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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时事 六星杂谈 恶疾(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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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疾(小说连载)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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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7 02:0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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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嫣兒 于 2011-12-17 07:14 编辑

 恶疾
                        文/嫣兒   

引子
  巫丧良终于死了,而且在备受漫长病魔的煎熬后极其狼狈的死去。
  小吴庄并没有因巫丧良的死而悲凄,相反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轻松与宽慰。吴庄以及与吴庄相邻的十里八乡的村民们,几乎无人不痛恨这个丧尽天良的恶魔,甚至有人窃窃地说:“他早该死了,老天总算长眼啦!”。
  然而,这种空气并未凝漫,却随着一夜“恶灵”的光顾荡然无存。在巫丧良下葬三日后,小吴庄人便渡过了一个个匪夷所思、惊竦万分的恐怖之夜。
  据说那天夜里,小吴庄队长吴嘉奇从大队部开会回村,路过吴庄老坟。吴嘉奇是个从不信邪的人,尽管有人传说:“巫丧良的坟有些不干净”,但他依然没有绕道,径直走向坟茔。透过月光,新坟前花圈、纸马、招魂幡在微风的吹拂下隐约可现,伴着凄厉的声响,尤如白色的魂魄在乱舞。吴嘉奇第一次感到毛骨悚然,但依然加快了脚步,当他的身体刚刚平行至这座新坟时,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一个白色的幽灵从新填的坟土中突然翻跃而起向他扑来,一向身脚利落的吴嘉奇被这突如其来的怪物吓了个趔趄,条件反射地甩出随身所带的物件向怪物砸去,怪物发出痛苦的呻吟随之倒地。吴嘉奇不顾一切地拼命向村庄跑去,他边跑边回头,只见光幕中一团半透明、似雾非雾、似光非光、模模糊糊逞人形状的白色物体,款款地摇曳、扭闪着“变形皮囊”飘然爬起,扛着索魂的招魂幡忽隐忽现尾随其后。
  第二天村里人在庄东南头打谷场下的池溏边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吴嘉奇。尽管家里人以最大努力,又是西医,又是中医,甚至还请来“巫师”做了两天法事,但吴嘉奇整日胡言乱语,高烧不退。随着吴嘉奇的病情加重各种传言不胫而走:
  “听说了没有?嘉奇被巫丧良的鬼魂缠身了!”
  “不会吧,巫丧良生前还是怵他的嘛!”
  “那还有错,前几天嘉奇从大队开会回村,被恶鬼追逐,索魂的招魂幡都挂进了他家老宅啦。”
  “好恐怖哟!”
  “可不嘛,那恶鬼闹腾好几夜了,每天五更才走哩。”
  “你听清恶鬼在嚎什么?”
  “那声音太恐怖了,我吓得整夜蒙着被子,什么也不敢听。”
  “我听见了,好像是在叫‘队长,你还我的老水牛啊!’”
  “你……你别说了,太吓人了!”
  巫丧良死去的七七四十九天,吴嘉奇溘然而逝。他的离去给小吴庄又平添了几分灰色和无尽的萧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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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1-12-17 02:07 |只看该作者
【一】
  恶魔巫丧良死了,队长吴嘉奇也死了,两个多月来整个小吴庄一直笼罩在极度的恐怖之中。关于巫丧良、吴嘉奇的死因演绎出越来越多的版本,“鬼怪之说”、“巫术之说”、“神灵之说”各种谣传沸沸扬扬。一个不起眼的小吴庄一下子在全大队、甚至全公社都出了名。
  距小吴庄一村之隔的王庄大队队部办公室连日来聚集着十多位大队干部,这些“泥腿子”干部以往除每周一次踫头会和轮流值班外,平日里也都各自在本村参加生产劳动。目前属于非常时期,“关于小吴庄问题”的会议已经开了几天了,这些土生土长的“农民阶级”根本无法摆脱封建迷信的束缚,每天开会前都要把“鬼怪神灵”的传言搬上会议宣染一番,尔后进入主题,但研究来、讨论去几套方案都被否定了。今天公社已发出最后通碟:小吴庄整治方案必须在明晨提交公社。从上午八点起会议持续了整整一天,争论的焦点集中在“吴庄班子”问题上,大队党委书记王志远已表现出异常的焦虑,他要求晚饭后会议继续进行。
  吴庄“闹鬼”已经影响到周边的几个村落,每天暮色降临家家户户都紧闭房门,无人外出。吃罢晚饭,大队干部们非常不情愿地聚集到大队部,个个面如土色地议论着各自听到的传闻。
  “你听说了吗?今天下午小吴庄的老水牛死了。”大队党委常委、小李庄政治队长李忠前压低声调对邻座的大队会计王宝醇说。
  “死啦?我早就听说那老水牛被巫丧良下了咒语,每天深夜这个厉鬼都要出来叫魂哩,弄得吴庄没人敢饲养了。”王宝醇倒是不很惊讶,但不无感叹道:“连老水牛他都不放过,下一个还不知轮到谁呢?!”
  他俩的对话震惊了对面正襟危坐的大队班子中唯一的女性、妇女主任高秋敏,她双手捂着耳朵,尖着嗓门大叫道:“别说了,别说了,怪渗人的,我晚上不敢回家了。”
  原本都在压低嗓音窃窃私语的干部们,被高秋敏尖利的叫声吓得不知所以然,人人面露惊恐之色。
  正在大家谈“鬼”色变的当口,隐约听见门外传来“卟叽、卟叽”的脚步声,缓缓地由远而近,由模糊变清晰向会议室拢来。被恐惧征服的干部们全都屏住呼吸,惊愕的眼光投向门外黑洞洞的夜幕。
  这时大家才发现夜空中飘洒起蒙蒙细雨,雨渐大,倾刻间已似瓢泼。远处的天空还不时滚过阵阵春雷,闷闷的。轰隆隆的雷鸣与哗啦啦的雨声遥相呼应,将原本清晰的脚步隐匿在黑暗之中,给夜幕平添了几分诡异。
  “咔”的一声炸雷伴着闪电,爆出一阵耀人眼目的光芒,光影中一个“白色幽灵”摄入人们眼球。
  “啊----”大家不约而地惊呼。
  “快把门关上!”不知是谁歇斯底里喊道。
  室内的惊骇无疑给“幽灵”施加了压力,只见他逐步解除“虚无形态”,显露出示弱形迹,在众吼中望而却步。
  光亮隐退,干部们借助室内柔和的光线定睛望去,只见一男子身着白色半透明雨衣依门而立,那人故作振定地抖落雨衣上的水珠大声问道:“这是怎么啦?”
  从那磁性十足的男中音中人们分辩出此人竟是大队书记王志远。这时干部们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并且也回忆起会议迟迟未开正是在等待书记的到来。
  王志远一边脱掉雨衣,一边简单介绍因小吴庄“死牛事件”耽隔了会议。他走到桌前坐定,挥手示意大家停止议论,提高声调异常严肃地说:“小吴庄现在成了全公社的焦点,死者阴魂不散,生者谣传不断,班子彻底“窝泥”,生产完全瘫痪,难道我们面对这种状况就束手无策了吗?”他扫视着还没有从“幽灵”阴影中摆脱出来的干部们,情绪有些激动:“纵然小吴庄问题重重,但我们要抓住关键问题:一是立即组建吴庄新的领导班子;二是必须尽快地消除封建迷信思潮的影响,尤其是对干部的影响。”他下意识地做了个特别的手势,对“干部”两字尤其加重了语气,不言而喻对大家刚才表现出的惊恐极为不满。
  话已至此,王志远不想纠结那些似是而非的恐怖源,停顿了片刻,他点着一根香烟深深吸了两口,接着把目光转向大队党委副书记、民兵营长左传龙略露急切地问道:“那几个人谈过了吗?”他圆睁双目,似乎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位高大魁梧的复退军人身上。
  “我们已经分头找吴庄所有后选人谈过了,没人敢伸头干这个队长。”左传龙话语中带着几分伤感,却又不无同情地说道:“也难怪,小吴庄被巫丧良闹得没人敢管事了,这几年好不容易培养出个吴嘉奇,却又被恶魔的鬼魂带走了。”语音刚落他自知有些失言,伸出手掌轻轻拍打一下自己嘴巴。
  王志远狠狠地盯着高传龙,目光中夹带着不满、失望和无耐,“没人干就从大队干部中选派人去干,否则我们只有集体辞职了!”
  王志远说着再次把目光移向在座的每一个干部,干部们相互对视片刻,静悄悄地低着头,毫不掩饰地回避着书记的目光,唯恐这艰巨的重担落在自己身上。
  沉默,又是一个良久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选派干部虽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必竟我们试过了,不是依然行不通嘛!”妇女主任高秋敏打破尴尬,用提醒的口吻说道。
  高秋敏的提醒无意间揭开了王志远的一道伤疤,王志远紧锁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叹号,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无异于是他干部生涯的一个结点,他烦燥地把手一挥不知是在阻止高秋敏的发言,还是想挥去内心的不快,干部们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会议陷入僵局。
  会议室墙壁上的大挂钟丝毫不会因会议的延迟和沉闷而改变它的运行速度,始终按照特定规律有条不紊地“咔嗒、咔嗒”匀速推进着,当时针和分针重叠在一起,挂钟上陈旧的铜制钟摆“当、当、当”敲响了十二下,门外午夜的更声也随之响起。干部们开始燥动不安,有的肚子“咕噜噜”叫起了板,有的哈欠连天,眼皮也开始打起了架。
  “王书记,这是明天坝基工程阶段总结会的讲话稿,请您审阅。”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一个年轻稚嫩的声音打破了会议僵局,干部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了过去。
  进入大家眼帘的是一位不满二十的半大后生,他高挑的身材,虽算不上威武,但也十分钢毅。在座的所有干部都认识他,他不仅是本大队“插队知青”,还是王庄坝基整修工程的施工员,他叫俞子豪。
  王庄坝基虽称得上坚固耐用,但经过一年的冲刷局部还是有些损坏,每年春季需要整修加固一次。开春后,大队调集二十八村数千名棒劳动力组成修坝大军云集渠坝上,俞子豪等四名知青被选拔担任了整修水坝工程的施工员。
  王志远接过书写工整的“讲话稿”,飞快地扫了一遍,他感到这是一篇亢奋激昂的宣传稿,又是一道气宇轩辕的动员令,他滿意地点着头连着说了三声:“好!好!好!”尔后,关切地示意着小余快去休息。
  看着俞子豪离去的背影王志远眼前突然一亮,一个大胆的设想悠然而升。与王志远搭档多年的左传龙从这位书记眼神变化的瞬间捕捉到了一条鲜为人知的信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试探地问道:“我们不仿派知青去试试?”
  “这可是一个新的提法,可行吗?”李忠前低声问道。
  “不行,不行,他们必竟还是些孩子。”妇女主任高秋敏以“母爱之心”度之,提出反对意见。
“怎么不行?我看行,‘初生牛犊不怕虎嘛!’就这么定了。”王志远斩钉截铁地说,尽管这位书记还有些“民主意识”,但在关键时刻、关键问题上也会表现出“独裁”。接着他转向大队秘书周新亮:“你记录一下我们议派四名知青到小吴庄分别任队长、妇女队长、会计、记工员,你根据这几天讨论情况连夜整理出《小吴庄整治方案》明一早上报公社。”他伸了个懒腰,如施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大声宣布:“散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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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1-12-17 02:09 |只看该作者
【二】
    王庄坝基整修工程竣工总结表彰大会与小吴庄新一届班子任前交底会在同一天进行。刚刚被授予“大坝卫士”称号的四名知青,又被委任为王庄大队吴庄村委会干部,对“激情岁月”中的“激情青年”而言,无异于锦上添花。
    会议室内,大队几位常务干部正向即将赴任的吴庄新村委介绍吴庄的历史背景和现状,也难免对小吴庄所发生的“诡异现象”作一番闲议,不过言词中却隐含着难测的弦外之音。
    其实,几天前就有人把抽调四名知青到吴庄的消息传给了俞子豪,小俞听到此讯后不知是喜悦还是忧愁,即刻告诉了同在施工组任施工员、并拟定为新一届吴庄村委的秦一民、凌欣月和乔娜娜。
    吴庄“闹鬼”,四位知青早有耳闻,但他们怎么也没料到“整治吴庄”的重担会落到自己身上。他们清楚地知道,对“吴庄整治”就等同于向“魔鬼宣战”。尽管他们并非认为世上真有鬼怪存在,但并非每个人都具有超人的胆识和坚强的毅力。
    两位女同胞首先不战自溃。乔娜娜哭丧着脸嚷嚷道:“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凌欣月脸上也流露出胆怯,很难为地望着俞子豪,像似在问:“不去行吗?”
    对“捉鬼”异常感兴趣的秦一民却按捺不住喜悦的神情:“瞧你们那没出息样儿,看咱哥们的,不出一月我管叫“妖魔鬼怪”现出原形。”他边说边拌着鬼脸,那样儿惹得娜娜破涕为笑。
    秦一民还真不是吹牛,他对“捉鬼”还是很有心得的。
    临近高中毕业的时候,女生宿舍开始“闹鬼”了。最初是一女生半夜被一阵声响惊醒,睡眼惺松地看见宿舍窗子上出现了几根长长的手指,还上上下下划动着,她不禁大惊失色,凄厉的叫声惊醒宿舍其它女生,也惊跑了窗下的“鬼影”。以后,夜深人静的时候“鬼影”时常在窗前晃动。再后来,还不止一个宿舍发现了“鬼影”。女孩子们吓得毛骨悚然,夜夜紧抱被子,嘤嘤抽泣。
    这事不知从哪个渠道传到了秦一民耳中,一下子激起他“捉鬼”的欲望,发誓不破“鬼案”誓不罢休。一连几天,秦一民彻夜“蹲坑”,终未见鬼影,心里正埋怨着:“这些女生就会自己吓唬自己!”
    这日,秦一民偶染风寒早早入睡,半夜醒来又想起“捉鬼”之事,他真有些心不甘,忽地从被窝里爬起,披上外衣走出宿舍。
    学校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由一条十几米宽的长廊分隔成两个独立的院落,没有围墙。走出男生宿舍院落,便可看到一排女宿舍的后窗。今天,秦一民感觉有些眩晕,只是不忍放弃计划跑出来看上一眼。他漫不经心地靠在男宿舍大门旁,向常闹鬼的那几间女宿舍后窗望去。
    突然,他看到一个诺大的扭曲的黑影在女宿舍后窗晃动,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还真有鬼啊!”他越想越怕抬手捂住猛烈跳动的心脏。很快他又鄙视起自己:胆小鬼!他镇定了一会,捏手捏脚地往走廊正中走去。这时,他发现在男宿舍和女宿舍之间的走廊里,一个游魂般的影子飘来游去,他壮了壮胆向“鬼影”靠近,迅速脱下外衣猛然套在“鬼影”头上,那“鬼影”就势倚着他的臂膀缓缓倒地,接着一阵鼻声平静入睡。
    后来几经验证其“鬼影”只是一个“梦游神”的杰作。好一阵人们把秦一民“捉鬼”当作笑谈,而他自己却津津乐道并以此为吹牛资本。
    俞子豪被秦一民的豪迈所感染,他像大哥哥一样转而安慰两个小女生:“没什么可怕的,这不正是锻炼的好机会吗?毛主席说‘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下乡之前我们每个人都怀着一腔热血,准备在‘广阔天地’里大干一场,现在我们发挥作为的机会来了,又岂能放弃呢?”
    凌欣月和乔娜娜虽胆小,但政治上还是很上进的。加之,四个小青年在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和浴血奋战中,建立起了无产阶级革命感情,或许还有什么儿女私情也未置可否!如若真提出两种选择:一是把四人拆散,二是向魔鬼宣战,她们宁愿选择后者。
    在俞子豪的提议下,四个小青年变被动为主动,满怀激情一同来到王庄大队队部主动请缨。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当王志远和其他几位大队常务干部们商议着如何分头做工作动员几名知青去吴庄任职时,四名知青已经站立在大队部门口。
    于是,小吴庄新一届由知青组成的村委会班子没费多大周折,顺理成章地走马上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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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1-12-17 02:10 |只看该作者
 【三】
          吴庄除一户李姓外皆姓吴。如果说“五百年前是一家”为时太远,整个吴氏到“良字辈”才派生出三大支系,吴良东、吴良启、吴良立分别为三个支系长者,其余的零零散散枝枝蔓蔓的吴氏四腹五腹内旁系血亲,也都成不了什么气候。
          巫丧良之父吴良启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解放前家境十分贫寒,属“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雇农。巫丧良的童年几乎是在苦水中泡大的,个性脾气特别倔强,是那种谁惹了他准跟谁没完的主,但终究是个无钱无势的穷孩子,也从来没敢惹出什么大祸,其父吴良启也用不着为他担惊受怕。然而,随着巫丧良这辈长大成人,而且邻村有些地主老财的家境也开始没落了,吴家家族势力逐渐强盛起来,反倒给本分做人的家父吴良启带来了无尽的惆怅,并且使这位忠厚善良的农民最终也没有逃出“命运的诅咒”。
          巫丧良本名吴善良,由于此人具有超乎一般人的恶质,又善巫术之功,作恶多端丧尽天良,大家依据谐音叫他巫丧良。
          解放前夕,年仅十八岁的吴善良曾一度离家出走,到了哪里?干些什么?都无人知晓。在他失踪二年后的一天,村里有人在南下逃兵荒的灾民中看到了他,据说他和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合伙倒卖烟土呢。又过了些日子村西头二傻子看到他带着两个年龄与之相仿的外乡人回村了。但没有更多人留意他们的归来和离去,各自忙着自家的家务、土地和生计。可是,两天后人们在干枯的绕村河边看到了两个年轻的尸体,二傻子说这就是吴善良带进村的外乡人。
          村里的老者问吴善良是否认识死者,他矢口否认,再追问便怒目而视,骂骂咧咧。又没有任何证据,连二傻子都吓得不敢承认先前说过的话。那时,在“山高皇帝远”的小吴庄哪有什么王法,长者都管不了的事,他人更无权再过问了。再说二傻子一个半大傻孩子的话还能有准信?恰巧当夜下了一场暴雨,上游河水猛涨,大水漫过绕村河堤,尸体也被冲得无影无踪了。
          吴善良的归来使一向安定的小吴庄变得鸡犬不宁。他时常带着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干着一些“不三不四”的事,不是东家丢了鸡,就是西家死了狗,十里八村的无不遭其祸害。除了家禽、牲畜受掠,大姑娘、小媳妇受辱,他还扬言:谁敢跟他对着干就没有什么好下场!
          没人能够猜得出吴善良这个“突变怪物”的成因,连他的父亲吴良启都无法知道这个孽子的演变过程,还是他自己在完成了一次恶行后,喝得酩酊大醉酒后吐了真言,才让村民们在半信半疑中恍然大悟。
          那年,吴善良破天荒地干了一次行窃勾当,他盗走了李姓邻居埋在门前老槐树下的一罐纹银逃往外乡,旅途中结识了一个行骗江湖的“巫师”,他几乎洒尽钱财跟着学了些诸如使鬼敲门、五雷神火、药功脱衣、手指点灯、群鼠会集、改头换面、刀枪不入等骗术,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发财的门路,便准备以此为生计大干一场。
          吴善良的“生意”尚未开张,便被国民党抓了壮丁,身上所剩银两也都被强制孝敬了“长官”,这着实令他愤愤然度过了几个不平之日,心里一直盘算着如何把损失的钱财补回来。
          吴善良所在兵营系抗战期间国民党收编的地方武装,解放战争期间奉国民党之命镇守南北咽喉要塞---金鸡岭。这支队伍饱受国民党正规军的欺压和白眼,连口粮都要自行解决。士兵们常常因忍受不了饥饿当了逃兵,但真正逃掉的几率几乎为零。
          吴善良有着超出寻常人的智慧,很快与长官混得烂熟。在一次营外巡查中,他谎称拉肚子躲开了部队视线成功做了逃兵。尔后,他将长枪卖给了乡团换得三块大洋。
          他得意忘形又返回部队,一派花言巧语骗过长官。不日又想故伎重演,这次他可没那么幸运,屁股上挨了一抢子,被抓了回来。
          国民党军队的腐败,成为纵恶养奸、滋生恶质的土壤。部队断粮后,穷凶恶极匪徒们在金鸡岭四处骚扰、强抢豪夺、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吴善良又找到了更绝妙的生财之路,白天,他与“弟兄们”横行乡里、掠夺财物,晚上再用“江湖骗术”,将“弟兄们”收刮来的钱财、物品骗为己有,尔后再取出部分用来巴结“长官”,很快他受到上司的“器重”,被提升为班长。
          好景不长。此时已进入解放战争,在解放大军势如破竹的攻势下,国民党军队纷纷败逃,吴善良所在兵营在解放前夕的一次战役中全营溃散,余下人员被解放军收编......
  尽管吴善良酒醒后又欲盖弥彰地进行了几番加工和修正,无论是自吹自擂的描绘,还是顿首垂足的谩骂,但凡有思想的乡里人都能从他七零八落的吹嘘中和为人处世的行为中,认清他就是一个“打家劫舍、欺世盗名”之徒,很多人也就抱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态度,不敢再与他来往,从此人们赠他一个绰号:巫丧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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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1-12-17 02:12 |只看该作者
【四】  
        建国初期的土地改革运动,因吴尚良家境贫寒,又极尽巴结农会干部之能事,更离奇的是这个没有跟着解放军南下便做了逃兵的吴尚良竟不知从哪儿盗改了“革命伤残军人证”,并拼命吹嘘在他离家出走的二年里,他在解放军某部服役,还参加了“三大战役”,光荣负伤、受过嘉奖,居然毫无羞耻地脱下裤子,把黑呼呼的臀部露给农会干部看留在上面的伤巴。这样一来二去自编自导的故事成为农会宣传的典型,使他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有重大立功表现的“革命者”。刚刚解放正是聚集左翼力量的当口,这个“根正苗红”的年轻后生,一下子就被农会庄主席看中,便被吸收进了农会。  
        吴尚良初入农会,着实夹了一段尾巴,跟着农会干部贴标语、喊口号,组织宣传动员大会,还以贫雇农代表身份参加了“土改工作团”,帮助划分阶级成份,组织农民斗地主,挖浮财,把斗争来的果实,分给了贫雇农。  
        有道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劣质难改的吴尚良借着“土改工作团”的近水楼台,一边大捞好处,一边打击异己。  
        村里唯一李姓村民李英懋,幼年时父母在省城开了家绸布庄。李英懋父母和善待人、诚实守信,生意一向很好。英懋聪慧睿智、勤奋好学,在读书间隙时常帮助父母打理店铺生意。抗战期间,英懋受进步思潮影响参加了“抗日救亡运动”,还将自家绸布庄作为抗日活动的集结点,经常召集进步人士在此集会,宣传抗日思想、策划抵制日货、共商团结抗日大计。他们的活动引起日本特务的注意,绸布庄被烧毁,全家被日本特务追杀,英懋父母在地下党组织的帮助下离开省城,回归故里,并在与李氏祖嗣毗邻的小吴庄置办了田产、家业。  
        在父母离开省城后,英懋和一批热血青年奔赴华北前线参加了抗日救亡武装部队。抗战结束他在国民党一个管理军械生产部门任军械师,期间一直与中共地下党组织有联系,解放前夕还配合地下党组织策动了起义,为解放大军提供了大批武器装备。眼看胜利就要到来了,1948年9月国民党展开了秘密逮捕行动,李英懋接到通知迅速逃离,但与其单线联系的地下工作者惨遭杀害,他与地下党组织失去联系,“地下工作者”的身份已无法得以证明,无奈中只好怀揣抱负回到家乡。  
        吴尚良一直对李家宅子和李英懋漂亮的媳妇有觊觎之心,土地改革中他做了一些手脚,在登记土地时将李家田产增加了一倍,李家曾收留过一个乞讨的老爹做帮工,还有两个常来帮忙的亲戚,都被吴尚良登记在长工一栏,李家顺理成章地被划分为地主。  
        吴尚良仍然不甘心,他继续罗织李英懋父子的罪名,像一条疯狗一样到处嗅味。终于他听说李家是被烧了绸布庄才返乡的,恰在那年城里学生组织了“抵制日货,焚烧日货”行动,而且,经查李英懋是国民党军械师,这都是有史料记载的。于是,李家又无可辩驳地被定格为:地主恶霸、土豪劣绅、汉奸走狗。李英懋也被怀疑是国民党特务。  
        在吴尚良的策划和蛊惑下,英懋父亲被农会镇压,英懋因证据不足被关押。农会运用暴力手段剥夺了李家的全部土地和财产,分给了贫雇农。吴尚良并没有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李家宅子,李家大宅归了农会,实际上被农会主席所占用。没办法,吴尚良只好咬碎牙往肚子咽。  
        一个人为的历史大翻版往往有阴谋策划者、猥琐盲从者、拍马溜须者、见风驶舵者,而更重要的是昏庸当权者。权力具有潜在的物质利益,谁掌握了管理权,谁就掌握了物质分配权,谁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获得利益。也可以使有的人获利,有的人失利,以至迫使被管理者对掌权者心存畏惧,或趋炎附势,或唯唯诺诺。  
        吴尚良对自己精心策划的阴谋也曾“自恋”过一番,但最终还是令他异常失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典故他听说过,但是李家既不是“鹬”也不是“蚌”,只是一只束手就擒的“惊弓之鸟”,而自己的失利不关乎“鹬蚌”吧,只能说“鱼翁”太强势了!  
        “权利”对吴尚良的诱惑渐渐地超越了金钱和女人。这回他的目标是农会主席手中的权利,而英懋之母又成了他实施阴谋篡权的一个道具。  
        英懋的母亲喻桂枝出生名门,年轻时是出了名的“虞美人”。她跟随老李三十余年,风风雨雨,夫唱妇随。此时的喻桂枝已过知天命之年,一脸沧桑淡泊,早年的清秀儒雅隐匿在沧桑的细纹里,更显出成熟的风韵,温和的性格使他能在逆境中忍辱偷生听天由命。年近六十的庄主席老伴去世二年倘未续弦,对喻桂枝颇有暗恋之情。但他毕竟是老革命,没胆儿去做那些苟且之事,也没胆去与地主婆产生爱恋,只是暗地里对喻桂枝特别关照。  
        早已跟庄主席离心离德,但表面依然是心腹的吴尚良,常常心怀叵测地窥视着二人的往来,一有机会就主动牵线搭桥,但始终也没抓到什么风流把柄。他暗自揣摩:你有“柳下惠坐怀(槐)不乱”,我有烟雾弹迷惑人心。于是,他动不动就跑到李家叫嚷:“喻桂枝,上面来人了,庄主席叫你去给首长做饭呢。”声音之大足以传出二里开外。  
        天天叫着“上面来人了”,从没见来人。乡亲们就有了想法,一些喜欢嚼舌的人私下里议论起来:  
        “这庄主席总叫人家寡妇去大宅干啥?”  
        “没有猫儿不吃腥的,鳏夫寡妇到一起那能有啥好事?!”  
        “可不是嘛!农会主席住进了李家大宅霸占了李家房产,还不把人家老婆一起强占了呀!”  
        “这种事自古就有,有什么好奇怪的?当了皇帝还强占前朝皇帝的妃子呢!”  
        闲话儿传传也就便罢了,可是有一天上面果真来人了,吴尚良又跑去叫喻桂枝到大宅给做饭。这场酒喝到了半夜,大家都醉得东倒西歪,迷迷糊糊,席间也不知道谁进谁出了。吴尚良一直伺候左右,忙里忙外,很受领导们称赞。  
        子夜时分,吴尚良扶着半醉的县农会主席去东厢房睡觉。当他们推开房门,拉开帐帘,“啊----”吴尚良叫起来,“妈呀-----”县农会主席惊愕失色,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一个趔趄摔到床头旁。  
        在那张雕刻精致的红木床上,两个赤裸裸的男女扭曲在一起,显得异常龌龊淫秽。  
        “绑起来,绑起来!”当县农会主席看清那俩人面孔后愤怒地吼起来……次日起,开公审大会,剃阴阳头,挂破鞋底,并关进木笼,由马拉着,游街示众,围观的乡里人,向木笼里的人扔瓜皮烂菜。  
        一切都在预谋之中,一切都如愿以偿。农会庄主席被撤职查办,英懋母亲受辱自杀含恨九泉,吴尚良荣升农会主席,大权在握,李家大宅主人顺理成章更名为吴尚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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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1-12-17 02:13 |只看该作者
【五】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空气显得异常清新。四位吴庄新班子成员在大队书记的陪同下,沿着蜿蜒纵横的田梗小路,带着几分兴奋,也有几分忐忑的心情,向吴庄走去。  
        放眼眺望,噌噌拔节的麦苗儿尤如烟波浩淼的海洋,星罗棋布的村庄仿佛千姿百态的岛屿,弯弯曲曲的河道宛如翡翠镶嵌的彩带,河边的柳枝吐着鲜嫩的绿芽,河道里孱孱细流从冬天的素净中苏醒过来......  
        与这美丽的春光成鲜明对比的是小吴庄毫无生息的贫脊土地,它散发着苔丝的潮湿和霉晦,充满着苦冬的萧索与零丁,仿佛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泻尽元气,干瘪、赢弱、奄奄待毙,不由不使人联想起马致远“枯藤老树昏鸦”的诗句。  
        “这就是吴庄?”乔娜娜扯了一下凌欣月的衣角失落地问道。  
        “小乔姑娘是不是怕了?艰苦的工作还等着你们去做哩,你们可要做好思想准备噢!”王志远书记提醒加鼓劲地说道。  
        四名知青相互对视着,此时上任的喜悦、兴奋早已不复存在,留在面部的表情是凝重、是深沉、是悲怆、还是......  
        临近村口,只见吴庄绕村河的小桥上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村民们呼啦啦地涌了过来。知青们像似忘记了方才的不悦,一股莫明的感动油然而生,他们心里暗暗窃喜:吴庄人还是很懂礼数的嘛,知道我们来,都奔到村口迎接啦。原本对吴庄人的戒备心理顷刻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大队书记王志远丝毫未察觉知青们的表情和心理变化,冲着涌上来的人群大声吼道:“站往!都快给我回去。”村民们被震住了,如同一个个木头桩子七零八落地钉在了村头桥尾。知青们也惊诧了,莫明其妙地盯着书记。  
        眼前的情景,就如同十年前一桩往事的翻版,或已经从记忆硬盘删除的尴尬顿时跃入王志远的脑海,这无异于又在他的那道伤疤上揉了一把盐。刹那间,他无法控制内心的躁乱,甚至说是愤慨。  
        也是阳春三月的一天,大队党委秘书王志远作为工作组组长与左传龙、李忠前派驻小吴庄帮助工作,刚走近村前小桥头迎面撞上了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王志远早已听闻每年春荒吴庄村民都要结伴走乡串户去讨饭,他拉起左传龙、李忠前仨人并排成一字型,堵在桥头。  
        “喂,乡亲们地里农活不做,这是上哪去?”王志远很亲切地向村民们喊话。  
        “找吃的去!我们还饿着肚子呢,哪有劲干活呀?”从乞丐群中传来一后生怪声怪调的回答。  
        “不做农活,地里的庄稼荒了来年吃什么?”王志远很有远见地开导着大家。  
        “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们饿着肚子呢怎么干活?上边的人就会站着说话不嫌腰痛!”乞丐群中传来粗声大气的责怪。  
        王志远仨人继续耐心地劝导大家回庄参加生产劳动。眼看有些村民已经动摇了,人群中又有人叫嚷道:“别听他们胡扯,我们要吃饭,我们要活命!”  
        这时有人带头往桥头冲,人群开始骚动,那些转身回庄的人也返身跟着一窝疯地冲过桥头。工作组仨人身单力薄无法抵挡人多势众,被撞得人仰马翻,王志远更经不住一个壮汉的猛烈撞击,滚落在桥下的绕村河里。  
        几天高烧过后,王志远挣扎着站起来带着工作组一行仨人返回吴庄。重病期间他的脑海总是回荡着老书记的话:“小远啊,你要能带着吴庄走出贫困,你就是我的接班人了!”并非官位对王志远有极大的诱惑,准确地说这是他“越是艰苦越向前”的坚强个性使然。  
        这次进庄正赶上庄北头吴良立的小儿子娶媳妇。小吴庄因为穷已经好几年只有嫁女未见娶媳了,好不容易有愿意嫁来的女子,再穷也得操办几桌酒席不是?王志远仨人赶上了,被请去喝了几杯喜酒,祝贺了一番,但咋说也没敢贪杯,回到村委会,准备招集村干部会议。  
        突然,庄北头哭声震天。王志远等人寻声而去,只见婚宴中贪杯的村民们东倒西歪,趴在桌上的,躺倒地下的,翻眼吐沫的,上呕下泻的,一片杯盘狼藉、混乱不堪。一群妇人孩子拉着自家的男爷们拼命地摇晃,被恐怖的场面吓得哭声四起。  
        王志远没有经验,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束手无策。还是年长于他的左传龙颇有经验的说:“是不是酒精中毒啦?”  
        “中毒?”王志远吓得脸色煞白,两手撮来撮去,完全失去了从容,嘴里不停念叨:“这可咋办?这可咋办?”  
        左传龙略镇定地说:“快到大队找车!”  
        “对,对!”王志远转身对站在身后吓得发呆的李忠前说:“你快去大队部找老书记,派车来。”  
        五十分钟过后,大队那辆二吨拖拉机挂车开来了。又过了二小时许,一挂车酒精中毒的醉汉被送进镇人民医院。经过镇人民医院医护人员的奋力抢救,二十八名中毒人员中有二十三人脱离危险,五人因抢救无效而死亡,其中包括新郞官的大哥,村委会成员吴尚清。  
        那年头,因为穷或也因为物质贫乏,乡里人凡婚宴庆典普遍食用酒精兑水,并未发生过因酒精中毒死人事件。王志远总觉得事有蹊跷,专门让院方进行了化验,化验结果遇难患者食用了工业用酒精。  
        “这工业用酒精从哪而来?”一个大大的问号嵌入王志远脑海。  
        “一定要追查祸首!”王志远暗下决心。  
        正当追查的线索初步锁定吴尚良时,一封匿名信送到了公社党委书记办公桌上。这是一封强烈要求追究王志远等工作组成员在吴庄酒精中毒事件中的责任的告状信,信中指出:王志远等工作组成员在吴庄未尽工作事宜,酒精中毒事件中未加制止村民酗酒并参与其中,处理问题极不果断,导致患者因耽误治疗而死亡。  
        公社党委书记亲笔朱批:组成公社、大队联合调查组,立即查办!  
        不日,吴庄工作组被撤销,王志远的调查也无奈作罢。  
        经查,王志远等人虽然对小吴庄酒精中毒事件不能构成责任,但此事件无疑成为王志远政治生涯的一次走麦城。这真是:“出征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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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1-12-17 02:15 |只看该作者
【六】  
        村委会是一间破得看上去一遇疾风暴雨就会倒塌的茅草房,房间里一张破烂不堪的八仙桌上积满了厚厚的尘土,几根长橙有的瘸着腿,有的劈了面,东倒西歪的躺在一边,如同古墓里的陈尸。政治队长吴尚志一边挑选着较完整的似乎还能坐得稳的长橙子扶起来,用搭在肩头的破布褂扫了又扫上面的灰土,一边张罗着让王志远书记和知青们坐下。  
        俞子豪环视着这个“四壁穿空一物无”的房间,眉宇间有几分凝重,也略带几分释然。凌欣月和乔娜娜屏住呼息,把嘴绷得紧紧的,仿佛一张嘴就会有异物落入嘴里似的。只有秦一民没有注意这间原本也不需要特别关注的村委会,因为只需扫一眼就可以看到房间的各个角落。秦一民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位年逾花甲的政治队长吴尚志,从桥头第一眼见到他,秦一民就觉得这人哪里有些不对劲。究竟是什么不对劲,秦一民自己也说不清楚。  
        新村委上任,吴庄村民又演绎了一场“乞丐集体游走江湖”的戏段。是偶然还是有人操纵?这念头只在王志远脑海里如流星滑过瞬间即逝。如今的王志远不比当年,就“书记”这一招牌也能震退一方乞丐,又何惧谁来操纵?  
        “二傻子,把你爹叫来!”王志远冲着人群大声吆喝道。  
        只见人群里一缩头缩脑的三十多岁的男子,忽闪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了出来。他点头哈腰的对着书记谄笑胁肩道:“俺爹不知道书记会来呢,知道了一准来迎,俺这就去叫,这就去叫。”接着他半蹲下身子拍了拍一直跟随他左右的黑色狼狗,向村口方向一指道:“黑子,嗖!嗖!”那只高大的黑狗从乞丐群中窜出,向村内跑去。  
        一柱香功夫,黑子复窜出村口,后边一瘸一拐地跟着个老农,那老农未等走到桥头就大声喊道:“书记来了,知青娃来了,失迎!失迎!”  
        “吴尚志,快把你庄社员轰回去,别再丢人现眼了。”王志远怒不可遏地挥着手。其实不用把吴尚志叫来,这群人已有半数退进了吴庄。  
        “真是群不争气的家伙,也不看看今天啥日子!”说到啥日子时,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上不易被察觉地抽搐了一下。他献媚讨好地迎着书记走来,一只眼偷偷观察着书记的表情,而另一只好像一直斜视着知青们,也许就是这表情让秦一民感觉很不对劲。  
        吴尚志是吴庄的政治队长,吴庄新一届村委中唯一的农民阶级。从吴尚志的形象上来看,怎么也看不出他应该是政治队长。他长着一脑门皱纹,鼻梁有些塌陷,嘴唇厚得往上翻着,一对大小不均的三角眼向两边散光,其中一只总是让人琢磨不透他注视的方向,看上去就感觉一脸的奸佞猥琐相。  
        奏一民从小就酷爱侦探小说,也对“相面识心术”颇有几分研究。小说里的正面人物大多是“高大全”的形象,只有反面人物才会有如此猥琐的奸佞相。但当秦一民观察到吴尚志的另一只眼貌似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假眼时,他开始怀疑这样“相面识心”会不会以讹传讹?他突然又觉得自己有些走火入魔了,想着想着奏一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恰巧此时王志远书记正在讲吴庄当务之急是稳定问题,其中讲到了吴庄曾发生的一起极搞笑的群殴。即某社员将自己家的一桶尿倒在茅屋后自家种的几棵瓜秧上,被激进分子发现打了小报告,引起了一起家族派系的争斗,最终酿成一场血案。  
        奏一民的笑也算是迎合了书记的讲话,大家并没有觉得惊讶,只有同坐一条凳子的乔娜娜感觉到一民的思想在抛锚,趁人不注意她轻轻地在他的大腿上拧了一把。  
可是,这一笑却把刚进门的二傻子吓了个趔趄,绊倒在门坎上,手里提着装了水的瓦罐“啪”的一声摔得粉碎。背靠门而坐的俞子豪条件反射地弹了起来,长凳像跷跷板一样撅得老高,受力的一端凳腿喀嚓一声折成两截,把坐在另一头的吴尚志狠狠地摔了个屁股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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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1-12-17 02:15 |只看该作者
【七】  
        大队出资为吴庄知青盖三间土坯房已破土动工。  
        政治队长吴尚志暂时安排女知青住在吴庄的仓库里。仓库有三间房大小,里边两间用高粱杆编成的箔子隔起来存放着粮食,外边一间用高粱箔子和土坯搭起了两张床。男知青住的是牛屋里,牛屋也是三间土坯房盖成,房门开在中间,一边养牛,另一边住人。  
        四名知青在小吴庄分别任生产队长、妇女队长、会计、记工员,统管了小吴庄的经济命脉,实际上也算是架空了政治队长吴尚志。  
        这次公社及大队下大决心重整吴庄村委会。其原由是农村经历了土地革命、合作化、大跃进和人民公社,而吴庄村民的日子始终走不出阴霾。并且一个仅有六十七户人家的小吴庄蹊跷事端接二连三,在将吴庄极其深厚的矛盾暴露无遗的同时,也因无法搞清脉络而蒙上了诸多神秘色彩,甚是让公社及大队领导头痛。  
        吴庄,亦如同三国时期的曹魏、蜀汉、东吴“三足鼎立”。说的直白点也就是吴良东、吴良启、吴良立三大支系的对立。吴良东和吴良启同爷堂兄弟,而吴良立也是未出腹的直系血亲。但在利益的分割中却常常因不均衡而发生冲突。  
        自打吴尚良篡夺了吴庄管理权之后,几十年来这个多灾多难的村落便一直掌控在他的魔掌之下,吴良东的小儿子吴尚志与吴尚良沆瀣一气,也是掌控吴庄事务的成员之一。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吴良东和吴良启两大支系联盟,共同与吴良立支系为敌,吴良立支系与散户们受尽了欺凌。当然他们不甘凌辱,一有机会便以各种手段进行着斗争。  
        十年前,吴庄经历了吴尚良执政后的第一次大动荡,也正是大队派王志远等人组成工作组第一次进驻小吴庄的那一年。  
        事由缘起于头年夏收,吴尚良在打谷场站在碾麦子的滚子上指挥夏粮分配。夏粮分配是件大事,搞不好就会发生抢粮或打架事件,平时劳动见不到他的人影,在这个关键时候少了他可不行。  
        滚子很大,平时滚子下掩着石子,也算四平八稳。未曾想这一次他站上去不一会儿滚子开始滑动了,他像杂耍演员一样,在滚子上来回换着脚,最终滚子滑向打谷场旁边的绕村河,连滚子带人坠入河中。  
        村民把吴尚良打捞出来后,经过一番抢救和医治,他的那条狗命总算保住了,但他从此再也没能站立起来。人们都说这就是报应啊!  
        这年汛期雨水特别多,吴庄绕村河河水猛涨,淹没了入村唯一的小桥。  
        那天,吴尚良去大队部开会回庄,遇到一中年妇女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说是到吴庄认祖归宗。  
        走到绕村河,她找不到进村的小桥,便向吴尚良打听小桥的方位,吴尚良很是热情地说:“我来帮助你拿着东西吧,你领好孩子,顺着村头一颗大树的方向一直向前走。”  
        那妇女信以为真,她拉着孩子走进河水,顺着大树的方向一直往前走,桥上水漫膝盖。突然她一脚踏空,带着男孩掉入河水中,她在河水里拼命的挣扎,呼喊着救命,吴尚良站在岸边只顾摆弄着那妇女带来的大包裹,对呼喊无动于终。中年妇女与男孩被无情的河水吞噬了,就在那妇女最后一次蹿出河面的时候,她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个丧尽天良的东西,你今生今世不得好死!”  
        就在这时,吴尚良的父亲吴良启从村里跑了出来,亲历了眼前的一幕惨剧,他一边喊着:“那是你的儿子啊!你杀死了你的儿子!你个丧尽天良的东西,你杀死了你自己的儿子啊!”一边向下游追去,他发了疯似的冲向河心,翻滚的河水把这位老实巴交且善良老人,从无尽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将他带进另一个极乐世界。  
        苍天有眼。一个月后,吴尚良便发生了那起坠河事件,受到了天谴,并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从此他无法再猖狂,如行尸走肉般苟活于人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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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1-12-17 02:18 |只看该作者
【八】  
        吴尚良半瘫于床,吴庄一把手的位置空缺下来,引起了另两大支系的争夺。一个是已经掌控了大半个吴庄的吴尚志,另一个就是逐渐崛起的吴良立的大儿子吴尚清。  
        吴庄村委会的班子跟美国议会似的,也有个席位之争。  
        吴尚良执政时期大权在握,吴尚志只能依附其赖以生存的淫威之下,而吴良立支系纯粹在野。吴尚良半隐退于吴庄政治经济舞台,吴尚志窃以为机会从天而降,自己也可独霸吴庄了,却未曾想吴尚清挤进吴庄班子,并且带来本家亲侄子,一个刚从县城高中毕业,吴庄唯一的秀才,出任村委会会计。这样一来,在五位村委会成员中,除去吴尚志那具行尸走肉和另一位常被老公酒后滋事,打得便体鳞伤行走于娘家的妇女队长外,吴尚志在村委会中明显势单力薄。班子内部权利的位移,影响着村民的支持倾向和追捧趋势,失落与激愤无时无刻不挤满吴尚志的胸腔。  
        吴尚志其人,性格隐晦,城府极深。吴尚良当政时他对其言听计从,而对吴良立支系也看不出做出过什么过分打压的事情,并且每次庄里敌对双方发生群殴事件,都是他张罗调停,他的一只瞎眼也正是在那次“一桶尿”冲突事件的拉架中,被自家方面的打手们误伤的。  
        按说恶魔巫丧良失去了作恶的能力,小吴庄该安宁下来了吧!但事情并非如此简单,或者说一种恶势力下形成的陋习并不会因这种势力的削减而一夜之间荡漾无存。  
        吴庄人极懒惰又极度自私。他们可以容得庄稼烂在地里、路上,但容不得有人捡回家中;他们可以容得穷困潦倒、四处乞讨,但容不得别人发家致富,私营副业;他们可以容得上班磨洋工,吃饭打冲锋,但容不得谁劳作积极,工分多赚。吴庄的一切矛盾都滋生在懒惰与自私中。  
        自从吴尚清带着侄子临政,恶势力骤然转为地下,无论吴尚清怎么防范总有一只黑手向他伸来,他与会计侄子常常被袭击,家里亲人也跟着遭殃,上任半年就没过上几天安宁日子。  
        春节前夕,他和侄子去大队开会,在回吴庄的路上遭人暗算险些丧命,侄子被吓得屁滚尿流,第二天便逃离吴庄出外谋生去了。吴尚清也大病一场声言不再进村委会。  
        吴尚志亲自登门慰问,很真诚地邀请吴尚清回村委会办公。他还专门将“暗算事件”汇报给大队,这样大队才派了党委秘书王志远组成工作组前往小吴庄。  
        那次工作组并没起到作用,反而因为“酒精中毒事件”受到牵连。虽然当年王志远调查过工业用酒精的来源,据说是二傻子从吴尚良家搬到吴尚清家的。但一个是傻子,一个是废人,另一个是死人,调查无法进行,加之工作组被撤销,王志远被审查,酒精中毒事件也就不了了之了。  
        吴尚清死了,其会计侄子跑了,吴良立支系再无人敢出任村委会,吴尚志也大有临危授命,不得不把吴庄的行政经济重任扛在一人肩上的使命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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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1-12-17 02:19 |只看该作者
【九】  
        牛屋的后院是死鬼吴尚良的家。  
        午夜时分,俞子豪在睡梦中突然被一阵稀稀疏疏的声响惊醒,那声音由远而近,似乎就在牛屋的墙根停了下来,还不时发出“咚咚”的凿墙声。他急忙推醒秦一民,两人坐在床上警觉地倾听着。突然,一声凄历的嚎叫似乎划破了整个小吴庄寂静的夜空,惊得俩人不约同地打了个寒颤。接着四野又是一片宁静。  
        他俩拿着手电筒蹑手蹑脚地走向大门,刚想开门,只听得门外传来“唰唰---唰唰---”的脚步声。透过门逢向外望去仿佛有一个黑影一溜歪斜地往村外小桥走去。  
        俞子豪急忙打开门追了出去,通往村外的小路上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们不敢追向夜幕,便返身回到牛屋。  
        余夜,在忐忑不安中滑过。  
        次日凌晨,俞子豪和秦一民悄悄地勘察了牛屋和吴尚良家四周,除却在牛屋后墙边躺着一截招魂幡外,没有更多的疑迹。  
        下半晌,在地里劳动歇坡的间隙,他们和老乡议起死鬼吴尚良及其家人。  
        一位有点年纪的老农说:“你问那死鬼呀?他可是坏到骨子里啦!该死!”  
        秦一民心想:看来这老农不是吴尚良派系的人。便挪了一下位置,坐在他旁边,拍拍他的膝盖骨说:“大爷说说,怎么个坏法。”  
        那老农也是极好说话的人,或是早对吴尚良派系恨之入骨了,大有从解放前说起来的架势:“要说那个巫丧良呀,他杀过人呢!解放那年他把俩个跟他一起贩大烟土的后生骗到家,后来把人家杀了。这事不光二傻子看到了,二傻子他爹,就是那个吴尚志也看到了。只不过怕他,不敢说罢了,那恶魔死了才敢确认这是真事。”  
        “还有啊,他一直打着李家大宅和李家儿媳的主意,开始斗不过农会主席的权势,便玩了些手段把农会主席整倒,余桂枝受辱自杀,还整死了人家的儿子,逼得人家儿媳改嫁他乡!唉,那恶魔坏着呢!”  
        秦一民一直对农会主席和李英懋母亲苟且之事感觉是个迷,也怀疑吴尚良做了手脚,但苦于无证据。听老农这么说便感了兴趣。问道:“那阴谋事儿是吴尚良干的吗?”  
        “怎么不是啊!”老农一看有人感兴趣,便继续叨叨起来。“不信你问二傻子,是他指使二傻子干的。”其实,幕后主使人是吴尚良的这一传闻过去就有,当时农会庄主席自己喝得烂醉说不清,县农会主席抓的现行,谁敢翻案?事后也没有人管,再说二傻子的话还能信呀?也便把这事情忽略了过去了。  
        老农还在继续说着,很多细节大队领导介绍过,亦或有些出入,知青们也就捡着重点继续听着。这时老农的老婆跑了过来,抓起土块砸了过来:“让你说!让你说!那死鬼找上门来你自己扛着去!”  
        俞子豪看看红日挂西,歇坡时间已过,便招呼大家继续劳动。  
        喝罢汤(当地把吃晚饭叫喝汤),奏一民用一把水果糖将二傻子骗到牛屋。几个知青轮番哄他,夸他聪明,给他戴着高帽。别看二傻子小四十的人了,智商不过十几岁,脑子里虽然装不了什么事,但唯有对做过的他特感兴趣的坏事儿不会忘。  
        在俞子豪和奏一民的引诱下,二傻子有用的没用的叽哩哇啦地讲了一大通。大家慢慢理出了头绪。  
        二十多年前,农会庄主席出事的那个晚上。吴尚良拿了包东西说是糖,让他放到喻桂枝的碗中,他照着做了。喻桂枝做好饭,二傻子把饭端给她,她没多想便吃了下去,过不多久她便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二傻子非常自豪地说:“还是我和我爹把她扶上床的。”  
        秦一民问:“那庄主席谁把他扶上床的?”  
        二傻子得意地说:“也是我和我爹。当时他醉的很厉害,跑厨房找水喝,我爹就给他又倒了一碗酒,他馋着呢全喝掉了,跟稀泥巴似地趴在地上,我爹就让我帮他扶进屋了。我还给他们脱衣服了呢!哈哈,那女人真白,肉皮儿真嫩啊!”这个接近不惑之年都没找上老婆的傻子,也许那一次就是他一生的艳福,说着说着他的哈喇子流了下来。  
        四名知青会意地互相使了个眼色,看来这个吴庄的问题不简单,政治队长吴尚志在吴庄一系列事件中应该算是一个神秘人物了。  
奏一民还想问点什么,听到傻子娘在叫他,二傻子一溜烟地跑掉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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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11-12-17 02:21 |只看该作者
【十】  
        女知青居住的仓库是一排四间土坯房,原址是李家库房。经翻修后三间为生产队仓库,另一间住着相依为命的爷孙俩。那爷爷是被李家收留、土改时被认定为“长工”的乞丐老爹,那孙子便是李英懋之子李思逸。  
        知青们在与李思逸和老爹的接触中,了解到李家的一段悲惨故事。  
        李思逸出生不久,还未开始学会叫爹爹,父亲便死于非命。  
        当年,李英懋被诬陷为国民党特务,后因证据不足关押了一阵子,便作为“被管制和劳动改造人员”放了出来。回庄后,家产已经尽数没收,父母双双化作冤魂,悲愤交加的李英懋决定携妻子幼儿背井离乡。  
        就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未能逃离苦海的李英懋一家被抓了回来。吴尚良令人把李英懋扒光衣裳吊在村庄的老槐树上。  
        闻讯赶来的乡农会领导怒吼道:“吴尚良你赶紧把人给我放下来,李英懋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扒了你的皮。”  
        吴尚良吓得屁滚尿流,亲自跑到大雪地里从老槐树上放下了奄奄一息的李英懋,大家把生命垂危的李英懋安置在仓房的草席上。看到他冻得瑟瑟发抖,乡农会领导叫人抓来些柴草点着为其取暖,可是没人注意到火舌漫延到草席上,燃着了草席,燃着了棉絮,最后将李英懋化作了一具干尸。  
        生命有时如同草芥,在残酷的践踏下无生无息的逝去了。乡农会领导并没有扒掉吴尚良的皮,反而为他的皮上加了一层保护色,亦或这也叫互保。固然在那个无视人权的时代对权势的保护只不过是些掩耳盗铃的勾当罢了。从此,吴尚良更加肆无忌惮地无法无天了。  
        人民公社成立初全民开始吃大食堂,吴尚良把李英懋遗孀夏小雪调入食堂占为己有。他总是带着小雪出入粮店菜市,粮店工作人员真误以为他们是俩口子呢。有一次有人逗趣且感叹地对吴尚良说:“看你们俩口子,她走一步,你就跟一步,还真是形影不离、亲密无间啊!现在少有男人对女人这么好了!”  
        小雪听了这些话俞加恐惧和愁闷了,而吴尚良听后更加得意忘形,居然做出了又一件伤天害理之事。  
        他趁小雪不注意,在集市上买了一包剧毒的砒霜拿回家中,晚饭时分他把砒霜倒进从食堂打回家的面条里,非常献殷勤地让老婆和孩子们吃,自己却推说食堂有事儿溜出家  
        中。  
        事也特巧,面条里有一根大骨头漂出油花,从来没见过荤腥的孩子们一拥而上疯抢起来。“啪”的一声面盆摔落地上,正在门口守卧的大黄狗闻香扑了上来,先孩子们一步抢走了骨头。几个孩子哭喊着围追堵截地与大黄狗展开争夺战,那狗唯恐骨头被抢走,边跑边吞食着。突然黄狗一声惨叫怦然倒地,七窍出血,一命呜呼了。  
        早对男人有怀疑的吴尚良之妻顿时发了疯似的冲到村子中心,撒泼地满地打滚,大哭小叫道:“杀人了!杀人了!”  
        全村人聚拢来,大家有骂黑心烂肠的负心男人,有骂水性扬花的破鞋女人,还有人出着馊主意。于是,娘家来了一群人把夏小雪打得鼻青脸肿。  
        小雪娘家无人,后经人介绍她改嫁到很远很远的一个村落,但人家说啥不能收养“地主狗崽子”。她只好忍痛割爱,丢下幼子与老爹相依为命,独自远嫁他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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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11-12-17 02:23 |只看该作者
【十一】  
        陈金花又被丈夫打得遍体鳞伤,丢下半残的丈夫和五个未成年的孩子,独自一人挺着个大肚子跑回娘家----陈家寨了。  
        当年,陈金花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嫁个好人家应该不成问题。只可惜为了给哥哥换亲,便嫁给了又瘸、又聋、又哑的吴家兄弟,成了自家嫂子的小姑、吴家小姑的嫂子,或者说是吴尚志的兄弟媳妇。据说当年是吴尚志代弟弟去相的亲,才把陈金花骗了来。要说吴尚志年轻时,没现在这么丑,现在的丑也是因为那次殴斗中负伤破了相罢。  
        陈金花是小吴庄有名的“赛金花”。隐蔽的相好且不说,她与吴尚良和吴尚志都曾有过一腿,也便成了小吴庄的妇女队长。有人说若不是陈金花相好多,她早改嫁他乡了,咋说也不会跟那个半残人过一辈子。  
        别看陈金花丈夫浑身残疾,可他大脑不残,眼睛不残。虽然在庄子里混不出个样儿来,房事也特能折腾得让女人过把瘾。但陈金花可不是只有这点儿低需求的人,她必须靠自己的姿色撑起在吴庄的一片蓝天,让自家的日子在这穷得只剩下抓虱子当作荤腥的小吴庄,过得比别人家要好一些。  
        陈金花的丈夫多数时间是疼她的,只有在酗酒过后便会失控。每次陈金花被打跑,都是吴尚志或他的老婆去陈金花娘家把人接回来。这一次恐怕吴家谁去也无济于事,据说陈金花铁了心的要离婚,吴尚志只好央求知青去做这个工作。  
        正是农忙季节,庄子里劳力有些拉不开拴,凌欣月只好独自一人沿着密密匝匝的庄稼地向北走去。陈家寨在离小吴庄十里开外的北部村寨。  
        由于路生疏,凌欣月花了近一个上午的时间才来到陈家寨。在陈家她看到了吴尚志的妹妹,即与陈金花互为小姑和嫂子的女人。自打父母去世后,她已经十几年没回吴庄了,虽然她一直做嫂子工作,让她回家照顾自己的哥哥和姪儿姪女们,但她也鄙视大哥吴尚志的人品。在闲聊中她无意间透露些许吴尚良的作恶很多坏点子都是大哥吴尚志的主意,这是因为大哥掌握了吴尚志杀外乡人的证据。她还说大哥很不安分,一直惦记的吴庄的权势。小姑说这些话的时候,陈金花时不时地把话儿岔开。  
        凌欣月不经意地听着,但心里却暗自思量:看来这小吴庄的水还是很深的!  
        凌欣月和吴家小姑双管齐下地做工作。再说别看陈金花嘴硬,但心肠还是柔软的,她舍不得抛下自己的孩子们。这些日子想孩子饭都吃不下,早有回去的心思,今天有凌欣月亲自来接,自然有了台阶好下,也便不再坚持。  
        俩人沿着回村的路线边走边聊,陈金花虽是个大字不识几多的农妇,心眼却特别多,牵扯到敏感的问题立即刹车插入其它话题。  
        两个村庄有一段距离,加上陈金花挺着个大肚子,行走得比较慢。  
        从下午起天空就布满阴霾,乌云滚动着,翻卷的热风中夹带着几丝雨滴,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临近小吴庄时,天突然间暗了下来。  
        吴庄坟茔是她们必经之路。俩女子远远望着坟茔上影影绰绰跳动的磷火,心里早早地发起了毛。但无论如何也得硬着头皮闯过去,总不能在这荒郊野外过夜。  
        俩人掺扶着磕磕绊绊、胆颤心惊地顺着小路向坟茔移动的步子。凌欣月一直在发抖,冷汗直冒,她不敢斜视两边鳞次栉比的丘墓,仿佛只要看一眼那些墓中的恶鬼就会扑将而来。自打吴庄“闹鬼”,陈金花也开始恐惧这片坟茔了,她手中早已攥着两块石头,随时准备反击来犯的鬼怪。  
        终于穿过了恐怖的坟茔,陈金花如释重负将手中的石头甩向身后。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身后传来,回头看时一个白色的“幽灵”一拱一拱地从一个坟丘中爬了出来,摇摇晃晃地朝俩人的方向飘移过来。  
        凌欣月吓得几乎要晕倒,她被陈金花拽着,头也不敢回地往前跑。这时轰隆隆一阵炸雷过后,咔嚓嚓一道闪电,只见那白色的“幽灵”又从前面的另一个独立的坟丘中窜了出来,一个长长的弧线朝她们压了下来。可是那“幽灵”似乎被闪电惊扰,向后一闪,复又躲进坟丘。  
        这时,几道光柱照射过来,听到了俞子豪几个人的呼喊声,一场前所未有的惊愕,在一瞬间化为了虚惊。  
        俞子豪和奏一民打着手电四处找寻,只看到孤坟后面一根长长的棍棒,“幽灵”早已无影无踪。不容久留,暴雨已倾盆而注。他们只好带着一长串的疑问回到了村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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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11-12-17 02:29 |只看该作者
  
  【十二】
  公社计划生育工作抓得非常紧。大队召开了动员大会,按照中央“提倡一胎、允许二胎、禁止三胎。”的原则,凡二胎以上的育龄妇女都要送到公社医院做上环、结扎手术。大队妇女主任立下了“军令状”,保证计划生育节育率达到百分之百。
  连日来,大队那辆二吨带拖挂的拖拉机不停奔跑在各庄到公社间。那些多子女育龄妇女吓得东藏西躲,大哭小叫,最终还是被干部和计划生育工作队员们抓着扔到拖拉机上,拉往公社,这群妇女像一群送往屠宰场的生猪似的,嚎声震天。
  小吴庄是计划生育工作的老大难村庄,生育五胎以上的超过了半数家庭,并且还在持续发展中。
  吴庄规定工分粮和人头粮二八开。人不管大小,有一个算一个,都能分到人头粮;但赚起工分来只有成年男子才算整劳力,其他均为半劳力,再能干的妇女也枉然。吴庄人会算计,他们的生存逻辑就是:要想吃饱饭只有多生孩。婚姻中的女人们都在自然生育着,没有因为孩子多而坠胎的。于是便出现了恶性循环,越穷越生,越生越穷。
  因无节制的生育,年龄与辈份的尴尬,已成为吴庄的一种怪胎。
  知青刚到小吴庄的时候,就发生了令人谛笑皆非的事情。一次乔娜娜看到一个不满三岁的女童摔倒在地,便急忙跑过去抱起女童说:“乖乖,别哭别哭,阿姨抱抱!”
  旁边站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气愤地说:“这知青娃一点礼貌也不懂,我都叫她奶奶,你得叫她老太哦。”
  话说,让小丫头去管理这样一堆愚昧无知的妇女和一堆只会把女人当成生子工具的男人,谈何容易?更要命的是,还要完成大队下达的硬性节育指标。新任妇女队长凌欣月把突破口放在原妇女队长陈金花身上。
  “金花婶在家吗?”凌欣月小扣着柴门,屋里没有丝毫动静。
  凌欣月继续拍打着柴门。突然,从另一个院落里窜出一条大黄花狗,凌欣月知道这是政治队长吴尚志家的狗,便企求地朝着吴尚志家的方向大喊大叫:“吴队长,快管管你家的狗。”
  一个人影晃动了一下便不见了。那狗狂叫着向凌欣月扑来,吓得凌欣月拼命地嚷嚷:“快来人呀!快来人呀!”
  凌欣月环视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心一横:狗这畜生你越跑它越追,所幸跟它拼了。她看到柴门边放着一把扫帚,便抓了起来,在狗扑向她的一刹那,她轮起扫帚正好打在狗头上,那狗“嗷”的一声嚎叫,夹着尾巴逃跑了。
  凌欣月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噗”的一下坐在了陈金花家倒塌的墙垛上。
  这时,门“吱”的一声开了,从房屋里走出一个男人,这是陈金花的丈夫。他冲着凌欣月“呜哇、呜哇”地叫唤着,听着出是在问凌欣月找谁?
  陈金花的丈夫不是完全聋哑。他小时得小儿麻痹症,导致听力不清,语言功能不全,还有一条腿略有萎缩,成为半残废人。
  当他听说要找陈金花,就有些不耐烦地嚷嚷:“胡在!胡在!宰她,胡可能!胡可能!”
  凌欣月费了很大劲才听明白,他是说陈金花不在家,想拉她去结扎,不可能的事儿。
  房间里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啪”的一声响。接着,陈金花虚弱嘶哑的声音传了出来:“我要喝水!是谁呀?谁在门外?快把水递给我!”
  凌欣月大声对陈金花丈夫说:“快进屋吧,金花婶叫你呢!”
  陈金花丈夫还想把凌欣月关在柴门外,但欣月已经先他一步闯进了小院,往房间走去。
  陈金花斜依在床上,脸色腊黄。
  “金花婶你怎么了?前两天还好好的!”凌欣月推开床上破烂家什依床边而坐,拉着陈金花的手关切地问。
  “那天从娘家回来好像动了胎气,肚子疼得要命呢。”陈金花痛苦地说。
  “赶紧去医院看看呀!”凌欣月从关心她的身体出发。
  “不行,不行!去了我儿子就没命了!”陈金花又感觉一阵痉挛,捂着肚子直叫:“娘哦,额滴那个亲娘哦!”
  “你这样熬下去会出人命的。”凌欣月把热水递给陈金花,不无吓唬地说。
  “木事,木事,他大伯送了保胎药。”陈金花说到他大伯时,脸上划过一丝惊恐,身子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好象疼痛感也俞加强烈,“娘啊,娘啊”地叫个不停。
  凌欣月看到她疼痛的要死要活的样儿,跟自己每次“大姨妈”来的时候那种痛经的感觉差不多,巧得很今天又是那倒霉的日子。她没加思索地从衣袋里掏出一包药来,这是下乡前妈妈带着她看了一位老中医,老中医专为她配制的“止痛散”。果真她服侍陈金花喝了下去,疼痛渐渐缓解了许多。
  虽然无功而返,但陈金花的恐惧感却印记在凌欣月的脑海里,连同刚敲门时吴队长家突然窜出的大黄狗和那个一晃不见的影子,都在凌欣月心中划上了一个个奇特的问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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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7 02:31 |只看该作者
【十三】  
        “他要杀我,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一只萎缩得近乎于干枯的手臂抓住林欣月的衣角,林欣月感觉一股冷气向她袭来,浑身不由得阵阵毛骨悚然。  
        林欣月颤颤惊惊地回过头去,只见一个无头白衣尸身离她咫尺之遥,那只从白衫中伸出的手臂紧紧地撕扯着她的衣角。她拼命想挣脱,那只手却像粘上了胶似的牢牢地挂在衣角上。  
        “你是谁?别拉我!放开我!”林欣月大喊大叫,可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定睛一看,啊!自己独自一人在荒郊野外的坟茔中,她慌乱地抬眼扫视四周,惊恐地看到像克隆般一群无头白衣尸身从一个个墓穴中走出,伸着两只枯黑的手臂向她扑来。  
        “天哪,妈妈呀!”林欣月被吓得魂魄散尽,轰然倒在一个新修的孤坟旁。水,好大的水渐渐地漫过她的身体,她感觉自己已经死去了。  
        “嘭嘭嘭,嘭嘭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凌欣月从噩梦中惊醒,仿佛有一种“借尸还魂”的感觉,身上被汗水泡得湿漉漉的,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梦中的恐惧继续袭扰着她。  
        “欣月,娜娜,快起来出事了!”余子豪焦急地喊叫声从门外传了进来。  
        乔娜娜懵懵懂懂地从床上爬起来,看到欣月吃力地扭动着身子,便关切地说:“欣月,你没事吧!一直听你在哼哧。”她边穿衣服边走到欣月床前,“呀!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病了?”  
        “做恶梦了!”凌欣月慌乱地穿着衣服,思绪似乎还在梦里,“好怪、好恐怖的一个梦,也没闹清是谁要杀谁呀!”  
        “是不是跟我们昨晚分析的那些疑案有关?”乔娜娜也像进入欣月梦中,紧张得不敢去开门。  
        昨晚四个知青坐在一起捋着小吴庄的蹊跷事,从吴尚清的死到吴嘉奇的死,再到知青进庄前后的种种诡秘现象,越捋谜面越深奥,谜格越复杂,而谜底却越显出多样化。秦一民突然说:“我似乎感觉吴庄又要有命案发生了。”听到“命案”两字,两个女孩吓得紧贴在一起,不约而同地骂奏一民是个“乌鸦嘴”。  
        “起来没?女孩子就是墨墨迹迹。”余子豪把门敲得砰砰响。  
        “来了!来了!”两个女孩打开门,门外吠影吠声,影影绰绰间看到几个人抬着重物急冲冲地走向村外。  
        “欣月,陈金花出事了,现在我俩陪同送公社医院,娜娜和一民留下处理庄子里的事。”说话间余子豪拉着凌欣月去追赶前面用门板当担架抬着陈金花的四个壮汉。  
        据说,陈金花吃了什么药,晚饭后肚子疼痛频率加大,几次处于休克当中。陈金花丈夫按住她的人中,不停地拍揉她的胸和背,才慢慢回过神来,可是到了半夜,疼痛再次袭来,她又开始上吐下泻,并且下部流血不止。  
        余子豪与四个壮汉交替抬着担架一路小跑,他们比平时快一倍的速度来到公社医院。经医院全力抢救,陈金花生命体征开始平稳了,但由于失血过多及肠胃严重感染等威胁,仍处昏迷中,随时可能危及生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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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表于 2011-12-17 02:32 |只看该作者
【十四】  
        按大队计划生育工作组安排,今天轮到拉吴庄超计划生育的育龄妇女去公社医院做绝育手术。一大早,一个爆炸性的新闻便在全庄传播出去。小吴庄又一次开始骚乱了。  
        “陈金花死了!”  
        “啊?不可能的,昨天还好好的呢!”  
        “可不是嘛,一个活蹦乱跳的人,昨天吃了知青给的打胎药,昨晚就大出血死掉了。”  
        “我听说送到医院还没死呢,医院给她做了引产,大人孩子一起死了。”  
        “嗯,我也听说了,尸体还放在公社医院的太平间呢。”  
        “唉哟喂,介计划生育也忒狠了,都搞出人命了!”  
        “今天还要到我们庄拉人去做什么要命的绝育手术哦。”  
        “我们可不能像金花那样白白送死!”  
        大队计划生育干部及工作组成员开着拖拉机来到小吴庄后,小吴庄突然间显得异常宁静。工作组按照名单挨家挨户地找人,名单上的育龄妇女们就像当年躲日本鬼子那样,全都不知去向了。  
        大队妇女主任心急火燎地找到政治队长吴尚志,怒吼吼地说:“你们怎么搞的,几个妇女工作都做不好,我看都是你们这些男人们作祟。”  
        吴尚志不愠不火地说:“俺哪想到呢?介知青娃娃木经验哇!陈金花不出事,女人们咋会吓跑呢?”  
        “陈金花出什么事了?”大队妇女主任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还不知道啊?陈金花吃了凌欣月给的打胎药,大出血死了。”吴尚志身边站着一个社员争着向大队妇女主任和工作组成员讲述着事情经过,似乎他亲眼见过一般。  
        这时陈金花的瘸腿丈夫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他抓住妇女主任的手扑通一声跪下,呜里哇啦地叫着,其意是:要给他作主,要治知青的罪,要还他的金花来。  
        吴庄的绝育工作只好暂缓处理,妇女主任不明就里地安慰瘸腿丈夫一番,说是回去请求大队派工作组调查,便下令拖拉机开出了小吴庄,转向了另一个村庄。  
        陈金花性命未卜,谣言却不经而走,并且矛头直接指向知青,将小吴庄计划生育工作挤进了死胡同。秦一民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连同她们几个知青在一起捋过的吴庄蹊跷事及他们的怀疑,很有必要找民兵营长和王书记进行汇报,便抽空去了大队部。秦一民反映的情况大队领导很重视,并对四位知青的工作给予了肯定,同时对他们的安全表示出极大的关切。  
        晚上秦一民在大队部附近的一个知青点喝了酒,回吴庄时已是月儿高挂。  
        有知青要他留宿,并吓唬说:“你就不怕吴庄的鬼?”  
        借着酒劲秦一民吹起牛来:“我也不是吹的,那鬼算个什么东西!今天我还真想跟他照个面,好好教训教训它,出了这口恶气!”  
        都说小吴庄坟茔不干净,可秦一民和余子豪就是不信那个邪,两人在夜里远远地守过几次坟茔,却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秦一民神气地说:“难不成我们就是那辟邪的貔貅。”可自打凌欣月遇到了“白色幽灵”,他突然感觉这鬼的事真让人难以琢磨。  
        今晚的月亮如同“照妖镜”般高悬空中,月光能见度极好,好似特意来协助秦一民捉鬼似的。秦一民一路哼着小曲走入田梗小道,再往前走就进入吴庄坟茔了。他找了块高坡地,站在上面观察了一下坟茔的动向,嘴里叨叨着:“平安无事啰!嘡嘡!”他得意地跳下高坡,径直朝坟茔走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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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发表于 2011-12-17 02:33 |只看该作者
【十五】  
        起风了,夜也渐渐朦胧下来。  
        微风吹至,秦一民感觉头有些发懵,体内神经尽皆疲惫。他心无旁骛强打精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恍惚间眼前晃过一道白影,他伸手去抓,那白影瞬间便钻进了坟茔。秦一民也跟着闯入坟茔,眼前一座座丘墓鳞次栉比,尤如走进了迷宫。  
        “白色幽灵!”秦一民在懵懂中依然产生了强烈的感应。而此时,那个如同“照妖镜”般高悬于空中的月亮,被坟茔中伞型树冠遮蔽得严严实实,英雄亦无用武之地了,呈现于墓圈之内则是一片昏暗。  
        秦一民突然觉得酒劲上涌,头重脚轻,大脑渐渐混乱不堪。他看到旁边一道围墙矗立着,便下意识地靠了上去,这时耳边响起:“别压我!瞧你个醉鬼,跟我当年一样!”定睛一看是座高大的坟丘。他又转身靠向另一面墙,又有人在叫嚷:“你是谁呀?那么沉,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他强支撑身子靠向第三道墙,“啊!”他的背上扎满了刺,疼痛难忍,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哼哼!想跟我争地盘,你还嫩点了!”他惊出一身冷汗,连滚带爬地向另一处白色光亮点靠近。突然,一只白色的手臂伸了过来,一把拽住他,他一个趔趄倒在冰凉绵软的白色蠕动物体上,他放大瞳孔看过去,“啊!幽灵,白色幽灵!”那幽灵也惊恐地看着他。他与“幽灵”同时发出凄历的惊叫,眈眈相向地撕打起来。“吱”的一声,“幽灵”松软的臂膀被他撕扯下来,就在他将战胜“幽灵”的一刹那,一个坚硬的物体砸在他的头上,他顿时失去了知觉。  
        清晨,东方刚刚泛出鱼肚白,借着清爽的凉风,秦一民醒了过来。他惊愕地发现自己居然直挺挺地躺在吴尚良的坟头,脑袋边放着个脏兮兮的牌匾,手中还攥着一只孝服的袖子。他拼命的回忆着,但还是想不起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只好无奈地提着两个从天而降的“物件”,拖着伤痕累累,疼痛无比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向吴庄走去。  
        小吴庄静悄悄的,依稀可见有几个“逃难”的妇女帖着村边往外跑,也有从外乡回村的。秦一民揉着头顶鼓起的血包,哼哼唧唧地进了庄。刚走到牛屋房山头,一个疯子穿着一件少了一只袖子的孝袍跑了过来,嗷嗷地叫着,猛地抢走了他手中的牌匾和衣袖,朝着牛屋后面跑去,边跑还边嚷嚷:“敢抢我家良子的冥牌灵位,快还我!给我!”  
        秦一民被疯子的举止刺激着,突然来了灵感,他似乎想起了一些昨晚发生的事,冥冥中自己仿佛与这个疯子撕打过。对,就是她,那个“白色幽灵”!  
        对于这一重大发现,秦一民不知道是欣喜,是尴尬,还是遗憾?如果说“白色幽灵”只是个疯子,那么吴庄“闹鬼”的迷底就迎刃而解了,吴庄以及十里八乡的人便可以从“鬼怪神灵”的阴影中解脱出来,这应该是件特大的喜事。但吴嘉奇一个铮铮的硬汉子却被疯子吓死了,而且自己号称“资深捉鬼英雄”,居然也被疯子袭击得几乎阵亡,这日后“捉鬼”的牛皮该如何续吹?这岂不是一件令人尴尬的事吗?而无法公然承认的是秦一民内心莫名的遗憾,他那根绷的紧紧的“阶级斗争的弦”突然间就这样断开了,这些日子他模仿着“福尔摩斯”,认认真真地开展了刑侦推理,揭示多重线索,解析悬疑诡秘,坚定不移地认定小吴庄有一个幕后黑手,操纵着一起起谋杀案件,他假设了很多种案破结果,但唯独未曾想过谜底竟会如此简单?  
        秦一民自嘲地说:“看来想做神探还差火候哦!”他不由得对自己的鲁莽感觉可笑,昨天自己还信誓旦旦跟王书记保证:“一定要抓出真凶,还小吴庄一个太平!”难道真凶只是一个疯子?  
        “不!不会那么简单!”突然,秦一民脑海跳出第六直觉,再次把他带入新的迷惘。  
        他犹豫片刻,觉得应该重新整理线索,便顾不得浑身疼痛,着急忙慌地去敲娜娜的门:“娜娜,快起来!有新发现了。”娜娜早已被秦一民同化了,对“福尔摩斯”也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她一轱轳地从床上翻身爬起来,不问原由地跟着秦一民来到了牛屋背后的吴尚良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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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7 02:34 |只看该作者
【十六】  
        秦一民和乔娜娜走进吴尚良一贫如洗、破败不堪的家。  
        房间里光线极暗,阴森森的,透过敞开的门依稀可见到处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散发出刺鼻的霉烂腐臭味,俩人顿时感觉头晕目眩,心里作呕,仿佛要窒息般,慌忙捂着鼻子退出房间。这时,从一侧低矮的厨房窗口内不断地滚出浓雾,门砰的一声被打开,随着浓烟滚滚冲出一位三十大几的女人,这女人被呛得拼命咳嗽,怀里的婴儿哇哇地哭嚎着。乔娜娜知道这是吴尚良的大女儿大妞。大妞已经出嫁外乡,自打父亲病逝,母亲彻底疯颠,她只好从婆家回来打理家务,照顾她的疯娘。  
        “藏藏藏,弄个破牌匾到处藏,堵得灶火浓烟滚滚。”大妞不满地冲着屋里嚷嚷道。她一回头看到两个知青在此,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脸,这一抹脸非但没抹干净,反倒抹成了花脸猫儿。  
        俩人压抑着内心的狂笑,乔娜娜走上前去要抱那婴儿,说:“大姐,我替你抱着娃,你洗把脸去吧!”  
        大妞客气着:“木事,俺中!”一手抱着婴儿,一手在盆中沾着水在脸颊上胡乱地抹了几把。这时,只见疯子“噌”的一声从厨房窜出,怀里揣着一包东西,猫着腰跑进了房间。  
        “又往哪儿藏?”大妞吆喝完她娘,转身对俩知青说:“俺娘是个疯子,这都是俺爹逼疯的。那年,俺爹下毒要杀俺们一家人,俺娘精神就出了毛病,唯恐俺爹再杀她,像敬神一样敬着俺爹。俺爹一死,她就彻底疯了,见天深更半夜往坟地跑。唉!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大妞根本不避讳说他爹的坏事,乔娜娜也便随意地问道:“听说你爹把自己的儿子和你爷爷都害死了,是真的吗?”  
        “可不是嘛!那一年,爷爷带我去集市见过一个女人,那女人说夏小雪已经病死了,她留下一个儿子,是爹爹的孽种没人抚养,要送回吴庄。爷爷跟我说,这事可不能告诉俺爹和俺娘,送回来后先放大伯家。可是,弟弟还没进家门,就被爹爹害死了!他也不光害了弟弟和爷爷,你看看这家让他败坏成什么样子了。我恨他,我恨死他了!”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和积淀了几十年的悲伤,痛哭了起来。  
        乔娜娜鼻子一酸,眼角有些潮湿。她急忙安慰说:“都过去了,你爹被病魔折磨了十年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人都不在了,你也不要再难过了。”  
        秦一民并不确定来吴尚良家能够找到什么线索,或只是为了证实疯子就是那个“白色幽灵”罢!当他看到疯子四处藏匿那块牌匾时,便对牌匾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从坟头拿回牌匾,根本没注意上面的字迹,但他断定那牌匾绝对不是吴尚良的“冥牌灵位”。  
        “大姐,你娘藏的那是块什么牌匾?能拿来让我们瞧瞧吗?”秦一民带着疑惑地请求说。  
        “木问题,俺这就去给你找出来。”说着大妞走进了房间。听到里面一片撕扯声和疯子的叫嚷声,接着大妞连哄带骗地对疯娘说:“娘,乖哦,快把牌牌给我,我去把这它烧掉给我爹送去,我爹就不会再来害你了!”  
        过了好一会,大妞拿着那块牌匾出来,找了块破抹布擦去上面厚厚的泥土,字迹清晰可见:吴庄生产队荣获劳动竞赛第一名。这是队长吴嘉奇去大队开劳动竞赛表彰大会领回的奖牌,这个奖牌因吴嘉奇出事不翼而飞,今天却又失而复得,并在这儿出现了。  
秦一民跟大妞打了个招呼要把奖牌拿走。他带着依然迷惘的心绪,与乔娜娜一同走出了吴尚良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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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发表于 2011-12-17 02:35 |只看该作者
【十七】  
        自从吴尚志独揽吴庄的政治经济大权后,家族间始终无法摆脱合纵连横、权力角逐、明争暗斗派系政治的痕迹,以致于小吴庄经济状况依旧没有一点儿起色。  
        吴尚志曾故作姿态地提出过辞职让贤,大队的招数也都使尽了,只因能够担此重任的人物尚未问世,一切结果表明:吴庄的领导人舍吴尚志其谁也?  
        磕磕绊绊地又熬过了近十个年头,在七十年代的中叶,小吴庄终于盼来了希望。  
        吴尚清的小儿子吴嘉奇退伍回到了家乡。他有文化,有技术,有头脑,也有魄力,很快被推举为吴庄生产队的队长,取代了吴尚志的位置。吴尚志表面欣然接受了这个现实,乐呵呵地向大队王书记表示,一定会支持嘉奇大侄子的工作,一起努力把吴庄的经济搞上去。  
        果然,吴嘉奇的能力和魄力令吴庄多数群众佩服。他组织社员种植了果园,创建了砖窑场,开挖了藕塘和养鱼池,还耕了部分荒芜的土地,不出一年,经济形势有了明显好转。尤其是他对各派系势力既不妥协,也不委曲求全,不仅表现出铮铮铁骨,还显示出智勇双全,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拥护。他特别关照弱势,包括吴尚良这样作恶多端的坏人,他也从不计前嫌。为照顾吴尚良家的生活,他把队里的老水牛交由这个半残废人放养,并按整劳力给他记工分,还在年轻的社员中开展了义务为耕牛“送牛草”活动。吴尚良既怵他,也对他感恩,又不得不佩服他,相形之下他看到了自己的丑陋,他开始在失落中忏悔。而吴嘉奇的正直、公正和睿智不仅得到本派系支持,也赢取了敌对派系的倒戈,他的地位在吴庄日益和谐发展中的得到了巩固。  
        无论吴尚良如何忏悔都永远无法洗刷他的罪恶和耻辱。他体内的恶疾已经浸蚀了他的全部细胞和脏腑,他浑身开始腐烂发臭,浓黑的血从他罪恶的血管中溢出,他在疼痛中嚎叫着呻吟着,整个身体扭曲得没了人形。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再也无法吞咽自己亲自酿造的苦果,以最狼狈的方式告别了被他蹂躏得满目疮痍的吴庄。临终前,他拼命地睁开那双溃烂得流淌着浓水的眼睛,乞求地盯着正抬着担架送他去公社医院的吴嘉奇说:“队长,等我回来你还让我放养咱队的老水牛啊!”  
        当担架抬至绕村河的小桥时,吴尚良用力滚落下来,滚到桥边滚向刺骨的河水。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脸上露出凄然残缺的笑:“俺这就去找俺爹,找俺儿去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吴尚良还没过七期的时候,吴嘉奇却在刚刚获得大队嘉奖,捧着小吴庄人民公社以来第一次劳动竞赛奖牌,兴高采烈地回吴庄途中死于非命。  
        吴尚良死了,他的死是罪有应得。而吴嘉奇的死却令人扑朔迷离,莫可究诘。种种迹向都表明这是因权利的位移导致的谋杀;但所有的证据与线锁都证实吴嘉奇仅死于一个疯子的惊吓。  
        “开什么国际玩笑!”秦一民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和接受这个结论。但不管他信与不信,接受与不接受,断案讲究的是证据,而目前一切有关谋杀的线索戛然而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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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11-12-17 02:37 |只看该作者
【十八】  
        即将进入农忙,秦一民不得不暂时放下纷乱如麻的思绪,组织社员做好抢收抢种准备。  
        晚上,乔娜娜来到秦一民居住的牛屋,他俩继续拉扯着那个奖牌的话题。秦一民苦思冥想,自言自语地说:“那奖牌在疯子手上,只能证明那晚吴嘉奇遇到的‘幽灵’就是疯子。”  
        “对,他用奖牌当武器砸在了疯子身上,而疯子便把这奖牌当成吴尚良的冥牌灵位了!”乔娜娜也机灵地补充说。  
        “可是这又能证明什么呢?吴嘉奇难道会被一个疯子吓破胆?”秦一民于其是在跟乔娜娜说这番话,倒不如说自己的思绪依然挣扎在无法走出的窠臼中。  
        接着,秦一民用床头的书在床上铺设了一个现场,并作出假设和推理:“如果我们假设,吴嘉奇当时遇到了‘白色幽灵’真的很害怕,很紧张,便从坟茔往村里跑,他边跑边回头,不幸的是他在奔跑的途中失足了。这种可能不是不存在,但是我们必须注意,即使是失足他也应该掉入绕村河的小桥下才对,这才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而庄东南头打谷场恰是他回家的相反方向,他去那做啥?怎么又会掉在池塘里呢?”  
        乔娜娜也觉得秦一民的分析和推理头头是道。可是当时村民们都被鬼怪流言唬住了,谁会去琢磨这个问题呢?而秦一民感到即使分析推理无懈可击,也无法疏通那个百思不得其解的迷,因为真正的现场和证据早已不复存在了,他显得有些沮丧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突然,他眼睛一亮来了灵感:“娜娜跟我走!”  
        他俩人来到了吴嘉奇家,嘉奇爹娘正在吃饭,看到知青娃进来急忙推开饭菜,客气地给他们倒水让坐。  
        “大爷大娘你们吃,不碍事的,我们只是来坐坐,看看二老。”秦一民拉了个树墩坐在一边,顺手把一个方凳放在娜娜腿边,娜娜也挨着他坐了下来。  
        他俩随意地跟二老扯了些关于生活方面的问题,闲聊中当二位老人提到儿子吴嘉奇后,秦一民便把话题引了过来:“大爷大娘,我听说嘉奇大哥临走前高烧不退说了一些胡话,他都说了些什么呀?”  
        嘉奇爹想了想说:“他咕咕噜噜地好像在说,鬼,前一个,后一个,女鬼男鬼什么的。”  
        嘉奇娘也抢着说:“还有哦,他还不停地重复着:恶魔,你个恶魔!”  
        秦一民和乔娜娜两人会意地对视了一下。其实,这样的胡言乱语在当时也只能当胡话听,而现在秦一民却觉得很有价值,他大胆地推测当晚吴嘉奇遇到的不止疯子一个人。  
        秦一民顿时来了信心继续问道:“大爷,嘉奇大哥没留下什么遗物吗?我是说那次开会回来,他遇难后身上有没有多出什么东西?”  
        “好像没有什么呢!”嘉奇爹摇着头说。  
        “怎么没有?有一个东西,一直攥在他的手心里!”嘉奇娘突然想起了那个奇怪的东西。  
        “哦?快拿来看看。”秦一民急切地说,他对那个东西似乎报着很大希望。  
        嘉奇娘进去翻找了半天才出来,手里拿着个纸包递给秦一民,秦一民打开一看他再次迷惘起来。  
        他们带着那样东西回到了牛屋。刚走进卧房秦一民突然捂着肚子大叫起来,他到床头扯了一把草纸,嘴里说着:“娜娜你坐,我去去就来。”便向门处跑去。  
        许是昨晚在坟茔露宿腹部受了寒气,秦一民突然感觉小肠痉挛,腹部剧烈疼痛,急速跑到房头去蹲茅坑了。蹲了一阵感觉肚子舒服了些,便习惯地提着裤子哼着小曲往牛屋走。当他刚进屋转身关门时,一个黑影脚跟脚的进来了,那黑影没容他反应过来,上去便拉下他还没来得急系上腰带的裤子。吓得秦一民大嚷大叫:“你是谁呀,扒我裤子干嘛?”  
        “莫怕,莫怕哦,是我呀!”嗲嗲的声音让人听了肉麻,秦一民用力推开她,可那女人撕扯着糊了上来。  
        这时一群人闯进牛屋,有人喊着:“抓流氓啊!抓流氓啊!”也有人跟着嚷嚷道:“介娃看着挺棱正的,咋会干这事?”“知青们没一个好东西,一个杀人,一个耍流氓。”  
        那女人故意撒起泼来大哭小叫地,说什么没脸见人了。秦一民极力解释着,可是大家逮了个现行,他有口难辩。  
        正坐在里间秦一民床上看书的乔娜娜,将外边发生的一切听得真真切切,她迅速抖乱头发,略略解开衣扣,衣着不整的走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跟一民在谈恋爱,这个不要脸的女人闯进来想干什么?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无聊呀?”  
        谁也没想到房间里还坐着个女知青,稍有见识的人都会知道,一个男知青当着女朋友面对一个农村女人耍流氓,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被蒙蔽的社员们顿时觉得无聊地散去了,有几个人嘟噜说:“二傻子真会说瞎话。”还有人说:“那还不是他爹教的呗,想害人家知青呢!”  
        这真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一场阴谋戏剧般的收场了。  
秦一民从尴尬中解脱出来,他情不自禁地把娜娜拥入怀中,目光中射出柔情万种,笼罩在娜娜娇艳的玉体上。肌肤的触碰使乔娜娜顿觉羞涩,心突突地快要跳出胸口,脸颊现出一片绯红,她含情脉脉地推开内心无法抗拒的柔情,矜持地跑回自己居住的仓房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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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发表于 2011-12-17 02:38 |只看该作者
【十九】  
        余子豪和凌欣月把陈金花送到公社医院,便留下参加公社管理委员会召开的“三夏工作动员会”。这次会议公社相当重视,扩大到生产队一级,称之为三级干部扩大会,会议预期三天。其中一项重要主题就是开展真理标准讨论,这是一次全国性的大讨论。  
        会议期间,公社专门露天放演了一场苏联译制片电影《列宁在1918》。  
        在“样板戏”、“纪录片”和“新闻简报”概括了整个中国戏曲电影文化的时代,这是一部极受欢迎的译制片。但当地的农民很少有人看过,余子豪和凌欣月虽然下乡前就看过,但并没有深刻的印象和感触。此刻他们深深地被影片中正放映的列宁对富农的驳斥那段坚毅的台词所吸引:  
        列宁:现在你们那里情形怎么样?  
        富农:列宁同志,我就是为这个来找你的,列宁同志,找农民的真理。  
        列宁:奥,你来找农民的真理,难道还有这样划分的吗?工人和农民难道还要这样分家的嘛,哈哈,这倒很有趣味。  
        ......  
        富农:你吃的粮食哪里来的?农民,谁用血汗种出来的?农民,谁把粮食辛辛苦苦收割到家里来的,还不是农民吧?  
        列宁:你说的不对,你说的农民是根本没有的。我说只有贫农,还有中农,还有富农,对不对?  
        富农:不,不对。有正直的农民,是主人,也有无赖。  
        列宁:你的无赖是指贫农。  
        富农:这是根据你们的说法。我说是无赖。  
        列宁:照你们说是主人,照我们说是富农。富农,他们是农村里的剥削者,他们想推翻苏维埃政权这个工人和穷苦农民建立的政权,但是你们富农决不会成功的。  
        富农:你听我说列宁公民,俄罗斯是农民的国家,我们没有城市也能活,你要是不给我们棉布我们就穿粗布,你要是不给我们皮鞋我们就穿草鞋。对,要是农民都不种粮食的话......  
        列宁:你想用饥饿来威胁吗?  
        富农:你说不是吗?  
        列宁:啊,你画了一幅多么可怕的图画,可是你画的太坏了。原来你到这里来是为了向我们宣战啊!  
        富农:你是有学问的人,当然明白。  
        列宁:那么好吧。请记住告诉那些派你到这儿来的人,不是后台也可以的。苏维埃政权是稳固的,工人和农民建立的政权是永久性的,谁也不能妄想将它开倒车。当你们这些富农存在一天,就必须给我们粮食吃。你要不给就强迫你给,你要用武力就消灭你们,这就是我给你的真理,我们真正工人和农民的真理,请你记住了!  
        农民干部们津津乐道地从电影精彩、生动和幽默的片断及对白中找到了他们的希望:“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幻想着中国农业的春天。“面包会有的”也成为会议期间挂在乡村干部嘴边的口头禅,并没有多少人能够跳出小农意识,真正思考“真理标准”,更没有人真正搞懂中国的农村为什么“辛辛苦苦几十年,依然还在解放前”?  
        《列宁在1918》影片给余子豪和凌欣月很深刻的启迪,在“真理标准大讨论”中,他们作了深刻反思,认为解放后30年,农民经历了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合作化、大跃进、人民公社,四清等一系列运动,还经历了“大炼钢铁”的疯狂时代,“人民公社大食堂”的共产时期,“高产卫星”的浮夸岁月,国家对乡村的压力、渗透、扩张是空前绝后的,对农民经济活动的控制也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而另一方面,在政策的压力下,村落内部传统文化习俗,世袭族派争斗,腐朽愚昧沉渣,封建迷信思潮,这些寄生在中国乡村肌体上的“恶性肿瘤”,得不到真正的根治,其反作用力仍有相当的持续性,使农村成为中国矛盾最尖锐的社会角落。  
        在总结吴庄工作问题上,吴庄知青村委草拟了《关于吴庄农副业生产的改革和发展方案》,大胆提出让农民成为土地真正的主人,大力发展农副业生产,发展养殖业,实行土地大包干和农副业产品承包经营。他们的报告很受公社及县知青办重视,并作为重点发言材料在会议上进行了交流,公社党委书记还在会上宣布:“我要把小吴庄作为推行大包干的联系点和试点村庄,认真总结经验在全公社推广。”  
        吴尚志作为吴庄政治队长无疑参加了这次会议。知青们的改革方案他一直持反对意见,并在以往的农业生产实施进程中,与知青村委发生过不少摩擦,此时他感到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了。但吴尚志并不傻,他也细细着琢磨过,把个吴庄交知青们折腾,如若改革失败,更能证明他以往的路线正确,他是最大的受益者;改革万一成功,也无非像小日本修东三省铁路一样,知青们兔子尾巴长不了,早晚会把成果拱手让给他,而自己还是政治队长呢,把握了正确的政治方向,依然是最大的受益者。如果仅仅为了吴庄改革的问题,他大可以高枕无忧的,可目前他心中还有一件令他寝食不安的事,也就是他始终不知道陈金花的死活。他心神不宁地拢拉个脑袋,卡巴着斜眼,坐在会场的一个角落里,就仿佛如世界末日到来一般,显得无比的沮丧和恐慌。  
        余子豪早注意到吴尚志的情绪变化,对他超常规的反应感觉十分蹊跷,他一直警觉地注视着他,这一会儿便挤坐在他的身边,对着他的耳朵悄悄说道:  
        “吴队长,陈金花没有死,她的病情有所好转,医生说有苏醒的可能。”  
        吴尚志混身一激棱,瞬间又换了副尴尬的笑脸“啊?哦!好,好啊,金花有法子救治啦?在哪个病房?抽时间俺去看看她。”  
        “吴队长挺关心金花婶的啊?!她在急救室呢。”余子豪故作随意地说。  
        “那是,那是,自家弟媳嘛!自家弟媳嘛!”吴尚志斜眼瞅着余子豪,从那唯一一只能透视心灵的三角眼中,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恐慌,已经毫无掩饰地出卖了笼罩在他内心阴暗角落里不可告人的隐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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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发表于 2011-12-17 02:39 |只看该作者
【二十】  
        陈金花仍处在重度昏迷中,她的魂魄仿佛游离于躯体之外,在黄泉路上垂死挣扎着,她还没有十足的准备,离开这个蹂躏并摧残着她的世界,尽管她已身心俱疲,灵魂被撕得肢离破碎。  
        当年,为给哥哥换亲,陈金花无奈地离开了拿不出彩礼的初恋情人,嫁到了吴庄。当她从新婚之夜的醉梦中醒来的时候,就如同变魔术般,那个相亲时还能将就的男人,突然间变成了又瘸、又聋、又哑、又粗野的汉子。她哭过,闹过,逃跑过,也自杀过,可是她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命运的安排。她与自家的嫂子,吴家的小姑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牵一发而动两家。如果说她这一生必须为有牺牲多隐忍,那么她的牺牲是为了娘家和娘家哥哥,她再一次无奈地隐忍了。  
        婚后无爱可以忍受,而婚后无子在那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封建礼数严重的乡村,无论如何都难能容忍。小姑子已为陈家生育了一儿一女,而陈金花不争气的肚子,始终未给吴家带来一点儿希望。她在“不会生蛋的母鸡”的奚落和谩骂声中,自卑而屈辱地挣扎着。  
        终于有一天,喝得烂醉的丈夫将陈金花打出了门,无家可归的她恰在大伯嫂回娘家的当口,上了大伯哥的床。好像一切都是天意,不出一月陈金花就有了反应,预示着她有喜了!“喜从何来?”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度在全家人欢天喜地中,让陈金花独自忐忑不安,然而直到第二个孩子问世,那个不能称之为完整男人的丈夫和变态的家庭,居然心照不喧地,以“肥水未流他人田”自欺欺人的“道理”,欣然默认和接受了这类“借种生子”的事实。  
        从告别“一夫一妻”的日子,陈金花陡然萌生了一种“破罐破摔”的念头,既然没有了纯洁的夫妻恩爱,跟谁或跟多少个男人也都无所谓。尤其是当“性”与“利”结亲时,她从中获得了正常人无法收获的“生计”,渐渐地她成了一个被欲望之火吞噬的女人。  
        “花,我知道那个老色鬼想要你,你就从了他好了?!”  
        “这是你说的?我跟了他你可不兴吃醋啊!”  
        “不会的,不会的!也算你为咱家族利益作出的牺牲吧!”  
        那一日,与大伯哥偷情后,陈金花接受了新的“使命”。为了家族的利益大伯哥亲自牵线搭桥,把自家的弟媳,亦或自己的情人拱手让给了吴尚良,这场交易让陈金花坐上了村委会的第三把交椅,当上了妇女队长,本族派势力斗转星移,在村委会出现了强势。  
        陈金花周旋于小吴庄两个重量极男人之间,掌握着两个男人所有的秘密,但她与那两个男人,根本无爱可言,有的只是苟且的交易。随着他们的“大势已去”,陈金花为他们保守秘密的意志发生了动摇。从吴嘉奇的死开始,陈金花与大伯哥不仅感情上有了裂隙,在她内心最柔软处尚存的善良,令她对“恶魔行动”产生了巨大的厌恶。  
        “吴嘉奇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陈金花第一次拒绝与大伯哥做爱,提出了一个“地球人”都无法想出的问题。  
        “啊?你,你是咋的了?嘉奇死咋会与我有关?他,他不是被吴尚良的鬼魂带走的么?!”吴尚志瞪圆惊愕的眼睛,但他自己都不能自圆其说那个难以令人置信的谎言。  
        “难道你想让吴庄成为鬼村才肯罢休么?!”陈金花并不需要吴尚志作出肯定的回答,她厌恶地甩开他伸过来的手臂,坚定地走出了他的控制。  
        “你,你敢背叛我?”吴尚志狠狠地甩出几个字,眼中露出杀机。  
        会议间隙凌欣月总是抽空守在医院的急救室里。陈金花如死一般躺在病床上,监视器上显示的数据不停地变换着,记录着她生命的走势,也演绎着她对死亡的抗拒……  
        昏迷不省中,她被长臂骷髅黑、白无常用长长的绳索拖着向吴庄坟茔走去。他惊恐地大叫着:“你们抓错人啦!我不想死啊!是他要害死我!吴常大哥救我,快救我!”  
        黑无常大吼道:“大胆妖妇,不守妇道,骄奢淫逸,你可知罪?”  
        陈金花连连点头说:“我知罪,我知罪,但我罪不至死。这些都非我所愿为啊!你们放了我吧,今后我一定好好做人!”  
        突然,天空乌云滚动,一股妖风刮过,黑、白无常不见了。陈金花抖掉身上的绳索,正待转回吴庄,“咔”的一声炸雷带着闪电,照得眼前通明,她看到孤坟后窜出一个黑糊糊的人影,举着长长的棍棒向她劈来,透过蒙面上的两个窟窿,她一眼便认出那只令她恐惧的、充满杀机的独眼。她拼命地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大声呼喊着:  
        “别,别杀我!救我!欣月救我!”  
        林欣月被她喃喃的叫声吓了一跳,接着惊喜地跑到门口喊道:  
        “大夫快来啊,她醒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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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发表于 2011-12-17 02:40 |只看该作者
【大结局】  
        午夜,公社医院静谧得让人感受到强烈的阴森与恐怖。  
        住院部,值班医生、护士都躲进医疗室或休息室打起了磕睡。这时,一个黑影一颠一簸地溜进医院,他径直朝急救室走去。  
        急救室的门紧闭着,黑影推开一道门缝挤了进去,他全身僵直甚至颤栗着,蹑手蹑脚地靠近病床。透过窗外的月光,能够看到病人蓬松着头发背对门躺着,呼吸均匀,似在熟睡中,尚未觉察近在咫尺的杀气。  
        黑影手中紧握着凶器,颤抖的手越攥越紧,他慢慢对准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头,积蓄着力量,朝着后脑门猛扎下去!  
        “住手!好大胆子?!”门后窜出一高大的身影,一脚踹在那黑影手腕上,凶器应声而飞。床上的人也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又是一个勾腿,朝着黑影的头顶狠狠砸去,接着屈膝收腿,手臂猛然探出,一把扼住黑影的脖子。  
        门开了,灯亮了,几个公安干警冲了进来。一副铮亮的手铐咔的一声铐在他的手腕上。  
        凶手惊愕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公安干警,脸色苍白,瑟瑟发抖,像丧失了神智,开始装疯卖傻,疯狂挣扎。  
        “吴尚志,你的戏该收场了!”公社书记站在公安干警中厉声喝道。接着他手一挥“把他给我带走!”  
        吴尚志颓废的拢拉着脑袋被公安拖了出去,看上去他那只斜眼更斜了。  
        自从秦一民向大队汇报了吴庄案情后,引起大队王书记的高度重视,他即刻向公社有关领导进行了汇报,公社公安特派员与县公安局勾通,迅速成立了专案组,开始立案侦察。整个侦察工作充分发动群众,并且秘密地,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陈金花住进公社医院后,公安对她实施了监控治疗,从提取出的胃液中进行化验,陈金花吞食了大济量的打胎药中含有毒鼠强成份。  
        秦一民将吴嘉奇临死前攥在手里的遗物送交公安特派员,经公安局物证鉴定所鉴定,此物证与吴尚志用来刺杀陈金花的凶器属同一类物品-----钠鞋底用的锥子。只不过吴嘉奇留下的只有锥把,钢针却不知去向。  
        “开棺验尸!”专案组做出决定。县公安局法医赶到吴庄坟茔开棺验尸,在吴嘉奇后脑门处取出一根特制加长加粗钢针。  
        吴尚志犯罪的案卷中,有这样一段讯问笔录:  
        问:你为什么要杀死吴嘉奇?  
        答:我不得不杀他!自从吴嘉奇复员回庄并当上队长后,就一直在追查十年前那起酒精中毒事件和吴尚良滚落河中的真象,他已经查出这些都是我一手制造的,我知道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问:你用什么办法杀死了身强力壮的吴嘉奇?  
        那天,吴嘉奇去大队开庆功会,我知道他晚上回来,便披上孝服在离坟茔不远的孤坟处等着。没想到那晚他真的遇上鬼了,我看到他拼命地跑,我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便沿着隐蔽处往庄里跑,我先他一步跑过桥。回头看他时,他似乎已经镇定下来,有回头探究“女鬼”的迹象,那“女鬼”却没了踪影。我在桥的另一端发出怪声,然后向庄东南头打谷场跑去,果真他跟了过来。我躲在麦垛后,在他四处寻找的时候,出其不意的抡起棍棒把他打晕,然后将钢针插进他的头颅,再把他推入河中……  
        问:为什么又要杀陈金花?  
        答:那个贱女人必须死!她不仅知道我所有的秘密,她还背叛了我,跟她的前男友通奸,并且怀上了那人的孩子,我绝不能让她肚子里生出外姓人的野种……  
        “呯!”的一声枪响,随着吴尚志被执行死刑,吴庄肌体上的“恶疾”被切除,同时也让吴庄人第一次感受到法治的存在。  
        小吴庄过年也没这样喜庆。大队出资为吴庄知青盖的三间土坯房终于竣工了,吴庄村民争先恐后地祝贺知青们的乔迁之喜。  
        (全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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