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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态真好,做事沉稳、执着。不止一次,有人如是说。
也许,不是心态,是冥顽不灵,不肯被外物搅了我的局?水有水的沉静,云有云的逍遥,我只想安然而行,怀揣虔诚和眷恋,看沿途的风景,并抵达目的地。
适逢周末,先生说:骑车,去不?于他或许是玩笑,毕竟不在同一层面:我偏爱远距离、高强度运动;而他呢,喜欢听着曲子,悠哉哉度过一段时光。
但我就笑了,跳起来,推车出门。先生诧异之余,却也笑了,他习惯了我的不按常理。多数时候,我都这般存活着:随心所欲,自由散漫。我的坐标,是快乐,是从容,不刻意固守,也不刻意改变。
川西旅游环线,拒绝重车驶入,且有自行车绿道,行程便愈发自在。夕阳的余晖,漫漫挥洒,虽有初冬的沁凉,也颇为惬意、舒心。先生转回了头,笑眯眯看我,并随了音乐,轻晃着脑袋,很陶醉、很享受的小样,逗我说:美女,听音乐不?
嗤之以鼻,我瞄他一眼,脚下稍着力,呼啦啦就冲,经过他身侧时,忘不了示威般,扬声高歌:“今天空气真正好,喔喔,高高兴兴骑着单车跑……”
先生哈哈笑,速度不变,只叫:“美女,慢点、慢点,别辜负了风光!”
我都快忘记了,有多久没静看时光?茫茫然奔走,太多琐碎、太多忙碌,忽略了方向,也忽略了初始,只竭力安抚心情,让渡一些空间,腾空一些时间,不肯被颓废湮没。所幸,我还在我的坐标里,我的局虽有跌宕、惊险,总还不算太凌乱。
这是盘山公路,右侧是山林,左侧是水湄,都是造物主的馈赠。
南方的初冬,水位下降了,水却格外清洌。斜晖脉脉里,有蒹葭苍苍,白鹭翩然而起,似在遥望一段相遇。河滩边,苇花和茅絮随风蓬飞,像浣纱女的水袖曼舞,若是再来点霏霏细雨,岂非“一蓑烟雨萧瑟处”?好在季节还不至于太凄清,倒能让人忆起儿时,将新嫩的茅杆塞在嘴里,嚼出的甜滋滋的味道。原来,这些落地生根的土著居民,从不曾有半分的遗忘,它们守候着贫瘠的土地,也守候着最初的情怀。
河床里,或躺或卧的,都是石头,那种鹅卵石。或长,或短,或扁,或椭,总归是圆滑的。经过时光的雕琢,锋芒和菱角都已收敛,只静默在黄昏里、夕阳里,它们的阅历刻写成细纹,静候人用心翻阅。夏季时分,会有小孩子赤脚涉水,将它们翻来覆去,却是为了找寻小蟹或小虾;偶有玲珑奇巧的,还会受人青睐,被带走珍藏,但更多时候,它们安然在水畔,都怀了一颗柔软的心吧?
有鸟声在山林里啾啾,许是为草木而欢歌?从眼前一掠而过的翼影,令人浮想联翩并忽而想乐:踏着单车飞速疾行,衣襟被风鼓动翻卷,不正像挥着翅膀的鸟儿吗?天际漂浮的云朵,若连绵起伏的思绪,托得身心都飘飘然,在季节里轻灵、鲜活。恍然明白,视线抬高或放低,越过“我”的困囿,就能折射成别样的意境。
山林早已画好彩妆。崖壁上,常青藤和爬山虎缠络、盘绕,攀援而行;山坡上,灌木树和乔木树参差错落,常绿树和落叶树彼此映衬;树林间,短的是草,长的是藤,披覆摇缀,俯仰多姿。绿的,黄的,红的;由低到高,由高及低,无尽的韵味,满眼的繁华。
“哎,美女,加油啊——”先生扬声吆喝,惊扰了我的天马行空,他叫道,“天黑前,我们得返回呢!”
是了,眼前的景致再好,却只是沿途的点缀,不该成为前行的迷障。我赶紧应答先生,并收回了目光,摒弃诸多的思绪,只管埋头骑行,去追赶先生的节奏,却还忍不住深呼吸一口,那是混杂着水汽、草味、叶香的洁净和清洌,能荡涤胸中的尘埃和浊气。
赶上先生时,他笑着歪歪头,示意我看路旁:“好多的三叶草……”先生的意思我能懂,自从儿子说,寻找到“四叶”、“五叶”,就会获得幸福之后,他就关注起这平凡的草来。这么说,在这一路的同行里,我肆意放飞思绪之时,先生也在寻觅他的关注点?而他的视线所在,竟是落在“三叶草”之上吗?或许他在思忖、在微笑:就在我们的身边,隐藏了许多的幸福之叶,只待用心、用情去发现,去验证?这大俗的家伙啊,永远是懂得生活真谛的,也总是反衬了我的矫情和浪漫,嗯,用先生的话来形容,是我的不着边际。
“偷得浮生半日闲”,非为无所事事的闲散,而是放空心情,沉淀自我,以便删繁就简,从芜杂里脱困而出。我和先生虽各有取舍,却又分明殊途同归,在草木气息的流淌里,寻找到前进的目标和方向。
古语云:“心悦则物美,心悲则事哀。”心融于山水,情寄予自然,纵千山荆棘,万道沟壑,又有什么不能安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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