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远去的烟云 于 2016-2-26 09:30 编辑
1,
当顺子姐说要来自己的公司上班时,李岩着实吃了一惊。他吃惊的样子很是可笑。冲着顺子姐张开了嘴巴,目光却越过顺姐,投向了她身后餐馆的窗外。呼市的初秋时季,街边的钻天杨叶子已是金黄一片。因为是正午时分,炎热的街道上行人很少,多少有些寂寥。
顺子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知所以。
“你是说要来我们公司上班?你开什么玩笑?”李岩把目光收回。
“怎么了?怕我做不来?”顺子笑着说。
“不是,我怕我请不起。”“你知道我们公司的工资很低的。”李岩接着补充道。
“可我要是不为钱呢?”顺子收起笑容,正色道。
“那关二哥也不会答应的。”
“关他屁事!”顺子的嘴角一撇,轻蔑地说道。
“那我也得和二哥打个招呼”。见顺子不象是开玩笑,李岩想了想说。
顺子姐说来上班的事是在李岩认识她不久,当时的他也没完全理解顺子姐此举的深意。
那段日子,李岩正忙着公司开业的事情。租仓库,租门市房,招聘员工,办理工商营业执照,税务登记,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外地人办理这一大堆烂事,难度可想而知。
仅仅是工商局那个胖胖的王姓分管员,就把李岩折腾了一周。按规定准备的材料在他眼里总有瑕疵,话里话外又是行不行全凭他一句话。送了两条烟收了,可李岩感觉这小子还是不太满意。李岩只好向顺子姐问计。顺子姐当时好象在忙,电话里只说了句知道了就收了线,李岩的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顺子姐是不想帮忙还是没办法。可第二天早上,顺子姐就让他直接去分局找一个姓吴的副局长。“告诉他,是我让你找他的就行”。
吴局长很客气,握手时也很有力度,把李岩牵到沙发上坐下后,甚至亲手给李岩倒了杯茶。问清来意后,打了个电话,那个胖胖的分管员就马上上来了。吴局长问了下李岩执照的事,分管员忙说正在办。吴局长让他办好后送到办公室,他毕恭毕敬地应着。
吴局长和李岩随意地聊了一会儿家常,期间,吴局接了三个电话,都简短告诉对方自己有客人就收了线。等王分管员把执照就送来时,不过一只烟的工夫。谢了吴局长,李岩礼貌地告辞。
这顺子姐看来能量不小。出了工商局,李岩心中暗喜。
2,
其实,顺子姐虽然嘴上说来李岩公司上班,但基本上不来,也没要报酬。只是每天上午过来时把她的红色五系宝马停在公司门口的停车位上,自己却步行穿过一条马路去她的服装店。那个时候,呼市的宝马车并不多,这台车停在那里很是扎眼。
办公室里的李岩经常端着茶杯站在窗前,眯着眼睛打量着顺子姐的车,若有所思。
傍晚时分,顺子姐过来开车回家时,李岩常常会出去和顺子姐打声招呼,顺子姐好象很忙,大多只点个头,偶而会聊上一两句,也多是问下生意怎么样或者天气之类的没什么意义的客套话。
真正见识到顺子姐黑白两道通吃的力度是因为仓库出货的一件事。市内的一个客户小尹,早早就开了60吨尿素,却一直没有提货。当然是因为看涨,先买了货放在李岩的仓库中,等行情涨起来了再卖出去,行内人俗称“押货”,和押宝是一个含义。偏偏那年行情不太稳定,春节过后因为各批发商陆续大量到货,而北方却一直干旱无雨,尿素的行情也一直只落不涨。小尹来提货时,每吨尿素的价格和他开票时已跌了五十元,也就是说这一单他纯亏三千元。
小尹曾来电话问李岩是否可以按开票时的价格退货,李岩笑着婉拒了。这也是行内的老规距。票开了款付了,李岩这边也向总公司报了销售回了货款,这货已经等于是小伊的了。换言之,现在是落价,如果是涨价,李岩也不可能让客户再添钱才能提货了。电话里小尹有些不快,话里话外就是你这么大的公司也不差我这一单如何。李岩苦笑着解释了已经报表,且这事虽不大,也不是他这个分公司经理可以操作的。
小尹来提货那天,正赶这边上装卸队给烟农公司到站的磷酸二铵下站入库,来电话时李岩就告诉他可能今天要多等一会儿。可小尹的意思是好不容易卖给乡镇一个客户了,且还没收款,怕行情再落亏得更多,所以提出派自己的装卸工来装车。这本身也不合规。原因很简单,用装卸工的话说是“吃谁喝谁向着谁”,也就是说用自己的装卸工不会在装车时玩猫腻,虽然一但掉库,按规定是由保管员负责包赔的,可事实上每个月只赚千八百元工资的保管员也无力承担,就是说如果仓库出货有什么纰漏,真正麻烦的还是分公司经理自己。李岩本来不想答应,可想到小尹已经亏钱了,事急从权吧,只是留了个心眼,把下乡跑市场的事情先推了,留在公司等着。
果然,事情还是出在装卸工身上。装车时,李岩也陪着小尹来到仓库,一边看着装卸工出货,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货没装完,小尹接了个电话就先走了。李岩还在那里盯着。
装完车后,小尹带来的装卸队长,一个个子不高却很壮硕的男人把保管员小杨拉到一旁小声说着什么。随后小杨过来和李岩说装卸工说这一车尿素少装了五袋,如果给他二百元钱,他也不说。李岩冷着脸问小杨,你的数查准没?车上的数和垛上的数碰了没?小杨肯定地说查了,碰数。李岩让小杨把装卸队长喊过来,正色道:“保管员的数查准了,如果有疑问,那就把车开出去,倒车查数。出了差错还是按行规办,怎么样?”小个子队长听了马上说,数我们不管,你家保管说对了就对了。言毕领着手下人走了。
李岩直觉这事没那么简单,又领着保管员对了一遍数后才回到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小尹来电话了。电话里小尹说货没装够,言词间很不客气。李岩心中有数,反问说装卸工是你找的,装车难道不计数吗?我库里的货不多,刚点过。小尹要求回来倒车,李岩笑了,照理说车出了仓库远离了视线,库方就不再负责,如果你半路卸下去几袋难不成也要我负责?电话里的小尹却说,装卸工发现少装了,但你的保管员不管。李岩说当时我就在仓库,也说过如果有疑问可以倒车的。
两个人在电话里吵着,互不相让。正在这时,李岩看到顺子姐过来了,忙让小杨去喊。顺子姐听小杨说了事情原委,略一思衬,示意李岩答应让车回来倒车查数。等李岩放下电话后,顺子姐说了自己的考虑,大意是小尹此举来意不善,而李岩刚来,如果处理不好,“以后就等着挨熊吧”。随后顺子姐给老公打了个电话,关二哥好象正在外面喝酒,不想马上过来。顺子姐却坚持让他马上过来,言语间不容商量。
放下电话不久,小尹开车领着装货的卡车回到仓库外,他的装卸队长领着装卸工也开着摩托车悉数到齐。李岩领着保管小杨过去,顺子姐也跟了过去。
车卸到一半时,李岩注意到关二哥的小弟,一个双臂纹着青龙的汉子附在顺子姐耳边说着什么,顺子姐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车卸完了,60吨尿素,反复点也是1198袋,少了两袋。保管员小杨立时就懵了,红着脸一遍一遍数着。而小尹却是不依不饶,高声说着做生意不能缺斤少两云云。而此时,仓库外已经聚满了人。李岩的8个装卸工,烟农公司的张经理和手下几个员工也在看热闹。李岩看了下身边的顺子姐。“给人家补两袋”。顺子姐轻声说。李岩和小尹说了,小尹还是不干,说什么车来回走了近一百公里,也得给人家油钱如何,卡车司机也在旁边帮腔。
“小尹,什么事值得大吵大嚷啊?”随着话音,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关二哥来了。
见到关二哥,小尹脸上马上堆满了笑容,双手给他敬了一只烟又恭恭敬敬地点上。关二哥听了事情的原委,脸色沉了下来。
“少装了两袋?你的司机不见数吗?不给装够数就走?”关二哥问。
“二哥,李经理的保管员当时说装够了,我的装卸工也说不够,但人家不给补。“小尹低眉顺眼地解释。
“我听说这个行规是如果数量有争议,可以当场倒车点数啊?你这车开走了又回来倒车就不合规距吧?如果是你的客户把货拉走了,半路上卸了两袋,再回来找你,你认账不?补两袋还不行,还要油钱?有这个理吗?咱可不能欺负外地人啊!”关二哥的脸色愈发冷峻。
“二哥教训得是。只是这事……”小尹虽然不敢分辩,言语间却有着这事与你何干的疑问。
站在关二哥旁边双臂纹龙的汉子听了,忍不住骂道:“尹狗子,二哥给你脸你不要是不?看清楚了,二嫂也在这上班呢!用不用告诉你这买卖二哥还有股?”
小尹听了,连说自己不知内情,造成了天大的误会。“那就全听二哥的!那两袋不补了,倒车的费用也算我的”。
临走时,小尹一再向关二哥解释自己不认识二嫂,还要请二哥二嫂吃饭陪罪。关二哥却不再理他。
众人散了后,李岩请二哥和顺子姐回到办公室坐下,又亲自泡了两杯金骏眉端上来,口中不断言谢。
“不必谢我,谢你二嫂吧!我今天外面真的有事。你小子命不错,你二嫂很少为这些事找我的,她喜欢清静。”关二哥笑着说。
“我是看我这兄弟可怜。老实巴交的来这里做买卖,谁都想欺负下。小尹什么来头?”顺子姐也笑了。
“算是道上的吧,一个小混混,前年和人打架让人卸了膀子,还是我路过时帮忙送的医院。”关二哥倒是清描淡写。
今天的事情得以顺利收场,李岩心中自是万分感谢。当下要请关二哥和顺子姐吃饭。
关二哥忙说那边的酒局还没散场,一干朋友弟兄在那里等着呢。
“请你二嫂就行了。关二哥笑着说。
顺子姐也说有事,以后再说吧。李岩只好说先记着二哥二嫂的大恩大德,哪天有空一定出来坐一坐。
关二哥和顺子姐走了,李岩一个人坐在办公室中沉思良久……
3,
接下来的几天,李岩虽然忙着接待客户,向手下的员工传授营销常识,对账回款,盯着仓库出货,却一直想着请顺子姐和关二哥吃顿饭。当然,不只是答谢这次的事情。李岩知道,他一个外地人想在这里立足,没有人关照是难上加难的。何况看起来这关二哥来头不小,能量可观。
可找了几次顺子姐,人家都以各种理由推了。李岩只好把这事先放一下。直到半个月过去,有一天李岩下乡回来。
李岩刚把车停稳,就看到穿了一条长裙的顺子姐袅娜着身姿一步一步晃过来。李岩连忙下车和她打招呼。
“这是刚回来?去哪里玩了?”顺子姐笑着问。
“玩儿?咱哪有那个福气啊?这几天货走得不好,下乡再找些客户谈谈呗。累死”。李岩一边说,一边用右手揉着后脖筋,一脸疲惫。
“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我看你这里货走得算好的了。这几天别的公司还不如你呢”。顺子姐笑着安慰他。
“那是有你和二哥的关照!”李岩一脸感激。
“感谢不必天天挂在嘴上。现在陪我出去吃饭,愿意吗?”顺子姐似乎不想提起关二哥。
李岩一上车,顺子姐便一脚油门,车子急速窜了出去。上了路的顺子姐嘴角紧抿,不再说话,只是专心地开着车。不一会儿,车就出了市区,拐向市郊的一条新修的小路。这条小路有些僻静,两侧的钻天杨密不透风,车行其中,甚是凉爽。半个小时后,路似已到尽头时,顺子姐又向左转,把车直接开进了一家农家大院。
随着几声狗叫声,一位打扮得干净利落的农村大娘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顺子姐下车,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言语间很是亲热。
“这是我干妈,这位是我的一个小兄弟”。顺子姐笑着给两人介绍。
进了屋,大娘忙着去后厨张罗饭菜了。顺子姐向李岩介绍说,干妈在这里开农家院,饭菜做得很是家常地道,但桌却不多。
“有些象你们大城市说的私房菜馆,别人来之前要定位子的。”顺子姐说。
李岩道:“看得出你这干妈很是利落”。
闲聊了一会儿,大娘亲自双手端了一个红漆方盘进来上菜。一个焦溜肥肠,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家炖笨鸡,一个苦瓜煎蛋,一碟由苦菜、小葾、辣椒、水萝卜拼成的蘸酱菜,一小碗新炸的鸡蛋酱,红红绿绿的,看起来甚是清爽。酒也是自家酿的高梁酒,用细高的白瓷酒壶装了,两个一两的酒杯却是黑黑的粗瓷烧制,放在一起,一黑一白,一精致一粗鄙,却并不碍眼。
上了菜,大娘就出去了。屋子里只有顺子姐和李岩两个人。李岩连忙给顺子姐倒了酒,拿了碗筷,两个人边吃边聊。
事后想来,那天两个人聊得最多的还是各自的经历旧事。顺子姐年轻时曾在自治区蓝球队打球,当年也是技术全面名气在外的中锋。退役后进了一家国企,经人介绍认识了关二哥,企业破产后自己开了家品牌服装店至今。而李岩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出版社,不死不活地过了十几年,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夫妻感情也不好。与老婆离婚后就进了远房表姐的公司。后来一直在下面做分公司经理,也是想远离总公司的事非,因为无论你能力如何,这层亲属关系是抹不掉的。偏偏表姐也是出自国企,因为平衡下属的情绪“杀鸡儆猴“,李岩常常无辜受责。
“好事不能争,挨训躲不掉。”李岩一脸苦笑。
“算了,不说这些,喝酒!”顺子姐两颊飞红,已有酒意。
两个人喝光了一壶白酒,顺子姐又喊大娘烫了一壶上来。李岩点燃两枝烟,一支叼在嘴上,一只递给了顺子姐。顺子姐接过烟,吸了一大口又将烟缓缓吐出,鼻子里的烟也熟练地冒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不嫌你,还用嘴巴吸了才给我?”顺子姐笑着看李岩。
“是我该死,没想那么多,我给你换一支”。李岩说着要抢顺子姐嘴上的烟。
“算了,我还真的不嫌你”。顺子姐轻轻躲开了他的手。
“李岩,小兄弟,你觉得顺子姐怎么样?幸福吗?”见李岩不明就理,顺子姐又说了一句。
李岩沉吟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幸福与否,只是个人的主观感受。与金钱、地位都不搭界的。可这么说,顺子姐会懂吗?
“你看我在呼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儿子省心,老公威风,够幸福吧?可我心里的苦,谁会知道?我又怎么说,对谁说?”顺子姐有些激动,双目含泪,手上的烟也在颤抖。
“对我说,我能帮你”。李岩也有些喝多了……
那天酒醉后,两个人就在大娘家儿子的房间睡下了。李岩半夜口渴睁开眼睛,看着身边一丝不挂熟睡着的顺子姐,酒一下子醒了大半。印象中昨夜后来顺子姐说别看关二哥威风凛凛,但做为男人却早已不行。再后来顺子姐喝多了要摔倒,李岩扶她时她却顺势抱住了他,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不一小心,睡了关二哥的女人,李岩感觉凶多吉少。
4,
第二天早晨顺子姐起来梳洗时,却象没事人一样,对昨晚的事儿只字不提。吃过早饭,两人开车从干妈家离开,一路上顺子姐也只和李岩唠了些弟兄几个,老家里还有什么人之类的家常。直到顺子姐把车开到李岩的公司门前,李岩准备下车时,顺子姐才轻轻说:“李岩,昨晚当我喝多了,什么事也没发生,好吗?”
李岩的身体一下子僵在那里,停了一会,背对着顺子姐说:“我知道了”。随后下车,低着头小心地关上了车门。顺子姐这回没有象以前一样把车停在这里,而是转了方向,开回自己的服装店了。
那一年,中国北方一直干旱无雨,化肥的销售几近停滞。内蒙地区旱涝保收的水浇耕地极少,只占耕地总数的六分之一,其他都是靠天吃饭的山坡地。拥有水浇地农户的化肥早就买了,只等谷雨后开犁就是。可山坡地的农户却一直没有农耕的准备。天不下雨,种子即使种下去也不会发芽,而且暂时不种还可以省下种子化肥的投入。当然,这里的农户除了外出打工和种地,也没有其他的收入来源。可真出去打工,背井离乡的谈何容易。乡下人不怕出力吃苦,就怕出去忙了大半年连工钱也拿不回来。这几年,出去打工的人也少了。种不上地,意味着一家老小全年的开销几乎没有着落。他们苦苦地盼着下一场可以开犁种地的透雨。
心若汤煮的还有李岩这样的化肥批发商们。经营种子、农药的批发商虽然同样卖不动货,但当时的行规是如果真卖不掉种子可以退货的,而农药又大多是从厂家赊销。只有化肥是公司全款从厂家进货,而且厂家也不会承担天气,包括市场价格波动的风险。而且,化肥中销量最大的是氮肥尿素,因为含水量的问题就是当年的货也常常板结。如果真的积压一年,先别说公司背负给银行还款和一年的资金利息的压力,就是第二年开卖,一袋袋尿素板结得一块块巨大的板砖,装卸工的肩膀常常会磨出血来,而且农民不愿意买,乡镇的经销商也不愿意卖。
而且季节不等人,离谷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那段日子从总公司到各地经销商,关注最多的就是天气预报,甚至远在千里之外的沈阳下了雨,公司老总和销售总监也会频频打电话问下这边的情况。李岩和中化公司、烟农公司的经理们一见面,也离不开天气这个话题。而盼什么不来什么。一连数日,当地都是艳阳高照,甚至乱起了旱风。旱风一起,耕地的墒情更差,一锹下去全是干土。
因为吸了太多的烟,说了太多的话,李岩的嗓子也哑了,如一个被圈在牢笼中的老虎一样血红着眼睛一圈一圈地在办公室踱步,焦燥不安。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李岩抓起来一看,是顺子姐打来的。
5,
农家院春风一度后,李岩和顺子姐虽然常常见面,又一起参加了关二哥和其他朋友的几个饭局,却再也没有独处的机会。对顺子姐,李岩有些顾忌关二哥是真的,不敢主动去找顺子姐。而顺子姐自己,好象也没有进一步的意思,虽然对李岩的公司还是一如既往地帮忙。前段时间工商局、质检局联合下来检查,也是顺子姐提前找人打了招呼,来检查的人员在李岩公司门市走马观花地转了一下就走了,甚至没有去仓库。而中化公司和烟农公司虽然在此地经营已有数年,还是被人家挑了标识不符或者检验报告批次不对的小毛病,也都交了几千元的罚款。当然,李经理和张经理问起李岩,李岩也谎称交了。
顺子姐在电话里问李岩在忙什么。“等雨!”李岩随口说道。听顺子姐不明就里,他也笑了。简单说了下生意眼下的困境,忙问顺子姐有什么事找他。
“还真是有点事找你,要不晚上一起吃饭吧?”顺子姐说。
李岩连忙应承下来,饭店选了家离两人的店铺都不远的一家川味馆“麻辣诱惑”。
李岩提前半个小时步行到了饭店。要了一个4个人的小包房,点了一道水煮鱼、一道油爆小河虾,一道素炒苦瓜,一个菌汤;饭是风干牛肉炒咸菜干焖小米饭,呼市的一道很有特色的主食。
顺子姐到达时,李岩早早就在饭店门口候着了。进了包房,李岩先把顺子姐的包接过来挂好,又招呼服务员走菜。不一会儿,菜就齐了。顺子姐惊喜地叫道:“这都是我爱吃的!李岩,你小子怎么知道?”
“呵呵,我这个人是善于从聊天中收集情报的。对了,顺子姐,你喝什么酒?”李岩笑得一脸诡密。
顺子姐从包里掏出一瓶现在已经很少见的铁皮盖玻璃瓶简装白酒来,说是至少是二十年前的宁城老窖了。“关二哥的朋友送的,在我家也放了几年了。算你小子有口福。”顺子姐笑着说。
喝了一会儿,李岩问顺子姐什么事找他,能办到的办,办不到的想办法也要办。顺子姐笑了,看来对李岩的表态很是受用。顺子姐说的是她店里生意的事儿。最近总是感觉有位店员收款时手脚不太干净。正常情况下,店里的服装价格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顺子姐只是给定一个最低价,高于这个价钱多少她是不过问的,不过,卖得高店员的提成也多。近来发现,这位店员经手的服装都是最低价卖出的,而另一位则价格高低都有。“关键是她是我的一位远房表姐,她妈曾经对我妈很好的,甚至说有恩。”说到这里,顺子姐面露难色。
李岩心想,店员是倒班,她一个人在时卖的价格高低恐怕很难抓到把柄,只能从别的方面想辙了。他问顺子姐这位店员是否经手进货的事儿。顺子姐说基本不算经手,一般都是她去和供货方谈好款式、价格、件数,付款成交就是。李岩让顺子姐这次找个理由说去不了,让这位店员去。价钱也由她自己去谈,定完后告诉顺子姐这边办款就行了。
“本来就不放心她,这回进货她不是更可以下手捞钱了?”顺子姐不解。
李岩告诉顺子姐,等进完货,她自己再和供货商对下账,让供货商把这批货的开票底联传过来,这店员捞没捞钱,就一清二楚了。那时,如何发落她,就看顺子姐自己的心思了。
“那我怎么处理她呢?关键是她身份不同啊。我怕我妈那边对我有意见。”顺子姐的心里还是没底。
李岩笑了,告诉顺子姐很简单。如果她更贪钱了,拿到底联后,不必声张,只把那张底联放在这位店员可以看到的地方,她自己会知道怎么办的。
“懂了,你让她自己提出来辞职?而且和别人还不好明说为什么走。”
“YES,”李岩得意地笑了。
“李岩,你这小脑瓜里鬼点子还真不少。算我找对人了。”顺子姐看着李岩,目光里很是赞赏。
“呵呵,不算。这小伎俩你是不稀得用而已。来,顺子姐,喝酒吧”。李岩故作谦虚地说。
那天晚上,顺子姐就在李岩的公司住下了,直到天亮才回到店里。
6,
接下来的日子李岩开始忙碌起来。期待已久的雨终于下了,虽然还没下透,但至少山地也可以耕种了,只是农户们信心不足,购肥的积极性还是不高。乡镇的经销商首先坐不住了,开始赊销。也就是先把化肥赊给农民种地,等农民有钱了,大多是秋天打了粮卖了再还钱。乡镇经销商本来资金就少,第一批货赊完了,虽然还有很大的缺口,可已经无钱再进货。再来时开始和批发商们谈赊销的问题。呼市农资公司和自治区农资公司首先开了口子,其他的批发商只好跟进。节气不等人啊,过了耕种季节,就是想赊也没有人要了。这下子把李岩这个第一年进入呼市农资市场的外地人弄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赊货是找死,不赊是等死。李岩总想起这句老农资的经验之谈。眼看了其他公司都在走货,也只好请示了总公司老总,硬着头皮向下赊货。
对李岩来说,赊货确实有些难度。关键是来这里时间短,对客户没有更深的了解。赊货容易要帐难,但事到如今至少不能等死了。大部分的客户凭着经验看门市大小,资金实力,加上和其他公司经理、业务员的侧面打听和其他客户的说法也还容易搞定。只是有两个客户还是让李岩颇感踌躇。一个是右旗的王姐,一个说话办事很爷们儿的女性。李岩去过两次,谈得还不错,只是进货时过于小心,现款进了几次货,每次都是10吨,8吨的,要和其他客户拼车,找车也是难事。这次李岩电话打过去,王姐意思货走得还不错,只是不想一次进太多,手里也没有那么多钱。李岩说我信得着王姐,货在我库里还不如拉到你门市,卖掉了给我钱,卖不掉就放在你那里,先不结算。王姐有些吃惊,笑着说李经理不怕我卖掉货手里也没有钱给你?李岩硬着头皮说,我当然信得着你,王姐的为人我也打听过,信誉在圈里有口皆碑,再说也不能为难小兄弟我啊。王姐笑着说,要是这么说,你就安排发货吧。王姐要了一车64%的磷酸二铵,吨位要看具体配货的车了。李岩这边刚和配货站打了电话,十分钟不到就回过电话来。只是有两辆车,同一个车主的,上去拉木头。车主的意思如果两辆车都有活儿,就马上过来装车,否则只是一台车就先不走了。李岩知道这几天各公司都疯了一样向下赊货,如果晚了,就是客户有心想要,库房也装不下。反正是个死,一车货和两车货没有太大区别,这边先答应了车主。想了想,又和王姐通了个电话,王姐那边略有些为难,说是怕真销不掉过意不去。李岩见她没提库房的事,心下略安,又把卖不掉算自己的重复一次,下了临时出库单让保管付货。
另一个客户是左旗的,姓吴,名强。李岩也见过几次,销量没得说,在整个左旗占个前三没有问题。吴强也有意从李岩手里赊货,刚过春节就开车来过店里。他的意思是自己客户不缺,销售能力也有,难办的只是资金问题,一再信誓旦旦地保证,货款随销随结,必要时拿门市房甚至家里住宅的房照抵押也没有问题。可李岩还是不太放心。两难啊。一方面左旗离呼市270公里,是呼市销售半径的最远距离了,耕地面积又比其他地区多三成,各大公司都在当地设有分公司,想打进去绝非易事,这倒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可另一方面,因为路远管理上自然有难度,李岩自己不可能象近处的几个区域可以随时去看,随时调整。而且,李岩对吴强的保证还是心存疑虑。各大公司在当地既然设点多年,以吴的能力为什么不和其他公司合作,反而对自己的公司情有独衷呢?当然,吴的说法是其他公司都有自己的网络,而他也是批发,所以容易串货,反而不好处理。另外,自己也想找个大的公司合作,手里有几个好品牌。既可以保证利润,也可以保证质量。这说法看来也是无懈可击。李岩想了两天,还是打电话给顺子姐,想听听她的主意。顺子姐的意思倒没什么,说是关二哥和左旗道上的老大关系很好,如果吴差事,可以摆平的。李岩却不那么想,自己做的是正经生意,非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和道上的人扯上关系。关二哥的势力不小,但自己借用的也只是官方机构的事情,至于销售回款,还是要靠自己。那边吴强也很着急,几次来电话催货。李岩想了下,最后和他商定:李岩这边先安排发货,自己也尽快过去完善所有手续并强调了货款随销随结,到5月底无论卖掉与否,必须全部结清。吴强倒是答应得很痛快。
去左旗的头一天晚上,李岩约了顺子姐。两个人在外面吃过饭,回到李岩住处。刚喝过酒的顺子姐面色微红,明亮的眸子里写满了渴望。两个人宽衣解带,倒向那张大床。台灯下她的身材还是保养得不错的,尤其一对乳峰还很挺拔,两个红如樱桃的乳头早已立了起来,微微颤动。平坦的小腹下黑色的森林密布。李岩跨上去进去的瞬间,发现她的下面已是洪水泛澜了……
雨收云散后,两个人靠在床头吸烟。李岩坦言了对关二哥的顾忌,虽然自己很喜欢顺子姐。说这话时,李岩的目光一追随着吐出的烟圈,心里的声音却是在说,其实我更喜欢你的身体和认识你后的便利,虽然这么想有些卑鄙,但你未必不是。你喜欢的只是我强壮的身体。
顺子姐倒是不太在意,她说关二哥有今天也是有自己的功劳,甚至是……是什么,却没有说下去,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又把滚热的红唇贴了过来……
7,
李岩的左旗之行还算顺利。当天中午11点就下了高速口,吴强和他妻子,一个满脸笑意娇小玲珑的中年妇女小刘早就等在那里。吴老板开一辆丰田霸道越野轿车,李岩的别克3.0紧随其后。先是到了吴的公司,位于左旗市郊一个占地三十亩的大院落。办公室是一排刚翻建的平房,装修虽称不上豪化,在旗县来说,也算很阔气了。硕大的实木写字台,皮圈椅,对面是一排栗子色的真皮沙发。在办公室闲聊了几句,吴强又拉着李岩去了他的库房。库房也很漂亮,钢结构框架,彩钢顶,而且库房的门很高,挂车完全可以直接进来。李岩对这里的仓储条件很是满意。吴介绍说这里是以前的小学校,现在生源少了,学校撤并了,他就自己买下了三十年的使用权。
回到办公室,两人签了联储联销合同,也就是赊货合同。吴强的妻子也按要求做了做了夫妻担保的手续。只是当李岩提出要房照抵押时,有些麻烦。吴强坦言,办公室和库房都没有手续,家里住宅的房照因为贷款也在银行抵押。李岩坚持说这是总公司要求必备的手续,吴强和妻子又出去商量了一会儿,后来说再想办法,真的是总公司要求的也不能让李岩为难。
说完了公事,吴强和妻子又拉李岩出去吃饭。不必说,饭菜很是丰盛,这里是牧区,自然少不了香炸牛肉干和手扒羊肉,干煸羊杂等等。李岩一见全是荤菜,笑着说你们以为我是非洲来的难民啊?就自作主张地换了两个素菜。同桌的还有区公司驻左旗的分公司经理和吴的几位朋友 ,也是销售化肥种子的。席间,陪客们一再敬李岩喝酒,一边说着吴强做生意守信誉的好话,李岩虽然一再表示自己不胜酒力,可最后还是喝多了。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3点多了。李岩在酒店的客房内刚吸完一支烟,吴强的电话又来了。电话里,吴强关切地问李岩怎么样,又称赞李岩喝酒爽快,够意思,够朋友。
李岩笑着说:“说我够朋友就好,接下来你做事也得够朋友啊,是不是?”
“李总,你放心。我一定让你满意,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吴强在电话里信誓旦旦,接着说自己在酒店大厅等着呢,让李岩下来一起去洗个澡醒醒酒,李岩答应说这就下去。
两人又去吴强弟弟开的城区最大的洗浴中心,洗了澡,做了按摩,接着又去吃晚饭。应李岩的要求,晚饭只有吴强两口子做陪,三个人去了当地一家农家饭店,要了一只土鸡和其他几个菜。吴强的妻子酒量也不小,三个人又喝了两瓶白酒,6瓶啤酒,吴强两口子这才送李强回酒店休息。
第二天早上,吴强又过来陪李强吃了早饭后,拿来了一份住宅的房照。“这套房子刚买了不久,我老婆昨天小心眼让我说了。”吴强解释说。
“不过是一份房照,又不要你的房子。再说,这也就是个手续,我上百万的货都先发给你们了,你老婆怕什么?”李岩笑了。
8,
从左旗回来后,李岩又看了下库存,磷酸二铵和复合肥已走了三分之二,算上客户再回来补一两次货,应该问题不大了。只是有一半是赊的,要钱肯定不会一帆风顺,事到如今,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那一年后期销售还是相当不错的。农民种过地之后,一向干旱的内蒙地区却时不时来场透雨,李岩几次下乡看着庄稼长势喜人,从心里盼望着风调雨顺,农民能有个好收成。那样的话,第二年的生意就好做多了。
五月中旬起,乡镇经销商的底肥销售基本告一段落,开始进尿素了。李岩这时也忙着下乡与赊货的客户结算。顺子姐几次打电话,李岩都在出差,自然不会太高兴的。李岩和她解释过几次,也有些烦躁。其实这事儿不难理解,既然是把货赊出去了,早一点回款谁都会早一天安心。更何况大都经绡商都不只是在一家公司赊货,所以谁催款去得早,要得勤,可能就要回来了,后去的就只好一等再等。这个自然是李岩这些年做分公司经理的经验。顺子姐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李岩今年生意做顺了,用不着她了,故意躲着她。李岩颇有些无奈。
到月底时,除了左旗吴经理那里还有30多万的欠款外,其他的客户全加起来还有不到20万了。所以李岩基本上都泡在吴经理那里。要账的日子是很难熬的。吴经理也是天天在乡下收款,偶尔回来一次请李岩吃饭时又大倒苦水:他手里有100多万的客户欠条,原来和客户说好的事儿,底把结束马上结清。可下面的客户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拖着不还,连累着李经理您也在这里候着,真是不好意思。李岩这时真是激不得恼不得,这边催着吴经理还款,那边还得听着公司财务部、销售总监,甚至老总的电话数落。这个行当就是这样,不赊货怕走不掉货;赊货又面临着资金风险。公司的角度是我只要业绩,卖了货收了款才是硬道理。现在李岩这里有欠款,所以挨训也没法辩解什么。李岩电话问了下区公司还有烟农公司那边的情况,也都差不多。正好烟农公司的张经理这几天要过生日,找李岩一起热闹下。李岩说看看回款情况,尽量赶回去。
在左旗等了半个月,吴经理终于把大部分货款收了回来,还有不足10万,也答应一周内筹齐给李岩打过来。李岩又叮嘱了半天,这才开车从左旗回呼市。
9,
回到呼市的当天晚上,正赶上烟农的张经理过生日。张经理找了李岩和区公司、市公司的两位经理,还有当地的几个个体批发商,凑了十个人聚在一起吃饭。就在烟农公司的办公室内。吃的是火锅。羊肉是来自赤峰西乌旗的羔羊,鲜嫩无比且没有太重的膻味。张经理的手下正好从烟台赶回来,带了一箱花蛤,一箱大虾。又洗了茼蒿、小白菜、菠菜、香菜等一大盆青菜,林林总总摆满了一大桌子。李岩带了一箱套马杆白酒过去。
“那就喝这个酒了。”这么多人为自己庆生,张经理很是开心。开始还好,每个人都敬了张经理满满一大杯子白酒,自然是祝他生日快乐,生意兴隆了。
“生也快乐!日也快乐!”市公司的曲经理眯着一双小小的色眼,一语双关。大家会意地笑了。
“好!谢谢哥几个啊!一会儿咱就去日去!”长得人高马大的张经理红着眼睛大声说道。
后来不知是谁提起了工作,提起了爱恨交织的化肥市场,提起了赊货。每个人都有讲不完的辛酸,道不尽的烦恼。
“这行当,真的是孙子干的。”说这话的是区公司的孟经理。
“本来冬储加上销售,最多也就是半年活。现在可倒好,剩下半年还得催款要帐,全年都消停不了。来赊货时那是千恩万谢,什么条件都痛快答应,可到了结算时,那就不是他了。化肥的价格起落,天气问题,都成了他不能按时还款的理由,要来要去,都他妈快成仇人了。”
“是啊,最可气的是有的经销商。到结算时就把手机关了。弄得我几百公里也得开车去找。心里没底啊。”小眼睛的曲经理也深有感触。
“我最生气的是他们说话。动辙就说这一年我给你卖了多少肥。从来不提他自己手里没钱,基本上都是用咱们的货在赚钱!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他妈地上火。手下兄弟大半年没回家了,想着早点回家;公司天天催款要还贷款。这两头挤的嗞味不好受啊!”张经理红着眼睛插话。
“对了,李经理好一些吧?天天下乡,收款收得差不多了吧?”张经理问李岩。
“我?早着呢!再说,我来呼市第一年,也没敢赊太多啊。发货也少,比不了你们哥几个啊!”李岩打着哈哈……
这一顿大酒一直喝了4个小时。10个人喝了8瓶55度的套马杆,又喝了两箱啤酒,都喝多了。
散席后,区公司的孟经理又拉着大家去洗澡。“张经理生日,大家都去日一下”!喝高了的孟经理大声说。
“都去,都去!“大家笑着附合。
哈尔滨会所。呼市装修最豪华的洗浴中心。孟经理把值班经理喊来,让每个人挑了一个小姐带回包间里。
“张经理先挑!”大家一起跟着起哄。
李岩有些喝多了,头晕得厉害,脚步也开始摇晃。一个身材高挑体态丰满的小姐搀着他进了房间。
李岩刚躺到床上,手机就响了。是顺子姐。
“李岩,你回来了吗?”顺子姐大声问,言语间有些怨气。
“哦。是顺子姐啊!我今晚刚回来。烟农张经理过生日,我喝大了。”李岩醉醺醺地说。
“你喝酒不行,喝那么多干什么?现在在哪里?”顺子姐有些着急。
“洗澡呢。”
“老板,喝点茶吧!“正在这时,房间里看不出眉眼高低的小姐说话了。
“怎么身边还有女人?李岩!你老实说,在干什么?”顺子姐火了。
“孟经理请洗澡,我做个按摩!”李岩连忙解释。
“不只是按摩吧?那你好好做吧。”顺子姐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冷冷的。
放下电话,李岩一下子没了心思。他让小姐找一个手法好些的按摩师来,小姐不情愿地走了。
当晚,李岩就睡在洗浴中心的包房里。
10,
第二天早晨醒来,李岩还是感觉有些头重脚轻的。在洗浴中心喝了一碗粥,就打车回单位了。
和财务对帐,又把财务和保管员每天的对帐情况检查了一遍,又去库房转了一下。下午再去银行给公司回款,这一天基本都过去了。
员工们下班了。李岩坐在那里正喝着茶,顺子姐来了。
见顺子姐不太高兴,李岩夸张地端茶倒水地又陪上笑脸,顺子姐的脸色方才好了一点。顺子姐问李岩昨晚怎么没回住处,李岩解释说喝多了,没做完按摩就睡着了。顺子姐盯着李岩的眼睛,缓缓地说李岩你可不能对不起我,如果你真的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可别怪我翻脸。顺子姐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力量。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这就是威胁了。你帮过我,但我也没卖给你啊。李岩有些不悦,嘴上却笑着说哪能呢,借我个胆儿我也不敢得罪你啊。
那天晚上两人又开车去了顺子姐干妈的农家院。酒足饭饱后,还是在那间房里住下了。有了前一天的不快,李岩在做的时候特别卖力气,直到顺子姐紧紧抱着他的腰,下身不住地向上挺着……
雨收云散后,两人斜倚在床头吸烟。
“顺子姐,你真的不怕关二哥知道?”李岩问道。
“也怕!可我没办法,我爱上你了,李岩!”顺子姐喃喃地说,目光迷离地看着吐出的一个烟圈。
“我也爱你,也真怕关二哥!”李岩有些惴惴。
“不过,他即使知道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他有今天,是我弟弟用命换来的。”见李岩不解,顺子姐第一次提起了她的弟弟的死。也算是争地盘吧,关二哥刚混道上时,这里的老大姓熊,人送外号熊瞎子。也是一个五大三粗,敢打敢要杀的主儿。有一天,关二哥和顺子姐弟弟在外面喝酒时,双方起了冲突。对方是有意挑事的,打起来时马上就聚齐了十几号人,手里也都有了斧把、菜刀等家伙。混战中,顺子姐的弟弟替关二哥挡了一菜刀,脸上被熊瞎子砍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满脸是血的他急眼了,徒手抢了熊瞎子的菜刀顺手把他抹了脖子。熊瞎子的手下一时做鸟兽散了。
后来顺子姐的弟弟被警察抓了,关了半年后,被枪毙了。熊瞎子的地盘连同手下都归了关二哥。
顺子姐说得云淡风清,只是提到了自己的弟弟时才有些哽咽。这边李岩却听得心惊肉跳,魂飞魄散。
那天晚上,顺子姐睡着后,李岩却瞪着眼睛,迟迟没有睡意。
11,
从左旗回来10多天了,吴老板答应汇来的尾款却一直没到账。从他承诺的一周过去后,李岩有些沉不住气了。隔一天一打电话,可吴总说是款还没凑齐,就这一两天一定打过来。可几个一两天过去了,可是没有消息。总公司那边就回款问题专门发了简报,李岩的分公司虽说进度还不算慢,可在李岩以往的回款中已经破了自己的记录。以前李岩的分公司每年都是第一个回完款,第一个撤回去。眼看着库里的尿素一天天大量走货,李岩心里知道,再有十天半个月的就应该出净了。尿素都卖完了,底肥的款还回不完,真是有些没法交待了。李岩决定还得再去左旗,把剩下的尾款盯回来。
临走的前一天下午,李岩给顺子姐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一下自己明天下乡的事儿。可顺子姐在电话中马上就不愿意了。她先是说李岩躲他,回来后她不找李岩,李岩从来不主动找自己。李岩解释了这段时间尿素大量走货,每天都要给公司回款,完事再对账,真的是忙得脚打后脑勺。顺子姐又说,既然这么忙,你还走什么。左旗那里是不是有什么牵挂了啊?李岩耐着性子说了回款的事儿,他不去盯着根本没头。顺子姐说,你要是那么着急,我就找关二哥和左旗道上的说一说,比你去还管用。
“我一个正经生意,总找道上的做什么?”没了耐性的李岩脱口而出。
“你的意思是我们都不是正经人呗?你早干什么去了?这一年多少事都是我们不正经的人帮你摆平的?你是不讲良心还是急着和我们撇清关系?”电话里的顺子姐勃然大怒。
李岩情知自己口不择言,连忙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外围的事自己刚来处理不了,让关二哥和顺子姐帮忙已经不好意思了,生意上的事儿还得自己去一点一点处理。再说催款的事儿都找道上的帮忙,传出去其他客户听了也会反感,对以后的生意没好处。
顺子姐却是不依不饶,在电话中把李岩骂了个狗血喷头,她怀疑李岩左旗那边认识什么年轻妹子了,把魂都勾走了,回来了几天还得再去。并威胁说李岩以后的事情都自己处理吧。
“找正经人去帮你办吧!”顺子姐余怒未消。
李岩一再解释自己去左旗就是催款,根本没有什么年轻妹子。来呼市一年,就认识了顺子姐你一个姑奶奶。
“我心眼小。装不下别人了。”李岩强忍着火嘻皮笑脸地说。
“这还差不多。那今晚陪我啊。”电话里的顺子姐转怒为喜。
李岩连忙答应下来,放下电话,感觉自己头大了。
12,
李岩的左旗之行很不顺利。那天顺路又看看别的客户,聊了聊化肥的效果和尿素的行情。黄昏时分,才到吴强的公司。吴的爱人小刘,上次赊货时曾一脸笑意的中年女人见了李岩很是不悦。
“李经理,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这两天就给你打过去吗?”她的言语间很不耐烦。
真的是两副面孔了。当初找我赊货时你怎么不是这个态度?李岩心里窝火,脸上却满是笑意地说:“我下乡,正好顺路,来看看吴老板和弟妹”。
小刘说吴强出去要账了,要李岩坐一会儿等着。这边给吴打了个电话。吴在电话里说,还在客户那里,要晚些回来。让小刘先安排李岩住下,等他回来。吴的弟弟在左旗经营一个洗浴中心,吴也有股份。李岩前几次来都是住在那里。
小刘要陪李岩过去。李岩说自己去就行,“你家的服务员都认识我了”。李岩话里有话,意思是为了回款我来了太多次了。
小刘是聪明人,自然懂得李岩说的是什么,只是笑着不做声。
开了一天的车,李岩真的有些累了。洗了个澡,又做了一个保健按摩,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醒来已是凌晨3点了。肚子有些饿。李岩起来烧了点水,泡了一个房间里的碗面吃了,却再也睡不着了。只好开了电视,斜倚在床头吸烟。电话响了,那首熟悉的《斯琴高莉的伤心》的歌声在深夜里更加凄惋。李岩以为是吴强打来的,接了电话却听到顺子姐在窃窃地笑着。
顺子姐说自己刚刚和朋友去歌厅唱歌回来,打个电话查下岗,看看李岩现在是不是还搂着一个。
李岩苦笑着说,开了一天的车,既没那个体格,也没那个心情。顺子姐问李岩哪天回来,李岩说还没见着真神呢,谁知道吴的款要的怎么样了。顺子姐没搭茬,说那就休息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李岩一个人看了一会儿无聊的电视,天微明时,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8点了。李岩一个人去外边吃了一碗抻面,就又开车去了吴的公司。
吴还是没在。小刘说昨晚喝多了,歇在乡下了,说是今天回来。李岩坐了一会儿,心中烦闷,一个人开车出去了。左旗郊区有一召庙远近闻名。每年的4月13日至17日有庙会,吴曾经邀请过李岩过来玩。李岩怕给人添麻烦,只说自己事多走不开就推了。今天等人等得心焦,就一个人过来转下。
在内蒙工作了几年,李岩知道,所谓召庙,是蒙古族喇嘛教寺庙的统称。而左旗召庙之所以远近闻名,是因为有一座建于辽代的“真寂之寺”。真寂之寺早已不见踪影,但其时在沿陡壁开凿的石窟尚存。景区的文字介绍说应有中南北三窟,李岩只选了中窟来看。中窟正中为释迦佛涅槃像,俗称卧佛,佛像两侧有菩萨及弟子像,作痛哭流涕状,形象逼真,惜已残损。目前只做为目前善福寺的一部分。关于善福寺,据说建于清代初年。传说中在清朝乾隆年间,有一位名札木杨史达巴的葛根从青海的塔尔寺来到了灵岩山,他见该地山灵地吉,尤其是辽人开凿的石窟,古老而又神秘,于是,葛根-便住了下来,并筹划建寺奉佛。一天午夜,只见石窟内卧佛头顶有一束白光闪射出来,穿透山石,在山顶桃石之上向四面八方散去,这样,更坚定了葛根-建寺奉佛的决心,于是,他遂与巴林札萨克说,灵岩山及附近诸山与山西五台山同为佛山,应该建寺奉佛,以保风调雨顺,百姓富贵平安。所以此地也称北五台。
因为不是节假日,所以当天游人不多。李岩一个人拎了一瓶水在景区随意走着,倒也自在。殿宇威峨,桃石灵秀,李岩却没有在意,只是山石一侧浮雕着一个辽代护法神的形象有些特别。一个真人大小怒目圆睁的壮汉持剑而立,线条简拙,颇具古意。李岩正在用手机拍照,电话响了。
这吴强总算回来了。
13,
李岩马上出了景区,开车回到吴的公司。 一见面,吴强握着李岩的手就开始诉苦,无非是下面的客户也没有钱,农户们要一直等着秋天庄稼成熟了,卖了粮才能还钱。他只能一家一家地走,有多少先拿多少,应该差不太多了。李岩苦笑着说,吴老板辛苦了!我不也是一直在等你嘛,公司天天打电话催款,我都快被逼疯了。
吴让小刘先和李岩对账。账目没什么问题,上次李岩走时和小刘对过的。小刘站在那里也不明就里。李岩还是回到车上,拿出笔记本和小刘重新对了一遍。吴强让小刘和李岩先去打款,完事回来吃饭。
在银行里,李岩见小刘只打了三万,还有六万八千的余款没打。问小刘时,小刘拿着存折给李岩看余额。
“他就要回来这么多,都给你打过去了。”小刘说得理直气壮。
回到吴的公司,李岩和吴商量,是不是再凑凑,或者找亲戚朋友周转一下,把尾款结清算了,自己也可以早回呼市,那边这几天出尿素也忙得很。
“上百万的货款,大头我都给你了,还能差这点小钱吗?”吴强很不高兴。
李岩只能耐着性子,赔着笑脸和吴强细说了公司的规定,底肥款正常都在五月底结清,公司也等着回银行贷款。如果到时结不清,公司会让客户承担利息的。而且,这个在赊货前都说了,合同上也写得清清楚楚。因为第一年和吴合作,李岩也直接找公司老总说了这边的回款慢的实际情况,而且是第一年来新市场,所以和小刘的对账上也没加利息。这已经是自己能做到的极限了。
见李岩这么说,吴的脸色才缓下来,反复说自己也没想到今年下面的客户回款这么费劲,自己手里还有一百多万的欠条,收上来的款都打给李岩了。
小刘见两人有些僵,连忙催着吃饭去。
酒桌上,面对一桌子菜,李岩却没什么胃口,只是低头大口喝酒。
“这行当,真不是人干的。赊货时都是好哥儿们,结算时却闹得红头涨脸。公司逼,客户烦,这风箱老鼠的嗞味不好受啊。”
两杯白酒下肚,李岩红着眼睛长叹道。
吴强说自己也理解李岩的难处,可下面客户不还钱,自己也真没办法。
“我这两天下乡和客户也没少急眼”。
李岩还是让吴强想想办法把尾款结了,自己也不能天天耗在左旗啊。吴老板勉强答应了。
那天晚上,李岩喝多了。
第二天上午起床后,李岩去外边喝了一碗粥,忍着头痛开车去了吴的公司。小刘说吴又下乡清账去了。李岩坐了一会儿,就回住处了。
第三天,吴没回来。
第四天……
第五天……
直到第六天上午,李岩才接到吴强的电话,说尾款凑得差不多了,自己也正在往回走,让李岩等他一起吃中午饭。
那天李岩一直在等吴强,等得心焦。中午12点给吴强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接。李岩心中突然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
14,
吴强出事了。
那天直到下午3点,李强才接到小刘的电话。小刘在电话里哭着说,吴强出了车祸。李岩的脑袋嗡的一声,一下子懵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问现在什么情况。小刘说交警打电话说是人伤得很重,左旗旗医院的120去车了,正在往回赶。李岩连忙下楼,坐进车里,打着火,却发现自己的腿抖得厉害,根本没法开车。
他坐着出租车到了左旗医院。手术室外,见到了哭得两眼红红的小刘。小刘说吴强伤得很重,头上緾着厚厚的绷带,左腿也骨折了,进手术室前还在昏迷中。李岩连声安慰着小刘,一边问她这边有没有熟人。小刘说医院的副院长是吴强的远方亲属。李岩连忙拉着小刘去找,从自己包里拿了两万元钱送了。副院长也进了手术室。
外面,李岩和小刘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
半夜12点半,吴强才出了手术室,直接住进了重症监护室。李岩让小刘先回家找下吴强汽车的保险手续,自己在监护室一直盯着。
第二天一早,李岩又去交警队开事故报告单,接着去保险公司报案。办完后,已近中午了,给小刘打了一个电话,说是吴强还没醒过来。又去饭店要了饭菜,拎着去了医院。
李岩和小刘简单说了一下这边保险公司的事儿,让她不必着急,事故认定责任方不在吴强,肇事的大货车已被交警扣了。车主也正从呼市赶过来送钱处理。小刘对李岩很是感激。
第三天,吴强还是没醒。
第四天,……
第五天的晚上,李岩和小刘都在吴强的病房时,小刘说真不知道吴强还能不能醒过来,也不知道下面的事儿怎么办。李岩说,他去问过那个副院长,吴强这次伤得很重,主要伤在颅骨。不过,手术还算成功。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李岩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李哥有什么话直管说。”小刘急着问。
李岩的意思是,吴强没醒过来时,现在有医生护士24小里监护,暂时也用不了太多人。小刘这边应该整理一下客户的欠款,亲自给他们打电话。就说吴强现在治病需要钱,让他们都想办法马上还款。
小刘说这两天急得都忘 了这事了,李哥说得有道理,我这就回去打电话。
“别说吴强没醒,只说现在医院不让探视就行”。小刘临走时,李岩又叮嘱了一句。
吴强直到第七天早上才醒过来,看着趴在床脚昏睡的李岩,半天才醒过神来。吴强告诉他小刘刚走,他这就打电话把她叫回来。
小刘是跑着进病房的。吴强让他们两口子说说话,自己出去吸了一只烟。李岩给公司老总打了电话,老总听说吴强醒过来了,也长出了一口气。
李强再进病房时,吴强和小刘正在说话。小刘说她和吴强说了,这段日子李哥一直在医院陪着,而且交警、保险的事儿也都是他帮着办的。李岩说吴强醒过来就好,朋友间有事不帮忙还算什么朋友。吴强伸手和李岩重重地握了下,让小刘抓紧把李岩的尾款结了。小刘说李哥出的招儿,下面客户的款也都还得差不多了,李岩的货款,她马上去办。
李岩到银行查到款到账后,又去医院去看了下吴强,推说呼市那边有急事需要处理,自己也马上回去了。李岩说前几天吴强没醒,也吃不了什么东西,扔下一万元钱算是自己的心意。吴强和小刘没收,说是李强也是给别人打工,一年也收入不了几个一万。而且这次事情前后多亏了吴强张罗,以后一定感谢。
回去的路上,李岩开着车,想着自己为了这笔不到十万的货款,已在左旗等了快二十天了。如果吴强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尾款什么时间能要回来,甚至能不能要回来,都是一个未知数,想想都让人后怕。这破行业,年年赊货、催款,真是腻歪透了。
他一天也不愿意多待。
15,
从左旗回来后,李岩又忙着其他客户的结算,当然不会那么顺利,但与左旗吴强的事儿来比,那就算不得什么了。还是要下乡一家一家地跑,好话说尽,胃也被白酒灌的天天不舒服。李岩后来想,自己从那时起或者更早就萌生退意了。
本来按化肥行业的惯例,赊给客户的货,无论是否销净,客户都应该现款结算的。可事实上,谁也无法真正做到。也有不讲究的客户会把剩货送回来或者干脆就放在自己那里,等明年春天再卖。今年李岩结算时要求实在不能买断的客户把剩货全送回来,客户手中一袋不留。个别客户对此也有意见,意思说放在他库里和李岩库里没什么差别,都得等到明天春天再卖,而且送回来也有装车和运输的费用。保管员也找到李岩说送回来的货破袋多,检斤后肯定会有损耗。
李岩坚持说这是公司的规定,销售结束时公司会派人下来清点库存。费了些周折,也都全送回来了。这个有意无意间的坚持,却为后来李岩的全身而退省了许多麻烦。
底肥款全部结清时,已是6月底了。尿素还在正常走货。
一天下午,临下班时外面下起了大雨。这样的天气不可能再有车来拉货了,会计和保管员对完账也都下班走了。李岩自己坐在电脑前吸烟,一边整理当日的销售报表。
手机响了。来电话的是总公司的小王,也是老总的弟弟,和李岩私交不错。小王向李岩透露了一个消息,总公司近期要升调李岩为内蒙大区经理,管理呼市、通辽、赤峰三个分公司。因为赤峰的管理有些问题,可能要常驻赤峰的。
“李哥升职了,记得回来要请客啊!”电话中的小王很为李岩高兴。
“我这可是无意中听说的啊,老板打电话时你就装做不知道。别把我卖了。”临收线时,小王又叮嘱了一句。
放下电话,李岩也有些欣慰。自己在公司已经十年了,开辟了三个新市场,组建了三个新公司,转战辽宁、内蒙多地,这次升职不管怎么说也是对自己这么多年辛苦工作的肯定。
李岩想了想,拔通了顺子姐的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我还以为你把你姐忘了呢!”顺子姐嘴上这么说,却很开心。
吃饭时,李岩说了自己可能要升职的事儿。本以为顺子姐会为自己高兴的,可没想到她听了,马上拉下脸来。顺子姐问了下李岩走后呼市这边怎么办,李岩说不清楚,公司应该另派经理来,自己也会常来。
“那就别派了,关门吧!”顺子姐面色冷峻。
李岩懵了。
顺子姐接着说,她能帮忙自然也能找麻烦。呼市的黑白两道她都好使,只要她一句话,什么生意也别想做。
“还有,李岩我告诉你,上次你在左旗。早上给你打电话时,我就在你楼下的房间里。那天晚上你如果真找小姐了,我就煽了你!”李强一听,不寒而慄。
“可是,为什么啊?”李岩没想到顺子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知道吗?你走了,我怎么办?我守活寡这么多年了,总算遇到你,你又想走?”顺子姐咬牙切齿地说着,俊俏的脸庞一时竟有些狰狞。
我只是你的泄欲工具?还他妈以为上床就是两情相悦呢。自己真他妈傻透了。李岩在心里骂着自己,却陪着笑脸说,我又不是不回来。呼市这里也归我管啊。
“那也不行!”顺子姐根本不容商量。
李岩没招儿了。后来两人只是喝酒,不再提这件事儿了。顺子姐打车走时,脚步已是趔趔趄趄。李岩回到住处后,扶着马桶边吐得稀里划拉,把苦胆水都吐出来了。头也涨痛不已,一夜未眠。
16,
第二天上午刚上班,保管员找李岩,说是不知是谁在仓库门口停了两台挖掘机,把库门堵得严严实实。
李岩心说,这就来了。
给顺子姐打电话,先是不接,后来干脆关机了。李岩没办法,只能去店里找她。可她也不在店里。李岩只好给要来拉货的客户解释说,今天盘点库存,破损的尿素也要检斤换袋,让他们明天再来。
一直到了下午,李岩终于打通了顺子姐的电话。李岩的嗓子已经哑了。李岩只说自己决定了,哪也不去了。顺子姐说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临下班时,保管员又去库房看了下,果然,那两台挖掘机已经开走了。
李岩一下子松驰下来,一个人在房间里枯坐着吸烟,想到自己这些年的奔波,与工商税务技术监督局这些官老爷陪笑脸装孙子,想到赊货要账时寝食不安抓耳挠腮的闹心,还有眼下顺子姐这个麻烦,快升职的一点欣喜已经荡然无存,越发心灰意冷,退意萌生。而且这退意象一棵不用浇水施肥,甚至不用阳光空气的妖树一般,很快在脑子里长得根深蒂固,枝繁叶茂,挤得脑子里满满当当,涨得生痛。升职了又如何?只要这个行业赊货的方式不改变,以后面对的只是更多的麻烦,而且除了解决自己的麻烦还有分管分公司的麻烦。这次左旗吴强的事就是个例子。吴强出车祸重伤,好歹醒过来了。如果真没了,这钱再要不回来。自己走也走不了,还欠公司一大笔款。还是换个工作吧,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漂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找个人,再成个家,每天能一起去市场买菜,回来坐在一起吃饭就是幸福了。只赚钱有什么用?光是喝酒也快把自己喝废了。前半生是不顾身体拚命赚钱,后半生再用赚来的钱保命。这样的日子也不是李岩想要的。如此说来,眼下顺子姐的这点麻烦只是自己退出这个行当的催化剂而已。
李岩在后半夜睡得挺香。
老总来电话了。小王的消息没错。李岩谢了老总的抬举,只说工作上的事儿自己也有其他考虑,准备明天回沈阳当面汇报。老总很是诧异,等了一会儿才说,那就等你回来再说吧。
李岩开车回到沈阳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李岩直接去了公司。
老总很是热情,甚至亲自给李岩倒了杯水递过来。李岩先是对老总这些年对自己的培养表示感谢,并且直言自己不想干了。
老总很不理解。在这些分公司经理中,李岩很是稳重,工作能力也很出色。无论在哪个分公司任职都能担起来,也没出过什么问题。为什么会在升职的当口提出辞职呢?
李岩说自己累了,关键是对这个行业,特别是赊货收款这块厌倦透了。
“不赊卖不掉了,赊了回款又太费劲。在收完最后一笔款之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李岩苦笑着说。第二年周而复始。李岩说这些年别家的公司都有些死账。他当然没提总公司这里,其实情况也差不太多。李岩知道几个分公司经理手里也都有根本要不来的坏账死帐挂在那里,每年也只能先申请才领一部分提成,其余的也都压在总公司。这个行当,做业务的很少有人可以全身而退。这些年李岩经手的公司账目没出问题不是自己幸运,而是付出了更多的努力。
“可一但出了问题呢?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年年赊货,这里面有些风险是根本控制不了的。而且,我这里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我对我表姐和你也交待不了。”没有了顾忌的李岩索性说个痛快。
“我只想在自己经手的事情上都办得利利索索,不在这里工作了,姐弟还是姐弟。别弄得连亲戚也做不了”。
见李岩态度坦诚,老总倒也没有往下深说。只说李岩走了,呼市那里公司也派不出合适的人选。李岩的眼前一下子出现了那两台堵在门口的挖掘机来,晃来晃去地扎得眼睛直痛。
“那还是先撤了吧。那个地方赊货严重,而且外围的事情很不好办。做生意的就好象是唐僧肉,谁见了都想叨一口吃。”李岩说道。
接下来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剩货调货的事儿。晚上老总要请李岩吃饭,李岩推了。
“等所有的事儿都利索了我回来再吃吧。到时我请你和表姐!”
李岩说道。
17,
从沈阳回来后,李岩开始不动声色地着手撤离呼市的工作。和保管员只说是通辽分公司那里农民还能种一茬绿豆、荞麦之类的晚田,公司要求马上把库存的底肥找配货车调过去。同时,悄然加快了尿素的出库……
一周后,底肥调走了。尿素也出净了。底肥装车时,烟农公司的张经理正好过来,在仓库找到李岩,很吃惊这时候还能出货。
“农民都种完地了,哪有买肥的了?是公司调货。”李岩解释。
“如果还需要,想着点儿我啊。我库里还剩了二百多吨货呢。”张经理倒是对此深信不疑。
李岩连忙笑着答应下来。
出尿素时,有天顺子姐找李岩吃饭。李岩马上答应下来,却说正在装车出库,自己不能走远。两人就在公司的附近找了一个饭店。席间,李岩和顺子姐谈笑风生,闭口不提挖掘机的事儿,仿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饭后顺子姐要去李岩公司时,李岩说今天出货多,估计装车要装到很晚,员工们都没下班呢。
说这话时,李岩看着顺子姐俏丽的脸,竭力压抑着心中的厌恶,脸上却表现出很渴望的神情。
“等我忙过这几天,我找你。”李岩一脸真诚。
“这几天真想你了!”顺子姐有些怅然。
“我也想你啊!”李岩色色地说。
顺子姐走了,李岩望着她的背影,把手中的烟头摔到地上,狠狠地用脚捻灭。
接下来的几天,李岩忙着领着财务对账,并把手中的货款全部转回公司。员工们这个月的工资也提前发了。看着一年来跟着自己忙碌的员工,李岩心中有些不舍。那也只有等离开后再和他们说感谢,道再见了。想起那两台堵在仓库门口的挖掘机,撤公司和自己辞职的事儿眼前还是不能流露半点口风。
在呼市的最后一天上午,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李岩一个人冒雨去工商局和税务局办完了注销手续,孤零零地站在街头看了一眼这个刚刚熟悉的城市,悄然开车离开。
上了高速,李岩才真正放松下来。漫天大雨中,雨刮器快速地来回扫着挡风玻璃,车中的李岩紧盯着路面小心地开着车,突然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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