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
离家十七、八步,有小河如带横在那里,每到春来,河畔草色青青、杨柳更青。
那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清水,俯于彩虹一般跨河而过的小木桥上,可清晰地看见内中水草摆动游鱼穿梭。那也是一条郁冽香醇的清水,掬一捧喝下,口齿生香,甜意从心底蔓延到每个毛孔,傍河而居的山民们祖辈就以此水为饮用水,并如看护儿女一样爱护她,绝不允许她有一丝污染。清水沿着绿草如茵曲岸,蜿蜒流淌,蓝天白云下,阳光潋滟中,清水如明镜般映嵌着小村的一方处女天空
那时很喜欢到清水边看书,就是喜欢这里自然的静与美。芳草才一寸高,柔柔的软软的恰如一张翡翠色的大地毯,看书看累了就伸个懒腰躺下来,就如躺在一个温温软软的怀抱里,有风挟香轻来,万千杨柳枝条柔动,一两枝从脸庞轻轻拂过,就如有只冰凉而温暖的手在抚摩,心情在暖阳下晾晒着,于是就有了少年莫名其妙的心事。
少年时的心事总落在青梅竹马的小女孩身上。
那是一个扎着粉红色蝴蝶花女孩,她的皮肤如清水一样干净,她的眼睛如清水一样剔透,所以家里给她取的名字就叫清水。
清水是邻家女孩,也是我的同桌,在我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时候就好喜欢她,而她看起来也好喜欢我。
学后或假日,清水河畔就是我俩的乐园,一人拿一本书那是骗家长的,来到河畔书一扔,挽起裤脚就一起下河捉鱼捉虾,玩到兴处难免就打一场水战,两人象落汤鸡一样爬上岸,躺在被阳光捂热的青草上歇息,这时我的目光开始偷猎清水那有了曲线的身体,清水还微笑说,我身上有花啊你这样看?我傻傻地说,谁稀罕看花,你比10000朵盛开的太阳花都好看!清水就笑了,说,好看!长大就给你做老婆要不……她唇边的笑靥如清水河上两个美丽的旋涡,我就陷在旋涡里了。
清水河边出美女。当清水的身体曲线毕露时候,她已经是我们的校花,而我就成了护花使者。
清水河还是那么清澈,青青的河畔还是那么那样美丽迷人,因为大了的缘故,我和清水总在月上柳梢的时候于河边偷偷约会,清水一袭白裙站在柳树下,窈窕的身子披着朦胧的月光,而她清水一样的眼睛总融着月光一样的情意……我喜欢牵她一根手指于柳荫里慢步,心与心从手指尖传递着醉人的温柔。也于某一棵树的阴影里,我们热烈拥抱,深吻……
离开清水的时候 ,正是考上大学的时候 ,清水河缓缓地淌着一腔情谊,我们比肩坐在草地上看水,清水的眼泪晶莹而剔透,我安慰她,读完大学回来就娶你。她扑在我怀里,长长的发丝拨撩着我的心,她在我耳边轻轻说:爱你就如家乡的清水,永远清澈透明,等你,直到把一个清水样纯洁的身子交给你…..
上大学的业余时间,我就是想清水,写信是我全部的业余课程,有一天收到清水的信,说,城里来招工,她和一群村里妹子去城市了,她说,我也要有份工作,不然怎么配得上你。这是最后一封信,然后我就再没有了清水的消息。
放假后,我就去那个城市拼命地找,大海捞针,清水仿佛从人间蒸发了,她父母说,没什么,可能是忙,你耐心等!就这样我等到大学毕业也没有她的一丝信息。我彻底绝望的时候是她终于来了一封信,说,清水不清了,已经和别人结婚,你别等我了。
三年后的一天,清水给我打来电话,说,端午节,家乡清水河见!
回到阔别已久的清水河畔,我的心忽然好疼,清水河依然在流,可流着的是那黑漆漆的水,风里还有着浓浓的臭味。草是衰黄的,树是枝零的,那少年时代的天堂如今就是一个梦了,我看着两岸的高楼厂舍,就明白了这一切。等我看见清水时候,那就是我的梦魇了。
清水是开着车回来的,一件袒胸露臂时髦的短裙,浓装艳抹的脸上卡着墨镜,一张嘴涂得鲜血似的,正对我世故地笑着,我忍着做呕的心听她说完了故事,原因很简单,她们去的地方是一个酒吧,工作了三个月她们就都变质了,后来她棒上一个大款,如今还做着人家的二奶。最后她说,别怪我,城市是一个染缸,是一个垃圾场…….
清水开车走了,留下孤零零的我呆立在清水边,我的脑海里都是那时蓝天白云下的清水河畔,满心都是那个眸若清水头系蝴蝶花的小女孩……
然后我泪水拼命的流,变成了黑水的清水也似感染了我的伤痛陪我低低的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