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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冬的童年往事
文/莫零
小时候,也是这样的三九天,出奇地冷。乡村的冬日是寒湿寒湿的,田里,土路上,四处是烂歪歪的泥泞。自家做的棉鞋,晴天尚能暖暖脚,到了阴湿天气,鞋底凉意浸人,鞋面也不防风,玩闹一天回来,小脚丫已然是冰冰凉了。于是容易生冻疮,脚上的冻疮可是要命的,略一动作,足下生热便奇痒难耐,抓又抓不得,便恨不得立时跺到双脚麻掉方能解痒。
晚上打盆热水一泡,又开始痒起来,趁胖娘子不注意,我便要狂抓一通,有时抓破了皮,第二天穿鞋,钻心地疼。为了防水,胖娘子让老爸从他承包的轮胎翻新厂里弄些废弃的橡胶皮回来,切出鞋底的形状,纳在厚厚的棉鞋底上,很费一番功夫,但效果显著,不仅防水,也保暖了不少。只是晚上放在火桶里烘的时候须得鞋面朝下,否则一屋子难闻的橡胶味儿。
那年月,买菜远没如今方便,一入冬,老爸就请厂里拉货的司机从县城一趟一趟往家囤大白菜土豆。我们那时跟乡长家住一个大院,乡长是北方人,挖菜窖的一把好手,一冬的储存全靠了他挖的菜窖了。
乡长老婆那一年秋天不知从哪弄来一对兔子养,快到冬月时,已经一院子半大兔子了。孩子们对兔子这样的萌物完全没有免疫力,寒冬腊月的,没有青草啃,就偷摸下菜窖拿胡萝卜,大白菜叶子喂它们,很快菜窖就见了底。乡长老婆除了跳着脚跟在我们后头撵着骂,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了。
女人孩子们倒好办,一盘子菜就打发完每人一碗饭了。男人们下酒的菜可就成了胖娘子和乡长老婆烦心的事儿了。先是吃粉丝,拿红泥小火炉炖一锅汤白菜,烫上粉丝下酒。吃腻了就炒粉丝吃,老爸用干咸菜炒粉丝,加点猪油进去,味道也不错。
可天天吃也会腻,况且老没有荤腥,大人孩子们都馋得慌。山里下一场雪,十天半个月都化不了,乡长家的猎枪挂墙上都要生锈了。他俩一合计,决定拿一院子兔子开荤。当然不能让孩子们知道,于是胖娘子充当帮凶带着我们一大早去乡下串门,大半天才得回来。
我们虽然是浩浩荡荡出发,但也是轰轰烈烈满载而归的。胖娘子纳的橡胶鞋底换回来许多干菜,笋干,萝卜干,干豆角,干蚕豆,花生,驮满了自行车后座。每个孩子兜里还塞满了红薯干,葵花籽,炒玉米。
乡长家厨房里一锅浓香的兔肉正等着我们回来,兔肉上了桌,老爸和乡长却不见了。等到天将黑尽了才进门。两个人都是一身泥雪,脏得见不了人,还一人背回来大半蛇皮袋的蔬菜。
原来乡长端了两碗兔肉给附近的乡民们吃,人家一感动,让他们去田里随便挖菜去。老爸和乡长趁热打铁,回来拿着锄头铁锹就去了。田里的菜都被雪埋在下面,两人费了老鼻子劲儿,还想丰富一下品种,挖回来许多白菜,萝卜,菠菜,芫荽。
直到第二天,孩子们也没想起来要去数兔子,毕竟这么冷的天,窝在火桶里看电视才是件惬意无比的事情。直到有一天大晴天,胖娘子和乡长老婆让我们帮着晒床单被褥,乡长家大女儿玲玲提议说:要不我们把兔子也给放一下吧!乡长老婆凶巴巴地训我们:就兴你们怕冷,不兴兔子怕冷吗?不许放!
结果一冬天都没去看关在柴房里的兔子,到了第二年开春,又多了许多小兔子。我们还奇怪为什么一个冬天,兔子们都饿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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