脸上,那代表着少女青春的细细绒毛。

  他这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用手一摸额头上还有块小小的凸起。想到昨夜居然和她这么面贴面睡了一夜,二柱子心中羞愧万分。这时门外又响起敲门的声响,伴随着吴老前辈的招呼声,二柱子应了一声,连忙收拾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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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发表于 2012-9-27 00:38 |只看该作者
第13节:鬼手(12)


  他前腿刚迈进赌坊,就听到一阵呼幺喝六的声音,全身说不出的舒坦,连手都痒了起来。这几个月规规矩矩地待在家中早就素得慌了,也顾不上在后面换赌签的瘌头三,他径直冲向其中一桌,光看上一眼就精神百倍。

  刘富贵看的这一桌是赌骰子,这掷骰子也分好几种赌法,最常见的就是庄家掷,其余的人压大小或者点数,这种赌法只有庄家掷骰子,而且庄家基本上是赌场的人,骰子落不到闲家手里刘富贵自然作不了弊。还有种赌法就是轮庄,这和前一种相反,每人都可以做庄,而庄闲家都可以掷骰子,纯以点数辨输赢。只要骰子到了刘富贵手里,赢不赢钱当然是他说了算。幸好,这桌就是后一种赌法。

  等了两把,瘌头三挤了过来塞给刘富贵一把竹签,竹签上都写着数字,对应着等值的钱币,这便是赌博时用的筹码。大家押好了筹码便赌了起来,轮到刘富贵掷骰子,他双手捧着骰盅晃了几晃便放在台上,揭盅时,瞥见自家点数比庄家少了些,小指一勾一夹,便把其中一枚小点骰子变为大点,就这么赢下了一局。

  这一下午,刘富贵便在这万贵赌坊中度过,赌到太阳落山才散去。刘富贵的手法相当高明,居然没有一个人看破,再加上其间进多出少,虽然赢下不少钱却没有人怀疑,只道他运气比较好,最后和瘌头三一合计除去零头足有七个银元。

  两人从未见过这么多钱,而他俩都是留不住钱的人,于是在梧城最大的酒楼摆上一桌酒席,叫来往日的狐群狗党,一群人胡吃海喝起来,这一顿一直吃到三更天,刘富贵才哼着小曲晃晃悠悠地回到家里。

  到了家,却看见外屋灯光还亮着,叔叔刘镇江正坐在桌边,看着油灯出神,刘富贵的酒顿时醒了大半,他颤颤巍巍地走过去,轻声问道:“叔叔,还没睡啊?”

  “这不是等你吗,你到哪里去了,吃饭了没……嗯,怎么一身的酒味?”刘镇江说话时,闻到了富贵身上传来的酒味,眉头一皱。

  刘富贵两眼一转,忐忑地说道:“我今天碰到三子了,他叔叔是省城的富商,所以拉着我去拜访他看能不能给咱俩介绍个好去处。我没钱买礼物,就表演了一手三仙归洞,他叔叔看了高兴得很,就留我们吃饭。这不,到现在才回来。”

  “什么,你表演了三仙归洞!”刘镇江突然站了起来,表情甚是紧张。

  “叔叔,您别着急啊。放心,练了那么久,虽不说出神入化,至少也是四平八稳啊,当时我也怕出丑,所以嘴上功夫多加了一两分,表演完了他叔叔还夸我呢,您看,这是给我的赏钱。”说着,从怀里摸出十几个用剩下的铜板放到刘镇江面前,“当时他叔叔一高兴给了我两个银元,我记得您的话‘虽有盈余不致富贵’,于是打死也不要。最后拗不过,就给了我这么多。”

  “嗯,这还不错,你真没演砸?”刘镇江还有些怀疑。

  “这当然,演砸了哪还有赏钱。”

  刘镇江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想想这段时间侄儿确实规矩了许多,除了练习以外就去茶馆听书喝茶,没和以前那群朋友在一起,也没听人说起他的坏话。富贵今天下午在茶馆表演的事他也听人说起过,言语中都是赞誉,侄子被人夸奖他这个做叔叔的也有脸面,而心里自然高兴,当下也没有多心,点点头道:“我们这一门讲究天分和苦功,你天分很好,也够勤奋,不过还是要时时鞭策自己,不要有一点点小成绩就忘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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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发表于 2012-9-27 00:38 |只看该作者
第12节:鬼手(11)


  可能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表演,也可能是那颗花生的形状问题,当时,刘富贵刚好夹住杯中的花生,然后揭开茶杯,而就在这时,小指和无名指突然一颤一滑,花生便掉了下来。刘富贵心中大叫“糟糕!”想要合上,而杯口已经离开了桌面,再也不能回头了,他红着脸思索着该说些什么,只听人群中有人鼓掌道:“好!”紧接着大家都叫起好来。

  刘富贵的心顿时沉了下来,咒骂着这不给人下台的混账小子,可是当他看向桌面时,却愣住了,那桌面上居然空空如也,那落掉的花生呢?跑哪里去了?

  见刘富贵不说话,瘌头三不耐烦了,却又不敢自己去揭中间的杯子,猛拍了刘富贵的胳膊骂道:“你小子开不开啊,不开我帮你开了!”

  这时刘富贵还没反应过来,他看向瘌头三木然地点了点头,瘌头三还以为他想显摆,于是直接把手伸向了中间的杯子。这时刘富贵终于清醒了,刚想说不要,那小子已经揭开了杯子,而当刘富贵看见杯子下居然有三颗花生的时候,脑子里轰的一声,再也无法思考了。

  围观的看客当然不知道刘富贵的心思,见他的手连杯子都没碰,只道是他故作姿态,当人们看清楚杯子下的三颗花生时,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赞叹声。紧接着无数铜钱抛在了桌面上,瘌头三看得心花怒放,不用刘富贵指示就殷勤地还礼收钱,当然其中不免顺手牵羊。

  过了好久刘富贵才从震惊中转醒过来,见围观的看客都散去了,而桌上留下了一大堆铜板,瘌头三正一五一十地码着,看样子高兴得很,耳边还不时传来邻桌的人小声议论,“富贵可是得了老刘先生的真传啊。”“我看富贵比老刘先生还厉害,你没见他刚才碰都没碰,花生就自个儿进去了?”“就是就是,太精彩了。”

  听到这些话,刘富贵又恢复了情绪,一脸神气地把面前码好的铜板一股脑全推给了瘌头三,没好气地说道:“都拿去,瞧你那出息。”

  “嘿嘿,刘哥教训得对。”瘌头三满脸堆着笑,一把把抓着铜板往怀里揣。

  刘富贵一脸嘲讽地看着瘌头三把铜板收拾好,向他招了招手,后者连忙把耳朵附了过来,刘富贵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道:“这点钱都是小场面,你以为学这手艺就为了混口饭吃?告诉你,用在那上面,还不发大财?”说着刘富贵做了个掷骰子的动作。

  两人臭味相投,瘌头三对赌这东西自然是门儿清,顺着刘富贵的思路往下一想,立马明白他其中的涵义,再回想刘富贵惊艳的一手,心中有了八九分把握,连忙谄媚地说道:“兄弟,你发达了可别忘了哥们我啊。”

  刘富贵笑道,“咱好兄弟有财肯定一起发,不然我还告诉你干吗?怎样,今天就去做一票?”

  瘌头三嘿嘿地笑道,“正好,西城月儿巷新开了间赌坊,看场子的有几分货,不过自然不是您刘哥的对手,咱这就走吧。”说完往桌上扔了几个铜板,便拉着刘富贵出了茶馆。

  两人一路赶到西城月儿巷,瘌头三轻车熟路地把他带到一家万贵赌坊,刘富贵看着那名字不由赞叹道:“万贵,富贵,这彩头好,合该今天赚大钱。”说完他一掀门帘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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