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冰菊舞 于 2015-12-5 11:48 编辑
丑丑的继父亲亲的爹 雪小禅 那年,她十岁。 十岁生日那天,她的爹再也没有从井下上来,瓦斯爆炸后,她的爹,永远的离开了她和娘。 娘几乎哭瞎了眼睛,一年之中,头发全白了。 娘说,孩儿,娘带你走人家吧,这样你就能上学了。 她哭着哽咽着说“好”,因为再坚持下去,娘也要累死了。 娘带着她嫁人了,是远方表姑说的男人。她不愿意离开家乡,那男人说,那我去她家吧。 她第一次看到他,惊住--他怎摸这摸老土?和他的亲爹相比,他好象老了不止十岁,眼睛小得只有一条缝,已经满脸是皱子,有五十岁了吧?她看到他就烦。 这个男人取了她娘后,也去矿上干活了,发了工资,一分不少的全交给她娘,下了班,买棉花糖葫芦给她,期望她叫他一声爹。 她偏不。 娘让她叫,她执蝣的说,凭什么?我爹爹已经死了。他站在一边,尴尬是笑着说,那就叫叔吧。 叔她也不肯叫,嫌他逊遢,而且他吃饭也没吃相,呼哧呼哧的。 十四岁,她到镇上读初中了。每个周末,他跑来接她,家里只有一辆自行车,娘不会骑,只能他来接她,一路上他问长问短的,她答得很少,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和他说。同学问他,那个接你的男人是谁?她冷漠的回答,一个远方的亲戚。 但他每次来看她,都会带好多好吃的给他,他说,你娘让我带给你的。后来有一次发现,娘并没有带东西给她,是娘说漏了嘴,娘说,家里用钱紧,这个月就不带什么给你了。 但是她还是收到他送来的饼干和奶粉,他说,你娘说了,你正长身体呢,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虽然来自农村,可她觉得,自己并不比那些城里的孩子吃得差。她知道,是这个男人关心着她。那时,她小小的心理,有了些许的温暖,但那一声爹爹,她是叫不出的。 她考上了高中,他说,不如,我们搬到城里去吧。 娘反对,说搬到城里做什么?怎摸生活啊? 他说,为了孩子啊,孩子要到外面租房子住,我们能放心得下!再说,城里的钱要比这里好挣些,矿上马上不行了,我得多给你们两个挣点钱,孩子还要上大学呢。 那时她十七岁,柃呵责衣角想哭。上高中的费用很高,他凑不够学费,去卖了血。抽屉里,有他卖血的单子,她是偶而看到的,那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刘大苍。很恶俗的名字,看得她想掉眼泪,她说,叔,谢谢你。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搓着手,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他不善言谈,却总是和他找话说。有一天他听到他和娘说,这孩子多可怜,十岁没了爹,如果我再不对他好点,心里说不过去啊,明天是孩子的生日,你问问她喜欢什么,咋两送她。 那是第一次有人给她过生日,是他亲手弄的面条,还有送给她的一匹小马,布是,花十快钱从集上买来的,因为他属马。她吃着面条,觉得心头哽咽。 为了她,他们全家搬到城里。 他在街上做了修鞋匠,娘摆了水果摊。他天天要路过娘的水果摊和他爹的修鞋摊,他永远在那里忙碌着,有时看到她,他总是说,你等等。 他的鞋摊旁边,挨着一个面包店,还有一个烤红薯的。有时,他会个她买一块面包:有时,会买一块烤红薯,然后笑呵呵的继续修鞋。 他一笑,眼睛就更小了,他呆呆的站在风中,举着那块烤面包。 她知道,他挨着面包房很近,可她肯定,他一次饿没有舌得吃过烤面包。 那时,他有了和他相依为命的感觉。 不幸的事是在她上高二是时候再次发生的。 她的娘,突然倒在水果摊上,再也没有醒过来。她想,她是个苦命的孩子,没了爹,又没了娘,从此,她靠谁? 他说,孩子,不要哭,有叔呢。 是啊,她还有个叔!她的丑叔!她和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男人将会如何?没了娘,他还会管她吗?还会在这个家里待下去吗?是不是还要娶一个女人做她的后娘? 他什么也没有说,还是早出晚归,给她做饭,嘱咐她多吃饭。她学习忙,她的衣服全是他洗干净后叠好的。 一年后,她考上了重点大学,她拿着那张录取通知书哭了,他说,叔准备喝点酒庆祝庆祝。 那时,她想叫他一声爹,但她还是说了一句,叔,我去给你抄两个菜。 她上大学,要很多的学费。他回了趟老家,把家里的老房子卖了,他说,以前总想老了还乡,现在不想了,卖了以后供你上学,只要你上出学来,叔就放心了。 她是带着他卖房子的钱去上大学的。 他每月寄来生活费,她知道,那是他一块钱一块钱攒起来的。那些钱,经历了多少风吹日晒啊,他的头发已经白了,脸更黑了。 后来,她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托福,去美国之前,她回家与他告别。 那是她见到第一次流眼泪,他说,孩子,外国要是不好就回来,不要担心叔,我会过得很好的。 她也哭了,说,叔,我担心你一个人……他就哽咽着说,没事,叔是铁打是人,你放心。 她走时,他去送他,她说,叔,或吧,您多珍重。他挥着手,风吹起了白发,临走,递给她一个包,红色的纸包里包真什么东西呢? 她在火车上打开,她呆住了,是一万块钱。有一百的,有十块的,有一块两块五块的,很烂的一堆破钱,她抱着那堆钱,哭了。 几年后,她飞回来,是为他处理后事的。 他突发脑溢血,死在了绣鞋摊上。 收拾他的遗物时,只有几件衣服,有的,还补着补丁。 还有一件,是他买的那匹小马,他一直留着。白色的马,还是那样的漂亮,那是她收到的唯一的生日礼物。 钱不多,照样是那样脏,在柜子底下藏着。 她为他定了最好的棺木,比娘的还要好。按照当地的风俗披麻袋孝,并且在坟前摔了一个碗,那都是女儿应该做的事情。 好多人说,看人家,从美国留学回来还能对一个继父这样。可她不知道,她欠他的,还远远无法补偿,她总想让他过上好日子,以偿还这半生恩情,可她现在明白,他早就是他的亲人了,而且在他的心中,她就是他最亲最亲的女儿。 摔碗是时候要喊亲人,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喊叔,她喊了那摸多年的叔,可她用尽全身力气哭着喊:爹!闺女为你送碗来了! 那一声爹,让她泣不成声! 爹,你听到了吗?女儿在呼喊你,爹啊,那丑丑亲亲的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