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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救人
富贵出村口,顺着大道北行。
正晌午,云彩遮住太阳,小风拂面,很是惬意。挣了十二块,高兴坏了!过去半年也挣不了几块钱,现在一下子有了这么多,成了小财主了。还找了个小媳妇,不知道爷爷要多高兴呢。爷爷说不要有非分之想。可杏福是个好姑娘,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要跟我走,我有啥法?我还能扔下她不管?男子汉大丈夫,就得有担当!一痛快,哼起了梆子小调。离村子越来越远,道路成了沟,走在里面不见人。偶尔有推车小贩走过,也有骑驴走亲戚的小两口。好半天,才从沟里走出来,太阳偏西了,那片坟地也越来越近。这就是来村时那片坟地,被劫道的劫了的地方。乌鹊绕树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声不绝于耳。堪堪走到坟地边上,听得前方远处传来喝声:“站住,站住!再不停下,就开枪了!”
听着很远,富贵一愣,赶紧上坡躲在荆棘草丛中。还没藏好,急促脚步声到了近前,一个中年人踉踉跄跄跑来,肩膀上有血迹,一眼就看到富贵。
富贵忍不住哎呀一声,那人踉跄地停下,回头看了看,费力走近富贵,喘着气低声说:“小兄弟,这个包,请你捎给、解、放、军,拜托了……”
富贵一脸茫然,脸煞白,两手机械地接过一个布包,那人说:“谢谢,一定,一定。快藏起来.……”扭头向前趔趔趄趄跑了。
富贵忙藏在草丛,抖着的手把布包藏在挑子隔层,与大洋放到一起。
正在这时,有三四人急促的脚步乱糟糟跑过去,一人喊着:“他受伤了,跑不了多远了,快追!”
富贵听跑得远了,才敢抬起头望去,见一个便衣带着两个国军追下去。又传来两声枪响,富贵心咚咚地跳,光盼着天快点黑下来。他不由看了看挑子,想着那个布包,那人冒着生命危险交给自己的布包,肯定很重要。那人急切地说一定交给解放军,富贵没见过也不认识解放军,又怎么找到他们?富贵愁得眉毛紧拧,不知道怎么好。
正在这时,乱糟糟脚步声回来了,一边走一边说:“真晦气,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共党分子,还死了。他偷走了县城兵力布防图,上峰要活的,这可怎么交代?”
“我看,实话实说呗,总不能说没有抓住,跑了吧?”
“放屁!实话实说,你还要命不?好几个人抓不住一个,还有脸说。”
“那咋办?莫非还让把死人抬回去?”
一人突然停住,“坏了,上峰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死人也得抬回去。走,回去,抬人。”就听乱糟糟的脚步返回远去。
富贵听得明白,挑起挑子,想往坟地里藏深一些,又怕杏福来了找不到着急,犹豫再三,没有主意。等了半天,一点动静没有,吓出的冷汗湿了衣服,有点凉。天光渐渐暗下来了,这时候,黑云越发厚了,风刮得树叶哗哗作响,枯草落叶随风簌簌作响,坟地里阴森可怖。富贵想着杏福可曾动身?能否安全逃出王家?一个人走路害不害怕?觉得过了好久好久,光线更暗了,蹲的腿都麻木了,正想活动活动,远处路上又来人了。吓得猫下腰蹲下不敢闹出动静。才听到远处一阵车轱辘的声音和说话声,听说话声还是那几个国军。
“这王家人惶惶的,要跑啊?”
“可不是咋地,借辆大车还这么费劲。还他妈是国军眷属,还想让咱保护他。呸!”
“那个老六,赶车快点,天黑前进不了城,就等明天了。谁敢在城外过夜啊。倒霉。本想立功呢,人死了,图也找不到。咳!”
老六甩一鞭子,大喝一声“驾!”马车咕噜噜滚过富贵藏身的地方。没走多远,就听到“站住,停车!举起手来!”
“吁”,马车停下。
“饶命,饶命!”就听枪扔在地上。
“拉的是谁?谁开的枪?”沉默。
“好,不说是吧?拉过去!”
“解放军长官,饶命,是他,他让开枪的。他是党部的。”
“你是县党部的?军统的?”
那家伙也挺光棍,事实证据如此,掩盖何用?说了可能还能得到宽待,就干脆实话实说:“鄙人军统中尉情报官苟啸天,此人乃贵军情报员,携城防部署图逃出城,上峰命令缉拿,并要活的,谁知其跑的太快,眼看踪影全无,就、就下令开枪,谁知枪子无眼,重伤于他,鄙人实在遗憾。”
“别他妈咬文嚼字。小梁,小林,捆起来,把他们带回去。”
“是!”
富贵刚要起身找解放军,就听老六说话了。声音小,听不清。
老六说:“这位同志,借一步说话。”
那位解放军看着老六说:“同志?你是?”
两人走到富贵藏身处,老六说:“我是在王家赶车的长工,在村里也是地下组织的一员。长工里头有三个是自己人。”
“啊,同志,辛苦了。我叫修文中,是侦察班长。就是你派人来通知的?”
“是。本来我与这位牺牲的同志单线联系。上次我去布置的任务,然后按时间去新和县城把图带回。要是我去不了,他负责带出来交给我。这边王家准备逃跑,马车和车夫一个也不许出门。今天这几个来借马车,我觉得事情不对,就拖延套车时间,让小升的同志——就是他——跑去与你们联系,截住他们。幸好没有误事。”
小升站在一边说:“可惜,图不见了。估计他藏在什么地方了。”
富贵站起走过来:“老六大叔,老六大叔!”
老六见了富贵一愣说:“哦,是你?听说你干完活走了,怎么在这里呢?”
富贵尴尬一笑说:“在这等人的时候,就听见枪响,藏在这里面,不是怕嘛。”
老六眼睛一亮:“那你都看见了?”
“对,那个人给了我一个布包,让我一定交给解放军。哦,在这儿。”说着从挑子里取出,交给老六。小升也凑近前看。
老六大喜,打开布包,看到城防图,递给修文中:“同志,原璧归赵!”
修文中接过来,立正,敬了一个礼:“同志,还有这个小升同志,谢谢!”
老六说:“自己人不客气。对啦,那牺牲的同志,我想先安葬在这个坟地里,等胜利后再迁移。”
修文中就让其余战士在坟圈里找个高处,车上备有铁锨,几人替换刨好坑,老六在坑里垫了一块木板,将牺牲同志放下,脱了自己的外衣,盖在牺牲同志脸上,填土埋好。做了记号,鞠躬敬礼。富贵也跟着鞠躬。
修文中与老六握手,说声:“同志,再见!”背上枪押着敌人走了。
富贵对老六说:“大叔,是不是解放军快打过来了?那个王家可不是好人。他大小子杀了宏县宋家一家子,把他家的金银财宝都抢了。”
老六沉着脸说:“这个,就是罪证。我想法不能让他们拿走。对啦,你小子也很危险,知道不?”
富贵惊诧地说:“我?我咋啦?”
“王本天说你可能了解了他小子杀人灭口的事儿,你走后,就让护院的老胡跟上来杀你。幸好,护院的也不是铁板一块,那个人与我关系不错,告诉我怎么办。我说,他就要逃亡了,你还为他沾一手血,值不值?护院的就在村外待了一宿,回去说干掉了,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富贵又是一身鸡皮疙瘩,冷汗浸出:“大叔谢谢你。给你说实话,我在这里等杏福。她太苦了,说要跟我一起走,天黑在这来。”
老六听了拧紧眉头:“杏福?哦,是那个小丫头,今天下午,那个黄中仁回来,不知怎么,半下午的时候,就找杏福的麻烦,好像杏福知道他的什么秘密,把杏福关在屋子里,不让出来。这样,你别着急,我回去帮你把她救出来,亲自送来让你们走。”
富贵一听眼圈就红了,拉着老六的手说:“大叔,谢谢你。你一定要救她,我就在这儿等,等你们来。”
老六说:“好,你要藏好。”说着与小升赶车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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