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故事：（6）二哥哥当兵…… [复制链接]

郝芯

主楼

发表于 2011-11-1 12:4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素颜的荷于 2011-11-1 14:58 编辑

这题目听起来很浪漫，实际上很荒唐……。
文革时我的二哥初中刚毕业，说是毕业其实什么都没学到，课上得非常少，老师们当时被称为知识分子‘臭老九’是接受改造的对象，不是被斗就是斗别人，所以一帮学生们就放了鸭子无人管。父亲怕二哥东游西逛闹事，就让他练乒乓球，谁知他竟钻进去了不久就打得像模像样，在咱们周边那一亩三分地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这让二哥很是得意。

那天二哥兴冲冲回来，告诉父亲说他报名参军了，是打球的部队，后天就体检，合格就可以走了，还说部队在北京，进京对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来说是多麽大的诱惑啊，二哥说的时候简直是在手舞足蹈！

全家都为他高兴，可是父亲却很冷静，说还要政审呢，那一关可能过不了！二哥说是叶所长家的小刚帮他报的名，填体检表时叶所长也没说什么啊，父亲说那我到叶所长那问问，就去了。

叶所长是派出所长，是和我家隔了几栋楼的街坊，不过平时也有点头之交。他告诉父亲这事儿不大可能，虽然我二哥球打得好，但政治上的清白更重要，我父亲受审查一直没有结论，问题还挂着，政审怎么通得过呢？叶所长说怕二哥难受才让他报的名，也就是走个过场吧。然后他遗憾的两手一摊说爱莫能助，父亲就很沮丧的回来了。二哥为此大哭了一场，虽说还是参加体检了，但心里明白自己是走不成的，小小年纪脸上愁容密布！

没想到半月后叶所长亲自上门送来了入伍通知书，不过不是北京打球的部队而是大连的一个海军部队，叶所长说北京接兵的已走了，现在来的是大连的，让二哥别遗憾。他哪顾得上遗憾啊，恨不得立马满世界去炫耀呢！那海魂衫和飘带其实更是二哥的最爱，他当时乐得在叶所长面前一连翻了好几个大筋斗-------到部队后才知道海军的军装清一色是灰的，海魂衫和飘带作为崇洋迷外的东东已被‘文革’革掉了！

所长走后父亲和母亲探讨了很久，不知二哥为何突然转运，父亲还说他前不久又去了叶所长办公室一趟，叶虽然没像上次那样直接拒绝，但也没表态同意，怎么几天工夫老母鸡变了鸭呢？探讨的结果，全家人都认为二哥是走了狗屎运！

后来我们才搞清楚二哥的狗屎运是怎么来的：

叶所长的儿子小刚是二哥的同学，他俩关系不错，听说二哥当不成兵了，小刚就把二哥带到他父亲办公室来想走后门，要知道派出所出具的政审证明可是能否当成兵的关键，孩子就是孩子，小刚哪知道这证明不能随便出的道理。

可是叶所长当时不在，他们就坐那等，我二哥坐不住就随手翻看桌上的东西，这一看就看出一个大问题，原来叶所长写的一份材料中错了一个字，把祝毛主席万寿无疆写成了无寿无疆，那时候写材料的格式都是一样的，抬头必须写一句毛主席语录，结尾必须写祝领袖……。幸好还没有发出去，二哥后来说叶所长回来一看材料当时脑门就流汗了，要知道当时是冬天，人都穿的棉袄呢！

第二天二哥又碰到叶所长，叶叮嘱说昨天的事情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啊，二哥顺口说我肯定要说给我爸听的，其实他是生叶所长的气，因为昨天他脑门出汗时一个劲轰两个孩子走，根本没给小刚面子，小刚也很生气，后来俩人就去打球了，打完球回家二哥就把这事儿忘了，毕竟是孩子，脑袋里还没有整人的概念。而父亲后来去叶所长办公室原本是死马当活马医想再看看这参军的事儿有无转机，谁知叶所长以为父亲是来要挟他的，毕竟那个‘无寿无疆’的过失不可饶恕，这事儿要是说出去他的政治生命就完了，于是就有了阴错阳差这么一出转运的事。

文革那个年代，你今天可以整别人，明天别人也可以整你。整人要搞黑材料，这材料的出处有时就来自一个字一句话，说错了写错了立马就会被批斗，那真是人人自危啊！打着革命的旗号干着小人的勾当，可叹当时的人们竟然引以为荣的不少，因为他们潜意识里确实认为这就是紧跟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今天想来这种行为除了用荒唐定义不知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

二哥当兵走的那个春节，叶所长破天荒第一次到我家来拜年，老爸老妈还以为哥哥在部队犯了啥事呢，诚惶诚恐地出来迎接，哪知叶所长也是诚惶诚恐，一个劲检讨自己说对军人家属照顾不周照顾不周，老爸作揖叶所长拱手，我们一帮小屁孩在旁笑得嘎嘎的……。

今天叶所长早已作古，我的父亲也已去世，但提起这件事情来心中仍然五味杂陈，文革中年轻人想当兵都想疯了，作出了许多过激的行为，有的写血书，有的把毛主席像章别在胸口去给接兵的首长看，有的下跪有的痛哭，和他们相比，我二哥哥这个兵当的颇有戏剧性，真是既浪漫又荒唐啊！

现在想来，其实‘文革’不就是个舞台麽！
你方唱罢我登场，不知谁是谢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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