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长途汽车,扑面而来的浓烈气味,混杂着各种各样真实的场景。
刚刚被水洗过的车窗玻璃上起着雾茫茫的水汽,找座位的争执,小孩的哭声放纵的扬起;有两个时尚的女子先委缩在座椅里,剥着芳香走味的橙子;方便面的味道,瓜子的炒香味;带着辣椒的火腿,用糖水煮过的玉米;女人刚清洗过的头发香味搅和着男子身上不可忽视的烟香以及口香糖里的薄荷味,还有各种各样从肌肤里散发出来的味道。
她只蜷缩在座位里,看着车窗玻璃上茫茫的雾气,用手指轻滑过去,一条清晰的痕迹在视野里不停扩长,她听见恩和小小的声音在轻轻的问她:你要去那里?
我不知道。前路和来路都只是如此。去和停又有什么分别。
可你总要去一个地方。
那里会是那呢?她反问。一样的人,一样的事,每天在房子,车子,股票之间徘徊,她又看见他们亲热的绕过她的肩,说要好好生活,说起油盐酱醋时飞扬的神色,然她只想安静的睡去,身边有一个人,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
恩和只是看着她,黑暗的眼珠在阳光中闪着天真的光芒。她想起来了,她要回家。
她说,我要回家。
家里有一张床,床上是她最爱的蓝色印花被子,大朵大朵的花,彼此纠缠繁复,铺在洁白的床单上。她喜欢那样的纠缠繁复,没有言语,彼此用生命相缠,更多的时候,她们没有言语。
她不需要言语。她只是想要浓浓的存在,有呼吸,有体温,在深夜里烦躁暴走时,有一只手在空气中向她伸来,然后,她回头,有一双眼睛,她在眼睛里能看到她自己。
她说,恩和,我要回家。
她放任自己在混乱的车厢里沉闷的睡去,睡梦里,她看见自己的头颅被打开来,身体里的神经系统引起条件性反射,腿不停的向前延伸,无法停止。
她不能动,她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前方有许多的人影,她们是亲人,是朋友,是同事,是她身体里温暖成长起来的小人儿,她们坐在她不远的地方,吃饭,喝水,聊天,她想,她们聊的是遗忘,或是记忆。
她说,恩和,你看,我活着,不过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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