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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星卒斋主 于 2009-11-10 12:54 编辑
由中学到大学，从学习的角度来说，真是“从奴隶到将军”。大学学习的轻松是中学生难以想象的。特别是文科，又特别是读中文系，四年的大学里，我们学中文的所谓好学生，就是那些整天抱着小说在校园里横晃，在寝室里躺在床上看书的人。本来应该十分轻松的学业，但轮到我头上却是异常的艰难，那就是糟蹋了我一生的这鸟外语。
26个字母都排不起的我，走进大学校园时，还暗下决心，外语可以从头学。复旦的教材发下来后一看，也是从ABC和音标开始的。心想：大不了咱多花点时间，我累点，他们轻松点而已。然而现实却是另一番景象。教我们外语的是外语系的一个教授，叫吴丁成，大约五十多岁，个儿不高，微秃的顶上头发稀薄，圆脸略胖，戴一双深度眼镜，给我的印象好像一句中国话都不会说。据说早年在上海做过地下党，看那模样儿却不像，倒像是追捕地下党的人。
第一节英语课，给我的印象特别的深，差点没留下后遗症。吴老师拎着个小黑皮包，重重地走进教室。开口便说起了这鸟语，听着是“故的猫……”的什么动静，同学们也便象坐在了弹簧一样起立，也“故的”了什么了一回……就这，就一下子给我给“故的”懵了，这都说的啥呀这是？不懂那就跟着同学走，人家起立咱也起立，人家坐下咱也坐下，人家“故的”咱不张嘴不就得了么。老师大约问了一下英语的学习情况，然后就像李阳那小子疯狂地说说：“欧喷要不咳死，吐……”。上课不到五分钟，这一“吐”就吐到了第一册英语书的第20课，然后老师便向我们提问了一些问题，大约是英语“倒装句”、陈述句改成疑问句等等，我到现在都不想，也不敢回忆的那些噩梦般的问题。
这英语老师有一个“毛病”，提问时论行，从头到尾，一个都不能少。尽管我坐得不能再后，但也总是能轮着，怯怯地站起来，只得眼巴巴地便瞅着老师：“我不会！”。教授从他的眼镜上边向我投来异样的光。“什么？不会？连倒装句都不会？”我知道他老人家除惊诧之外，也有怀疑——那意思是想问：你是怎么考上的大学？我当时的脸大约应该是猪肝色，恨不得从教室的后墙上抠个洞，钻到别屋去……这一节课，就这么连折磨带沮丧地给糊涂过来了，就像只身到了爪哇国一样，四面蛙声一片，而我却不懂得只言片语。下课时，老师除了课堂上跟我说了句汉语外，又跟大家说了一句：“下节课请同学们带《英语》第二册！”说完扬长而去，没把我给气死！
过了不长时间，大约是吴教授在彻底看透了我以后，接下来上课时的轮流提问，到我那就跳过去了，那滋味就像人家给大家遍撒的烟卷，而当你伸出去时人家却没给你一样，尴尬异常，我好像是后娘养的。真有想打别人嘴巴的心思……等我毕业以后，我才知道，这期间有这么一个细节，吴丁成教授为了我的事，专门找了我们的系主任，强烈要求让我外语免修，算我个大专学历。但系里没同意，特别是同学们都不喜欢的那老戴太太坚决反对，她老人家说了一句掷地有声的话：“三年呢，你不能不给人家机会！”；吴教授也回了她一句：“给他机会，他也学不了毕业！”。我也是三年以后外语修完时才知道的，而说给我的人，就是这吴丁成教授。当初如果系里征求我的意见，我想我会义无反顾、斩钉截铁地一口答应！这自是后话了。
就这样坚持学这外语，第一学期，在不知不觉中很快就过去了，等到考试时，也可以说啥也不会。走进考场，便和同学们想了一切能想得到的办法，但是结果还是可想而知，瞅着那卷子纸，早已没了参加高考时的潇洒，就是想哭。走出考场，我连寝室都没回，直接走出了校门，到门前的商店买了一瓶65度的二锅头，然后到隔壁的饭店要发一盘5毛钱的花生米，边喝边流泪……
我面对问题的严峻和可怕，我是清楚的，现在想起来都不寒而栗。那时的大学，如果不及格，补考还不及格，出现两次便降级，再达到降级要求便劝退。不用说别的，就这三年的外语、六次的考试，就完全可以把我劝回老家去种地。这时，我不喝酒又能做什么？不去酒店我又能去哪呢？等同学们找到我时，我大约已经喝得没人样了，我的八弟喝了我瓶中剩下的一口酒，把我拖回了寝室。
外语这东西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有没有这寒假对我来说，实在是没有用的。正月十五那天我便返回了学校，就如上刑场一样，准备接受死神的招唤。没想到的是有好几位同学已经比我提前到校了，安慰自然是没有用的了。也不知他们密谋了一个什么策略，总之是冒着双倍的风险让我逃过了这补考这一劫。
被逼无奈，上的不管是梁山还是狼牙山，不当土匪那也就只好当烈士。都说酒能给人喝糊涂，但我这有生以来的第二顿酒，却喝醒了我。以后的日子，我就发奋苦读这鸟语，别的一概放弃。书中所有的单词都记在小纸条上，去上课的路上，蹲厕所的功夫，睡觉前吃饭后，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书包里全是英文，脑子里全是外语。所有的课文，不管懂不懂，一码倒背如流，不会念的便向同学问，我的同学子叶便成了我的课外英语老师，所有的自习课几乎都无偿地奉献给了我，同时也在精神上给了我很大的鼓励，于今仍感激她。但语法还是一点儿都不行，特别是那些个什么“介词”总是整不明白。
我这哪是读中文系呀，比外语系英语专业的学生学这鸟语的时间，都不知多了多少倍。那时特别想让那狗日的“四人帮”卷土重来，再来个“文化大革命”，下令把这大学的外语课给取消了，让我大唱：“我是中国人，为何学外文，不学ABC，照样当好接班人”。一路高歌猛进，趾高气扬。然而，这是做梦！
不可回避，那只好硬着头皮学下去，功夫不负苦心人，我的第二次考试便能连蒙带虎地过了关。以后的几次考试，也能在不需要“外援”的情况下顺利通行，令同学们尤其是我的老师刮目相看。三年后的毕业考试，我的英语成绩是83分，创了我的外语考试新纪录。此时，不用说别人，就连我自己都十分地佩服我自己！怎地？
外语修完后，我的那位“从反面鼓励”的吴丁成教授，特意把我和英语课代表叫到了他的家里，他对我说：“我这人从来就没佩服过人，但你在学习上的毅力和精神，真的征服了我，老师向你祝贺并致歉意”。接下来便说了要取消我外语学习的事儿，我一时唏嘘不已！
这大约就是我的大学的学习生活，要说中文，我学了多少，学得如何？也只有天知道了。但自从实行奖学金以后，每学年我都是全班综合成绩第二名，总是二等奖学金。三年的外语，葬送了我一千天，累的不仅仅是身，重要的是心，总怕自己因此而毕不了业，再给赶回我的穷山沟里去。这三年，我不能和同学们一起去踢球，不能和同学们一起去逛街，不能和同学们一起去郊游，不能和同学们一起神侃，怕的是耽误时间；更不能像人家那样理直气壮地搞对象，花前月下，浪漫满天，因为咱怕耽误了人家。我失去了多少大学生该有的欢乐，又增加了多少本不该有的苦恼呢？以至于今，都让我无法释怀。
等我拿到那个本科毕业证和学士学位时，我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别人也许不觉得这个红本本儿有什么分量，而在我看来却重如千钧，惜似珍宝。
那中文没给我带来什么快乐，这鸟语也没给我带来什么花香。现在我也觉得我苦学那三年的外语，除了磨炼了我的意志外，于我日后的工作仍嘛作用没有。现在为了评职称什么的，还仍让那些早已定型了的人们考外语，真的有用么？我怀疑！当年祸害我就那么地了，何苦还祸祸那帮小老头和小老太太呢？于自己，痛恨外语的情结于今仍有；对别人，羡慕人家外语好的情绪有增无减；对下一代，重视外语的教诲总是那么的谆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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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09-11-10 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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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0 12: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