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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棍群和他的主任们 《二》
文 / 大中
住在我们宿舍里有一位民工叫张庆有,人们都管他叫老有。老有当年30岁,因为在我们这些光棍中年龄高居第二,所以自然就是我们光棍的副主任。
老有长得一个上下两头尖的枣核脑袋,豆芽似的一双小眼睛。特别是嘴唇和下巴上没有一根胡须,怎么看都像个老太太。那个走资派赵老头说老有裤裆里的那个耷拉兴许不会翘。一次在老有午睡的时候,一个叫周结巴的人故意将老有的免档裤的裤裆往高揪了揪,以显示他的那个耷拉的强壮。然而被一个叫柱子的进屋看见了,冒冒失失的去摸,还说里面的东西根本没硬,把老有给弄醒了,挨了老有一顿骂。
据说老有是在他母亲怀孕八个月生下来的,身子骨很赖疤。他自己对婚姻也是很自卑的。当我们这些知青们问他为什么不找老婆时,他连连摆手说:“养活不活,养活不活......”当媒婆老王一本正经的对他说到底想找啥样的女人,叫他给个底;只见这时的他正了正帽子,低着头说:“挂点残,挂点残的也中......”
在宿舍通长的大炕上,我的行李和老有的行李紧挨着。不过我很快就发现从老有那边源源不断的涌来大量的虱子。这些不需要签证过境的小动物不仅在我这里安居乐业,而且又拖儿带女从我这里爬向其他民工行李中。在全体宿舍人员讨论这个问题时,一致认为虱子的发源地就是老有。然而老有连连摇头,坚决否认,并且说他身上根本不咬。可是我身上咬,但是我没有办法,只得加入到他们拿虱子的行列。这是我下乡与贫下中农相结合,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被老有所上的第一课,动物世界。
老有是本地人,在村里辈份很大,好多班长以及队长在他面前都是孙子辈,所以尽管长得赖疤还不会干活,月底评工分也有照顾,是一个8分工。而我只是7分5。最叫我难忘的是一次我们吃肉,我那一碗肉刚吃了两块,老有的那一碗肉已经吃光了,正在用舌头舔筷子上的油水那,看见我瞠目结舌的样子,老有竟然不好意思的笑了。
改革开放以后的一天,我在县城里碰到了曾经在一个宿舍里住过的光棍,绰号叫一盘菜的人。只见他骑着一辆崭新的嘉陵江牌摩托车,车后座驮着一位女人。一盘菜指着这个女人对我说是他的婆娘,问我好看不?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婆娘,连连点头。当我问起老有时,他告诉我说:“老有可怜啦,分了地不会种,现在围着垃圾箱转了。”我听了心里一阵的发酸。
一个寒冬的傍晚,我和几个朋友在饭馆里涮羊肉,忽然我看见门边一个穿着黑棉衣棉裤的人很像当年的老有。只见他戴着一顶脏兮兮的解放帽子,双手绰在袖筒里,低着头站在那里。我喷着酒气走了过去:“老有,”我在他面前叫了一声,然而老有没有做声,显然他已经认出我来,仍旧低着头,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老有,跟我喝几杯去,”说着我就去拉他的袄袖。结果我的手被他用力甩开,只听他大声的说了三个字:“7分5,”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刹间我被老有的举动所震撼了。我呆呆的立在了那里,看着他消失在寒冷的夜色中。我的那些铁哥们非要追出去揍那个臭要饭的,被我拦住了。那一晚上我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
后来我听说老有办理了病退,有了劳保,是他的亲戚们帮忙办好了的,并且住进了幸福院。从那以后直到老有去世,我也没有听说老有找到老婆,没有组成一个他向往已久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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