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闹钟把她从梦中叫醒,她关闭了闹钟,叹了一口气,想起刚才那个梦。还是从县城一直往北走,路过几个村庄,路过成片的麦田,终于抵达那个小镇,小清河是终点站。小镇街道笔直,还有一个湖,湖里鱼儿嬉戏水草丰盈。听闻他在小镇偏僻的小学校任教,寻遍了每个教学楼办公室。她去找他,他永远不在。
这个梦,在她婚后二十多年中重复过无数次。每次醒来后,她总是觉得怅然若失一小会儿,然后,又按部就班不露声色的该干嘛干嘛去了。
遇到他的时候,她20岁,他24岁。那时候的她刚毕业,还在家等待分配,他在镇小学当老师。她去学校找闺蜜小孟老师借书,她走进办公室,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她就愣了一刹那,在哪里见过他呢?他点头微笑,起身从饮水机接了一杯水递给她。
他如果一直坐着,她会觉得他真是一个完美的男孩。他起身走过来,她目测了一下他的身高,心里便有了一丝小失望。他知道她爱看书,一开始还托小孟老师送书给她看,她再去还书。几番来回以后,俩人开始约见。俩人谈恋爱的消息在小镇不胫而走,她的亲友一片反对声。她在百货大楼做营业员的小姑姑对她的父母说:这孩子不行,一是说话没情商,再一个身高也是硬伤。我们柜组小姐妹们都说我侄女眼光有毛病呢!
她自作主张,带他回家见家长。那是个冬天,他提了礼品,母亲包了饺子。屋里炉火很暖,他的脸红红的,他一直羞涩的微笑。在以后的日子里看到歌手郑源或者王祖蓝,她就会想起他。
他走后,母亲就开始坐立不安,一直对她重复一句话:孩子长相是不孬,工作也行,就是这个头,看上去还没你高,这样的行吗?有事谁保护谁?有了孩子一个个长不高你不愁舍?
见了家长后,母亲就去找邻居董京大爷,董京大爷在学校里是老教师,母亲是想问问董京大爷对他的评价。母亲回来后一脸严肃的说:你董京大爷说这孩子他看着不行,要行早给你们保媒了。
那时候,同村有个学弟一直在追她,她嫌对方年龄小一直扮演长姐的角色。正好那一日,邻县同学小凤来家里找她玩。女孩子嘛,叽叽喳喳分享恋爱小秘密是避免不了的,她带小凤到学校接他下班,三人一起在小饭店吃了午饭。他去上班,她还没问小凤。小凤就劝她赶快拉倒吧,比起李峰可差远了。李峰就是那个学弟。
次年九月份,她和学弟一起被分配到邻镇一家企业卫生室,两个人坐班车同来同往,都说两个人好般配,双方父母也一直这么认为。但是她从未改变过心意。他商量她要订婚要结婚,还加了一句“我再也受不了别人的风言风语了!”
她觉得那句话刺耳,她也从没想过要订婚结婚这样的事,她才21岁,她还没想过要嫁人这件事。
他一直催一直催,他说他年龄不小了,他的同学都结婚了。
她回家问她爸爸,她爸爸说结婚可是大事你可得想好了。她对爸爸说:我脑袋都想疼了,却不知道该咋办。
爸爸对她说:那就别耽误人家,人家年龄大了等不起。
写了一封分手信给他,理由“”我不想结婚,不能耽误你结婚”。
收到信,下着大雪,他来她单位找她,她避而不见。他来信,在信中说是不是担心他没能力调在一地工作,云云。
过了三年,她领了证,给亲朋好友下了请帖她要结婚了。他来了站在卫生室门口,喝的醉醺醺的一遍遍问:你不是不结婚吗?啊?
她坐在椅子上,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却红了眼睛。不知道谁叫了保安,他被推搡出门口,趔趔趄趄走了。
婚后,她去了县城,老公是个暖男,几乎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活对她体贴入微。她总是做梦,在梦中找寻他。
其实,他工作单位数十年一直没变,他结婚了,生了三个孩子,这些她都知道。
夏初的早上,她和同事谈笑风生的路过彩超室等候大厅,总觉得右侧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看她,她回头看到他,心一慌,也不确定是他,也没做停留。下午,她去彩超分诊台报了他的名字,调出电子查体报告,真的是他。结果正常,是单位例行一年一度的查体。
现实中,两人各自安好,互不打扰。至于梦,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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