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白桦林女神》（这也许就是个永远的坑）

四爷

                                                
                                   
                   开    卷     语

    我祖籍潍坊，三岁时跟随父母去了黑龙江。我住的那个地方，早年叫做兵团，后来改称农场。解放前，那里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和危险与奇趣并存的连天沼泽。第一批拓荒者，除了专门搞地质勘测的专家，就是从朝鲜战场上撤回来的我们最可亲可敬的志愿军叔叔。再后来，是他们的家属，知青，还有像我父母这样无介绍信，无正式工作单位却因为各种原因自己跑去的所谓“盲流”，可不管他们的身份如何，都为那里的建设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我们那里的孩子从小接受的教育除了要爱国爱党爱家，还要爱我们的农场，因为它的建成真是不容易，父辈们在与大自然抗争的同时付出了汗水、鲜血、甚至生命的代价。不过，我们也有收获，“北大荒”最终变成了“米粮仓”。听老人们说，六几年全国闹饥荒的时候，北大荒为各地输送了不少的粮食，救了很多人的性命，这曾是上一代农场人的骄傲。

    1995年，我回到了潍坊，可是心却留在了那里。几次我在梦里回到了那片黑土地，爬山，捉鱼，采野菜，吃香喷喷的大豆角，饱了再和小伙伴们一起嬉戏。次年，我开始动笔写这篇小说，十六七岁时的作品，现在拿出来看看，素材或许会显得有些幼稚，可谁不是从那时候过来的呢？今天为了生存而忙忙碌碌的我们，是否还记得当年那个清纯善良，简单唯美的自己？

    鼓起勇气把小说登在这里，不求大家说好，但愿能勾起您年少时那一点点美好的回忆，我就知足了·····

                                                                  作者留言

四爷

                               第一章  又是一个新学期                                                  

    北方的三月，还是一片银白色的世界，万物都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下，甜甜的睡着。可沉寂了许久的常思中学的校园里又热闹了起来，今天是三月一日，一个新的学期又开始了。

    完达山脉西边有座大型的现代化国营农场，常思中学依山而建。山泉汇成一条小河，唱着叮咚的乐曲从学校旁边流过，这里远离相对繁华的街市，空气清新，环境优雅，是个年轻人求学的好地方。

    天是那样的冷，不时的一阵寒风吹来，还会夹着几片雪花。不过，还真有不怕冷的，一大早，教学楼的大门还没有打开，就有许多同学来到学校，好友久别相见后的那股兴奋劲早已战胜了他们身上的寒意。女孩子们三五个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男孩子们则你推我嚷，在雪地上摔跤，互相扔几个雪球，追逐笑闹，用他们独特的方式来表达久别重逢后内心的兴奋与喜悦。

    陆小雯今天起的很早，先是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客车，又步行了许多路才走到这里。行李和书包压在肩上是那样的沉重，她感到十分疲惫，迈着僵硬的双腿，踏着路上的残雪，艰难的走着。远远的她就看见了学校操场上热闹的场面，可这场景一点也激不起她的兴奋。学校门口“常思中学”四个大字映入了她的眼帘，陆小雯久久的凝视着，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家境还能允许她在学校里待多久，心里不免暗暗伤心。

    “小雯。”多么熟悉的声音啊，她循声望去，只见学校门口跑过来几个自己的好朋友，陈芸、周红和苏萌。

    “呀，你们来的真早。”陆小雯笑着和她们打招呼。好友相见使她暂时忘记了心中的烦恼。

    “离家近，当然早了。”周红一边帮她拿东西一边拉她到大松树下的长椅上坐下。

    “想死你了，小雯，寒假过得好吗？”陈芸关切的问。

    “挺好的”。

    “待了一个寒假也没有胖起来？”苏萌总说陆小雯太瘦。

    “喔，没有。”

    “人家是林妹妹的化身，怎么能说胖就胖呢？”周红的一句话倒是惹得大家笑了许久。说句真心话，陆小雯这个女孩子长的好似细雨中的一枝梨花，美而不艳，清新脱俗，眉宇间总有一种忧郁的神情，人见人怜。对于周红的话陆小雯只是抿嘴笑了笑，她性格中最大的优点就是对别人的包容。

    “小雯，新年过的怎么样，热闹嘛？”

    “还好，平时大家都很忙，凑在一起不容易。”

    “你母亲的身体好些了吗？”

    “这······”陆小雯的脸一沉，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然而只是瞬间的迟疑后她又笑着对朋友们说“好多了”。其实。她在对朋友撒谎，因为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扫大家的兴致。

    “太好了。”别的女孩都在为这个消息而高兴，只有苏萌似乎看出了点什么·······

四爷

          学校门口，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推着一辆轮椅走了过来；轮椅上的女孩显得十分瘦小，两腿无力的垂在身子下边，怀里抱着两个大大的书包，脸上似乎还有一丝愁云，显然，她在为自己的无助而感到抱歉；而推她的那个姑娘始终笑容满面，边走还边与她说些什么。

    苏萌一转头看到了这些，“呀，小非和娇娇来了，我们快去帮她。”

    四个女孩一起跑过去，陈芸忙接过郑宫非手中的轮椅关切的问道：“小非，累坏了吧？”

    那个漂亮的女孩甩了甩束在脑后长长的马尾，朝气洋溢在脸庞，“没事的，一点都不累。”

    “谁说的？昨天才下了小雪，今天又是个顶风，小非费了好多力气才把我推过来的。”坐在轮椅上的杜娇娇忙为她纠正。

    “也真难为你了，小非。”陆小雯一脸的敬佩。

    “本人三年如一日，风雨无阻，早就习惯了。”那女孩一边向众人陈述着自己的伟大，一边掏出手绢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哈，哈，哈哈哈······”大家都开心地笑了。

    “郑宫非，说你胖，你就喘上了。”

    “她啊，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世界上有谦虚二字。”

四爷

       任雅将儿子送到幼儿园，匆忙赶到学校，自行车还没有停稳，就用急切的目光在人群里寻找她的学生。

    “看，任老师来了。”郑宫非眼尖，忙推着杜娇娇走上前去，别的同学闻声也围了上来。

    “students,winter break,please”（同学们，寒假过得好么？）任雅用英语和大家打招呼。

    “very good”（很好。）同学们齐声回答，然后师生一起开怀大笑。

    任雅拍拍身边矮个子男孩的肩，俏皮地问道：“郭凯，你平时总是弄坏公物，新学期又要有什么伟大壮举？”

    那男孩挠着已经很凌乱的头发，嗤着两颗小虎牙嘿嘿一笑，“不敢了，再惹出事来，对不起您，我老爸也不会饶我。”有同学在笑，而那男孩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孟闯啊，以后咱少吃点肥肉吧，你看你那体型，还能走的动路吗？”

   “行，行······”郭凯身后那个小胖子一边点头，一边眯着小眼朝任雅笑，那样子活像一个大肚子佛祖。

   “蔡国青，你那条紧身牛仔裤，明天还是换下来吧，要不一上体育课又要撕开了。”

   “yes,ladies”（好的，女士。）蔡国青立正，向任雅敬了个礼，随后师生们一起开怀大笑。在他们之间，师生之间的关系有时候会比朋友凑在一起还要随和。

   “董洁，你眼镜的度数又增加了吧？要注意保护眼睛。小雯又瘦了，郑宫非越长越漂亮了，还有杜娇娇，脸上有了成熟的样子，不再是个小娃娃了······”任雅一边走一边和大家亲切的交谈着。突然，她看了看四周的女孩子，似乎觉得少了谁。

  “苏萌，你们的蚕宝宝呢？”

  “你是说田甜啊，她永远也改不了上学迟到的毛病。”

四爷

         发新书，这可是新学期里最让人高兴的事情，因为课本里会有许多新的知识和故事供我们去了学习和了解。苏萌领着几个同学从办公室里捧了回来依次发给大家，得到新书的同学如饥似渴的翻阅着，还不时的和前后左右的朋友议论着；没有得到新书的同学目光随着发书人的脚步移动，焦急的等待着。

     陆小雯低着头，静静的看着同学们把新书一本本的放在她的书桌上，既不去整理，也不去翻阅。

    “怎么了？小雯。”同桌陈芸关切的问。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苏萌走了过来，将桌子上的书向她面前推了推，陆小雯一惊，抬头看见苏萌眼中充满了关怀和鼓励；而娇娇弱弱，胆小怕事的陆小雯需要的正是这种目光，这份关怀；她咬了咬嘴唇，也将书装进了书包。苏萌见她将课本收好，才笑着离开，好友之间那总心心相通的默契早已代替了她们的语言。

     这一切正好被站在门口的任雅看到，她有些被感动了，眼角里闪出一丝泪花。

     “任老师，校长找你。”一个老师带来口信。

    “哦，知道了，马上就去。”任雅忙掏出手绢，擦去眼角的湿润，她是个特要强的女人，眼泪可以流，但绝对不能让别人看见。

四爷

    校长办公室的门半掩着，五十九岁的老校长正和几个老师交谈着，分配新学期的各项任务。

     “校长，您找我。”

     “对，你等一下。”老校长指指旁边的沙发，示意任雅坐下。

      一个老师走了，又来了一个，过了许久，等别的老师都走了，老校长这才摘下眼镜，揉揉眼睛，拉了把椅子叫任雅过来坐。

     “校长，您要多注意身体，别太累着了。”任雅一边为校长的茶杯蓄水，一边关切的嘱咐。

     老校长扭头看了看窗台上那两盆正在抽穗的兰花，然后对任雅笑着摇了摇头毫不在乎的说：“没事，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用，就像这兰花，根越老，花也就开的越多。”

    “可我看您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身体是国家的，不是我的，再说我比起你父亲和那些早已逝去的战友又幸运多了。至少我还活着，还······”

    “校长，还是别说这些了，您找我有什么事？”任雅将话题岔开，显然，她并不想谈这些往事。

“小雅啊，我想再给你们班加个学生，行么？”老校长在和她商量。

“可我们班学生人数已经是年级中最多的一个了。”

“但这个学生只有去了你带的班级我才会放心。”

“为什么？”

“哎！”老校长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小雅啊，不是我给你出难题，我也是情非得已，这个学生是被连队中学开除的。”

“开除的？”任雅的眉头一紧，老校长的话让她感到很吃惊，难道这位向来办事严谨，刚正不阿的老人今天竟然要破例收留一名被其他学校开除的学生？

“是啊，他在学校和别的同学打架，伤了人又顶撞了老师，被人家开除了。”

“天啊，这么差劲的学生我们为什么要收他？”任雅不解，她觉得老校长今天的行为有些不可思议。

“哎，这孩子，不说了······”

“那可不行，您总的让我明白这是为什么？”

“小雅啊，你知道吗？孩子的爸爸刚找到我的时候，我也是拒绝的，可他给我跪下了，说让我看在孩子爷爷和我当年的情谊上收下他儿子，哪怕做个旁听生也好，你说让我该怎么办？”

“他爷爷是谁？”任雅更加迷惑了。

“王启豫。”

“王启豫！我父亲常提起的那个战斗英雄？当年在朝鲜战场上为了救您被敌机炸成重伤的那个连长？”

老校长默默的点了点头，眼圈红了；任雅亦是无语······

许久，老校长打破了沉默，“小雅啊，我知道你为难，但我希望你不会因为这孩子过去的劣迹而再次拒绝他。”

“那倒不会，只是我想······”

老校长以为任雅怕班里多了这个学生会惹出许多意外，忙解释道：“你放心，他暂且算个旁听生，成绩不算在班里，也不会影响你们班的荣誉。”

“您误会了，我是想说我能不能提前见一见这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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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开学，各项工作都很忙，下午任雅提前来到学校想整理一份材料。看见教学楼门口站着一老一少，像是父子俩。那父亲约有四十几岁，衣服很旧，但洗的很干净，才理了头发，刮了胡须，刻意的装扮也掩饰不住岁月的沧桑，一脸的焦急，左顾右盼的像是在等什么人。孩子只有十六七岁，清瘦的脸庞，高高的个子，脸上透出一种孤傲、倔强的神情；天是那么的冷，他竟然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低垂着眼帘，好像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

   “同志，您是找人吗？先进楼里等着吧。”任雅出于好心，给他们提了个建议。

   “哦，不用了，不用了，校长办公室的门还牟（没有)开。”父亲一张嘴，带着浓浓的河南口音，这对任雅来说，并不稀奇。她住的这个地方，原来叫做兵团，后来改称农场，解放前，这里就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和人迹罕至的连天沼泽。五几年的时候，才陆续有搞地质勘测的专家，从朝鲜战场上撤回来的转业官兵，他们的家属，知青，以及因为各种原因自己跑去的关里老乡来到这里，组成了这个大集体。在老一辈农场人的口中，你可以听到鲁、豫、川、沪以及京津地区的各种口音。可任雅不明白，这个陌生人为什么要一边回答她的建议还要一边不住地点头哈腰的对着她笑，那模样就像身份卑微的乞丐突然得了别人什么巨大的的赏赐有些受宠若惊的不知如何是好。

   “时间还早呢，校长一时半会也来不了，您和孩子站久了会冻着的。”任雅觉得这人怪怪的，但又实在不放心，便又多说了一句。

   “那俺就在这里等一个姓任的老师吧，俺找人家有事，站在这里是对人家的尊重。”点头依旧，笑容依旧，这动作让任雅觉得很不舒服，却又不好多说什么。

   “是初三一班的班主任吗？”

   “对，是初三年级的老师，恁（你）认识她？恁们熟吗？”父亲的目光突然变亮，像溺水者快要放弃时突然发现了生还的希望。

    “王启豫是您的亲？”任雅猜出了两个人的身份，但又不敢确认。

    “恁认识俺？”父亲对任雅的话感到有些惊讶，反问的语气恰恰验证了任雅的猜想。

    “王大哥，您不认识我了吗？我叫任雅，任祖涵的女儿。小时候，我父亲还带我去过您家呢。”

    “啊，恁是任叔的女儿。”父亲听任雅这么一说，的确感到意外，突然，他紧紧的抓住任雅的双手，哆哆嗦嗦的就想下跪，“好人啊，你做做好事，一定要收下俺小（儿子，孩子），再给他个机会吧，中不中？中不中？”

    那孩子见父亲一时失态，欲去阻拦，见被任雅扶住，又默默的站回了原处，依然低垂着眼帘，一声不吭。

   “别这样，王大哥，您有话好说。”

   “任老师，俺这小本质不孬，真的不孬，就是从小牟娘。是俺牟教育好他，全怨俺，真的怨俺，罚俺，要罚就罚俺，千万别嫌弃他，他牟错。”父亲的话依然是语无伦次，这一长串的俺弄的任雅几尽崩溃，但任雅看得出，父亲是想把所有的责任都留给自己，为儿子再争取一次复读的机会。

    “看您说的，我既然答应了校长，就一定会收下他，怎么会嫌弃他呢？”任雅一边安慰父亲，一边心里嘀咕，王连长的儿子大不了我几岁的，怎么会显得这么苍老，这十几年没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就好，任老师，恁真个好人。”父亲憔悴的脸上此刻再次有了笑容，他拽了拽身后的儿子，叫他给任雅道谢。

   任雅觉得这个男孩很特别，她抬头看了看这个个子比自己还高的少年冷酷的脸，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抬头看了看任雅，一脸不信任的样子，竟然没有出声。

   父亲急了，忙推了推儿子，“说呀，任老师在问恁。”

   “王强。”少年勉强突出两个字。

   “强，可以读成qiang，刚强； 也可以读成jiang，倔强，一字两音，刚强中透着倔强，好名字，符合你的个性。”

   那少年听任雅这么说，睁大了眼睛，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任雅，不明白她话中的含义。

   “学习用的工具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都准备好了。”王强的父亲忙替他回答。

   “那怎么开始新生活的计划准备好了吗？”

   那少年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连王强的父亲也被任雅问住了。

   “回家吧，把自己关在小屋里，想想过去，想想未来，想想将你含辛茹苦养大的父母，给自己定个计划，给生活找个目标，然后吃的饱饱的，蒙头睡个好觉，明天一早就来上学。”

    任雅拍了拍那少年的肩，目光中充满了鼓励，脸上依然是慈祥的微笑······

四爷

      下午，全校大扫除，女孩子负责室内卫生，男孩子清扫室外积雪。郑宫非去扔垃圾，她穿着一件桃红色半大风衣像阵风似的在操场边飞过，这件衣服是今年农场里最流行的款式，光是用来点缀衣服的那条长长的带花边的披肩，就馋坏了许多同龄的女孩子。

   “好漂亮的衣服啊！”董洁无意中脱口而出。

   “你喜欢，也买一件穿好了。”孟闯在一边打趣。

    几个男孩子哈哈一笑，趁机起哄，弄得董洁面红耳赤，他们倒笑的开心。

   “你们就会油腔滑调耍贫嘴，有本事在学习上和人家比个高低。”郑宫非此时又飞了回来，停住脚，为董洁抱不平。

   “怎么了？是他自己说你这件衣服好看，我们只是在替他出主意。”孟闯吐了吐舌头，他向来对班上这位巾帼女英雄有些畏惧。

   “你呀，活该找骂，人家两个人三年的同桌了，那是啥感情，你懂么？”蔡国青在一边不怀好意的煽风点火。

    “死虫子，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们俩感情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郭凯用手捏着嗓子，尖声尖气的学她。

    “郭凯，你找打。”郑宫非并不恼怒，只是笑着弯下身，握了一个大雪球向他扔去。

    男孩子们见事不好全部散开，雪球则飞向了刚从校门口并肩走来的一对青年男女。

    “快闪开！”郑宫非慌了，忙大声的喊了起来。可是已经晚了，虽然那男子本能的将女子的头往下压了一下，可雪球还是砸在了男子的肩上，崩了俩人满脸满身的雪。

    半秒钟的宁静后，郑宫非忙跑了过去，一遍替那男子拍打身上的雪沫，一边向他道歉，“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痛不痛，没什么事吧？”

   “干什么？对不起就完了，你没长眼睛是不是？你哪个班级的？”那女子眉毛一扬，态度很不友好。

    郑宫非停手抬头看那女子，二十出头的年纪，浓眉大眼白皮肤，打扮的也很时尚，绝对算得上是个美人，只是表现得很没修养。她站在那，撇了撇嘴没说话，继续替男子拍打，可那神情却是对女子最大的蔑视。

    美人的面子挂不住了，于是更大声的嚷了起来，“看我不找到你们老师，告诉她你今天的行为，你等着挨罚吧。”

    郑宫非直起身子，拍了拍手，对那男子说，“好了，雪拍干净了，如果你也想找我们老师告状的话，我前边带路。”

    蔡国青冲郑宫非悄悄的竖起大拇指，那意思是说她真是个好样的。郑宫非朝他挤了一下眼睛，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这丫头是故意说给那美人听的，“我郑宫非做错了事情从不逃避，可谁要是得理不饶，我也不是好惹的。”

   “哦，小妹妹真有意思，不过今天我还有事，改天再请你带路吧。”那男子听了郑宫非慷慨的陈词后，竟然笑出了声。没有丝毫的责备，那语气更像是在和老朋友推掉一个约会。大围巾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但透过他的那双眼所有的同学都能看得出他是一个长相俊朗却又异常和善的大哥哥。

郑宫非对男子的话感到有些惊讶，但她马上点了点头，表示接受这个提议，然后用胜利者的目光撇了一下美人，摇着束在脑后高高的马尾，哼着歌儿大摇大摆的走开了。

   “你这算什么态度，做错了事就想一走了之。”美人气得直跺脚。

   “算了吧，一个小雪球，又不痛，何必难为一个孩子。”

   “不疼，不疼，你这人就是好说话，我要是拿雪球砸她，她还不知道怎么骂我呢？”

   “行了，小祖宗。做人要心胸开阔一些，不然会容易老的。”那男子拍拍美人的肩，压低了声音，显然是在刻意哄她开心。

   “还说这里民风好，淳朴善良，连小孩子都会欺负人。”

   “我倒觉得那个女孩挺可爱。”

   “可爱，等你回去时，别忘了也把她带走。”

   美人嘴里还在不停的说着什么，和那男子走进了教学楼。两个人才消失，操场上立刻像炸了锅一样，大家哄堂大笑。郭凯学着美人的语气，一手掐着嗓子，一手指着大伙，“谁？是谁砸了我一身雪，快快招来。”

    蔡国青大喝一声，“哪来的母夜叉，竟敢在本学校撒野，快快给我拿下。”于是群起而攻之，郭凯夺路而逃。

四爷

     任雅把几个班干部叫到办公室里分配新学期的工作，等各项任务都分配好后，任雅支走别的学生，只留下陆小雯和苏萌。

   “小雯，你这学期生活上有困难吗？”

    陆小雯抬头看了看她敬爱的老师，思绪飞远了。去年暑假，哥哥在夜里突然得了急性阑尾炎，连队的诊所无能为力，父母在送他去农场医院的路上由于天黑路况差，拖拉机自己翻入了排水渠，这场车祸的结果是哥哥走了，父亲成了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脆弱的母亲承受不了这样的变故，人变得痴痴呆呆的，好的时候，还能勉强做些家务，犯起病来就整天叫着儿子的名字乱跑。陆小雯觉得一夜之间，天塌了，她想辍学照顾母亲，可父亲不让，说她是家里唯一的的希望。任雅也在学校里发出了倡议，为她捐钱捐物，靠着这些钱，自己又勉强读了一年。可现在呢？马上要春播了，还要为母亲治病，她不想再给处于困境的家庭增加负担，更不愿给曾经给予过她太多温暖与关怀的老师和同学们增添麻烦了·······”

    “没有。”陆小雯咬咬牙，说的是假话。

    “真的？”任雅并不相信她的话，因为她太了解陆小雯的处境了。

    “真的没有。”陆小雯怕任雅再问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转身走了，可当她一出办公室的门，两行委屈的泪就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师生俩看着陆小雯走出办公室的门，然后相视片刻都低头做自己的工作。虽然谁也没开口，但想的却是同一件事情。

   “任老师，校长办公室开会。”外边有人喊。

    任雅忙向苏萌交代了几句，关门去了。

四爷

       校长办公室，刚才和郑宫非在操场上相遇的青年男女敲门进来，美人看见窗台上有两盆正在抽穗的兰花，气嘟嘟的小脸立刻有了笑模样，她也不和在座的人打招呼，径直跑到窗边低头试图嗅一嗅它的香气。

   “怎么，你也喜欢兰花？”老校长慈爱的望着她。

   “是的，非常喜欢。家里特意腾出一个阳台给父亲，大大小小的种了二十几盆，各品色，各花形的都有，有一盆开绿花的碧悦是兰中极品，市面上根本买不到，是父亲拿收藏的字画与朋友换来的。”美人一笑，直起腰来，很自豪的向老校长夸耀着。美人穿着一件火红色的毛呢大衣，颈上系着一条白色真丝提花围巾，皮靴，毛裙，淡妆，乌黑的秀发在脑后挽了一个看似简单却很时尚的发式。在众人眼里，美人其实也像一朵花，但她肯定不是兰花，因为兰花娇柔羞涩，清新脱俗；而这女孩美的过于明艳夺目，个性又自负张扬，她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没有莲花的高雅内敛，所以她只能是朵带刺的玫瑰。

   “那毕业后来我们这里工作吧，为了表示欢迎我会把这两盆兰花都送给你的。”

   “不。”

   “为什么？嫌我的兰花不好。”老人家有时也会说句笑话。

   “这跟兰花没关系。校长，前两年像您这样的知青和转业军官都纷纷返乡，您却一直没有走，您是因为这两盆兰花才留在这里的么？”美人还是没有回复老校长的邀请，却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是啊，因为我太喜欢这两盆兰花了，所以舍不得走。”老校长又一句看似玩笑的话语却十分耐人寻味。

   “因为两盆兰花所决定的人生是不是太草率了？”

   “为什么呢？”

   “因为不值得啊。”

   “哦，有意思，详细讲讲。”

   “校长，我看您与其说是喜欢兰花，不如说您是喜欢兰花的精神，换句话说就是布尔什维克的精神，是讲奉献的精神，您自持高雅，只求有精神的寄托，不要物质的抚慰；您追求的是一种境界，愿做山中兰，幽香遍林间。对不对？”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思想？”老校长让这个初次见面的丫头镇住了。

   “墙上，校长，您自己贴着的。”

   沙发上的另外几个年青人顺着美人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墙上有副写有“愿做山中兰，幽香遍林间”的扇形竹制壁挂，都笑了起来。

    老校长也跟着大笑，点头称是，“对对对，你不说我还忘了，这是前几年省教委的许同志来视察工作时送我的，词是他提的，字是他写的，我当时觉得受之有愧，都不敢接。”

   “怎么就不敢接，您为了农场的教育事业，在这个职位上一呆就是三十几年，这几个字您当之无愧。可我就不同，我喜欢兰花的香气，但我不会因为要闻它的香气而终身留在林子里，那是一种自我埋没。我如果发现了心仪的兰花，一定会将它挖走，带在自己身边，去更适合我的地方生活，鱼和熊掌兼得，不是更好么？”

   “有个性，虽然为人处世我和你有着不同的原则，但我很欣赏你的坦率。姑娘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曲文霞。”

   “好，我记住了。那你呢？”老校长接着问站在曲文霞身边一直笑而不语的男子。

   “我叫王海，是学习英语专业的。”

   “好啊，现在学校里就缺优秀的英语老师。你既然选择了在这里实习，也欢迎你毕业后来咱们学校教书。”

   “校长，您要是想留住他，就得先来求我。我要是不来，他也来不了。”曲文霞眨着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虽然只是说了一句玩笑话，但语气坚定。

   “这是为什么？”老校长有些惊讶，也有些糊涂。

   “您猜猜看。”

   “说不出来。”

   “他们是恋人。”另一个实习老师拆穿了谜底。

    大家听后笑作一团，只有一位中年女教师一脸的冷漠，用一种不屑的目光瞥了一眼站在兰花旁的曲文霞，然后目空一切的坐在那里，任别人如何说笑，她一言不发。

    任雅敲门进来，“什么事笑的这么开心啊？”

秃了顶的语文老师直起腰来，看看表，“说你呢？开会迟到三分钟，晚上让你请我们这几位新来的实习老师吃饭。”

   “行，晚上大家一起去吧。”

   “吃啥子(什么)语文老师是个四川人，也快六十了，性格像个老顽童，有时还真好事。

   “吃啥子？我儿子今晚做啥子您啊就吃啥子。”

任雅的儿子，今年只有四岁，他能做啥子？他会做啥子？这顿饭啊，看来是没戏了······

四爷

    任雅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见苏萌将头埋在桌子上，关切的问她，“怎么了？”

   “没事，刚才画了两张大表格，眼睛有些累。”

   “做不完，就叫个同学来帮忙，你总是逞强。”

   “教室里有许多地方要打扫，还有宿舍，走廊，咱们班女生少，干不过来的。”

    任雅笑笑，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她心里明白，苏萌是个总替别人着想的好孩子。

   “对了，任老师，刚才开会说了些什么？”

   “学校里新来了几位实习老师，让各班主任去见见。”

   “那一定是大学生了。”

   “哈城师范的学生，我在那里进修过，算是校友吧。”

   “那分到我们班的是男还是女？”

   “姓王，是个教英语的男孩子。”

   “哎呀。”苏萌嘟嘟起了小嘴。

   “怎么，你不喜欢男老师？”

   “咱们班本来就男多女少，谁知道他来了会不会帮着男孩子欺负我们。”

   “可哪次争吵起来，不是你们女孩子占上风，让我看啊，是你们欺负他们。”

   “那是因为我们从来都是以理服人，君子动口不动手，以武力决胜负的年代过去了。”

   “那我也没辙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吧。”任雅耸耸肩，笑了笑，心里想，“苏萌啊，苏萌，别看你在其他同学面前总是装的乖巧懂事，可到底还是个孩子，今天突然在我面前撒撒娇，倒让我更觉得你率真，可爱。

    师生俩继续低头工作。偶尔，也会有别的班的老师和同学进进出出，窗外依然是大家忙碌的身影。

    因为今天不上课，任雅下午一上学就提前交代好了，活干完了，可以提前回家。苏萌透过窗子，看见同学们陆续离开了校园，她也想走，可她不能，她是班长，她要替老师分忧，她觉得这是她的责任。

    又过了一阵子，外面的天已经有些黑了，放学的铃声响了，清校的铃声也响了，任雅好像没有听见，继续在那里整理资料。这是任雅的习惯，今天的工作决不留在第二天完成。

   “任老师，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吗？”苏萌轻声问道。

   “不多了。”任雅没有抬头，只是抛给苏萌一句话，“你怎么样了？要不就先走吧，一会天黑了路滑不好走。”

   “我的做完了，您不走吗？”

   “我，还得再等等。”

   “任老师，天已经黑了，您不需要去接磊磊吗？”

   “啊，磊磊！”任雅猛地一惊，才记起自己的儿子，匆忙收拾好桌子上的资料，“苏萌，咱们今天就到这吧，我得去接孩子了，幼儿园里又该剩他一个人了。”

四爷

      当任雅匆忙赶到幼儿园门口时，看见大门紧锁着，却不见儿子的身影，她心中一沉，焦急的向四周望去。

   “妈妈。”随着一声甜甜的呼喊，只见一个胖乎乎的小肉敦推开幼儿园对面餐厅的门跑了出来。

   “哦，磊磊，你怎么自己乱跑呢？”任雅蹲下，搂过儿子，先在他脸上亲了亲，然后板起脸来，拿出做母亲的威严责备他。

   “不是自己乱跑，是王叔叔带我进去的。”

   “哪个王叔叔？”

   “是他。”磊磊回头一指，任雅这才发现王海不知何时已来到身边。

   “呀，王老师，你怎么会在这？”

   “我去看我姨妈，刚好碰见孩子们放学，见别的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了，只剩磊磊一个人站在幼儿园的门口眼巴巴的往路上瞅，怕冻着他，就带他进去暖和一下。

   “门卫大爷怎么肯放行？”

   “门卫大爷当然不放行，那不，在里面陪着呢。”

   任雅往店里面看，果然见老人家在里面坐着，笑呵呵的往外瞅，心生歉意，忙挥挥手，算是打过招呼。

   “王叔叔请我吃了一碗面。”

   “是吗，说谢谢了吗？”

   “当然，我是最懂礼貌的好孩子。”

   “好，做对了。”任雅挂挂儿子的小鼻子，站起身来，从包里掏了钱想递给王海，王海哪里肯收，忙推脱。

    “别，别，别这样，应该的，我应该的。”

   “应该的？”任雅话说到这里，打住了，她想笑，又觉得不太礼貌，心里想这小伙子真实在，不过是刚见了一回面，就这么热心，还把这种行为说成应该，真是过意不去。

    王海也察觉到自己说了句无缘由的话，连忙解释，“我是说同事之间应该相互帮助。”

    任雅见王海执意不收，也只好将钱重新放回包里，随后，她又有了新的疑问，“可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儿子呢？”

   “您忘了，今天在校长办公室开会，您的本子掉了，里面夹着他的一张照片。”

   “哦，是有这么回事，你可真有心。只是我这儿子，从来都不怕生人，我真怕有一天，他会被坏人抱走。”

   “抱不走的，小家伙对我调查的可仔细了。”

   “调查？”

   “是的，他问我他的妈妈叫什么名字？在哪儿教书？教什么科目？教哪个年级？总之有十几个问题，等我都答对了，人家才对门卫大爷说，行，是我妈妈的同事。”

    任雅大笑，为儿子的机灵骄傲。

   “天快黑了，路又这么滑，不如我们推着走吧。”王海提议，任雅为了孩子的安全着想，自然高兴。

   “王老师，你在这里竟然还有亲戚？”

   “我有个姨妈，住在兴华区。”

   “那我们顺路，我家在酒厂前边，她呢？”

   “那你们也许是邻居，我姨夫原来是酒厂的老技工，不过一年前已经去世了。”

   “你姨夫不会姓宋吧？他有个儿子现在也在酒厂工作。”

   “是啊，你们一定认识。”

   “何止认识，我们很熟的，你姨妈是个热心人，有时候还会帮我照看磊磊。”

   “那太好了，改天我一定去您家拜访。”

   “拜访可不敢当，我又不是什么社会名人，不过，欢迎你来我们家做客。”任雅停住脚步，友好的伸出右手。

   “一定。”王海也觉得很高兴。

   “哼！”两个人正谈的投机，车上的小家伙却气的把头扭到了一边。

   “怎么了？磊磊。”任雅觉得奇怪。

   “还说和我最亲，全是骗人的谎话。”

   “没有吧，妈妈哪里又做错了？”

   “见了王叔叔就有说有笑，理都不理我，也不问问我今天过得好不好？吃了些什么？学了些什么？难道这不是错么？”

   “哈哈·······”童言无忌，孩子的一句话惹得两人笑了许久。

四爷

      第二天，任雅来到学校，见昨天那一老一少父子俩早已等候在教学楼的门口，王强的父亲见任雅来了，忙迎了上去。

   “任老师，真对不住了（不好意思），一大早又要麻烦恁。”

   “别这么客气。”任雅冲他笑了笑，又抬头看了看王强，这少年脸上仍无任何表情，但在她面前，却比昨天略少了一份孤傲之气。

   “王强，昨天回家，按我说的话做了吗？”

    王强抬眼看了看任雅，任雅慈爱的脸上带着些许温柔的目光，四目相对，王强反而有些惧怕起来，他又慢慢垂下了眼帘。

    王强的父亲见状忙解释道，“做是做了，只是这孩子太倔，一回到家，就自己钻进了房间，一直到今早才出来，后晌饭(晚饭）也没吃，可把俺吓坏了了。”

    听了王强父亲的话，任雅笑了，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很幽默的对这个新收的学生说，“王强，你也太节约了吧，饭都可以省了，用不了几个钱的。”

    王强的父亲冲任雅苦笑了一下，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只是不停的叹气。

   “好了，别这样。您先回去吧，孩子您就放心的交给我吧，”

    王强的父亲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看任雅，又看了看儿子，然后饱含深情的用手弹去落在儿子肩头的雪花欲言又止，扭头快速的走了，那感觉如果走慢了，老人家或许会将儿子带回，或许要陪他一起上课，总之，是满满的的不舍。任雅目送他走远，心中默念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四爷

        “王强，我不管你以前曾经历过什么，但我敢保证在初三一班这个大家庭中，只要你肯用真心对待别人，就会发现这里一定是一个无比温暖的大家庭，记住老师的话，先要付出，才有回报。”任雅站在教室门口，对王强做最后的嘱咐。

  “同学们，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叫王强，今后要和大家在一起学习和生活，让我们欢迎他的到来。”

    掌声响起来，可这个高个子新生只是低垂着眼帘，一点反应都没有，大家有些诧异，蔡国青偏了偏头对苏萌小声说，“耳朵没问题吧？他好像是个聋子。”

    苏萌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吓得他连忙闭上了嘴巴。

   “蔡国青，你往后挪一个位子行么？”任雅的语气像是在和他商量，意思却很明了，她要把这位新来的学生安排在苏萌身边。

    蔡国青自然不愿意挪动位子，因为和这位大班长坐同桌，即使平时不用功，考试时偶尔也会出点惊人的好成绩。

   “老师，不调行么？”

   “为什么？”

    这个问题自然没法回答，他只好极不情愿的将课本往书包里塞，一本字典卡在了书桌里，苏萌侧过身子来帮他。“你和老师说说，让他坐后面不行么？”蔡国青趁机告诉苏萌他的想法，只是声音很小，因为他不想让别人听见。

   “什么？”苏萌显然没听清她的话，迷惑的看着他，蔡国青见状也只好无奈的摇摇头，极不情愿的坐在了周红身边的空位子上。

    任雅在上边讲课，蔡国青还是不能平静自己的心情，他恨这个新来的学生，就是因为他，自己才会被调开苏萌的身边。新同桌周红虽说比自己学习好，可毕竟不如苏萌，这样在遇见考试啦，测验了，自己的成绩一定也会跟着下降。到时候可怎么和老爸交代？想着想着，他的精神就偏离了课堂，脑子里只有“可恶”两个字，于是，他拿出了文具盒里的碳素笔，在王强坐的椅子上开始写“可”子。

   “你要做什么？”周红不明白他的行为。

   “你别管。”蔡国青对这位新同桌态度很不友好，继续在椅子上写“恶”字。

    周红轻轻拽了拽坐在前排的苏萌，苏萌回头看看蔡国青，趁任雅一低头，伸手夺了他手中的碳素笔，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听课。

    蔡国青先是一愣，然后恶狠狠的瞅了一眼周红，又无可奈何的看了看苏萌，拍拍她的后背，想讨要自己的碳素笔。

    苏萌怕他又惹事，回头说了两个字，“没收。”

    蔡国青听后，立刻像撒了气的皮球，软软的趴在了课桌上。周红心中窃喜，挑衅似的看了一眼新同桌，嘴边露出胜利的微笑。

    令人奇怪的是对于刚才身边关于自己发生的一切，王强好像根本没看见，依旧不做任何反应。

四爷

      上午，在学校的操场上举行全校开学典礼，领操台前摆着一排铺有红布的桌子，桌子上放着大摞的笔记本，奖状，证书。校领导做了上学期的总结并宣读了新学期的计划，师生代表分别讲话。最后一项，老校长负责给上学期在各方面取得优异成绩的师生颁奖，人群里不时会响起一阵阵掌声。初三一班的总成绩不错，最令人高兴的是董洁和苏萌在农垦总局组织的英语竞赛中得了第二名和第五名的好成绩。同学们向她俩投去了羡慕的眼光。

    典礼临近尾声，老校长双手举起一股大红证书，激动的向大家宣布了一个好消息，“省里94年给我们农场唯一的省级优秀教师名额，经农场教委领导研究一致通过是我校初三一班的班主任任雅。”全场立刻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而拍的最响的当然是初三一班的同学，他们为自己是这么一位优秀教师的学生感到骄傲。

    但欢庆的掌声中也有不和谐的音符，站在一边初三二班的个别几个学生，偷偷的朝任雅伸舌头，做鬼脸。他们的班主任徐若兰，也就是昨天在校长办公室开会前人家在笑，她在玩严肃的那位中年女教师，她默许着这种不礼貌的行为，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那僵硬的表情与姿态让人感到一丝恐惧。

校会散去，学生们各回班级，大家边走边议论着，话题自然是今天校会的内容。

“太好了，咱们班今天真出风头，上学期考试平均成绩全校第一；是学校里的模范班级；有那么多同学在各项比赛中获奖；任老师还被省里评为优秀教师，太棒了太棒了。“田甜数着手指，蹦蹦跳跳很高兴的样子。

   “可是，这里面并没有你的成绩啊；你那么聪明，不应该这个样子的。”

   “行了，大班长，你能得奖，我一样高兴。”

   “说真的，苏萌您真了不起，好几项比赛都得了奖，真羡慕你。”杜娇娇坐在轮椅上，一副很失落的样子。

   “娇娇，别泄气，你也不错呀，你的剪纸作品不是在校园才艺比赛中榜上有名吗。”苏萌为她鼓劲。

   “剪纸和学习怎么能相提并论，我的学习成绩不好，腿脚又不好，上学连累大家，回家连累父母，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娇娇，以后不许这么说，我们大家是好朋友，应该互相帮助。况且你也不希望整日坐在龙椅上，你也想飞，不是吗？”

   “是啊，我真想变成一只小鸟，一只自由的小鸟。”娇娇有些感慨。

   “来来来，换我的。”郑宫非从后面赶了上来，不由分说的把苏萌挤到了一边，然后开始口无遮拦的抱怨，“咱们学校那个破厕所，又破又小又拥挤，为什么还不塌了？”

   “塌了，你去哪？”田甜问道。

   “你不懂，塌了好，因为只有塌了学校才会给我们盖新的。”

   “哦，老天爷啊，麻烦您睁开您的慧眼看一看这不公平的世界吧，让这给我们带来无限烦恼的破旧的厕所就像当年压迫白娘娘的雷峰塔一样，快些倒掉吧。”田甜双手合十，表情丰富的祈祷着，惹得大家笑做一团。

   “行了行了，大家都是这条件，谁也没抱怨，你俩怎么那么多毛病？”

   “班长，这不是毛病，这是维护我们应有的权利，我们消费，就是向国家纳税，学校是国家的学校，自然就应该尽可能的为我们提供一个好的场所供我们学习，生活，当然也包括如厕。

   “说不过你，懒得理你。”

   “班长，你就是什么事都太懂得深明大义，顾全大局了，这样会受委屈的。我学不来，也做不来，我要为自己而活。”郑宫非的思想是同龄人永远无法理解的。

   “谁啊，讨厌。”田甜突然被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捂住了双眼，有些不高兴了。

   “楠楠，别闹了。”苏萌劝着妹妹。苏萌的亲生母亲是个野心很大的女人，早几年跑到南方沿海做生意，赚了不少钱，便丢下她们父女跑掉了，继母是医院的护工，她的前夫是个林业工人，在山上出了事故，没了。在苏萌七八岁的时候，父亲把继母接回了家，一起来的还有这个比她小半岁的妹妹。虽说是后组的家庭，可夫妻互敬，姐妹友爱，苏萌觉得自己和别的孩子没两样，很幸福。

    王楠松开双手，冲几个姐妹笑笑，看见是她，田甜脸上的不悦消失了，打趣道，“你总和我们这么亲密，就不怕让徐老师看见不高兴。”

   “她什么时候高兴过，整天像别人欠了她五百两黄金似的。时间长了，别人怕她，我可不怕。”

   “怎么，昨天刚开学就冲你们发火了。”

   “昨天倒没有，不过我想今天就在劫难逃了。”

   “为什么？”

   “这还用说，你看今天校会上，她的脸色有多难看。徐老师不但脾气暴躁，而且嫉妒成性，明明自己不如人，可心里偏偏又不平衡，所以总要找个出气桶的。”

   “像这样的人还配当人民教师？咱们真应该联名写信给校领导，撤了她的职。”

   “撤了职都不解恨，她应该向我道歉，赔偿我这三年的精神损失，”郑宫非恨得直咬牙。

   “我第一个赞成。”田甜将双手举过头顶欢呼雀跃，好像木已成舟。

   “我也赞成。”其她几个女孩子也跟着举手。

   “想的真美啊，越说越没谱了。”苏萌瞅了瞅她们，忍不住也笑了，“还赔偿精神损失费那，亏你们说得出口？以后知道徐老师脾气古怪，就尽量少惹她生气。”

   “是的，班长同志，我们又错了，我们改，一定改。”田甜揽住苏萌的左臂，将头靠在她的肩头，装出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这是她做错事之后惯用的伎俩，可每次都管用。

    一行人打打闹闹，亲亲热热的朝教室走去。

四爷

       下午，全校放假，只有负责休整班级黑板报的同学来到学校，苏萌安排好各自的任务后轻轻走到陆小雯身边，低声关切的问道，“小雯，你在想什么？”

    陆小雯此时正拿着笔坐在桌边发愣，根本就没察觉到苏萌在身边。

   “小雯。”苏萌轻轻推了推陆小雯的肩。

   “啊，我，我快写好了。”陆小雯猛地回过神来，见苏萌站在身边，便不知所措的乱答了一句。

   “一笔都没动，你写好什么了？”苏萌这个女孩子性格十分爽朗，做事雷厉风行而又热心肠，最不忍心见别人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怜惜的看着朋友，叹了口气，找把椅子坐在了她的对面，“小雯，告诉我，这两天你都在想什么？”

    陆小雯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只是声音很低，“我不想再念了。”

   “就是因为没有钱？”

    陆小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苏萌的问题，她低垂着眼帘，在那自言自语，“我根本就不该来，我太自私了，爸爸说会想办法，哪里还有什么办法？让我再在这里呆几天吧，一收学费，我就走。”说着说着，眼泪便留了下来。

   “没钱，大家可以替你想办法啊，怎么能轻言放弃呢？”

   “可是·······”

   “没有可是，有的只是我们朋友之间的情谊，你有困难，我们大家帮你想办法。”

   “可是·······”

   “我说过没有可是。”苏萌生气了，转身想走，陆小雯连忙抓住她的手。

   “苏萌，我求求你，别去再麻烦任老师和同学们了。”

    苏萌看了看陆小雯，轻轻的拿开她的手，“小雯，我们彼此是朋友，朋友之间没有麻烦二字。我们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我不能眼看你中途辍学却不管，这对你不公平，你懂不懂？今天你离开学校，并不能给你的家庭带来多少转机，可你这一生怎么办？你今后的路在哪儿？”

   “是啊，是啊，小雯，无论如何你不能退学啊。”又有几个同学走过来相劝。

   “我·······”陆小雯哽咽了，两行热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其实苏萌所说的道理她又何尝不懂，只是残酷的现实逼着她去承受这个本不是她这个年龄所能承受的起的磨难。

   “真是个林妹妹，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爱哭的毛病？”苏萌无奈的掏出手绢替她擦眼泪，嘟嘟囔囔的教育着她，却没察觉自己的眼角也泛出了泪花，同学之间纯正的友谊在这一刻得到了升华。

                                  第一章完，第二章待续········

四爷

    嘻嘻，文字写到一半，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就此搁笔了，小丫头时写的文字，从没好意思拿到六星来得瑟，今天先发这些吧，因为文字当时是写在大笔本上的，电脑里就整理过这两章~

沈盼盼

沈盼盼

看来好长，慢慢等待

沈盼盼

鼓起勇气把小说登在这里，不求大家说好，但愿能勾起您年少时那一点点美好的回忆，我就知足了

陪你一起回忆

可馨

亲爱的四爷：你还会写小说？

可馨

四爷：我爱你！

可馨

可馨

闲下来细读。读俺家四爷。

四爷

沈盼盼 发表于 2015-10-2 09:39
鼓起勇气把小说登在这里，不求大家说好，但愿能勾起您年少时那一点点美好的回忆，我就知足了

陪你一起回 ...

谢谢亲爱的！我是月如！

月如

可馨 发表于 2015-10-2 09:58
闲下来细读。读俺家四爷。

     完了，这次真成坑了，而且比我预想的还大，这文字我拟了十二章的提纲，可能写道第七八篇的时候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无奈停笔了，文字我从本子上整理到文档里两章的，当时不懂，保存错了地方，后来电脑重装系统后丢失了，回从前玩的论坛找，怎么只找到这一章啊，第二章哪去了呢？好几年不去了，该找谁查看我都不知道了呢！
     呜呜，都欺负我，他们都欺负我，我不活了，我跳楼，我喝药，我上吊，我溺水，我触电，我使劲撞豆腐，哈哈，介么S有点惨哈，要不你们发发善心可怜可怜我，给我多买点好吃的，撑死我算了~

月如

可馨 发表于 2015-10-2 09:58
闲下来细读。读俺家四爷。

要不可馨把这帖子删了吧，呜呜，我估计这幼稚的文字也没人看，可万一，万一，万一碰见个好奇心强的，介不是要坑死人家的节奏啊！
完了，又闯祸了呢，麻溜爬走~

嘉言俊爽

陆小雯今天起的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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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我还以为是陆小曼呢！

嘉言俊爽

继续，打磨，润色。真实的东西，有感情有特色的东西，有蕴意有润味的东西。就是很好的素材。

嘉言俊爽

写得很投入很辛苦吧？
谢谢如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