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色异人 于 2015-10-9 12:59 编辑
母亲的钟表
母亲有五个钟表
一个摆钟
一个挂钟
一个闹钟
一个机械钟
还有一个石英钟
它们击打的地方
它们悬挂的地方
它们吵闹的地方
它们修理的地方
它们碎裂的地方
都是母亲
曾经待过的地方
还原
把女人的脸还原为黑色
把女人的胸还原为干瘪
把女人的胳膊还原为根块
把女人再还原为女人
还原她们的嘶哑呼喊
还原她们的内心灿烂
还原她们的苦痛磨难
还原她们的苍苍色斑
地里的草
地里的草黄了
地里的草红了
地里的草枯了
地里的草，枝干都结籽了
那些籽就要落地了
地里的草结籽的时候，我就知道
一切为时已晚
父亲
农历七月十五
我又凄凄切切来到父亲的坟前
为他敬上一份我的告慰和哀思
他躺在一棵大柳树下
埋骨在一片玉米地里
清明拔过的草又高了许多
新土总是盖不了旧伤
那一年我们呼告无力
眼睁睁看着父亲混浊的眼睛闭上
就再没有睁开
那一年他七十六华诞
七十六个年头，日升月落
七十六个春秋，时迁事变
庙宇毁了又修，房屋拆了再盖
可朝事纷争无法顾及属于他的那一片土
征衣遗失了，肉体腐烂了
埋骨黄土十三个年头
断臂却丢失在另一处
无人凭吊
一个憔悴的人
一个憔悴的人陷在椅子里
他眼皮下坠
头颅下垂
身体下塌
像一堆烂泥陷在沼泽地里
而那把椅子
筋骨毕现，露出它的狰狞
那把椅子
费了好大劲才把那人扶住
不至于让一个几近崩溃的人
徒然坠地
一个憔悴的人
他的心已经开始腐烂
他的魂已经开始变质
他的眼睛
通向很远很远的一个洞穴……
一个小站的站务员
春天来了，他迎接火车
秋天来了，他还迎接火车
那些被他每天迎来送往的火车
那些拉了煤炭、木材、汽油，以及
奔赴天南地北人们的，匆匆的火车
那些刚来就走的火车
它们的每一声鸣响，都会被他留住
都会在他脑海回响若干年
他几乎就要抓住它们远去的身影
他想着，那些匆匆忙忙的火车
能在他身旁停留一下该多好啊
就一小下，他要求并不高
可一切都是奢望，它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它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个车站
它们似乎已经忘记了站上这个小小的他
几条铁轨不停地向远方伸
而他却把期望就地种下
种得很深，让所有动力的火车都无法将它拖动
那里
那里的树木还在，只是它们都已经长得老高老高了
那里的人——母亲、兄妹、老师、朋友、同学还在
只是他们都已苍老了容颜
那里的河流还在，只是它们已几经枯竭又获得重生
我已经回不到那个地方了，那个地方也不再等我
小屋的灯火、故道的黄土，只能在我的梦里浮现
我已经再没有故乡了，只能在天地间作无谓流浪
故土埋了一茬茬人，却埋不了那些和我一样无名的草根
故道让我的牙齿变黑，皮肤变黄，骨头变枯，魂魄变灰
我在来时的路上，却找不到来时的人
故乡是一爿月亮清远的回响，尾音擦亮了我的忧伤
也擦亮了我苦根一样艰涩的思想，永远的，永远的
思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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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5-10-7 1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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