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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病乱投医 [复制链接]

芳紫陌

主楼

发表于 2011-3-28 23:2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前两天朋友给了一本书《生活中的小智慧》，里面提及好多治病小偏方，有些竟似曾相识，缘与那小时候有病乱求医的经历。

四五岁之前，我还是白白胖胖的，根本不是“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的林黛玉形象，可六七岁开始，却也如黛玉般，生就先天不足之症，病犯来，行动处喘息不止，咳嗽不停，剧烈甚至有窒息的危险，于是便有了一个多灾多病的童年。

七十年代末，在偏远的乡村，医疗还不是很发达，一般得病的人家就会搜寻一些偏方来治疗，有时真还治好了，这偏方就成了神方，被一传十十传百的，在乡野四邻流传下来。就像鲁迅笔下的那个“人血馒头”一样，因为农民的愚钝和迷信照信不误。有些偏方的确很是稀奇古怪，可又是来自生活中不难掏寻的东西。所以还是被乡下人广泛接受。

比方说我吃的，记忆中，简直五花八门，最后病没见好不说，过程却啼笑皆非。从记忆起，我就被父母抱着，到民间老郎中那看病，往往这些老郎中，都是口碑相传，有一些听说的治愈实例，而被周围村民奉若神医的土郎中。依如黛玉，癞头和尚配得莫名的药方和一通莫名的话亦真亦虚，我就这么被偏方真真假假熏养着。

过程虽不及黛玉的充满神秘的玄机，可也让我遭遇一连串吃药的“折腾”，现在还时常被家人当笑话般提及。细细想来，还是蛮滑稽可笑的，而在这份滑稽的遭遇里，又品出异样温馨的亲情，宠溺的幸福，从而让我对那段时光竟充满了怀念和留恋。

或许起初我什么病也没有，只是早产儿身体弱；或许是小时候贪吃咸菜，齁着了，先是咳，再是喘，有点痨病的先兆，开始父母用姥姥教的祖辈治咳的老方子，早晨用豆油白糖炒鸡蛋，给我吃，一早上一个，还配着一碗新鲜的羊奶。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山区的生活大都还不是很富裕，鸡蛋能天天吃真是不错的好生活，虽然香得腻人，可我享受着这份特殊的待遇，吃完背着书包去早读，很大声，可不一会就咳嗽地读不下去了。白吃了那么多香甜油腻的好鸡蛋。

后来又改成用醋浸泡生鸡蛋，早上空腹喝下。这个有点难度，酸不溜秋加一个腥气味，大人尚且可以，可对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就有点难度了，在母亲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下，我只好憋着气一口喝下，后来方知，这比起以后越来越层出不穷的偏方引子，真是小菜一碟。

这样喝了一段时间后，母亲又掏来一方子，就是西瓜炖小鸡，养气血。这“药”好啊，把一个西瓜挖空了，里面填上刚养起来的小嫩鸡，放锅里蒸，蒸熟了，我就可以享受了。起初吃得还津津有味，一顿下来尚且可以，第二顿就有些勉强，因为里面一点盐腥味没有不说，肉还发甜，嚼肉如同嚼腊。第三顿，好说歹说我就是不吃，一吃就恶心。不放点盐在里面我坚决不吃，父母为难，只好迁就我，倒一点点酱油拌在肉汤里，我才勉强吃下。

这个刚吃完，又来一偏方，捉青蛙，掏出它的心生吃，然后肚子里塞一鸡蛋，用泥巴把青蛙全包起来，放火里烤，熟了，把鸡蛋扒出来吃。这个味道很新鲜，焦黄的鸡蛋带着青蛙的肉香，现在想起也觉得是一道不错的野味。多谢白胡须白眉毛的姥爷，天天去池塘里给我捉青蛙，回家给我烤鸡蛋。当然还有以后的烤乳猪－－刚生下的小猪仔，也是用泥巴糊了，烤给我吃。这个就更高级了，没想到现在竟是一道大餐了，只不过比那时多了好多调味料而已，我却早早赏受到了它的原汁原味的香，像这样的偏方还是多多益善哟。

那是决对不可能的。记得最恐怖的一个偏方是放血。那个画面无比清晰的刻在脑子里，是因为我长那么大，不过六七岁吧，第一次亲眼目睹那黑乎乎的血从自己的中指第一关节处嘟嘟往外冒，冒得我胆战心惊。那是个什么季节记不清了，是一天的上午，太阳不是很亮，空气却很闷。父亲用自行车带着我，往山里去，沙土路，一边是干枯的河床，一边是光秃秃的黄土堆，印象中没有看到绿色的植物，父亲因吃力的蹬车，后背已被汗水泅透了，白色的确良衬衫贴在父亲的脊背上，因父亲完全解开了胸前的扣子，衣服被风吹着，像俩个白色的羽翼在我眼前张开，我窝在后面不停的咳着，有些困。

终于到了，是座落在一片青石山里的小山村，到处破烂不堪。我就被领到了那些土房子里，黑乎乎的屋里，一股杂味熏鼻，我被引领到一个黑得皱巴巴的看不清模样的老头面前，老头拿出一根粗银针，那针比母亲用的针要大要粗，然后父亲把我的手递了上去，当我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时，针已扎入了我的中指的中关节处，钻心的疼痛让我大喊一声，刚要反抗，呼一下冒出的一股又浓有黑的血把我骇住了。父亲道谢出来，说总算好了，病根切除了。我忽然哇哇大哭，回家迷糊了三天，病反而更重了！

父母面对这么多偏方没治好我的病，终于泄气了，最后还是求助于中西医结合的科学治病上来。

最不想提起的是喝中药，打针的日子。对那奇妙的药草名的浮想联翩，总是被药汁的苦涩冲得一塌糊涂。每天晨读放学一回到家的小院，那浓浓的药味就扑鼻而来，早晚被这药汁灌得没精打彩。当时咋没想到熬药的人又是何等的辛苦呢？只记得当父母把不冷不热的黑乎乎的一碗药汤端到眼前时，我总是闹腾一番不愿痛痛快快的喝下去，母亲有时耐着性子劝：“喝吧，喝了病就好了，就可以不用遭那些罪了呀孩子。”有时看我喝完又恶心的吐掉，边心疼的埋怨：“哎呀，白浪费这药了，这孩子就不能忍着点呀，治病哪还能有好药吃！”边又急急的去重新熬了给我喝。唯恐耽搁一顿，药就不起作用，病就好不了了。现在，时常还要去拿人家机器熬好的中药喝，喝着就想起那个精心为自己的孩子天天埋首砂锅前的熬药的人来，顿时一股酸涩难抑的痛楚从心底泛起，药的苦味反而感觉不到了。

所有的偏方和中药都在我身上失效后，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一到冬天就喘得上不了学，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我躺在床上喘咳得天昏地暗，走在我家门外的人都听到呼哧呼哧从我喉间刮起的风声，因为厨房做饭拉的风箱呢。父母急了，背我去了大医院，一查，百日咳转成慢性支气管炎还加肺气肿！

这还了得，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得了这种病，医生建议必须打庆大霉素，且一打一个疗程，病好了，也还要打一段时间，为彻底去根。当时乡下医院，这个药还是定量的，好在父亲以公职之便，从城里大医院找熟人一箱子一箱子的买来，同时托熟人买的还有一种缓解药，这种药和在庆大霉素里，打在身上疼痛感就消失。那时候打这个针可真是疼呀，我受不了那个疼痛，又一路生病脾气被惯得很坏，总是不肯老实就服，尤其打针前的皮试针，总得好几个人像摁绑俘虏一样，把我绑架住，才在我哇哇大叫声中，打下那要命的一针。总算冬去春来，寒来暑往，当父母收拾屋子，端出一簸箕一簸箕的药瓶时，我也拖着被针打得走路都歪歪的腿康复了！

以后的日子，一家人又开始在我的饮食上下功夫，今日骨头汤，明日羊肉汤，三天二头还有一盘“驴肉”供我独享，后来才知那是胎盘肉。而已是初中生的我，开始特别注重锻炼，跑步打球，所有体育项目都积极参与，很快我因激素而增肥的身体慢慢消瘦而恢复了正常，且因补足了营养，初中毕业就长全了个子。记得十五岁的春节，陪父母去拜访他们的故亲好友，每一个看到我的人，都啧啧称赞：“真是女大十八变，看这闺女亭亭玉立的，哪像个病秧子出身。多亏生在一个好家庭呀，要不十个你也拉倒了！”父母听到此就会情不自禁地眼睛潮湿着，点头应允人家的说法，在我身上付出了多少，个中滋味也只有父母自己清楚，一切总算没有白费，虽然走了不少弯路，让我遭了不少罪，可终归让我长成了一个健康可爱的孩子。这便是他们最想要得结果。

扶风, 林黛玉,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