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2021年至今（连载）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上门贴条
周六晚上，就我一个人在家。上了一天网课，人也倦怠了，趁着下楼扔垃圾，在小区里溜达了一圈儿。有保安拿着喇叭在播放着提醒，说要做核酸检测的赶紧去三号广场那边，九点半就结束了。我在这小区住了快十年了，却不知道三号广场是哪个。印象中小区总共也就俩广场，我家习惯喊他们东广场和西广场。仔细想了一下，好像小区东边中间的地方，还有一个很小的广场，里面有个供孩子挖沙的沙坑，偶尔有小孩子在那边玩。天天小时候，我带他在小区里逛游时路过几次，但没让他进过沙坑，里面有狗屎的。

地方是有这个地方，说是广场也行，而我之所以从不认为它是广场，是因为那儿连一个健身设施都没有。虽然并没有人规定，广场就必须有健身器材，但是另外两个广场，都有很多类似太空漫步器之类的器材的啊。这事儿就有点“卷”了，当原本的同类，开始掌握了更多的技能，多出了更多的“基因”，彼此还算同类吗？就像本来大家都是猿猴，突然有俩学会了使用工具和直立行走。好吧，不扯这些了，总归这么一凑，倒是凑出了三个广场，但是具体怎么排序，我还是不清楚。我觉得先把东西俩广场转转，去远远看一下排队核酸。

西广场那边什么都没有，昏暗的路灯甚至不足以照亮灼灼其华的玉兰花。我下午去看过玉兰花的，白玉兰和紫玉兰都开得欢实。哪怕因为大风落了一地花瓣，树冠上的花朵也没见少。当时我就发现了，西广场的三个入口都被围了起来，禁止入内。疫情期间，应该是不想居民聚集。我之所以先去西广场，心里想的是，它做所以被圈起来，可能就是为了晚上安排居民核酸检测。事实证明，我想错了。核酸检测应该是不只是晚上进行，大概率已经持续一天了。我掉头溜达到东广场那边的时候，远远就看到灯火通明，有几个蓝帐篷，穿防护服的检测人员和带袖箍的志愿者。

天地良心，我本来只是想去远远看个热闹的。但眼见着只有六七个人在排队，贪小便宜的心思就又占了上风，我也去测了一下。9号，入职前一天，我其实刚做核酸的，但是疫情如此严峻，多检测一次也没什么坏处不是？更何况，还是免费的。测完回家，洗澡，然后躺床上跟老家的亲戚们打电话聊天儿。说起上海的疫情，大家自然都担心我，我笑着说没事儿，这地方防疫还是很靠谱的。那时候，我还真没想到，就在今天中午，班主任会在钉钉群里发通知：“各位家长，今天请务必让孩子及家人乖乖呆在家里，等候老师通知！！！家里也带好口罩！！”

收到信息的时候，我刚吃完饺子，正等着下午的线上会议。新东家下午1点半安排了一个网络会，讨论防疫的事儿，我猜是下周要让员工居家办公了。这条消息让家长群炸了锅，很快就有能让搞到消息，说班上有孩子采样有问题。心里有些忐忑，倒不是认为会是天天，毕竟我跟叶子都刚检测了没问题，他想来也不会是。当然也不是为别人家的孩子揪心，虽然的确不希望任何一个孩子确诊，但更多的，其实还是想着万一那孩子确诊了，我们这就算是密接的密接，好像也要集中隔离14天。想到隔离的各种不方便，还有刚到新东家就隔离，心里总归是焦虑的。叶子给我打电话，我俩互相安慰一番，然后，她让我赶紧去买点菜，万一居家隔离，也好有的吃。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班主任在群里更新消息，说是排摸完成了，大家可以恢复正常居家生活，做好自我防护。嗯，这算是警报解除的意思，家长们群里免不了弹冠相庆。我也跟新东家的HR说，下周我还是去公司正常交接。对方听了也开心，那时候，我俩都想不到，这事儿竟然还能再次反转。又过了一个小时吧，天天所在的小组有家长拉了一个群，说疾控中心打电话了，他们组里的孩子，会一一上门采样。原因不清楚，好像是有个孩子家长确诊了。进群的家长陆续确认，说也收到了疾控中心的电话。叶子也收到了，我没收到。于是我顺着那个号码拨回去，问对方我是否也要检测，得到的回复是：“你不用，这次只检测孩子。”

闵行这边的动作快点，晚上六点左右就上门给同组孩子采样了，金山那边慢点，快七点时叶子才收到电话让做好准备。叶子给我打来电话，说金山疾控那边要求比闵行严，不但测孩子，所有同住人都要测，还要了我新单位的名称以及我的身份证号，说对方要跟闵行联系，安排人也上门给我测，让我在家里不要出门。我跟HR汇报了一下，对方说那也没办法，就网上交接吧。结果没多久，叶子又打来电话，所金山那边又改口了，说还是只测孩子。到现在，采样的人样还没上门，一家人在惴惴不安中等待着。期间，同组的家长群里，有两家人发言，说居委会把他们房门贴了封条，并告知他们什么时候扔垃圾，怎么买东西。

我家倒是还没人上门来做这事儿，或许，等会也会来吧。我今天把冬天的衣服都洗了晒干，收进了箱子。明天最高气温都30℃了，最低也有11。不过，十点之内还有一次降温，到时最高气温会跌到11℃。晚上我用肉炒了一个不知名的蔬菜吃了，那菜是叶子买回来的，好像就叫生菜。我在饭店吃过，也吃叶子做过，正确吃法肯定不是用来炒肉，但，我喜欢。主食是我从超市里买的馒头，六个总共三块六，我吃了俩。很久没吃馒头了，但仍然没觉得那馒头多好吃，跟老家的味道确实没得比。

冰箱里有我下午去买的肋排和鳊鱼。肋排我已经焯过水，鳊鱼也已经清理干净，肚子里塞了棵小葱。鱼是叶子点名让我买的，她想着如果没事儿明天就可以回来，担心家里没菜。鳊鱼不贵，才10块钱一斤，超市里那大姐用网兜直接给我捞起一条翻白眼的。我笑着说：“您可真会捞。”她讪笑着给我换了一条，看着挺大，也才12块钱。不知道明天叶子和天天是否能回来，如果是要隔离，我希望他们能回来，一家人在一起挺好。但如果不隔离，那还是不回来好，还是金山的村里安全，而且，他们娘俩在那边也更轻松些。天天有好大一个“草原”可以跟小朋友踢球、跑步。

当然，也就是希望了，这事儿由不得自己。刚才群里有家长说，看到采样人员采样结束后，下楼换了一身衣服。特殊时期，都不容易，最辛苦还是他们，互相体谅吧。祝福所有人，都健康平安。
河蚌赌徒 2022年3月13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我会想你的

大风，中雨，气温跌了近十度。我盘腿坐在床上跟同事开网络会议，天天推门儿进来，不说话，笑着看着我。我把话筒静音，下床给了他一个拥抱，亲了亲他的脸颊。他在我耳边小声说：“爸爸，我会想你的。”心里一痛，勉强笑着回他说：“爸爸也会想你的，我们每天都视频聊天，爸爸给你讲故事。”摸摸他的头，看着他回到客厅，赶紧转身上床，继续开会。会议安排得很满，以至于有些会只能开一半儿，就要转场去另一个。打开话筒的时候，我依稀记得，刚才已经是天天第五次，或者第六次进来了。

周五学校统一检测核酸时，上海的疫情已经是多点散发状态。虽然都只是零星病例，但叶子敏锐地察觉到了风险，她说下周给天天请假吧，不让他去学校了。我答应了，对于天天来说，少上一周课其实没什么，能回乡下外婆家躲一下也好。周五放学，叶子就直接开车带天天回娘家了，不想还没等请假呢，就接到了学校停课的通知。再然后，就是说班上有同学检测结果异常，而且就在天天那个小队。周日晚上九点半，疾控上门采样，搞得村里很紧张。第二天，拿到阴性结果后，叶子跟我商量，还是决定开车回闵行。

小队微信群里，那个“疑似病例”男孩的父亲上传了孩子的检测报告，是阴性。所有家长长舒一口气，想着躲过一劫。叶子开车回家前，给我打电话，让我趁着小区没封，赶紧去准备好一个星期的菜。我没太当回事儿，想着按照最新的筛查标准，也就是2+12，封两天而已。于是，就只买了点排骨、五花肉、莴笋、西红柿和一条鳊鱼。没想到，形势在周二时急转直下。市里先后隔离了四万多人，而班上那个孩子最终还是确诊了，班上已经有同学家长收到电话，说让在家等着120来接去隔离，同样最早被拉走隔离的是他们班主任。

家长群里风声鹤唳，等到晚上十点，还没有等到120的车，大家都一起煎熬着。那个接到通知的同学妈妈都快崩溃了，说一听到楼下的车声，就以为是来“捉我儿子的”。搞得我们哭笑不得，但又确实可以感同身受。想起了老杜的那句“有吏夜捉人”，我知道，这不是一码事儿。他们是昨天晚上拉走的，而昨天和今天，全班同学也都陆续收到要去隔离的电话了。孩子还小，允许一位家长陪同去隔离，29个孩子，只有一位是爸爸陪着，其他都是妈妈。我们是今天中午接到的电话，说要集中隔离，但一直等到晚上十点都没接到说要派车来的通知，估计要明天了，我让叶子和孩子睡了。

叶子很淡定，她昨天就开始准备了，从床上四件套到瑜伽垫，从拖鞋到零食。天天假装很淡定，他一会儿说很期待，就像旅游可以住酒店，一会儿又担心捅鼻子。捅鼻子，也是家长群里普遍地担忧。小区里普筛都是捅嘴巴，即便如此，天天每次检测都呕吐。他遗传了我的慢性咽炎，也遗传了我一紧张就呕吐的没出息。那天上午十点，我们仨一起去采样点。叶子因为要扫码，让天天排前面，前一刻还谈笑风生的天天坚决不干，要排我俩中间，我就知道他其实是紧张的。果然，还没开始测呢，他就干呕，等到测的时候，更是直接呕吐了。采样人员很紧张，给了我一大把湿巾纸让赶紧盖上，擦干净。

我原来也是一紧张就干呕的，以至于要在有些场合做讲座的时候，我都不敢吃午饭，宁可饿着。这个毛病，直到后来慢慢累积了足够的专业自信才好。知道要去隔离，很多家长就很紧张焦虑，我跟叶子还好。有些事儿怕也没用，遇到了面对就是，更何况，我们连续测了四天，全家人都是阴性。唯一担心的还是天天，捅鼻子，他可能会流鼻血的，他也有遗传我的鼻炎。为了让孩子开心点，叶子把本来禁止的饭后三人牌局又恢复了。天天这两天当了很多次地主，很少输。那个已经隔离在维也纳酒店的同学，他妈妈开启了直播模式，给大家看房间和餐食。大家都很感谢这个先行者，让隔离变得不是那么可怕。

人生不如意的事儿很多，家里的菜马上吃完了，网上的菜却抢不到。叶子批评我，怪我不听话，但是并没有发脾气。我打开美团，结果竟然幸运的买到了，虽然比平时贵了三五成。一根大莴笋，炒了一盘半，他们娘俩几乎吃光了。叶子做的梅干菜烧肉，我们吃了三天。她还煮了鸡，也吃了两天，今天中午还剩最后一点点，天天对我说：“爸爸，你给我倒点酱油，还有鸡肉呢。”他吃鸡肉总喜欢蘸酱油，口味重也随我。昨天开始，他的过敏又发作了，不知道是花粉还是喝了那杯牛奶的缘故。脸颊、后背和上臂开始瘙痒，起了很多小疙瘩。我自然是束手无策的，幸好还有叶子，口服和外敷的药她都有准备，缓解了一些。

很多家长不愿意让邻居知道自家孩子要去隔离的事儿，但我跟叶子还是决定告诉大家。这事儿瞒不了人，也不该瞒别人。我们所在的楼和挨着的其他两栋楼，昨晚上新建了一个微信群，统计各家人数以便按照楼栋去做核酸。前几天的核酸，因为很多人没去，漏检的太多，算是白测了；而且没有合理安排，大家一窝蜂过去，排队都要一个小时。建群之后，有人在群里通过腾讯问卷列表收集资料，然后按照楼栋依次分时段去指定地点检测，一切就变得井然有序了。叶子在群里说了孩子是密接，要陪同去集中隔离的事儿，大家知道了，都来安慰和鼓励我们，没有一个抱怨和责怪的。有一个人感慨了一句：“我们小区怎么这么多密接啊？”刚发出来，就有另一个人回她：“谁想这样。”

确实多，小区里天天的同学就好几个，而且，还有其他的密接。我说这就像是天上掉下块石头，砸了我们头上，把边上的人溅了一身血。只要我们态度好点，人家大概率不会跟我们计较，毕竟我们更惨。其实真正被石头砸的，也不是我们，而是确诊阳性的那个孩子和他的家人。那个孩子的爸爸妈妈，自从进了群，就极少说话。不管其他家长说什么，他们就只是沉默着。虽然大家比较气愤于他们不及时跟我们分享信息，比如到底确诊了没有，方便我们好做准备，但还是私下里去安慰他们。其实他们不说背后的想法，我们也能理解，虽然并不赞同。

班主任集中隔离了，所有孩子也都即将被集中隔离，也就是明后天的事儿了，而其他老师全部居家隔离。叶子心细，她私信提醒了老师们，趁着孩子还没隔离，赶紧把要做的作业发出来，大家还可以打印出来带着。我想老师们是很感谢她的，果然很快钉钉群里语数英老师就各自发出来三四张试卷和习题。不过，这事儿千万别让其他孩子知道，太招人恨。大晚上发出来，有的家长没地方打印，叶子又包揽了我们小区的两家，替他们打印好了，让他们来拿。天天把打印纸拿了不少装进了自己书包，说隔离时要画画，结果纸不够了，叶子拿了黄色绿色的彩纸来凑。对方来取的时候看到了，非要给我们送一包打印纸来。

有邻居分享了一个卖草莓的联系方式，叶子买了一篮子，很甜。明天，或许120就要来了。很不舍，也很郁闷。上周五集中核酸检测，这都几天了？这几天核酸检测全家都是阴性，居家隔离不行吗？但是，也不想多说，服从安排，支持防疫，当然，是义务。这方面，我们不是专家。那么，就祈祷吧，能够分配到一个好点的酒店和房间，能够有相对吃得惯的餐食，能够早点回家。

“我们不在家，你自由了。”叶子说。
我说：“是啊，自由了，可我不想啊。”
天天说：“爸爸，我会想你的。”
河蚌赌徒 2022年3月17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溅了一身血
我早上尝试着做了鸡蛋饼，不成功，有点糊，天天给了65分。自己总结教训是，油不够多。这两天的早饭我抢着在做，都是一些没有技术含量的蒸饺和下面条，搭配着水炖蛋和煮红薯。水果家里还有苹果和橙子，最后那个香蕉昨天给天天吃了半个，另外半个留着今天我吃。今天准备网上下单再买点菜，最后那个莴笋和俩西红柿中午吃掉后，晚上就还剩几棵上海青了。肉倒是还有，午餐可以做糖醋排骨，另外冰箱里还有两只鸡。

还没上美团看，不知道今天网购的菜价是否还那么高，因为没提前囤够菜，我已经被叶子批评好几次了。早饭时还在那儿跟天天强调呢，说这事儿的关键不是浪费钱，而是我说了他不听。天天帮腔说：“接下来一周我们自己吃，让爸爸乞讨去。”这话说得，一下子就让叶子没法接了。对于他这个神助攻，我给100分。我家能对付叶子的，也就只有他了。难怪上次他瞧不上我：“爸爸，你怎么那么怕妈妈啊？我就不怕。”

邻居都是好邻居，没有一个人对我们这家密接口出恶言。当然，这也跟还没封楼有关。昨晚上，小区里安排人把天天几位同学所在楼栋都给封了，在楼下搭了棚子，神奇的是，早上又都给解封了。居委和物业感觉没协调好，各行其是。我们一得到其他同学楼栋封闭的消息，就赶紧在我们楼的微信群里提醒大家了。一般有任何消息，我们都会第一时间对楼内公开，免得人家措手不及。但是，并不是所有同学家长都像我们一样坦然，有位同学的妈妈至今没告诉别人，担心对方用异样眼神看他们。

我在家长群里说，还是得第一时间对邻居公开，并表示歉意。我推荐给大家的大致说法就是：普普通通一家人，日子本来也就过得一般，不想还遭了这事儿。一想到孩子那么小就要去隔离，整宿睡不着觉。这就像走在路上，天上掉石头砸破了头。你说砸了我们一家老少也就罢了，还给邻居们溅了一身血，真是对不住大家了。你这么一说，基本上人家也就不好意思说什么了。被溅了一身血，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但是，毕竟你们家更惨，也不是啥故意的。换位思考一下，我们这些密接的，也不算被砸头，那些确诊的才是，而我们也算是被溅了一身血。

被通知要求隔离后，叶子和天天又在家住了两个晚上了。班上目前为止，只隔离了在松江区的班主任和一位同学，其他同学都在闵行，没地儿隔离。昨晚上叶子打通了管这事儿的单位，回复是按说肯定要去隔离的，除非遇到极端情况，没有房间或者人手安排，真居家14天，核酸都是阴性，也就不用去隔离了。最近上海好像隔离了有四五万人了吧？闵行是重灾区，可能也确实没地了。毕竟隔离酒店各方面要求比较高，尤其是又出了华亭那事儿，更不敢随意安排酒店隔离了。家长群里，大家都希望能够就这么居家14天完事儿。

我家房子不大，但也是两室两厅，比隔离酒店的房间大一倍总有的。可就算这样，几天不让孩子出门，他已经很不爽了。叶子也是焦虑，她又想着早拉走去隔离早好，又想着最好能不去隔离。因为那位隔离的同学是大晚上被拉走的，所以每到夜幕降临，家长群里就哀声一片，担心自己和孩子晚上会被拉走。一到十点，则是一片欢呼，想着又可以在家多待一天，说关机睡觉，谁打电话也不接了。我也让叶子关机，她不听，我也就不多说了。好在今天周末，一家人都睡到自然醒，天天快九点才起床。

我昨天发了朋友圈，照片里是各种各样的方便面料包。那都是天天给我找出来的，他说自己要和妈妈去隔离了，我在家如果没有蔬菜吃，就吃这些。这份孝心实在是感天动地，我抱着他说：“爸爸一个人好凑合，你带着去酒店吃吧。”他坚决不干，非得留给我。朋友圈发出后，得到了很多朋友的安慰。哥哥也打来电话问情况，我说没事，就是密接，而且几天检测都是阴性。又劝哥哥注意身体，他就是当地负责疫情的部门领导。哥哥苦笑着说：“尽人事听天命吧，真出了问题大不了免职，我们这行如今是高危职业。”他好几天没回家了，单位事情多走不开，也因为天天一线检查，怕回家影响家人。

经过最开始的慌乱，小区的管理秩序明显提升了。各楼微信群都纳入了所有家庭，并且统计汇总了各家不方面下去排队的老幼，以及上网课的学生。小区检测人数从6000多人，到7000多人，基本做到了全覆盖，而因为按楼栋依次通知下楼，检测等待时间大幅缩短了。希望能够早日顺利解封吧，昨天又确诊了不少，估计还要两周；也希望菜价能够保持稳定，毕竟对普通人家来说，哪怕石头没砸头上，只是溅了身血，也够难受的了。
河蚌赌徒 2022年3月19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春分
今天是春分，但对我来说，昨天才是。叶子和天天，是昨天下午三点多被拉走的。一辆暗红色的商务车，后备箱和车门都是自动开关的那种，司机穿着全套防护服。从我们接到电话到他开车过来，中间只隔了一刻钟。幸好同小区的同学比我们更早接到电话，并且在微信群里分享了，这让我们还是有了一定的准备时间。周三就接到了要去集中隔离的电话，大部分东西早就已经打包了，但因为不知道哪天接，还是有些东西要打包。内衣睡衣、手机电脑、个人洗护用品和药品都是必带的，当然还有零食。另外带了床单被罩和拖鞋，叶子本来还想带个热水壶的，后来实在带不了才放弃。

急有急的好，虽然落了点东西，但也没有时间滋生离愁别绪。匆匆吃了午餐，就开始打包，他同学家甚至没来得及吃午餐就被拉走了。午餐是叶子烧的，有莴笋炒肉和排骨汤，还叫了百味鸡的外卖。外卖在小区门口放了一个多小时，志愿者才给送到门口。当然，不怪他们，毕竟需要帮忙的人太多，而志愿者太少。更何况，人家本身就是志愿帮忙，不是什么义务。我让天天先吃，而我和叶子等百味鹅那些菜来了再吃。叶子晚吃是因为她“挑食”，我晚吃是想陪着她。菜送来的时候，我把在房间里玩手机的天天喊出来再吃点，然后在边上喝着排骨汤，看她们娘俩狼吞虎咽。

鹅肉还剩半盒，凉拌菜剩得更多，我说把盒子盖上，你们带去酒店晚上吃。叶子瞪了我一眼，批评说：“人家都说了，外卖的不许带。”我笑着说，反正也不会开箱检查的。但还是听她的，不带就不带吧。之前班上已经有一个同学被隔离了，晒出来的隔离餐有五个菜，荤素搭配很好，还有水果。这让叶子和天天充满期待，结果昨天晚上他们的首顿隔离餐却很让人失望。只有三个菜，一个炒青菜，一个白灼虾，还有一道几乎看不见肉丝只有白菜和胡萝卜丝的烂糊肉丝。水果和牛奶当然更是没有，我心想，天天没有大肉是吃不下饭的，而叶子，比他更挑食。

看了心酸，知道那娘俩这次有罪受了。神奇的是，同一个隔离酒店，有的同学领到的盒饭，却是有红烧大排的。想来是酒店订了两种盒饭，但是分发的时候，并没有用心去给每家搭配好，比如叶子和天天，拿到的就是同一种。心里不舒服，但要说多气愤也不至于，各有各的难处，都不容易。特殊时期，终归还是要互相体谅，不然呢？只是再想到有鼻炎的天天，要天天被捅鼻子，还是揪心。他前面几天，每次检测捅口腔的时候，都会呕吐。捅鼻子，可能要流鼻血了吧，但是从盒饭来看，估计组织者也顾不上考虑个体太多。这方面，我也只能自己再做好“都不容易”的心理建设。

拉走他们的商务车，车窗上深色的，门一关就看不见，我想跟他们道别都没法了。是的，我是下楼去送他们的，叶子不让，我还是坚持下去了。天天作为密接都要下楼，我陪着有什么问题，其他人家下楼出发时，很多也是家人送下去的。推开门的时候，门上的封条破了，回到家给居委联系人说，他说破了就破了吧，你们扔垃圾和拿快递总会破的，等公安来装磁条就好了。叶子和天天一走，家里立刻冷清了起来。晚上看着叶子发给我的晚餐照片，我就又想起冰箱里的百味鹅，心想当时听我的带上就好了。又怪自己，一点都不细心，人家有的家长就提前买了火腿肠带着。还有带了鸡蛋去的，用热水壶煮了吃。

同学们根据住的小区不同，去的酒店也不尽相同。第一位隔离的同学可羽去了维也纳，房间条件不太好，但是吃得不错。后面还有两位去了汉庭，而多数人都跟天天一样去了美居。后两者条件差不多，美居可能略好一点。本来能去美居挺开心的，至少比去汉庭和维也纳开心，问题是，昨天中午有一个去了美居的女同学竟然被安排了一个套房。这一下子，让其他住美居的人都没那么开心了。叶子去之前给美居打电话，说天天粉尘过敏，希望能安排一个高点的房间，对方拒绝了，说不归他们管。最后，不但没有搞到套房，还只分配到了一个没有大窗的房间。在电话里，叶子对我说：“我跟安排房间的人沟通了，对方不答应。”

可羽比班上其他同学早隔离了两三天，他妈妈当时很幸福，拍了照片和视频分享给大家。当时有关部门给出的消息是，都要去集中隔离，他们作为先行者，大家都很感谢分享。但后面两天，其他同学都没有被隔离，甚至有消息说可能酒店房间不够，就居家了。于是，后面的日子，可羽妈妈在群里的话越来越少，也不再分享照片了。直到昨天大家都开始陆续被拉走，她就又活跃了起来，告诉我们昨天他们直到中午11点才吃到第一顿饭。到了下午六点了，晚饭还没给他们送过去。这把小孩子吓坏了，可羽问妈妈：“不会晚饭也没有了吧？”好吧，晚饭还是有的，就是送的晚了点。

叶子入住酒店第一件事儿，就是把房间擦了一遍，包括地板。有同学爸爸先入住的美居，他用毛巾擦房间的时候，满满的灰尘和毛发，令人作呕。对此，家长群里吐嘈声一片。我没多说，因为这个档次的酒店，肯定是经不起毛巾擦的。更高档次的，可能也不行。多数孩子，都是妈妈陪同去的，只有两位，是爸爸陪着。还有一个女孩，是奶奶陪，就是那个分到套房的幸运儿。房间终归还是太小，想起屁大点地方要关14天，不给放风，还吃不好，压力就来了。好在，看了有人晒的早餐，还不错，有肉包鸡蛋玉米牛奶和粥，只是，晒图的家长说是冷的。然后，人家话锋一转：“幸好，我带了蒸锅。”这一波神操作，把全班家长都给震惊了，什么叫有备无患？

14天，或许会少一点吧，毕竟班上那同学确诊是12号的事儿。但是，据说大概率还是会关14天。目前知道的，除了餐食不太行之外，就是送餐时间不太靠谱，希望后期能够改善吧。当然了，行不行这种比较词，本就是个人体会。就像有的朋友说的，不错了，毕竟还有虾，且看上去不小。更何况，还都是免费的。很多事儿终归是比下有余，还有很多人忙忙碌碌地控制疫情，那些人更辛苦。晚上跟叶子天天视频的时候，我安慰他们，看看电视和电影，注意身体和运动，学习放最后就好。14天，吃吃睡睡也就过去了。视频的时候，天天已经吃过晚餐，他的心情明显没有刚入住时候那么好了。

叶子走的时候，在我们几栋楼那个业主群里发了消息，然后，屏幕上连续刷出几十条祝福。我一个人在冷清的家里，敲着这些日记文字，这是我们的隔离日记。我知道，这些文字国内和国外都瞧不上，不够光明又不够灰暗，但它本也不是给国内或者国外写的，它是为自己写的。

刚刚叶子说收到了包子和牛奶，早餐还可以，就是有点冷。
河蚌赌徒 2022年3月20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石头砸中了

20日中午，天天的核酸结果出来了，是阴性，叶子的没有出来。她很紧张，我们都在劝她，毕竟出报告有早晚。午饭有红烧鸡块，虽然不多，但是天天吃得很香，狼吞虎咽那种。饭送的有点晚，他是真饿了，而且19日的晚餐只有虾，没有其他肉。我问天天好吃吗？他说好吃，又说：“妈妈挑食了。”我笑着给他解释，说妈妈烧饭太好吃了，她要求比较高，而且妈妈也是希望你吃好点。

叶子吃不下，当然不全是挑食的原因，她心里紧张。我也紧张，但是不敢表露出来，就跟她扯其他的事儿。同样是隔离，不同酒店的餐饮天差地远。隔离在汉庭的，就比在美居的吃得好，而最好的是隔离在浦东维也纳的。天天他们班班长跟妈妈就在那边，那个妈妈是个神人，不但带了蒸锅，一举解决了冷饭冷菜的问题，竟然还带了煎锅，午饭给女儿煎牛肉饼吃。群里大家都很羡慕，笑着说：“嫉妒到举报的心都有了。”

天天刚去，还很兴奋，有叶子陪着，他也并不排斥隔离生活。中午视频的时候，还看到他对着电脑在跳舞。那时候，我跟叶子还有心情抱怨餐饮和房间。但几小时后，就顾不上了。疾控中心给到叶子电话，询问了一些她的个人信息。我们意识到不对了，叶子追问对方，是否确诊了？对方没有明确回答。这是19日下午的事儿，之后，叶子就跟隔离酒店提出给她新开个房间，让她跟孩子分开睡，但是对方没答应，因为还没确诊。

叶子戴上了95口罩，跟天天保持距离。我劝她别太紧张，毕竟前面几天都是阴性，但自己也知道这种劝解苍白无力。“你等到晚上十点，如果没有人联系你，大概率就是安全的了。”最后我只好这么说。十点的时候，我跟叶子视频，没有电话打过来，我们都很高兴，以为逃过一劫。晚上叶子没有睡大床，在房间的长沙发上凑合了一夜。早上起床的时候，虽然没睡好，但看得出她精神很好。我们彼此鼓劲儿，希望顺利。自从她跟天天去隔离后，我俩的感情像恢复到了从前，那天一口气打了十分钟电话，其乐融融。

我没什么事儿，就是跟同事网上开会，有空就跟其他同学家长一起给居委会施压。自从16日我们最后一次跟随其他邻居一起下楼采样后，就被迫居家了，期间，他们一次上门核酸都没给我们做过。每次打电话过去，要么没人接，要么就是说上门采样的事儿不归他们管。问那到底谁管，给个电话啊？说是他们也没电话。这几天，基本上每天都是跟居委扯这个。直到今天早上，叶子接到了确诊的电话。她把居委的人痛骂了一通，如果早点在家里测，可能早就发现了。

昨晚上叶子给我打电话说怀疑确诊的时候，我正在吃晚饭。听了很难受，但是并没有影响我狼吞虎咽，我知道得吃饱，后面还有更大的挑战等着我们。我对她说，最坏的情况也无非是确诊，既然无症状大概率没问题，就是一家人要晚团圆10天。甚至，如果顺利，她没准比我和天天早回家。天天那个确诊的同学，也就是治疗了7天，据说就要放回来居家隔离了。之后，我就赶紧收拾东西，把身上的衣服扔洗衣机。内衣裤和毛巾，个人洗护和药品，还带了点橙子和鸡蛋，虽然不确定是否能带进去。

昨晚上，我在家里，叶子在酒店，一起等着时间接近十点。我们都认为，在那之前如果没有疾控的电话，就平安了。我手机打开了大悲咒，笔下抄写的也是。边抄，我在心里说，只要能保叶子和天天平安，我从今天开始就不吃肉了。抄完一遍，我把冰箱里的百味鹅和烧好的猪肉都扔进了垃圾桶。十点的时候，我跟叶子笑着视频，说没事儿了，好好睡一觉。我还以为，显灵了呢。好吧，无所谓了，不管怎样，肉不吃了，还是希望能够保佑他们娘俩好好的。

早上快十点的时候，叶子说得到消息确诊了。但一直没有后续通知，把她接走，把我接过去。我俩分头给有关部门打电话，但是12320怎么也打不通。后来没办法，我打了110。接电话的警察很同情我们，说会帮着协调，但也说了，这事儿他们管不了，让打12320。到了下午的时候，叶子通过电话联系她的疾控那边，确认了她会被拉走，酒店那边也答应给天天换个房间。传了一份免责声明给我，让我签名，说明我已经知道风险，是自愿过去陪孩子的。我欠了，跟身份证一起拍照发过去。

市里的流调电话打过来了，问我最近几天的行程，问我最近的核酸结果如何。我把最近几天都没有做核酸对她说了，估计是她协调了，没多久，居委会来电话，说今天安排人给我做核酸。这是好事儿，问题是他们说了，必须等核酸出了阴性结果才允许我去陪孩子，估计要很晚。我不开心，但是也没办法，这事儿讲道理是应该这样，我也怕自己其实已经感染了，再去传给孩子。只是，叶子什么时候拉走不知道，我去估计会很晚，这期间，天天就要一个人在房间里了。

我打电话给叶子，叶子说没事儿，他可以的。叶子把确诊的消息告诉天天了，然后让天天自己收拾好自己的物品，等待新的房间安排。原来的房间，要做消毒了。我跟天天视频，说爸爸会来陪你，我们一起玩。看气色，孩子还好，他笑着说：“爸爸，我等你啊。”

给新单位的HR打了电话，通报了情况。她有点担心，毕竟10日和11日大家一起开会，怕把管理层一锅端了。好在，流调人员并没有继续往前推，只问到15日。对于我要陪孩子隔离的事儿，人家倒是没多说什么，反而一直安慰我。刚刚居委会的人在楼下对讲机问我：“医生上门给你采样了吗？”我说：“还没有，你帮忙催催。”

我中午吃的豆腐和洋葱，下了点面条。冰箱里放不住14天的菜，都扔垃圾袋里，放到了门口。在叶子教天天学习的白板上，我把我们仨的名字都写上去，然后留言说：平安回家，一起加油！想着叶子或许会是最早回来的那个，就又加了一句：“照顾好自己，等我和天天回来。”
河蚌赌徒 2022年3月21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我还在等待
昨天下午到晚上，继续在焦灼中渡过。居委会总算是安排人上门来给我做核酸了，许诺说一旦核算结果是阴性，就离开安排车让我去酒店陪天天。问题是，出结果总归是第二天上午的事儿了。阳性的叶子和天天仍然在美居酒店的小房间里，酒店不答应给天天换另一个房间。叶子是19日采样检测的结果阳性，也就是说，如果从19日晚上算，她感染后又跟天天住了三个晚上。我们四处打电话寻求帮助，市区镇的疾控中心都联系不上，所有的电话都忙，或者无人接听。唯一随时都能打通的是120，对方的意思是他们管不了这事儿，但是会帮忙派人去看看。或许去了，但是并没有下文。

晚上总算打通了市民热线12345。最开始打12345时，都是直接选疫情的按键，然后就是无尽的忙。后来我打教育局的电话，那边有人接听后提醒我，打12345选综合服务。果然，这次打通了。对方听了消息，表示会尽快转有关部门办理。然后，到今天上午，我收到虹桥那边的疾控的电话，说12345转给他们了，他们在处理。我已经睡了一觉醒了，看到我的核酸报告是阴性，很开心。居委会打来电话，确认了我的检测结果后，问我是否要派车过去，说镇长都在关注我们家的事儿。有些感动，但我说先不急着派车了，因为叶子想带着天天一起转诊，让我居家隔离。对方说行，你自己把房间消毒一下。

叶子本来是想跟天天分开房间的，然后她转诊，我去陪孩子。但昨晚上又跟孩子住了一晚上后，她改主意了。“都已经一体三个晚上了。”叶子平静地对我说：“天天可能也被我传染了。如果你来了，住一起，一家三口就一个不剩都感染上。”她要带着天天去转诊，离开那个伤心的地方。我的和天天的阴性检测结果，让她有理由怀疑，是隔离酒店消毒不彻底，使她在打扫房间时感染的。毕竟，在家的时候，不要说我做公共交通上下班，而她进出都开车，就算下楼拿快递扔垃圾也都是我去干，她比我更没机会感染。为什么一入住那里第二天检测，单单就是她感染了？当然，也只是猜测，并没有实证。她问酒店之前入住的人是否确诊，酒店说无可奉告。

对于叶子要带着天天转诊的诉求，那边疾控中心并不赞成，但是对方也认同天天被感染的概率很高，这时候我过去陪着并不是个好主意。但难道让孩子一个人？这个决定同样没有人愿意做。事情有点卡住，叶子在等对方的通知。带着天天去医院的好处，除了离开这个她伤心的酒店，还有想着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处理。当然，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天天如果没感染，去那边并不舒服。医院的床没有酒店好，也没有酒店的大电视。所以我劝叶子，如果天天是阴性，且对方同意给我们另外安排个好点的房间，我还是过去陪天天吧。哪怕，这会增加我的感染风险。

酒店还在扯皮，说我去了还是住这个房间。我觉得他们神经病，但却投诉无门。他们对叶子说，即便你去了医院，回来也还是住这个房间。我对叶子说，等回来的时候，你就不住这个，就说有心理阴影了，他们能拿你怎么办？小区这边，同样被隔离在家的其他同学的家长们，昨天多数都没有像我一样幸运地有人上门给测核酸。他们已经五天没测核酸了，一个个心里都在打鼓。小区业主群里，大家在一天天计算着，什么时候可以解封。有人说，我们小区好像昨天又确诊了一个。哀声一片，有人担心工作会丢掉。我不知道人家说的是否是叶子，但在叶子转诊前，我们也没想公布。毕竟，唯一留在家的我，是阴性。

新公司的工厂在常州，那边也封三天，全民核酸。出了一份给经销商的信，说发货可能要延迟一周。另一个比较纠结的事儿是，下家公司所委托的那家人力公司给我来电话，说我这个月社保交不了。因为我离职日期是9日，根据规定是上家公司交。虽然现在的公司愿意给我交，过去都是可以的，只要两家公司商量好，但这个月那系统改了，下家想交都交不了。上家本来就不想给交的，且说好了，而且社保也早就转出来了。大概率，这个月社保要断一个月，还得自己补上。两方公司人都不错，在一起帮着想办法，我说实在不行就算了，都是运气。这个月运气不好，认了就是了。

我把家里的肉和菜扔了以后，昨天没走成。饭还是得吃，就下面条，在里面打个鸡蛋。好在还有俩西红柿没扔，切了蘸白糖吃。楼上有邻居下来敲我家门，问我老婆孩子还好吗？我说好。又加了我微信，说如果需要帮忙买菜，对他说。他住我家楼上，我只在电梯里见过他一面。当时他领着小孩，对我道歉说，孩子小，跑来跑去影响你们了吧？我说还好，谁家都是从小孩子过来的，没事儿。没想到，人家这时候还愿意冒着风险来问候和帮助我们。

我们相邻的三栋楼有个业主群，刚组建的，用于通知下楼核酸。隔壁楼一位大爷发了条求助微信，说一种高血压药物吃完了，问谁有？想要两片应急。我刚好有，就在群里说了，给您一盒，我放门口看谁来拿。也说了我家是密接家庭，拿之前务必消毒。消息刚发出去，叶子就给我来电话把我训了一通，意思是这时候我还敢跟人家接触，等人家知道我们家确诊了，心里没准多不舒服。我赶紧把消息撤回，但是还是被人家看到了，都夸我中国好邻居，还有一位隔壁楼的自告奋勇说过来拿。幸好，那大爷说他同事给他送了，不用了。

昨晚上四处打电话求助打不通的时候，我跑到上海发布、人大、政协、解放日报和新民晚报的公号去留言了，说明情况还留了我手机。不知道是否有人看到，但没有人跟我联系，想来都休息了，或者这事儿太小。今天，我在等叶子的通知，看到底孩子是跟她还是让我去陪。利弊都有，听她的安排了。刚才她在酒店里联网，用家里的打印机打了一张风险告知书，科技真是好东西。

我还是希望我能去陪天天，我想他了。我在包里放了仅剩的六个黄天鹅的鸡蛋，还分装了一点天天爱吃酱油，带了一个可以用来热东西的碗。家里确实也没有蒸煮锅之类的东西了，否则可以带点面条过去。

河蚌赌徒 2022年3月22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爸爸，你来了吗

22日下午，我把叶子和天天这几天在隔离酒店遭遇的事儿在朋友圈曝光，还发到了小区业主群、班级家长群等微信群里。即便她19日采样结果异常，疾控打电话给她和我，让她转诊，我跟她其实更多都还是一种认命的姿态。哪怕我们都认为，她很可能是在隔离酒店房间打扫卫生时感染的。因为我和天天都是阴性，而家里拿快递等接触外人的活最近都是我在干。但是，我们还是忍耐了，更多认为是自己运气不好。直到，她跟隔离酒店几次三番交涉，求对方给核酸阴性的天天换个房间而未果，叶子崩溃了。视频聊天里我看了她一眼，我就知道，这根平时我家的顶梁柱倒了。我说：“这事你别管了，不求他们了，我让他们来求咱们。脸如果都不想要了，那就都不要了。”


于是，事情就发酵了，比我预期的效果还要好。很快就有人跟我们联系，讨论解决问题。想起过去的两天两夜，叶子大部分时间就只敢在门口那儿坐着，尽量远离天天。屁大点的内窗房，她又能躲到哪儿去呢？实在累了，她就在沙发那边躺一下。所有能打的电话都打了，管事儿的12320打不通，打通的都几乎不管事儿。21日两个人的采样结果，直到22日下午还没出。叶子紧张了，她直觉是天天被感染了，然后，崩溃了。换了哪个母亲不会崩溃呢？我知道，正常途径没有用了，升斗小民不敢惹事儿，也不想惹事儿，但确实忍无可忍。神奇的是，我爆发之后，不但有人管这事儿了，而且叶子和天天的检测报告没多久也就出来了，都是阴性。


阴性就好，我删除了朋友圈和帖子，至于微信群里的，删不了就算了。没事儿我们不惹事儿，至于过去两天的委屈，我们认了，不去计较，也计较不起。当时那种求告无门、叫天不应的绝望，非当事人很难理解。我们当然也知道，对方自然有其理由和苦衷，知道大家各有各的不容易，但是，这事儿很难说不在我们心上留下一道伤痕。就像我在微信里说的，上海的防疫，不应该是这样，让一个检测结果有问题的母亲跟二年级的孩子在小房间里关那么久。好几个朋友问怎么才能帮到我，要不要帮忙扩散？我说不要扩散，有人管就好，我们只想解决问题，不想惹事。过去几天大风大雨的，检测人员和志愿者的辛苦，我都看到了，都不容易。


叶子确诊转诊了，最终她还是决定不带天天，让我去陪孩子。这个决定是对的，她转诊去的那个地方是五人间，且互相之间没有隔断，无论住宿还是餐饮都不如酒店。更让我们不理解的是，竟然不是每天都测核酸，当然，这是专业问题，我们服从即可。如果她坚持要带天天过去，我也支持。但能让我陪天天，显然更好。酒店说了，可以让我去，但是没有车，需要我们自己协调车。我找到居委会，对方说我是密接，要出去需要写申请书，过了会又要承诺书。最后搞明白了，我儿子未成年人，我本就可以去。但还是很感谢居委工作人员，大晚上一直帮忙跟上面协调。她至少花了1小时在我的事儿上，但是，能落到纸面上的业绩有多少呢？


基层挺难的，权力太小，很多问题解决不了，然后又容易被说是不作为。花太多问题在请示汇报上，一件事儿要花很多心力时间，但真正能落在纸面的业绩又不多。叶子是晚上11点半被120接走的，医务人员把天天送到了另一个房间。我以为她会在那儿陪着孩子等我过去，但十几分钟后，我跟天天视频，第一个画面就是他站在客厅当中，戴着口罩，手扶着拉杆箱。“爸爸，你怎么还不来啊？”看到我，他开心地笑了。这孩子从小到大没离开过我们身边，医务人员把他送进房间就走了，他自己竟然不知道做什么，就那么傻乎乎站着。“爸爸，我有点害怕。”他对我说。我赶紧让他摘了口罩，然后脱衣服上床，能睡就睡，睡不着就跟我视频。看着他躺好，还没忘了把手机充电器在床头插好，我才松了口气。


我进到房间已经是子夜12点半，路上挺顺利，但是来接我的车很晚才到。不怪他们，需要车的地方太多，一路上不断接到各种电话。期间还要求居委会给我送了全套防护服，我穿得像大白，戴着面罩，推门走向黑夜前，自拍发了朋友圈。家里能带上的吃的基本都带了，包括方便面、水果和六个生鸡蛋。还带了一个大海碗，用来给天天热菜和牛奶。分装了一小瓶酱油，隔离餐吃久了没胃口，这孩子口味又重，叶子说他最近几次吃饭都只吃很少一点。叶子的厨艺太好了，又了解天天的胃，他平时在家吃得太舒服，一下子接受不了。路上我把面罩拉下来，什么都看不到了，心想：“这面罩防护真好。”等下车的时候才发现，往下拉面罩的时候，把帽子也拉下来了，挡住了眼镜。


全身防护的服务人员带我到房间门口，敲门没回应。我以为天天已经睡了，对他说里面就一个孩子，要不找房卡帮我开门吧。这时候，里面传出天天的声音：“爸爸，是你来了吗？”


十分钟后，孩子睡着了，我洗澡他都没听见。隔离点的医务人员打电话过来，确认我知道孩子是高危险人群，我说我知道。他们送来一床被子，我躺在沙发上开启了自己的隔离第一天。
河蚌赌徒 2022年3月23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谢谢
叶子转诊去的是一个老年医学中心，五个人一间，中间没有挡板。去了后，并没有人给她做核酸检测，据说要到第六天才给测。她第一次检测，两项结果是一阴一阳，第二次两项全阴，但还是被拉走了。我跟她都怀疑是她住那酒店房间消毒不彻底，她爱干净又爱孩子，入住后边边角角拿毛巾都擦了一遍，擦的时候忘了戴口罩。病毒很可能就是那时候飘进鼻腔或口腔的，如果她先清洗一下再测，可能就没这事儿了，偏偏，她没有。消毒不彻底，假如的确是，当然是酒店的问题，但是坦白说，绝大多数负责消毒的人员，在打扫卫生方面，不可能有叶子“专业”。人家怎么可能边边角角都那么细致？问题是，那还是个没有空气流通的内窗房。

叶子说，她不敢摘口罩，也做好了被交叉感染的准备。说这话的时候，她很平静，是的，我能感觉得到，是真得很平静。她的崩溃和歇斯底里，在怀疑天天被感染的那一刻都发泄出来了。如今，她所想的就只是，孩子平安就好。至于她自己的事儿，她认命了，我也认命了。直白点说就是，得就得了吧，不然呢？再疯狂一回？她离开酒店后，酒店给我和天天安排了一个套间。天天自己跟我说，那晚上医护人员把他送到房间就走了，他在房间里等了十分钟才接到我的视频电话。这些不想再多说了，都不容易，四个字好像怎么用都可以。万幸的是，昨天我跟天天的采样检测，今天晚上快7点时报告出来了，都是阴性。

我长舒了一口气，叶子笑了，天天也笑了，他扑到我身上说：“爸爸，那我们可以打牌啦！”今天一整个白天，我跟叶子就在等这份报告，虽然都知道它大概率都要下午六点后出来。叶子亲身体验了感染者的隔离条件，加上读了网上关于华山医院的微博，让我们很恐惧那个万一。还好，老天保佑。或者，该说是佛祖保佑。那晚上我临时抱佛脚抄写《大悲咒》的时候，我拿从当天开始不吃肉去跟佛祖菩萨“交换”的时候，其实都不敢相信佛祖真能做到。更多，类似是尽人事听天命的病急乱投医。但是，第一次核酸异常的叶子，第二次核酸是阴性了，跟她封闭在同一个不通风的小房子里的天天，则一直是阴性。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佛祖显灵，但是，我愿意选择信了。

就像几年前，我跪在雍和宫佛像前，说只要天天10岁时好好的，我就如何如何时，其实也并不觉得就一定灵验。但是，天天确实好了，比我当时所能盼望地还要好。有些事儿，或许是巧合，但是，我该以巧合去对待这两件事儿吗？显然，不能。那么，好吧，我信了，也会遵守自己的许诺。这笔账，无论怎么算，都是值得的。叶子跟天天视频聊天，天天对叶子说：“妈妈，我是阴性，你等着，我跟爸爸去接你回家。”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还对我说：“爸爸，等我长大赚了钱，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叶子在那头开心得笑开了花，是真得像一朵花在打开，那种整个人放松后，紧绷的身体和灵魂舒展开来，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幸福，很美。

我第一时间把好消息通过朋友圈、家人微信群、论坛微信群和我们那三栋楼的业主微信群进行了发布，跟所有关心我们的人分享。一起隔离的班级家长群我没发，也提醒叶子也先不发，万一有人家还没收到自己家的检测报告，看到我们的消息，会焦虑的。所有人都为我们家感到高兴，业主群里一片欢呼。以前跟其他两栋楼的人几乎没接触，唯一一次接触，是我开车出去时剐蹭了停在隔壁车位的路虎。这次，我们算是彼此都认识了，从叶子和天天集中隔离开始，到我在群里说了叶子“确诊”后跟孩子一起关在小房间的事儿，没有一个人埋怨过我们，虽然他们的确因为我们被延长了隔离期，甚至我们那栋楼还被封了。每一次，都是鼓励和安慰，楼上下来敲门，说需要买菜就对他说，他替我送来。

我对叶子说：“发个红包，谢谢大家吧。”叶子说：“好，我来发。”她发了一个，写着“健康平安，早日解封”，却没有一个人领。看不是事儿，我说了一句：“拆红包就是解封，这个寓意好。”有邻居回了个笑脸说：“你这么说，那我就讨个好彩头了。”于是，又是满屏的祝福，大家主要是夸叶子，她总是很坦诚地在群里及时分享信息，并且努力向上面确认反馈。还有一位邻居，给我们也发了个红包，祝我们早日回家。我们小区在这次疫情里确实多灾多难，有管理问题也有运气问题。刚刚，镇领导都亲自来坐镇了，发了“安民告示”。即便如此，这么焦灼的气氛下，大家对我们家仍然只有包容和关爱，让叶子和我都很感动。

天天高兴地上蹿下跳，他期待着跟我打牌，期待着跟我一起睡觉。牌打了，睡觉的事儿，我答应他明天可以，以后隔两三天可以陪一次。终归还是要小心一些，而且跟叶子也有共识，趁着这个机会，让他慢慢习惯自己睡。晚上，同学家长组织了一个网络视频会议，十几号小朋友都加进去了，你一句我一句热闹无比。下午的时候，还有两个小姑娘隔空聊天。一个问另一个：“你知道我最爱吃哪家的汉堡吗？给你两个答案，肯德基和必胜客。”对方回答：“必胜客。”提问的笑着说：“不对，是肯德基，必胜客没有汉堡，只有披萨。”回答的那个也笑了：“必胜客，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家，这道题不算。”于是，真就不算了，俩人重新开始比赛。

两天，每天天天在房间里走5000步，外加空手跳绳。除了休息，就是吃和运动，学习放到最后，网课只上语文。水果保持每天两种，鸡蛋和牛奶都有。隔离点的供应越来越给力，我从家里带来的补充也有针对性。今早上的小笼包味道很好，关键是，还送了醋包。比起居家的，已经好了太多。小区里的邻居们前两天买菜买药买奶粉都成问题，不过领导来了后，说是马上会好转了。希望疫情早日过去，还是那四个字，都不容易。

今天晚上，开始敲这篇日记前，我刚抄完一遍《大悲咒》。天天睡着了，我希望叶子也睡着了，一切都好。
河蚌赌徒 2022年3月24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抱头痛睡
酒店的大床上，天天躺在我的身边，用头在我身上拱啊拱的，像一头哺乳期的小兽。这是入住后我们第一次同床共枕，在核酸检测阴性报告出来后的第二个夜晚，我同意陪他睡一个晚上。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孩子一个人睡总是不那么踏实。幸好，这个时而敏感的孩子，在这次变故中，更多展示给我和叶子看的，是他心大的一面。还记得22日晚上11点多的时候，我跟独自站在新房间客厅里的他视频。我指导他去床上，换上睡衣睡觉。他忙活了一会儿对我说：“妈妈系地太紧了，我解不开。”我说，那就不换了，直接拖了外套睡就好。他听话上床躺着，却并没有睡着，直到12点半我来了，他开心地跑过去给我开门。


叶子担心自己身上带病毒，没敢替天天收拾行李，都是知道着他自己装箱的。但是，东西太多了，又怕孩子在换房间的路上掉东西，所以她还是动手把那个红色袋子捆绑在拉杆箱上。我打开行李的时候，上面有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那已经是入住后的第三天，酒店的医生跟我说不要急着打开，也不要急着用里面的东西。除了天天的衣服，叶子把所有水果和零食都留了下来，当然还有那个沉重的书包。确实很沉，以至于一向坚持让孩子自立的叶子，从家里出发的时候，都主动替天天背着。网课还是要上，作业还是要交。不过，这几天我都是让他睡到自然醒，中午还安排午觉。网课有空就听听，没空就算，至于被老师点名批评，随意了。


经过了最初的慌乱，酒店的餐饮服务水准开始提升。比起叶子刚来时的送餐不及时和冷饭，现在无论花样还是温度都好了很多。早餐吃到过葱油饼、馄饨、鸡排、南瓜粥和茶叶蛋，当然还有牛奶。牛奶是盒装的，我烧一壶水倒进家里带来的大海碗，放进去加热。煮鸡蛋剥皮，放进家里带来的另一个小碗里，倒点同样自备的简盐酱油。午餐晚餐的蔬菜主要是青菜和花菜，荤菜倒是花样繁多，狮子头、红烧大排、鸡翅、鸡蛋肉饼还有牛肉都吃到过，会配个水果或者酸奶。知道外面如今物资紧张，能够按时吃到这些，当然是知足的。天天不爱吃那些蔬菜，我就倒进自己的餐盒，然后把荤菜都给他。叶子在视频里看到了，羡慕地说：“你们一人给四个鸡翅？！”


比起来，叶子那边是没有格挡的五人间，住宿和餐饮都完全不能跟我们这边比。可能是因为我们这边集中隔离的都是孩子及家属吧，比起很多隔离点都要好一些。让我们气愤的是，叶子入住至今都没有人给她做核酸，今天最新反馈是，要后天才给做。也就是说，要等入住七天后，才第一次给做核酸。期间，就只发了两盒莲花清瘟胶囊。经过这次疫情，我个人觉得，物质上的损失之外，当地管理部门在民众中的公信力，会有一个不小的折扣。上海市多年几代公务员好不容易树立起的相对专业、高效、务实、坦诚形象，在这事儿之后要想修复，颇是需要一段时间。当然，这个也不是我所要操心的，我现在最关心的，是一家人什么时候可以团圆。


叶子分工是照顾好她自己，虽然这其实很难，专家都说了，单凭戴口罩很难阻止传染。我的分工是照顾好自己和天天，这个容易。每天起床，洗漱吃饭后就是锻炼。一分钟无绳跳绳，他今天新纪录是217个，我才190。平板支撑，他撅着小屁股坚持了两分钟，我才一分半。语文的作业正在一点点补写，班主任在群里发火了，说有些人不上网课，也不写作业。我跟天天商量，语文的网课尽量还是上，至于数学，有空看看录播就好。英语两天给他学一点，那个本来就已经超前学习了，寒假时就把新书学了一半。他写字的时候，我也写字，抄经。经抄多了，肉吃少了，心态都能感到平和，虽然，或许只是暂时的假象。


孩子们隔离一周了，都快到了极限。家长们想办法给他们解闷，晚上组织腾讯会议，让他们视频。二年级的孩子凑一起，也聊不出什么来，就是一通乱吼，但这对他们很重要。天天对我说：“我们班男生有三个焦点人物，张家瑞、田俊泽和我。他俩是天生的，我是通过自己努力，靠学习好成为焦点的。这不公平，但也没办法。”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态像大人，但我还是差点笑场。我问他为什么说那俩是“天生的”，他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把这段话发给叶子，她也笑了。天天跟叶子视频，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妈妈，你好漂亮。”第二句是：“妈妈，我最爱你了，我好想你。”


在我入住的第二天，准确点说是入住当天，我就把天天屁股给打了一下。他当时哭了，打电话向叶子哭诉，说赶紧把爸爸抓走，不爱爸爸。前面几天，叶子担心自己感染孩子，没有抓他的学习。我一开始抓，他就各种不配合，我凶他，他骂人，我就动手了。好在，这两天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我们约定好了一天的日程安排，彼此都遵守。昨天早上跟叶子视频的时候，她问有没有跟奶奶打电话，我才想起来，最近几天，都没给那边打过电话。于是赶紧让天天把电话打过去，老人接了，很开心，问了一大堆问题。我跟天天说好，每天跟妈妈视频三次，跟奶奶打电话两次。至于我老家的亲戚，也都给我来了电话，问现在怎么样了。我说都好，确实比起隔离在家各种不便的邻居们，如果不考虑叶子的风险，我们算是都好了。


昨天晚上，爷俩洗完澡躺床上一起看动画片。关灯后，我给他讲故事，之后，俩人抱头痛睡。他睡得很香，就是睡相不敢恭维，在床上转了半个圈儿。我一次次把他抱起放正，自己都没睡好。
河蚌赌徒 2022年3月26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能卖钱呢

天天很开心，他的英语作业被老师选为优秀作业了。跟叶子陪他时喜欢精益求精不同，我带他做作业更多是应付，甚至懒得应付。这让他喜出望外，赶紧跟叶子视频，向妈妈报喜。至于我们语文作业得了B，数学作业被点名这些事儿，他当然不会去提。他不知道的是，他不提叶子也知道，因为叶子也在班级钉钉群里。不过，这一点，无论叶子还是我，都没有去提醒他。还是得给孩子一点可以喘口气的空间，否则太压抑。人这辈子，谁想活得开心还不都得需要点自欺欺人？

数学老师布置了两份作业，一份是课本上的练一练，一份是数学练习册上的两页。天天的练习册忘带了，我就只给他做了第一份提交了。老师来问，我说练习册忘带了，等回去再补，结果人家很热情地说：“没事儿，我发电子版的给你。”当时我心里就一个想法：“数学老师都这样吗？！这有点不懂事儿了。”但嘴上还是得很虚伪地表示感谢，然后乖乖拿一张白纸，照着电子版把习题都抄下来，让天天一道道做。虽说是隔离，但老师们还是很认真负责的。今天中午，语文老师也把天天的作业给退回了，提了一堆问题。天天正在睡他长达三小时的午觉，我替他都改了。

他上床睡午觉的时候1点半多了，那时候我在跟同事开会。新东家会多，每天总有三四个。他一个人脱了衣服上床，什么时候睡的，我也不知道。午餐有糟熘鱼片和西红柿炒蛋，没有肉。鱼片他也吃，但没有猪肉和鸡肉的饭菜，对他都是不友好的。好在昨天晚餐我给他留了三个鸡翅，放小碗里，又把小碗放进装满热水的大碗里热了热，他吃了。怕鸡翅变质了，我把装它的塑料盒放在窗口，开着窗。早上又在大碗里装满凉水，把那盒子放了进去。鸡翅是每人三个，我没吃。就像今天的红烧肉是每人四块，我也没吃。隔离几天，我瘦了，他胖了。

不止存鸡翅，醋包和酸奶、牛奶我也存。那天存的醋包今早上就派上了用场，早餐是饺子。他多数同学都没吃，因为没有醋和酱油，而我们都有。天天不但吃光了自己的8个，还把我的吃了一半。过去总觉得这孩子挑食，隔离后，通过家长群才发现，他算好的了。多数时候，天天都能吃掉一半送来的盒饭，而他的同学中有一半人这两天已经是靠零食在续命。没办法，他们都已经隔离十天了，隔离餐不能说不好吃，但是对这帮在家里被捧在掌心的小太阳来说，确实不够看。更何况，花样虽然不少，味道确实都差不多，吃久了大人都没啥胃口，何况孩子。

昨天医护人员上门核酸采样，这是我到这边后的第三次核酸。说是双采，也就是每个人鼻子和喉咙都捅两次，然后还有环境采样。我知道，我们离回家不远了。这是个好消息，家长群里欢呼一片。我赶紧跟叶子分享。她提醒我说：“等我回去了，你们还是一样得隔离，那你急着回去干什么？”我想想也对，回去买菜都头疼，还不如在这边，人家负责一日三餐。味道先不说，荤素搭配是没问题的。我们当然也有多住两天的理由，因为叶子是22日才从天天身边拉走去隔离的，这点跟其他同学不同。我把情况向隔离点的医生反映，她说会向上门说，然后没了回应。

今天所有家长都对检测结果翘首以盼，直到看到阴性才放心。下午，已经有一位住在汉庭的家长带着孩子回小区了，嗯，继续居家隔离。我们这边的没走成，因为环境采样的结果还没出来，要再等一天。我把天天的那条裤子洗了，他都穿了一个星期了。不要说外面的衣裤，就算内衣裤，我也是两三天才给他洗一次。每天都在房间里不出去，会运动，但出汗也不多。洗衣服倒是不难，叶子带了洗衣皂，酒店有热水。问题是晒衣服不方便，虽然叶子带了衣架，但是没地方挂，除了卫生间。勉强挂在窗户边上，晒点小衣服还行，裤子这种，每次只能晒一件。
每天，我俩跟叶子视频，给天天外婆打电话，一家人其乐融融。叶子要明天才安排核酸，希望她好好的，没有被室友感染。她说刚来了一个不自觉的老太太，喜欢摘口罩。跟她同住的人，有俩是有症状的，咳嗽和流鼻涕，而她和她们之间，甚至没有一个挡板。入住后，一直也没有安排核酸。但是，我们又能怎么样呢？也只能认命了。我带来的那本《大悲咒》和《心经》的合订本，已经抄满了，晚上只能背几遍为她祈福。确诊和无症状数虽然还在走高，但终归已经采取类似封城的举措了，相信后续会下降。曙光在前了，一家人不久就可以团圆，希望都好好的。网上很多上海人自嘲的段子，看了可乐，但每次乐着乐着，就难过起来。

要回家了，家长们开始收拾东西。我没收拾，没多少东西，收拾起来很快。倒是天天很开心地找了个塑料袋，把喝光的四个空矿泉水瓶子装了进去。酒店送了一箱矿泉水，我们这几天喝了四瓶。准确点说，是有四天，我每天早上给他烧一瓶矿泉水，然后倒进装了菊花精的保温杯里，够他喝一天。但后来我就没这么干的，担心煮开的矿泉水不好，又给他烧自来水喝。我笑着对他说：“拿这些干什么？”他很认真地看着我说：“爸爸，能卖钱呢！”
河蚌赌徒 2022年3月29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半成品
叶子改变主意了，不再让我们在酒店多住两天，而是让我跟其他学生家长一起，30日就回家。我猜这跟业主群里说30日会给每家人免费发蔬菜有关，据说是两百块钱的标准，有肉有菜，帮助大家撑过后面几天的封控。其他小区已经有人拿到了，看着还不错，虽然各小区不完全相同，但是值得期待。勤俭持家是我们的传统，天天都能想到把酒店里喝光的矿泉水瓶带回家。


这么说叶子，并没有笑她的意思。其实我也一样，如果不是社区发菜，我宁可带着孩子在酒店多住几天。一日三餐有人供应挺好，吃完了他上课我开会，我们那是个套房，互不干扰。回到家就不行了，我得给天天准备一日三餐，但我还要开会，时间上就很难拿捏。叶子最快也要后天才能回家，她昨天测了一次核酸，今天不测了，明天会再测一次。如果正常，那么后天会放行。


中午，吃了酒店最后一顿午餐。有一个很大的鸭腿，天天吃得很香，我没舍得吃，把自己那份留着给他当晚饭。在家长群里，好几位妈妈吐槽那东西难吃。我附和着说，应该就是超市里买的那种冷冻的便宜货，凑合吃吧。有位妈妈说：“什么东西啊，我一口都吃不下。”我转述给天天听，他边吃边说：“别人不喜欢，不影响我喜欢。”喜欢这件事儿，是很私人的，这个观念我很早就灌输给他了，防止他被叶子带偏。


虽然大概知道今天我们就可以回家，但正式通知是12点多才收到的。酒店群发微信说，东西都收拾好，1点钟开始会陆续安排大家回家。我跟天天有一个拉杆箱，两个背包和三个手提包。背包各背一个，他提了一个手提包，剩下的归我。包里是衣服和零食，家里带来的大碗小碗，还有这两天攒下的酸奶和牛奶。走出隔离酒店的时候，我让天天谢谢送我们下楼的大白。天天照做了，还主动轻轻鞠了一躬。虽然叶子那事儿让我们很恼火，但是，算了，只要大人孩子没事儿就好。


滴滴叫了辆车，司机并没有排斥我们这对明显刚解除隔离的父子。一路上，我不时看看手机，上面显示离家还有10公里，7公里，2.5公里。天天望着车窗外，他很久没看到外面的风景了。19-22日晚上，他跟叶子在一个内窗房。23日到今天，我们那房间窗户倒是很大，但能看到的风景终归也是固定的。晒在窗台上的那件外套还没干，我把它装袋子放进了箱子里。进小区的时候，防疫人员用喷壶把我们俩人和带的行李转圈喷了个遍。他背那东西，跟我小时候背着打农药的很像。


回到家，招呼着天天赶紧洗手洗脸换鞋，我把包里剩下的五个生鸡蛋放进冰箱，烧了壶水，就赶紧打开电脑开会。下午有两个会议，已经错过一个了。忙活完已经3点半快4点，拿抹布把卧室擦了一下。还好，并不脏，我走之前刚擦过，并且紧闭了门窗。晚餐做了红烧肉，炒了土豆丝，都是天天爱吃的。小区送的菜，邻居给放到了门口，有四五斤猪肉，还有土豆、黄瓜、卷心菜、花菜、洋葱、竹笋和葱姜。这是第一份，晚饭后又发了第二份，是三份半成品冷冻食品。楼下大喇叭里吆喝着，让大家接下来几天尽量足不出户。


给岳父母打电话报平安，跟叶子视频。天天拿着手机去阳台，给她看看家里的花，都活得挺好。我想下楼丢垃圾，但还是忍住了没去，明天等小区安排吧。天天把数学作业做完，至于语文作业，算了，批评就批评吧。叶子让他去弹钢琴，他很乖地去了。饭后，我俩下围棋、下五子棋，一起做运动。天天摸着肚子说：“爸爸，我又瘦了。”我是真没觉得，我看他像是胖了，但是没说。前天一起洗澡的时候，他还摸着肚子跟我说：“爸爸，你看我有四块腹肌。”说完估计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又加了一句：“是半成品。”


为了上海防疫的事儿，家人群里，我大姑家表哥跟二姑家表弟吵了起来。我倾向于表哥的观点，但并没说，只是劝。有啥好吵的啊，我们说了又都不算。祝福就好了，喜欢早日控制住。业主群里今天也差点吵起来，一个业主骂有人下楼没戴口罩，另一个业主说是自己父亲，说知道不对，但你说得也太难听了…….大家赶紧劝，总算没撕破脸。都不容易，我在这边敲下这篇文字，天天在房间里看电视。他在等我陪他睡觉，他其实可以一个人睡的，但是我陪了他几天后，他今晚坚决让我陪。


好吧，那就陪着，我其实很愿意陪着他。
河蚌赌徒 2022年3月30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我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的事儿
卫生间的窗台上都是灰！你回来几天干什么了？！”
叶子回来了，家里又回响起熟悉的批评声。她是2日晚上9点多回来的，从那个离家只有五里地的隔离点，先被运去了另一个离家十里地的中转酒店，然后再被另一辆车运回家。暂时无处可去的，就先在那个酒店住下，当然，因为隔离已经解除，再住就不是免费的了。下午快五点的时候，她给我发微信，让我跟天天先吃，不用等她了。晚餐我做的是红烧肉焖笋，煮了鸡汤，还特意做了她最爱吃的凉拌菜：胡萝卜黄瓜切丝后，加生抽、醋凉拌金针菇，拌好后，倒入一点加了花椒的热油。天天很爱吃，对我说：“爸爸，再多加点醋就完美了。”


我听他的，又加了两勺醋，果然味道更好。一起住了十来天后，我们爷俩的感情更加妥帖了。昨天中午，叶子又在批评我的时候，天天小声对我说：“爸爸，你挨了几万次批评了，你难过吗？”我说当然难过啦。天天安慰我说：“爸爸你别难过，我给你几千次表扬了。”虽然声音很轻，但是房子也确实不大，几米外的叶子应该是听到了，于是，那一天就再也没有了批评。她回来之前，我嫂子、婶子甚至老同事都发微信提醒我，把家里打扫好，叶子爱干净；就连各版面上的的网友，都在我帖子后面留言，把家里打扫好，别被批评了。


我还是做了点事儿的，比如洗衣服拖地，用抹布擦了卧室的边边角角。不但从隔离点带回来的箱子和包擦洗了晒阳台上，就连马桶我都擦了。但是，浴室的窗台和那个搁放洗发水沐浴露的架子，确实是没想过要洗，是的，不是忘了，是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叶子的批评，是有道理的，但不表示我不委屈。有一次天天又在那边附和的时候，我就抱怨说：“我这几天又要开会，又要照顾你，也很累了，你还说我。”这话，当然也是说给叶子听的。事实如此，不止一次，我一边跟同事开会，一边在厨房忙碌。居家办公不是休假，单位的工资不是白给的。


但不管怎么说，哪怕是批评呢，她回来也总比在外面强。回来，一家人就算是团圆了，心里总归是安稳的。我跟天天到家那天，居委发了菜；第二天，又收到单位派同事送来的菜，以及居委发的第二波菜。昨天，居委发了第三波菜，有油菜和冷冻鸡腿，还有两盒鸡蛋。家里的东西归拢一下，再扛一周应该也能扛住。这次疫情，好事儿坏事儿都经历过，如今心态已经比较平和了。网上因为张文宏和是否应该躺平等话题，又吵成了一锅粥，家人群里表哥表弟也意见不合，我就只是看看，不掺和。


我当然也有自己的看法和倾向性，但是却并不认为我的看法就正确，全世界都该听我的，相反人命关天，这么大的事儿，我挺怕人家听了我的。万一听了我的出问题了，我怎么面对人家？好吧，不会是万一，大概率是一万。那些专家都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哪儿就有了？我所能做的，也无非是陪着天天在家里跳绳、开合跳、转呼啦圈和切水果。其实也都不是真做，那是平板电脑上装的一个类似VR游戏的APP。感谢高科技，那里面上百种有趣的运动方式，让天天每次欲罢不能，以至于我不得不限制他的运动时间。


“爸爸，你忙好了吗？我陪你吧。”看到我合上电脑，天天开心地跑过来对我说。我笑着回他：“谢谢你啊。”他很大气地一摆手说：“我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的事儿。”这话听了那叫一个暖心，哪怕我明知道，他跑过来只是想拉我跟他一起跑200米。大多数运动，我的成绩都不如他了，所以拉着我一起运动，跟我比赛就给了他极大乐趣。“爸爸你看，我的四块半成品腹肌，已经有两块是成品了！”他掀起衣服给我看。我说：“这么快？继续努力。”好吧，我确实是看了，但怎么看那所谓腹肌也都还是在襁褓里。他还秀给叶子看，难为叶子挖空心思去赞美那几块想象中的“皇帝的腹肌”。


叶子那晚上进门后，就是一通消杀，然后警告天天跟她保持距离。第二天的饭菜是我烧的，热了头一天剩下的红烧肉，炒木耳花菜时加了猪油和蚝油。我跟天天在餐桌吃，叶子自己搞了点菜去阳台吃的。直到昨天，小区里发了抗原试剂盒，让各家自测；我们仨都只是C位一道红杠，她才开始放松警惕。其实我觉得没必要，大家都在一个房间里，真有什么，谁也跑不掉。但还是尊重她的小心，这些天她确实不容易。作为一个大概率假阳性患者，她很担心被其余几位室友传染，全天除了吃饭不敢摘口罩。好在她的窗靠窗，吃饭时就在窗台上对着外面吃。实在憋闷了，就摘下口罩对着窗外呼吸一会儿。


酒店隔离期间，天天又有两位同学和陪伴者检测异常。父母都很沮丧，聊起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也只能是安慰，并不能帮更多。算上第一位确诊的同学，班上竟然有三位同学和四位家长中招，这个比例也是吓人。好在，这次全国各地医护人员驰援上海，相信很快可以搞定了。大的经验教训自有上门总结，我只是希望期间很多小区有的一些实用的经验，会有人汇总和分享，如果能够就此提升基层管理的有效性和人性化，那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一开始组织测核酸那叫一个混乱和业余，后面就好了很多。当然，最感谢的还是志愿者，早出晚归给大家送快递、发菜、扔垃圾。


天天有几天网课的作业没做，被班主任点名了。孩子气得哭，冲我发脾气。这事儿确实怪我，隔离期间，我经常哄着他睡午觉，错过了不少课程。我俩在家里一通猛补，才算是完成的七七八八。有一张数学试卷，他错了一道题。小家伙首先不反思，而是学叶子先诿过于人：“还说跟我合作做题呢，合作都没拿满分，你检查得啥啊？！”


我抱了抱他说：“我还是出了力的，我检查出来一道对不对？再说了，语文老师那个清明画蛋的任务，咱俩合作不就拿了优秀作业吗……”


叶子回来后，这些事儿我总算不用太操心了。就像烧饭，今天下楼核酸后，午饭是叶子烧的。她用发的香干烧了鸭腿，天天很爱吃。下午，她还准备做绿豆汤和青团儿。
河蚌赌徒 2022年4月4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封控第23天
前天晚上11点多，收到了居委发的第三波菜。算上单位发的那次，这算是疫情期间我们收到的第四波。很大一个白色泡沫箱里，有三十个鸡蛋、油麦菜、卷心菜、独头蒜、红皮土豆和腊肉。志愿者统一送到楼下，楼主依次喊每家下去一个人拿。我家因为叶子是阳性解除隔离回家，所以没让我们下楼，是志愿者给送到门口的。我戴上口罩和手套，打开门，在楼道那边拆了泡沫箱，用酒精喷了里面装菜的塑料袋，然后把它们挨个拿到阳台上晾着。这阵子网上各种说法都有，其中一个是说快递外卖是一大传染源。不知道真假，但是宁可信其有吧，小心点总归没错。不想家里再被折腾一把，也不想去给本已经紧张的医疗资源增加压力。


几批物资都是免费发放的，跟前面两批物资不同的是，这批是外地定点援助的。它们统一来自一个我只听过很少几次的地方，云南昭通。说实话，我不知道昭通在哪儿，云南我出了昆明和大理，也就只是看疫情新闻知道可怜的瑞丽。业主群里有人说，司机从当地开了两天开到我们这边，啃了一路泡面。紧接着他还要赶回去，然后隔离14天。我不知道那个邻居是怎么知道的，也无意去探究真假，因为无论如何，都要感激别人是真的。至少在看到这段信息的当时，我跟很多邻居一样，都很感动。那么远的地方，这辈子多数人可能都不会去，但是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人家却给了我们切切实实的帮助。我们分到那块腊肉肥了点，但好吃。


嫌那块肉肥的是叶子，我爱吃肥的。当然，她也就是那么一说，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又赶紧找补说，人家大老远送过来也不容易。叶子回家，虽然“破坏了”这个家的和谐氛围，但是至少我可以从烧饭的事儿里脱身出来了。她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一包海带，做了红烧肉；又找出来一包花生米，油炸后装了半乐扣盒子；腌黄瓜也自制了一大碗。晚上，天天吃到了久违的炖蛋，他喜欢用那个拌饭。我爱吃那道红烧鸭肉和香干，东西都是小区发的，叶子烧了一大盘。肉给他们娘俩吃了，我就只吃香干和水芹。这几天我很少吃肉，虽然并没有按照那晚上向佛许诺的那样彻底戒掉，但也差不多了。


单位发的蔬菜里有蒜苔，叶子和天天不吃，却是我的最爱。冰箱里还有半瓶豆瓣酱，每顿饭我用它蘸酱吃得很香。家里的剩饭菜我都收集着下顿吃，不要说扔进垃圾桶的干货了，就连流进下水道的汤汁都少得可怜。上门给的信息不明确，每次都说两天或者五天就解封，然后每次都食言。我家就三口人，有叶子提前囤下的物资，加上居委发的菜还能撑住，但有些六口之家就难了。毕竟不管几口人，发的东西是一样多的。小区里断顿的人家也有，靠邻里和居委接济续命。昨天，天天住同小区的女同学妈妈发微信说没米了。我赶紧让叶子私信人家，说可以让志愿者来我家拿一袋过去。最后人家没要，说已经买了。我跟叶子说也挺好，白落一人情。天天在边上听到了，说：“爸爸，这个人情也要记账吗？”


很多人都关心我们，今天早上正跟美国老大开会呢，大姑打来电话。她是从婶子那边要到我手机号的，这应该是她给我打的第一个电话。我每个星期几乎都给哥哥、叔叔和二姑三姑家打电话，但是大姑那边，一年也打不了几个，也就过年和中秋节打。因为父亲生前跟大姑父的一些龃龉，有些事儿虽然淡了，但一直也没有过去。我是没想到她会给我打电话的，虽然每次回家，她都会在酒店里请我吃大餐，并且给我和叶子还有天天准备好亲手做的鞋垫儿。电话里，大姑很着急，问我们是否吃不上饭了，说上海的事儿听着很吓人。我安慰她说没事儿，我们家吃喝都有，一家人都回家了。聊了没几分钟，挂了电话我继续开会，但是，心里很暖。


天天又一位同学和他妈妈确诊了，昨晚上一家三口被拉走去隔离。那孩子跟他妈妈去一个地方，他爸爸作为密接者去另一个地方。新闻里说这一波上海感染的人包括无症状的已经9万了，已经把一个展览馆改造成了方舱，能安置1.5万人。还有一个更大的展览馆也在改造，说是能安置几万。床位好说，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就是个大问题，希望都能处理好。这些天，网上各种揭露问题的消息，真假难辨。业主群里也时常有人转发，昨天就又因为这个差点有人吵起来。一方说上海人歧视外地人不给东西，一方说是谣言，要相信政府。我就继续和稀泥，说问题可能存在，但是反映问题最好实名，毕竟是寻求解决问题。对于非实名的那些负面信息，大家还是要保持警惕，少传。


我们家当时叶子遇到的那个问题，我就是在几乎所有渠道实名反映的。即便写文章，我也只写自己家发生的事儿，或者发生在我朋友熟人们身上的事儿。东西是很难买了，说是只能通过居委会统一团购。也有几个私下的微信群，说可以团购买到，但物价比起封城前翻了一倍多。嗯，好像至今也没提“封城”的事儿，但是感觉也差不多了。这个星期大家都还是居家办公，我是3月10日到新公司报到的，上了两天班之后，就居家至今了。今天跟全球老大开会时，我还拿这个事儿自嘲，他笑着宽慰我说，他自从年前从美国到中国，都大半年回不去了。会议进行过程中，不断有人说抱歉，然后下楼去做核酸。老大自己，也被酒店喊下去做了一个抗原检测。


家人群里，表哥跟表弟为是否该躺平仍然对立，而卫健委工作的哥哥则是一边焦虑一边拼命工作着。“如果我哪天被免职了，你们千万别奇怪。”他苦笑着说。事实如此，如果严格按照上面的标准去做，基层几乎都不可能做到，因为资源不够；那么问题来了，上面检查组下来，是否收拾你，就看人家是否愿意高抬贵手。网上有一段上海某居委会书记跟居民的9分钟电话录音，那女书记在电话里都哭了，说自己没能力干好，对不住居民，解决不了问题。我听着也心酸，基层是真不容易。就像前天晚上，我们小区分菜分到凌晨1点。自从镇书记来坐镇后，我们小区各方面好了很多，不过他昨天走了，因为其他小区叫得厉害。我们对面小区发的抖音里，字字“血泪”。出了阳性患者转运的问题，关键还是物资，什么时候解封还不知道，而大家的存货越来越少了。


陪着天天锻炼身体，那个“天天跳绳”的APP，给了我们一家人无限乐趣。如果不是我拦着，天天每天都能把自己累趴下。他落下的作业，逐渐在补上，语文他自己写的，数学我帮他写的。饭后，我陪他下棋，五子棋平分秋色，围棋我只有被他虐的份了。拉上叶子，三个人玩斗地主，小家伙想赢，一次次赖皮，叶子也想赢，一次次不让他赖皮，我一次次和稀泥……


从3月15日封控在家开始算，已经是第21天了。这几天，我们小区几乎每天都有新病例，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解封。
河蚌赌徒 2022年4月6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新的一天
1401的女士在群里问：“谁家有卷纸？”叶子收拾了一大袋子给她，有卷纸，也有湿巾纸。她很感激，要给钱。叶子没收，说：“等你有了再还给我们就是了。”


那是昨天吃午饭的时候。等叶子打包好，我戴上口罩把东西放到门口楼梯间。叶子站在门内拍照发给她，提醒她拿的时候记得消毒。等她发完微信，我已经推门回来了。进门后，我先去洗手，然后开始收拾碗筷。突然，叶子大叫一声：“你拖鞋是不是没消毒？”好吧，确实没有，从门口到楼梯间就几步路。


我换了双拖鞋，把原来的拖鞋用手拎起来。叶子拿着酒精喷雾把它喷了一遍，然后我把它晾到阳台上去了。叶子拿起拖把，蘸着消毒水，把地拖了一遍。她远比我要细致，对此我有时候觉得跟她生活很累，但有时候也感觉受益，有安全感。最近疫情的数字确实惊人，而我们小区几乎天天都有阳性病例，小心点没有坏处。尤其是看看那些透露出来的隔离点的消息，就更觉得，能够居家真是福气。


不断传来有学校体育馆被改建为方舱的消息，那条件多数都不咋地。当然可以理解，这时候不是讲究条件的时候，能够及时把阳性患者隔离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事实上，过去这段时间里，最受大家诟病的主要也就是两条：一是不能及时隔离阳性患者，另一个是物资保障不给力。1401缺的是卷纸，而小区里已经有人开始缺粮了。缺菜缺肉的更多，但相对于药和奶粉而言，好像都不值一提。幸运的是，我家的肉和菜应该还能顶一周，米到时还能吃一个月的。


想网购点肉，美团、淘宝、叮咚都尝试了，全部失败。点开后，明白显示所在区域不送。有人说要半夜抢，我昨晚上零点上去看了，还是没有。前几天群里有人发起过团购，肉是30块钱一斤。跟叶子商量，她没买。倒不全是嫌贵，主要是听说最近外卖快递是传染源之一，不想添风险，也不想给志愿者添风险。小区志愿者够辛苦了，防护服据说已经跟不上，大家在群里给他们团购了新的，但说是六天后才能到。


前天核酸了，昨天也核酸了。今天本来想着不会继续核酸，但早上不到五点，楼下大喇叭就嚷着让大家赶紧完成抗原检测，五点前上交结果。我不是被大喇叭吵醒的，是被叶子叫醒的，她睡得浅。叶子找了个袋子挂到门把手上，就又回来躺下，把后续的活交给我了，还没忘了提醒我：“你开门拿东西记得戴口罩。”过了会又提醒我：“拿的时候先消毒。”我穿好衣服，站门后面等了半天，也没等到。


大清早被吵起来，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尤其是并没有提前被告知的情况下。但是，想到志愿者和组织者一定起得更早，也就认了，共抗时艰，人不能太自私。只是，从五点半开始，微信群里陆续有人开始晒出检测结果，而我家直到现在也没领到。在微信群里问楼组长，没人回应。给居委会打电话，也没人接。好吧，那就继续等着吧。幸好没把孩子叫醒，他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今天仍然是工作日，天天还要上网课。从前几天开始，老师就要求上课时开摄像头了。虽然这会影响网速，但是显然老师们更不放心孩子们的自觉性，需要加强监督。我每天也是忙于开会，通常中午开到12点以后才结束。幸好叶子回来了，否则我都无法保证天天可以按时吃饭，而现在他不但能吃到可口饭菜，还能喝上绿豆汤，吃上豆沙馅和芝麻馅的甜点。现在家里的状态就是，我在卧室开会，天天在客厅上网课，叶子在厨房忙碌。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我们不知道，有人说要到五一了。


7点钟，电话打通了，说马上送过来，漏了。几分钟后，敲门声响起。我又等了两分钟，等志愿者离开后，戴上口罩，开门喷酒精拿进来。我跟叶子先测，然后她给躺床上的天天测。还好，都是一道杠。把结果发群里，填写问卷方便统计，开始新的一天，隔离的第25天。
河蚌赌徒 2022年4月8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上海加油
高中同学群里，老同学发了段抖音小视频，一个穿蓝色防护服的志愿者大姐在门口对其他志愿者哭诉说发吃的不给我们外地人。视频不长，1分26秒，上面的标题是“上海怎么对待的外地人和志愿者，让人气愤心#”。最后那个字看不到了，可能是心寒或者心碎吧。网络上听说过，业主群里也争论过这事儿，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视频。当时业主群的主流意见是造谣，因为我们小区并没有这种情况；我当时说的是，除非亲见或朋友亲见，或者有实名举报之类的，尽量不要传，但也不要轻易认定为谣言。总之，在确认真相前，不替任何一方背书。


疫情波及面太大，人太多，要说没有问题，这事儿怕是管理者自己都不信。不说其他人家了，我家遇到那事儿也挺让人难受的。当然了，面对这些情况，有人觉得可以理解，有人觉得不能理解，那都是个人选择的问题。即便法律，对这种心理层面的事儿也无法做出规定。再就是，很多事儿除非特别紧急，可以先看看再说。就如我知道的另一段“歧视外地人”的事儿，是说有人在群里抗议发东西不给外地人。结果最后查证起来，是群租房里住了好几个外地人，但他们在前面很多天的核酸检测时，怕被人发现群租（在上海是违规的）都只派两个人下楼检测。直到分东西了，跳出来抗议。这事儿是真的，第一段的视频应该也是真的，都是现实。


网络上的事儿没法说，让人敞开了说话利弊都有。前两天，上海一位女士自杀了，因为身在虹口的她叫了个快递帮忙送菜给远在青浦的有听力障碍的父亲。因为封控，快递员花了四个小时才送过去。为了表示感谢，她给人家200块钱，人家没要，最后她给对方充了200话费。这事儿快递公司知道了，立为正面典型，还奖励了那哥们2000块。本来是一桩好事儿，结果网络喷子跳出来骂人家女士太抠门，才给200。那大姐也是想不开，就这么跳楼了。怎么说呢，对这新闻，我也只能说，对于网暴者该抓抓该判判吧。但是，是否该抓该判，当然还是听法院的，但是法律对这事儿管得好像也并不严。真管严了，大家接受吗？如果真为了这事儿管严，估计更多人要说的就是，这该怪那女的心理不够坚强。


心理的事儿，确实，先靠自己吧。昨天晚上，我们小区居民也自发搞了一波“喊楼”。此起彼伏的“上海加油”声在夜色里回荡，里面清晰地能听出一个小女孩尖利的嗓音。对此，同样是有人支持有人反对，反对者是担心造成传染。我家不反对，但也没喊，担心传染，但也觉得很多人心理压力太大，人家喊喊发泄一下也好。昨天下午，有业主组织了个腾讯会议，讨论这种情况如何抱团自救，很快就有大几百人加入了会议。我并不看好这个会，但叶子有兴趣，就让她进去听了听。果然，讨论了半天，最后差点吵起来，或者说已经吵起来了，不了了之。有年轻人洋洋得意地分享了半天自己的看法，然后被一大妈斥为“都是废话！”


类似这种会，开得越多越久，只会让越多的人觉得“就你们这样的，我管你们去死！”——这是我对叶子说的原话。每个人关心的事儿都不同，希望的解决方案也不同，这种时候想成立一个大而全的自救组织就是扯淡。反而不如一些目标明确的小群，更容易达成共识，比如团购买菜之类的。我家还有菜，肉不多了，但撑一周应该可以，只是有的人家确实面临断炊境地。楼组长安抚大家说，居委在想办法了，很快会解决。她给我们看了她在楼组长群里的发言，里面的原话是“如果不能尽快解决，封控就封不住了，饿极了人会冲出去，引发……”她后面那个词我就不写了，很吓人的一个词。


我家日子还行，这得感谢叶子。她昨天自己动手做了打卤面，充分发挥了我家面多的优势，规避了肉和菜少的短板。天天吃得很开心，觉得味道很好，但是也直白地批评了面条太粗。作为一个第一次做面条的南方人，我觉得叶子已经相当不错了，我一个人北方人都不会。在叶子翻脸之前，我挺身而出，给天天科普了一通“二柱子、二细、毛细”等面条专业知识，让他接受了那不是太粗，而是传说中的“二柱子”。至于将来有一天，他吃到真正的二柱子，会觉得人家餐厅烧得不够正宗，这个事儿就顾不上了。现在多数上海人都看不了长远，只能先顾一周，或者两周了。


冰箱是个宝藏，叶子又翻出来一袋带鱼。她不爱吃这个，但我跟天天喜欢。有这东西，至少我一天的菜是够了，可以省下其他的菜给他们娘俩吃。居委的第四波菜据说也快发了，然后昨天我们集团又发文，收集了上海同事的信息，说这两天也会安排一波投喂。真心很感谢领导，上次他们安排公司内部同事当志愿者给大家送菜，结果志愿者里有人查出阳性，他们压力很大，没想到这次还敢安排。当然，这次大家都封控了，送菜的不会是同事，而是外部的人。叶子憧憬地说：“要是能有只鸡就好了！”对那只“或许有”的鸡，天天也很期待，他已经在想着拿到后吃白斩鸡喝鸡汤的痛快。


天天是个善于总结的孩子，他告诉我说：“只要检测试纸变色区经过T的时候没事儿，就安全了，不用等C那边。”安全，这就是目前最大的诉求。我们这栋楼202阳了，但还在家没有被拉走，也没有人来给我们这栋楼消杀。问题是，今天要求我们这栋楼下楼去做核酸，这让大家意见都很大。更悲伤的消息来自隔壁那栋楼，本来大家很气愤那边的301，因为昨天喊了他们半天，让他们上传抗原检测结果没人回应，直到今天早上他在群里发了一段话：“楼长你好，因我爸在同康医院住八病区二楼因有老人被传染阳性，转出病房后没几天，在4月6日晚上10点不幸去世。疫情严重期间什么都办不了，无奈一直处于悲痛之中，没看到…….”


老人后事怎么办，这些事儿，当然也不好问了。能做的，只有安慰。两千多万人的大城市，现在正在一个艰难时刻。基层管理者、医护人员、志愿者们和每一个普通人都在咬牙坚持。叶子早上又发表了一通关于社区团购的高论，我选择里面有道理的附和着。她说大家买东西时应该让志愿者免费拿一份，这个比给他们钱好，现在物资比钱重要。正在穿衣服的天天听到了，插话说：“现在物资比钱重要，以前钱比物资重要，现在怎么都这个社会了？！”


一句话，把我跟也都逗乐了。他昨天做作业又在瞎应付事儿，被老师给打回来了。不过也懒得批评了，一家人其乐融融活着就好，作业就那样吧。怎么开心怎么来，前两天教“穴字头”，我给他总结了一句：“空窝窄穴冷，穷到穿窗帘。”他很开心地记住了，尤其是后半句。


今天，或许公司的菜就能送来。但是到门口后，怎么去拿也是个问题。大家都被要求足不出户，只能央求已经很累的志愿者帮忙。求人不是事儿，问题是，这两天业主群里对外面送菜进来意见很大，因为据说是病毒源头之一。病毒源头是真，很多人买不到东西，对于买到的人可能带进来病毒更难容忍也是真。这个口，还不好开。
河蚌赌徒 2022年4月9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封控第27天
楼里昨天又阳了一个，在2楼。安排隔离需要时间，目前还在楼里。他们自己难过但不恐慌，真正恐慌的是邻居。随着不少人家物资眼见着窘迫，以及对生计的影响越来越大，支持躺平的人不少。或者说，发声支持躺平的人不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对于大家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很难揣测。按说，真支持躺平了，对于楼内出现阳性应该就会平和，但恰恰相反，目前阳性不能及时转运，仍然是跟物资不能及时供应并列的最不满的两件事。因此有理由相信，嘴上说着支持躺平的，其实心里也还没有做好准备。以国人的惜命，很难想象，真躺平了，得了新冠的人会乖乖居家，宁可就此传染家人，也不去挤兑医疗资源。


阳性的邻居没被转走，物业担心他家出门溜达，又没有人手在楼门口执勤，所以干脆把楼门一锁了事。很明显，物业担心的不只是那家人，而是我们整栋楼的人，因为我们都有概率也被传染。对于这个做法，业主群一片骂声，认为伤害了我们的权益，好吧，也伤害了我们的情感。情感的事儿很少有人说，就像物业用冠冕堂皇的管控理由来说话一样，业主也通过摆事实讲道理来反驳。都是中国人，彼此的套路都很熟悉。业主说的是，如果失火了，大门紧锁会怎样？如果有什么突发紧急情况，我们出不去会怎样？好吧，双方都是在用小概率事件作为论据。物业所担心的我们楼的人会出去溜达，本身也是小概率。


封控27天了，我们三栋挨着的楼建了业主群，彼此鼓励和监督，都很守规矩。让足不出户就足不出户，真有什么急事，也都是先请示，得到允许才出去。前天一天，安排我们做了三次抗原检测，早中晚各一次。昨天晚上大半夜安排我们做核酸，我们也积极配合。做到我家是晚上11点10分，天天已经睡了，我们得到消息提前一刻钟把他叫醒，免得耽误采样的医生和志愿者时间。是的，人家更不容易。小区最终几点做完的我不知道，我只直到隔壁楼凌晨两点还在拖家带口下楼做。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微信群里通知我们晚上会有核酸。但是因为楼里有阳性，医生是否愿意进楼采样没人知道。问楼组长，答复是到时沟通看，这个看医生心情。话不好听，但是实话，人家有权不进来。于是，楼里的人就只好干等，只是让老人孩子先睡。


不满情绪日益滋生，三个星期吧，我目睹了一个城市公信力的垮塌。市民们原本对于这个城市的管理者和管理体系是那么自豪和信赖，如今则是几乎没有满意的地方，变得谁都觉得自己可以且应该指点他们两句。挺可悲的，国内像上海这样民众以前那么信赖地方政府，甚至以地方管理体系为荣的地方其实并不多的。当然，不是没有理解他们的理由，但理解有什么用呢？他们应该也会理解民众的难处吧？就如他们对民众的理解并不能给民众当饭吃一样，民众对他们的理解，其实对于缓解对他们失望和愤怒，帮助也不大。事儿太大了，彼此理解当然有好处，但是用处确实不大，更多的，还是要尽快解决问题。快一点，再快一点，毕竟理论上来说，拖得越久，民众配合度可能就越低。


不只是配合度，基层服务人员也快到极限了。昨天楼组长在业主群里说，连续抗疫二十多天后，业委会张主任病倒了，物业的那几个保安也快了，就那几个人，其他保安外面封控进不来，他们要负责服务小区2821户居民。居委前书记身体不好了，回家休息待命，新来的书记不熟悉环境，工作没有无缝衔接。结论是，大家把期望降低一点，自己照顾好自己吧。是的，降低期望很关键。到了现在，还有人天真地相信问题会很快解决，因为新闻里就是这么说的。昨天，叶子找到了一个买猪肉的渠道，50份起订，每份2公斤。我们在三栋楼里凑了一下，很快凑够了50份，下单，然后说下周能送到。有人没订，等政府发，有人订了一份，觉得够了。我们自己订了4份。宁可浪费点钱，也比要吃了没有强。


单位发的菜，今天或者明天希望能到吧。长宁区那边有小区发菜了，住那里的同事发朋友圈，有两块牛排，有米和牛奶。我们这边的第四批据说也在准备中，老百姓翘首以盼，让我想起了电视剧里排队等待施粥的难民。健康云说不能用了，统一替换为核酸码，可以用一个月。昨天叶子忙活了俩小时，打了支付宝电话，都没能给爸爸妈妈申请好。老人们不会自己申请，而叶子替他们申请时，需要证明双方父女关系。好吧，最后总算弄好了。我们一家人都截图保存了核酸码，等到11点的时候，楼上邻居在群里说，赶紧准备身份证，核酸码不好用。后来得知，是身份证尾号为X的，核酸码可能扫不出。我们一家三口，拿着身份证站在门后，一一出门捅喉咙。


天天迷迷糊糊的，站在门内，我提醒他摘口罩上前采样，他没听清。我帮他摘掉口罩，采样的医生很贴心地上前给他采样，而不像是对我们大人，让我们走到门外。天天清醒点了，采样不舒服，有点委屈和小情绪。我边给他戴口罩边安慰他：“咱们就几分钟，阿姨要大半天时间呢，她要测到凌晨去了，很辛苦。”


一家人洗手漱口洗鼻子，拖鞋洗掉，外套洗掉。因为穿拖鞋出门核酸，回来不可避免踩了屋里地面，我把地拖了一遍。“要用消毒水拖吗？”我问叶子。正给天天脱衣服的她说：“算了。”
河蚌赌徒 2022年4月10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顿顿都能吃上白斩鸡
周二晚上7点28分，班主任批准通过了天天的语文作业，给了一个A。在这之前，那份作业被连续打回来两次。一次是因为漏写了内容，第二次是因为格式不对。天天很沮丧，我对他说：“让你认真一点，你们班主任这样的惹不起，不知道她要求很高吗？”天天则是埋怨我说：“都被老师退回两次了，你是怎么检查的啊，你怎么当的家长啊？”互怼归互怼，我俩还是很老实地继续改，直到通过为止。腹诽我俩是敢的，对抗则没想过，毕竟也知道，人家也是好意，且是职责所在。


大约也就是我们看到评语的十来秒后，班主任在班级钉钉群里发了会议通知：“晚上7点半，全体同学上线开会，谈一下最近作业的问题。”通知一出，天天小脸就白了。很明显，我们那两次退回的作业是这次会议的导火索。如果不出意外，会被点名批评。事实上，他已经被点名批评过一次了。上次是因为很多作业没交，那时候我们在隔离酒店，叶子在另外的隔离点。我每天出了自己开会办公之外，对天天要求并不高，只关注睡眠运动和饮食而已。“没事儿，批评就批评了，不哭。”叶子安慰他。我也说：“批评了，咱们下次改进，这事儿爸爸也有责任。”


会议准时开始，镜头里的班主任神色俱厉。因为有的小朋友没按要求开摄像头的事儿，大发雷霆，然后又点名批评了一位坐姿不端正的同学。会上老师大发雷霆，历数居家学习期间作业的种种问题。天天在这头噤若寒蝉，坐姿一丝不苟，小脸一直绷着。我坐在边上，镜头拍不到的地方，握着他的小手。“作业一次次不按要求来，交了打回去，再交还是错，再退回，你们玩呢？！”老师说了这个问题，幸运的是，并没有点天天的名。事实上十来分钟的会上，老师只点名了两三个同学，都是作业拖欠五次以上的。万幸，天天的作业在回家的第一个周末就都补齐了。


与钉钉会议里紧张肃杀的气氛不同，家长微信群里一片欢声笑语。对于神兽们被批评，孩子妈妈们一致幸灾乐祸，觉得有人能够杀杀他们的气焰是好事儿。这些天，每天都跟孩子待在一起，一边要忙工作，一边要忙抢购，还要管理越来越在家里待不住的孩子学习，家长们也是精疲力竭了。我们其实很理解班主任，批改网课的作业，远比平时花费时间更多，看起来也更费事儿。当然，我们也理解孩子，这个年纪，指望他们自己好好上网课并老实完成作业，挺难的。班上大约也就是三分之一的孩子能做到，其他都需要家长严格督促。问题是，这帮焦虑的家长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辅导孩子功课上躺平，以交差的态度在应付了。


小区昨天发物资了，看别人家晒的图有一只鸭，还有些鸡腿和蔬菜。不过我们家没发到，不但物资没有，抗原检测盒也没有。去向楼组长反映，她向上反映，但没有回音。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发抗原检测我们就没有，协调后才送来。分发物品的大白手里有张表，那表里写着我家没人。哪怕我们明明在门把手上挂了袋子，并且贴了家里三个人的A4纸，人家也不发。给居委的联系人打电话，说今天看看补发一下。楼组长一直在群里诉苦，说小区2821户，保安就几个，负责发菜、分菜、发检测盒、楼栋消毒、收垃圾、团购菜，忙得要死。大家追问为什么不每个楼栋出两名志愿者，却并没有回复。有一次是说没有防护物资，后来大家团购了防护服，但如今小区到底多少志愿者，缺口多大，大家仍然未知。


好在，单位昨天又发了一箱物资，里面有12根苏式香肠和1根红肠，有米油生抽盐，还有鸡蛋、方便面、酸奶和牛奶。叶子团购的肉也到了，4斤猪肉和1斤排骨，外加鸭腿鸡腿若干。天天听说可以吃红烧肉了，都蹦了起来。家里的肉几乎弹尽粮绝了，最后一块肉我们分割成了四块，放在冰箱。这两天每次拿一块出来做红烧“大排”给天天吃，或者切碎了炖蛋给他吃。鸡蛋倒是还有一些，应该可以撑到五一。有了这些肉，如果居委分发的物资里那只鸭今天能领到，那么总归可以撑俩星期了。


建行发来短信，说信用卡再不消费要收年费了。看到就烦，想干脆把它退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网上冲了30块钱花费。没想到第一次用这卡充话费，还给了8块钱优惠。把这个好消息跟天天分享，小财迷也很开心。他昨天还问我：“爸爸，我要是一天赚80块钱，是不是就不用学习了？”我说：“80块钱都不够你吃饭的。”他反驳道：“够的！顿顿都能吃白斩鸡！”


好吧，顿顿吃上白斩鸡的人生，确实不难；难的是，能一辈子都只要吃上白斩鸡就做到万事不管的幸福。
河蚌赌徒 2022年4月10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封控第30天，我的团长我的团
今天是我们小区封控第30天，昨天上海阳性新增两万六。居委停了多日的疫情通报，今天凌晨一点更新了。里面详细罗列了哪栋楼有几户阳性，多少已转阴，多少已转运，还有多少在等待转运。最惨烈的是11号楼，10户阳性，且其中六户在等待转运。另外，有三栋楼各有5户阳性。这个数据应该还不是最新的，因为我所在的62号楼二楼邻居阳性了，却并没有在表内。表内表外，这个话题是研究数据时永远绕不开的一个。但我相信，可能只是数据延迟问题，要说故意隐瞒也不至于，瞒得了谁呢？再说，也不差这几个了。

这份疫情通报，是镇书记入驻我们小区后搞出来的。他在的时候，更新比较及时，自从他去了另外小区，基本就停了。能重新更新终归是好事儿，居委的人也不容易，半夜一点还在忙活，谁还不是有家有口？理解其实不难，难的是感同身受，各自都有彼此正当的诉求，但很多时候，却又是矛盾的。有些天了，领导们就说要打通物资最后一百米，结果却也并没有什么改善。电商平台依然一菜难求，神奇的是，各小区的团购却火热无比。正规渠道进不来的肉菜水果，神通广大的团长们却都能搞到。高高在上的物价再一次证明，有钱能使鬼推磨。

朋友之间，会说起黑快递的事儿，传闻一天能赚多少多少，又说他们共享健康码躲避监管什么的。终归没有亲见，也不知真假。叶子昨天神秘地对我说：“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当志愿者吗？有些志愿者就是团长。居委和物业安排的事儿他们不配合，吵，精力都放在接应各自团购的物资上了。”又是一条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直觉上我不认为这是志愿者的多数，但我也觉得，会有这种情况吧。物资保供这事儿上，正规军干不过游击队的事实，挺让人悲哀的。黄钟毁弃，瓦缶雷鸣，曾经多么让人自豪的一座城市啊，如今怎么变成这样。

团购价，我接触到最良心的也是平时的两倍多，一般都是直奔三倍以上去了。但我们和邻居也都还是趋之若鹜，没办法，有些东西是刚需。谁也不知道还要封多久，有专家说十天到两周能清零，可是，昨天又新增了两万六。我家还好，总归还有人发工资，而不用给别人交工资和房租，难熬的是真正的穷苦人。看过一些帖子，让人泪目，但不想转，因为不确定真假，哪怕直觉是真的，也不敢转。居家办公，我每天从早忙到晚，感谢叶子，她一个人承包了全部家务和孩子学习，还能够用我们所能争取到的最好价格团购到肉。我就只是每次吃完饭后洗洗碗，晚上拖地。

即便叶子如此辛苦，仍然不能让天天满意。昨天小家伙又对她发火了：“为什么什么都得听你的？我不能做主？我想当妈妈！”他坐在马桶上絮叨着：“我想当爸爸妈妈的奶奶。”他觉得，妈妈都这么厉害了，奶奶一定权力更大。我过去安抚他，告诉他妈妈的辛苦和对他的爱，说妈妈买了两个鸡腿，都给你吃了。他听不进去，反而忽悠我：“爸爸，你就不能去管管她？你批评她啊。”孩子在家一个月了，每天就是网课从早到晚，然后各种作业。手机和PAD就在身边，却只被允许玩很少的时间。外面春光无限，却不能走出家门。也挺难的，一个孩子，又能要求他多懂事呢？

同学和家人群里，时而有人发一些关于上海的负面信息，向我求证。我只能苦笑着说，我连门都出不去，哪儿知道真假？我所能听到的跟大家一样，也都是一些小道消息。事实上，我连小道消息都不如外地人知道的多，因为我确实很忙，忙工作，忙核酸，忙着调解家庭里的事儿。有些事儿，我可以说说我直觉如何，但是更多事儿，我连直觉都不方便说。怕说错啊，不全是怕错了担责任，而是怕，伤别人的心。比如上面提到的志愿者和团长，累死累活的付出，不调查就说出一些事儿，不合适。30天了，都够难了，还要多久呢，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上家公司HR给我发微信说，最后那个月的工资要等解封后才能发，我说没事，都不容易。

楼下大喇叭又在让下去核酸了，不过还没到我们楼。我约了一位下属9点聊聊，因为刚刚结束的调薪，她加的很少。然后今天还有四个会议等着开。房间里叶子在准备她们娘俩的早餐，我已经吃过了，几块饼干。天天的网课要开始了，希望是看视频，那么他可以边吃边看。最怕是老师直播上课，那是要求学生开摄像头的，就只好先饿着。他做完十点多睡的，8点半才醒。我跟叶子的共识是，尽量让他睡到自然醒，也算是一点点福利吧。

疫情如果说有什么还算是好事儿的，那么，能够更多陪陪家人，算是一项。如果不是疫情，我每天早上7点出发，晚上7点到家，每天能见着叶子和天天的时间就很有限了。
河蚌赌徒 2022年4月13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写生，写实


撕开包装袋，把食指大小的检测盒放到“红木”小椅子上。椅子是去年参加家装博览会时厂家送的，当时还送了面包、矿泉水和每人30元路费。当然，送和收的人都知道，所谓红木，就只是红色木头，或者刷成红色的木头。说起来，金山的房子装修已经停工许久。疫情之初，家住浙江的装修工人就回去了，幸好回去了。我们没地方可去，也走不了。


能做的，就是撕开那个塑料小袋子，拿出棉签在鼻孔里转几圈，然后撕掉小塑料试剂瓶的封口，把它放进去洗脱。棉签放回袋子，扣好试剂瓶塞子，滴入检测盒，看着白色试纸慢慢变色，当进度条通过T的位置，没有出现横杠，也就安心了。还是天天告诉我的：“爸爸，只要到T的位置没事儿就放心了，不用等C。”叶子教育我的是：“你为什么总是要撕破那个袋子？我说多少次了？！你只需要揭掉那层保护膜就好，是粘住的！”


有点怀念她在隔离点的日子了，手机屏幕里的她比现在温柔。不过，还是更愿意她在身边。足不出户的日子，家家都为吃喝发愁，而我家几乎顿顿都有四五个菜，还有汤。叶子腌的黄瓜条吃完了，又腌了萝卜片。天天那天吃了手擀面，今天早上在吃妈妈包的馄饨，还有红豆粥。孩子的学习也是不用我操心的，跟我陪着他时作业老被打回来不同，如今他不但按时上课，作业还能得A+。“爸爸，老师表扬我了，默写四个全对的，我是一个！”跟我说这话的时候，他满脸骄傲。


“如果每个月都能赚到这个数，那就好了。”昨天我跟叶子说这话时，有很骄傲。除了工资之外，帮朋友干的活儿也收到费用了。就工资来说，这家公司是我遇到过最慷慨的，它们每个月15号发当月工资，嗯，是把后面半个月的也先提前发了。更何况，还有补充公积金。我那补充公积金账户上一次有钱进账还是接近十年前的事儿。钱不多，但总归心里舒服。尤其是对我们这个天天在淘宝和美团上种树领免费水果的财迷之家来说，更舒服。答应了天天，等解封了，我们出去吃大餐，出去旅游。


那终归是解封后的事儿了，现在最操心的还是吃喝。身边微信群里，每天最热门的就是各种团购。团到了，或者没团到，太贵了，或者更贵了。同在上海的大学同班同学，吐槽他们小区封控这么久才发了两次菜，却又不让团购，说怕传染。昨晚上天天有位同学的家长在群里则是吐槽刚发的物资，里面的猪肉是母猪肉，且有的已经变质。至于为什么能够认出是母猪肉，好吧，换了你也能一眼认出。她转发了邻居发的一句话：“也难为领导了，哪儿找来这么多少儿不宜的肉！”生活成了段子，旁观者乐呵，当局者唏嘘。


虹口卫健委信息中心主任自杀了，有谣言说他妻子也跟着去了，幸好后面赶紧就被辟谣。各种谣言满天飞，好在辟谣也快。至于偶尔有辟过的谣，后来又证实其实不是谣言，只是不那么准确，这些，终归不多。我闭门家中坐，很多事儿不但不知道真假，也无力判断真假，所以很少转发。自己家吃饱喝足后，就是偶尔操心一下亲朋。哥哥也是在卫健委工作的小领导，权小责任大，疫情后有日子没回家了。我时而劝他，要放平心态，干得下去就干，不让干就算了，身子要紧，怎么还活不了人。


哥哥俩孩子，侄女琪琪今年要高考了。我昨天给嫂子转了一千块，算是给孩子加油打气，让嫂子告诉她，等考完了还有大红包。说起来，自从结婚后，家里的事儿太多，加上疫情，我都很少去哥哥家了。最近十年，我跟侄子侄女都没见过几面。偶尔得个空闲，也都是回趟老家看看叔叔和姑姑们，还有父母的坟。本来想着孩子今年高考，天天也大点了，等暑假时一家人去聚聚，然后再一起回老家上坟，不想就来了疫情。很多事儿，也只能是听天由命。


家里的几个孩子，我对琪琪的感情要更深一些，因为，她小时候，大大和娘还在，他们都很爱她。希望孩子好好的，能考个好大学吧。如今，她正在学校里封闭管理，埋头苦学，也好，免受疫情打扰。算起来，她的整个高中时期，恰好是疫情三年，也难怪我总觉得奇怪，怎么一转眼，她就要上大学了。孩子大了，我们也就老了，回响起我上大学的1999年，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中国还没加入WTO，如今那玩意都已经没人提起，快散伙了。相似的是，那年美国轰炸南联盟，而如今国内媒体出现较多的国家里，也有塞尔维亚。


世事几经变幻，有的偶像倒的，有的偶像死了。昨晚上，朋友圈刷爆了的是崔健的演唱会。很多朋友都转发，满满的感慨。或许也只有这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年纪还不够大。我年轻那会儿，老崔已经不是那么火了，口齿不清的周董也只是刚刚崭露头角。那时候我喜欢的是周华健、孙燕姿、李宗盛、羽泉那些人。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明星，如今的歌坛，我早已不关心。好吧，现在多数事儿我都不关心了，当下紧要的是，降压药快吃完了，哪儿买去？
河蚌赌徒 2022年4月16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挽救了革命
对于志愿者到底图什么，叶子是持怀疑态度的。她总觉得那些长期从事志愿服务的人，一定有着某种私人目的。每天累死累活的，还要冒着感染自己和家人的风险，如果没有什么收获，图什么呢？对于她“图什么”这个话题，我的回答是：“图个心安。”这么说的时候，我仿佛自己化身为志愿者，从精神层面对叶子的市侩进行俯视。可是，我并没有去申请当志愿者。当然我可以告诉自己说，之所以没去申请，是因为叶子不会允许；但事实上我明白，不去申请更多是因为，我其实挺自私的。累点倒还好，但很怕自己和家人感染。


今天早上，业主群里有人说昨天核酸结果出来了，我查了一下，我跟天天的没出来，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去阳台拿出抗原检测盒，自己检测了一下，还好，是阴性。心里略微稳定后，才想起来，我们这栋楼因为是封控楼，昨天就没安排做核酸。怕感染，倒不是怕死亡。事实上如今很多上海人并不怕感染上会死，大家更多怕的是隔离点那简陋的生活条件。条件太简陋了，这当然不是好事儿，但换个角度看，正是因为没有了对死亡和重症的害怕，才导致如今很多人在遵守防疫政策时大打折扣，减缓了清零的速度。如果隔离点条件很舒适，如果政府各方面保障都足够到位，那么，清零会否更难实现？


很多事确实利弊都有，就像人都有不同的面。怀疑志愿者有所图的叶子，自己也做了次团长，劳心劳力地帮着团肉。几十户人联系好了，在付款的那天，卖方突然反悔，要求在肉里面加入肉糜和汤骨盲盒，但价格不变。第一次团购失败了，邻居们倒是没说什么，但是叶子心里很不舒服。好在第二次团购蔬菜成功了，她帮大家买到了封控后最新鲜的一次蔬菜，且价格也是最便宜的，12块钱一斤。“你这也算是志愿者了，咱家也算为抗疫出了一份力。”我当然是不吝赞美。比起来，曾经站在道德高度俯视她的我，其实这期间什么都没做。


确实是什么也没做，我就只是老实待在家中，过着饭来张口的生活。工作之余，会写点日记，或者在朋友圈里拽两句酸文。“两片明后药，一杯雨前茶”，又或者“繁花先蝶老，枯叶带虫飞”。后面这句是读《幽梦影》时看到老张的那半句，给他续上的。我偶尔也会转发一下那些自己都觉得过分的负面消息，但极少发朋友圈，我胆子小，只敢发到家人群里。不像我老东家的老板，他最近义愤填膺，朋友圈一天转很多条“负面”消息。我想劝劝他，疫情也就是两三周的事儿了，生意还是要做，没必要为此得罪了谁；但最后什么也没说，自己市侩，没道理也拉着别人一起市侩。


作为一家规模不大的民企，这次他给单位每人发了500块钱补助，还计划给250户缺物资的老人或者病患安排500元的物资。“因为无法保证运输过程中不发生病毒传播感染，如果因此造成的任何问题，本公司承担所有责任。”他朋友圈里这句话，让人动容。其实公司很不容易，上海是唯一的生产基地，产能和发货都受到了极大影响。更要命的是，大多数同行都不在上海，人家是可以正常供货的。客户一旦失去，再想挽回就很难。本来只想在他朋友圈点个赞，回复赞扬一下的，最后，我还是决定转发一下朋友圈，夸一下老东家。刚发完没多久，现公司的HR总监给我点赞了。


大学同学家总算吃到肉了，他们小区放了一批团购进来。他媳妇发微信说：“全小区都是剁肉的声音和煮肉的香味。”物流在逐渐改善，我昨天买降压药，在饿了么下单一个半小时后，药就送到小区门口了。叶子团购的鸡蛋和水果，昨晚上11点也送到了。家里水果已经断了几天了，按照上面的说法，这东西跟牛奶一样不是刚需，建议别买。忍了几天后，还是没忍住参团了。是否刚需这事儿，确实越来越难界定。养猫养狗的人家，给宠物买的东西是刚需吗？养宠物是刚需吗？但换个角度思考一下，之所以还敢买，说明对病毒的畏惧还是不够，毕竟死亡少了，也说明隔离点的条件还没有那么差。


前天晚饭后，叶子跟天天对峙起来，气氛剑拔弩张。她要求天天去弹钢琴，天天学了一天了，不想弹。眼见着女皇和太子之间的内战一触即发，我只好卖力安抚天天。因为知道叶子是不会让步的，她是那种不达目的宁可掀桌子的性格。好在，天天最后认怂，答应去弹了。对于他在危急关头，能够以大局为重，挽救了革命挽救了这个家的伟大选择，我给予了高度评价。“你比爸爸当年强太多了。”等他弹完琴，我抱着他说：“当年爸爸的妈妈也是让我去学习，我已经很累了，不想学，她逼我学，我就挥舞着王八拳向她冲了过去…….”


故事的结尾，当然进一步让天天明白了，他的选择是多么明智。
河蚌赌徒 2022年4月17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落魄的双重内涵
叶子隔离回家，过得更舒服的不只是我跟天天，还有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每天午饭后，如果天气晴朗，我们三口人会在阳台上坐着聊会儿天，晒晒太阳。身边不说话的，就是那一盆盆欣欣向荣的小家伙们。叶子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和领导核心，她不在的时候，我就像失了魂一样。想起了那个成语“失魂落魄”，落魄二字除了成语中的意思，还有另外一个意思是潦倒失意。而叶子不在家，我就同时符合了落魄的双重内涵。一边忙工作，一边给天天烧饭和辅导功课，白天就是忙忙碌碌，还不觉得其他；晚上搂着他睡觉的时候，就觉得我们爷俩算是孤儿寡父了。小家伙什么都不懂，用手抱着我的头，睡得很香。


昨天下午又下楼做核酸了，一开始说我们楼不下去做了，后来又让下去，催着喊。管理确实是有点混乱，但也不再抱怨，就只是配合，毕竟，都不容易。混乱体现在很多方面，比如原本说好了，下楼的走楼梯，做完上楼的坐电梯，但是我们从楼梯下去的时候，却遇到了好几拨爬楼梯回家的邻居。当时叶子走前头，天天居中，我断后。仨人走得小心翼翼，领头的叶子手里拿着一个小喷雾瓶，像一把袖珍手枪，里面装着75%的酒精，边走边喷。下到8楼拐角的时候，遇到了13楼的邻居，他怀抱着一把给花浇水的喷壶，像端着冲锋枪，一路喷上来。狭路相逢，装备不如人，我们退让了。


下楼，在外面花了不到两分钟，做完核酸就赶紧往回走。对于外面的世界已经有些不适应和恐惧，还是那个小窝更安全。一楼爬楼梯回去，这次没有跟邻居遭遇。相对于线下见面，大家如今更多是线上交流，一起团购，一起期盼。昨天中午的时候，听到有很大的哭声。那哭声在保持静默的小区里，显得很突兀。这些天，我们从窗外最常听到的，就是喊着下楼做核酸的喇叭声和鸟叫声。于是，大家都在群里打听。很快63号楼有邻居给出了解释，说是有志愿者受了委屈，不是什么大事儿，已经没事儿了。话语里的意思很清楚了，大家也就没有继续追问。毕竟，真有什么事儿，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家家都是过江的泥菩萨了。


搞活刚发的文章里说，两天过去了，没有人再谈崔健。我回他说，如今对于别人，我们愿意分配的时间越来越少。事实如此，除了家里那俩人，我上心的人和事都越来越少了。老东家的老板发了条微信圈，说是不但给员工发500块补助，还征集困难的孤老和病患，每家也给安排快递300块物资。我转发了，给他点赞。他看见了，回复我说：“活动还在继续，身边有符合条件的，可以告诉江工。”江工是公司党支部的领导，我离开公司后就没联系过了。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我就把消息发到了我们三栋楼的微信群里，留言说：“老东家的活动，资源有限，仅限我们三栋楼吧。”


不想，隔壁楼真就有人联系我，说她62岁的弟弟一个人住在隔壁小区，得过脑梗，如今物资紧张。我说我给您报上去，看是否能成。然后，老东家那边收到信息后，很快就答应安排了。这次疫情，无论是邻居，天天的老师同学以及同学家长，还是我的新老东家，给我的感觉都很好，很正能量。甚至我们那个饱受诟病的居委，我觉得其实也不能说太差，只能说水平确实不足以应对这种突发情况罢了。几栋楼本来众筹给志愿者们买防护服，结果刚好有一位邻居是复星集团的，把消息告诉他们集团后，人家说你们别买了，给你们捐700套。揪心的事儿不少，暖心的事儿也不少，这个，就是现实吧。


小区正在发新一批的物资，有盐糖和大米，油和酱油，蒜苔青菜和西葫芦，还有红薯火腿肠和两包纸巾。单位昨天也统计了信息，说这两天会再发一批物资。最开心的是网购逐渐开始恢复了，叶子早上抢到了一大包菜，价格只有疫情前的两倍了。“最重要的是，里面有四个橙子！”她开心地对我说。水果如今是奢侈品，因为不在必需品的列表中，团购这东西很难。叶子前阵子参团了一次，搞到了一些苹果和香蕉，不想这次橙子都有了。快递小哥阳性的事儿，有说是谣言，但我怀疑不全是。所以每次买了东西都很小心，带着口罩消毒，然后放阳台静置一天，包装扔到门口垃圾箱里。戴上口罩，在阳台那个水池里把东西挨个清洗。


上海第一批666家企业复工了，这个数字应该是特意选的，很吉利。我们母公司赫然在列，不过我们公司显然轮不上。幸运的是，我们的生产基地并不在上海，否则，这次损失真就太大了。已经一个多月了，而真要清零，可能地等五一假期后。不过，接下来几天会天天安排核酸，看起来是曙光在前了。我2点钟有个会，核酸大概也是那个时间，到时还要请假下去。好在，这些天大家都习惯了，开着会呢，突然就有人说：“抱歉，我们要核酸了，我离开一会儿。”一般是十分钟，也有五分钟就回来的。


中午我们开会到12点40分，推开房间门，叶子正在给天天录视频，做作业。桌上有红烧肉焖笋，有白菜炒肉丝，凉拌黄瓜，煎鸡蛋和一小碟油炸花生米，还有一碗面。
河蚌赌徒 2022年4月18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做个会说话的人
单位安排的第三轮投喂，不但延迟了，内容也换了。上次图片里看到的一箱牛奶和一只风鸡，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牙膏牙刷洗洁精和洗衣粉。好在橙子和鸡蛋还在，茄子黄瓜南瓜丝瓜苦瓜。叶子和天天都很沮丧，为了那只风鸡。“要是有那只鸡，就可以多撑两天。”我笑着说。叶子双眼一瞪：“一只鸡最多吃两顿，两天怎么够？”正坐在小椅子上自己做抗原检测的天天纠正她说：“搭配上其他的菜，就可以吃两天了。”


等他做完测试，我拍照上传到楼组长发的统计小程序里。昨天一次性发了四天的量，让大家每天做一次抗原。这是为每天做一次核酸准备的，先抗原后核酸。逻辑上没问题，如果抗原检测是阳性，就不要下楼去核酸了，避免交叉感染。对于连续好几天每天一次下楼核酸这事儿，我身边的很多人都不赞成，虽然都会配合。我们已经封控37天了，昨天上海阳性数据还接近一万九。好在比起前几天两万五以上的数据，是在回落了。


日子久了，人难免焦虑，情绪不稳定。朋友群里为了封控和躺平，吵得越来越凶。都有道理，但也都听不进去别人的道理。我照旧是和稀泥，实在没办法了，就闪人。如果是单独跟对方聊天，基本上就是他们想听什么我说什么，而不是去指出对方考虑不周全的地方。说白了，人家跟你说说自己的看法，也只是希望从你这边求个安慰和舒心，而绝对没有让你去改变国策的想法。那个聊天的场景，一定别设想成是国会大厅，而应该是一个心理治疗室，你是对方的心理医生，而不是他辩论的对手。


我发现自从自己以心理医生自居后，最近越来越会说话了，朋友圈里人缘越来越好。基本上，跟我聊完的多数人，都觉得如沐春风，类似做过一次心灵SPA。原来，做个会说话的人这么容易，只要把对方当病人看就好了。我自己也开心，觉得自己为和谐社会添砖加瓦，消除了隐患。至于他们双方在我这边按摩完了以后，打起来更凶了，这个事儿我坚决认为跟自己没关系。我也从不担心他们发现我的立场不坚定和两面派，事实上多角度看问题一直都是我的人设，“多谋寡断”是我的自我评价。


只是，这招并不总是灵验，尤其是面对叶子的时候。今天早上，班主任又把天天的语文作业给打回来了。三份作业，每份都圈画出一个错别字。嫌弃我管孩子的时候，作业老是打回，最近叶子接管了天天的学习，结果也没逃了打回的厄运。说是错字，但我一眼也看不出哪儿错了。里面一个“岭”字，我怀疑是孩子把字在田字格里写得靠下了点；那个“吴”字，或许是两条腿分得不够开。这点上，叶子跟我看法类似，都是靠蒙。我俩分歧在于“接”字，我觉得是错在女字的撇不该出头，而她认为出头是对的，错在天天写上面的横的时候顿笔太明显。


但凡挑战叶子权威，那她都是立刻开启横眉瞪眼模式，嗓门直升8度。我自知不敌，以上班为由闪人退回卧室。查了一下，女这个字，撇还真是出头的，当然只是小小的出头一点。天天的那个“接”字，下面的女出头太厉害，都碰到立下面那一横了，这大概就是老师判错的原因。我把查到的那个关于出头问题的网页发给了叶子，诚恳道歉。人家没搭理我，躺床上休息去了，下午让天天自己上网课。估计是生气了，毕竟中午刚烧了一大桌子菜，还在红烧肉里加了鸡蛋。这些天，她怕我浪费食材，加上我办公时间太长，烧饭都是成了她一个人的活了。


刚在论坛上看了梦马跟她老公吵架的事儿。说白了，那事儿的问题很简单，就是他老公在干活，她起床后开始批评对方，因为他没干好，结果他老公心里不爽了。老公气愤的是他干了，媳妇却只看到他没干好的，没看到他干了的辛苦；老婆你气愤的是，让你干这么点事儿都干不好，说你两句还好意思顶嘴？！多数家庭矛盾，其实都是这么来的，我跟叶子也差不多。类似的事儿吧，先肯定对方两句再提改进建议应该会更好，或者，不想肯定也行，你就直接提要求让对方干什么，一般也不会吵，但最忌讳的，是边批评边提要求。


下午，单位送的东西应该就到了，虽然没有鸡和肉，但是有蔬菜和水果也是好事儿。
河蚌赌徒 2022年4月20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失而复得
昨天下午2点半，接到快递的电话，说是东西给我放在小区门口货架了。我们楼刚刚解除封控，按说是可以下楼的，但又有足不出户的要求，就很纠结。稳妥起见，我在我们三栋楼的业主微信群里问了一下楼长：“我可以去北门那边取一下快递吗？单位给我发了一箱物资。”结果，迟迟没有回复。想着里面也没有容易腐烂的鲜肉等物件，也就没急着去拿。叶子说：“不行你就晚点去，晚上再说。”她这么说，主要是不希望我为此影响工作，这个单位会多，从早到晚那种。

疫情起来，家里取快递、扔垃圾等对外接触的活儿，我都承包了。众感染不如独感染，集万千风险于一身，对于一家人来说，显然是一个最优选择。这样，家里就只需要让我做好防护就好了，我安全，一家人就都安全；如果我不幸被感染了，那么至少我们也还有一个房间可以把我隔离，而叶子足够照顾天天。就照顾天天来说，她显然比我靠谱。那天吃饭的时候，我还对天天说：“如果妈妈没回来，就咱们爷俩，现在就只能吃米饭咸菜了。你现在能吃上鱼和红烧肉，这都是妈妈的功劳。”

我是五点多下楼去取东西的。穿上挂在阳台的外套，戴上口罩、面罩和手套。一次性手套是叶子提前买好的，面罩是上次单位发的。鞋子就在门口，换上就可以出发，回到家脱了，喷酒精。在电梯里偶遇14楼的邻居，她拎了点东西，去送给6楼。“你们家防护真细致！”只戴了一个口罩的她，冲我笑着说。我笑着回她一句：“单位发的。”她家有六口人，俩老人和一儿一女。女儿读初中了，儿子刚上幼儿园。我跟她家老头熟悉，早上晨练经常遇到，老人家喜欢在东广场那边练习太极剑和太极拳。

小区道路上几乎没有人，只遇到一位女士，跟我一样是去取快递。她穿了一件类似雨衣的连帽外套，灰黑色的，把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北门是小区正门，十几号志愿者和保安聚集在那边，忙碌地搬运东西和消毒。多数都只穿了蓝色的分体式防护服，少数几个穿着大白。我过去报了房号，让对方帮忙找找，但很快就回复我说：“没有！”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不应该，就又换了两个人求助，让他们帮忙找，却也没找到。赶紧给快递打电话，问他是不是送错地方了，结果对方信誓旦旦地说：“肯定没错，你们小区不止你一个，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是我送的。”

“那为什么保安找不到呢？！我都让三个人帮忙找了！”我也急了，质问他说。他沉默了，说：“要不，你再找找，应该是没错的。”边上一位女志愿者听我打电话，对我说：“你们四区的快递，下午有人送过一趟，可能给你们送过去了。”我回想着下楼时经过门口，并没有看到快递。但抱着一线希望，还是回去确认一下。然而，并没有惊喜，楼门口空空如也。回到家，叶子问我东西呢？我说没找到，快递说送到了，但是门口没有。我在业主群里把这个情况说了一下，不想，有人突然回复说：“我见到过，下午是我从北门拿进来的，放在你们楼门里面，靠墙那儿了。”

喜出望外，虽然想着经过门口时并没有发现，但我还是披挂整齐，再次下楼去找。好吧，仍然没有找到。这事儿就耐人寻味了，叶子觉得，应该是被人拿走了。她把有人可能拿错了这事儿在业主群里一说，立刻群情激愤。有人说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她家的也是被人拿了，调了监控才找回来。然后，好几个人都让我们去查监控。我对叶子说没必要，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叶子说：“不能这么算了，楼里有这种人，以后谁买东西心里踏实？不能纵容！”我觉得她说得对，但还是劝她说：“那就明早再查吧，给人个机会还回来。”叶子同意了，她把这话在群里一说，有邻居说：“你们家就是心软。”

叶子这话发出没五分钟，有邻居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我家那个箱子，它静静地躺在地上，边上是其他几个塑料袋包装的快递。她说是东西在北门那儿，过会志愿者会给我们送到楼下。我跟叶子很开心，但又有点纳闷。我在群里说：“我当时问了三个保安，后来又打电话让保安队长帮忙找过，都没找到。”群里的气氛有点诡秘，大家各怀心思，不过，东西找回来了就好。不一会儿，保安按我家门铃，我给他开锁后，他把东西放进电梯，我站在电梯口等着它上来。箱子完好无损，跟快递发给我的照片一模一样。我对叶子说：“应该是没有人打开过。”

快递后来给我打过一次电话，问我东西找到没。那时候还没找到，但是已经知道有人说见过了。我回他说还没找到，但是应该跟他没关系，是送到了。他说肯定送到了，你加我微信，我当时拍照了，发照片给你。我加了他微信，他把照片发给我，箱子上整个一面，用很大的字写着我们楼栋和房号，还有我的姓名和手机号。叶子把这照片发到业主群，大家看了都说：“这怎么可能拿错，肯定是故意的！”然后，都让我们去调监控了。我给快递发了一个十块钱的小红包，说给他添麻烦了。他没收，说没事儿，不用。我说您还是收下，我刚才急，态度也不好。又过了会，他收了，说：“谢谢。”

东西没找到的时候，我们怀疑过楼里的租户。“最可能是他们吧，买得起房子的谁会拿这点东西？”叶子这么说。我虽然没附和，但心里想的也差不多。当然，这话只是私下说，并没有在群里提。当然，我们也不会去为无端怀疑别人而道歉，也无法给个红包表示歉意。只是，在心里，是有歉意的。
河蚌赌徒 2022年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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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几何：到八点半了吗？
“八点半了吗？”正在厨房烧早餐的叶子问我。“还没，8点11。”我回她。她舒了一口气：“还好，八点半叮咚还可以抢一波菜。”

有了居委和单位投喂的菜，再加上家里前阵子买到的，其实蔬菜已经够吃了。但是，人心终归不足，叶子想买点茭白，天天一个多月没吃到茭白了，而他最爱吃茭白。我不知道，茭白是否算生活必需品。前阵子这个词很流行，是说只能团购生活必需品。当时有些小区还为此吵过，有人觉得鸡蛋和牛奶不算，不吃也死不了人，有人觉得宠物食品不算，猫狗为什么不能吃人的剩饭？这种事儿，本也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答案，最终以谁的答案为准，看的也不是谁更有道理。

连续五天，每天一次抗原加核酸检测之后，并没有等来放松管控的曙光。早上看到市府通知，开启“九大攻坚行动”。具体我没细看，自从疫情以来，他们没少整新词儿，但意思是明白的，就是继续开启新一轮管控。我所在的封控区一切照旧，每天一次自测抗原加一次下楼核酸。我跟叶子聊天的时候，天天就正坐在小椅子上测抗原。他已经很熟练了，拆包装，捅鼻子，在试剂里洗脱，然后滴到测定试剂盒里。当然，孩子也会抱怨：“每天都测，烦死人了！”他跟叶子都问过我什么时候能控制住，我说这个没有人知道。

天灾有，人祸也有，交织在一起，落在大家头上。医护、社区等基层、志愿者顶在前面，当然，还要感谢全国各地出人出力出物资的救助。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拖了这么久。我们已经封控39天了，对于这种生活，习惯，并厌倦着。昨天又死亡11人，算起来最近几天因为新冠去世36人了，多数是老人，但也有几位60岁以下的。这还是彻底封控，江浙帮着隔离，全国医护都来援助的情况下，而且发生在本身医疗水平位居全国三甲的上海。如果真放开呢？谁也顾不上谁的时候，会死多少？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反驳支持躺平的人，他们说的，也有道理。

我顶头上司就支持躺平，我老东家的老总则是明显焦虑了，他一天能转发十几条微信，抨击各种乱象。我微信劝他，说别这样，你一企业家，还要跟各部门打交道，要发，也发你免费给两百位老人和病患送菜的正能量。他听得进去，这两天情绪稳定些了。叶子和天天的情绪，一直还算不错。我家在这次疫情中，属于开局就遇到BOSS的那种，化险为夷后，再看后面的问题就平静多了。我的收入保持稳定，甚至这个月拿到了我工作以来最高的一次月薪，而叶子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们每顿有四五个菜。”昨天午饭，她骄傲地说。我当然立刻把赞美奉上，对天天说：“如果就咱们爷俩，现在就只有咸菜和米饭了。”不但吃，天天的学习也是她一把抓的。隔离时欠下的十几份美术作业，叶子都一一替天天补上了。有一份要用到彩泥，家里没有，叶子写了一段：“老师，我很喜欢这次的美术课，但是家里没有彩泥，妈妈说买不到，我等买到了再补。”美术老师看完了，回了句没关系，然后直接给了A+的最高评分。情商这事儿，天天随妈妈，那比我是强多了。我跟哥哥性格随父母，都是急脾气。

叶子给天天下载了“天天跳绳”APP，小家伙每天都把自己操练的满身大汗，还拉着我跟叶子一起比赛。里面有各种趣味AR游戏，切水果、小蜜蜂、大鱼吃小鱼、勇敢牛牛和滑雪大冒险是一家人的最爱。我能赢他的是呼啦圈、平板支撑和俯卧撑，而他能赢我的是包括跑步在内的其他上百个项目。天天属于想赢怕输的一类，这点完全遗传自叶子。所以晚饭后三个人打牌，最考验的就是我的牌技和出老千的水平。一会儿让天天赢，一会儿让叶子赢，还不能让他俩发现，否则输的人会不开心。昨天偷塞给天天小王和2的时候，就被叶子抓了现行。

有很多好玩的事情，也有很多不好的新闻。我们只能庆幸，那些事儿没有落到自己头上，尤其是那些恶心人的物资。看到处理了几个人，希望能够杀杀这股趁火打劫的歪风，做人不能这样没良心，老百姓都多难了，怎么忍心？就在一个月前，大家还以生活在这座城市为荣，如今，在我的家人群里，听着表哥的各种嘲讽，我保持沉默。能说什么呢？我不跟着他一起骂，都算是爱上海了。期待早日解封，期待恶人收到严惩。

封控39天了，苦中作乐吧。如果不是疫情，我如今该是早七晚七的上班模式，而现在，却可以从早到晚陪着老婆孩子。虽然我只能在房间里办公，但隔着门，还是能听到他们娘俩的声音。有吵吵闹闹，也有母慈子孝。叶子刚告诉我，她早上抢到的菜里，有专门给我买的饺子皮。
河蚌赌徒 2022年4月22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封控40天  
昨天朋友圈里火了一个5分钟的视频，关于4月份疫情的，里面剪辑了各种事件的录音。转得人很多，但很快又被删了。不知道哪儿又发出来了，然后，又被删了。我没转发，但是给不止一个转发的朋友点了赞。我没有他们勇敢，这辈子最勇敢的时候，就是父母去世，又还没遇到叶子之前。那时候我一度以为父母的去世，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让我可以无牵无挂地为正义发声。可能后来老天看我能耐有限，光胆大敢说也没球用，明白自己选错人了，才又给我安排了叶子，打发我滚蛋。救世这活儿，确实，不是我能干的，我连开车都不会。


昨天晚饭后，叶子组织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并任命天天为主持人。会议主题是叶子定的，每个人说一下自己的优点和缺点。天天的缺点只坚持了一轮就用光了，优点倒是还有富裕。叶子对于自己的优点认识很深刻，对于缺点的认知虽然全面，但是流于表面。当然，我不可能傻乎乎地去帮她深挖，毕竟她的缺点之一就是，谁敢说她不好立刻就炸。我的优点其实很多，但被叶子认可的有限，勉强撑过了三轮。至于缺点，三轮肯定不够说的，从开车到做家务，再到个人卫生和懒。我这些自我批评，叶子听得意犹未尽，但是天天那边已经实在想不起他自己的缺点了，会议也只好到此为止。


会后，我包饺子，他们娘俩包馄饨。叶子包得比我的漂亮，天天包的，也比我的漂亮。皮儿都是网购的，价格不菲，但是远不如以前菜市场卖的质量好。叶子和天天爱吃纯肉馅儿，我在自己的半碗肉馅儿里又加了些白菜。这个春天，我还没怎么吃到韭菜，它就要过去了。这让我很遗憾，比没带孩子去顾村公园看成樱花还要遗憾。有朋友所在的居委发的菜里有韭菜，而我们发的菜就始终是胡萝卜、西葫芦、茄子、黄瓜和卷心菜这几样。但也知足，至少没有过期变质食品。那颗大白菜，好吧，叶子叫它大娃娃菜，还是单位发的。好在，叶子这次网购到了茭白，天天最爱吃的蔬菜，他也有一个月没吃到了。叮咚买菜和淘先达都增加了抢菜的频次，后者是今天刚对我们这个小区开放的。


说起疫情日记，我的日记既不够乐观，也不够灰暗。除非删改，否则不具备成为各方工具的价值。我们家除了一开始倒霉之外，后面算是运气还不错，有些事没摊上。有些做小生意的，小公司的职工，打零工的，还有家里有重病人、孕妇的，才是真难。我家的日子，我不觉得有多大代表性，虽然肯定也没另类到与众不同。但是，即便没啥代表性，我也还是想写下来，因为，我也不想被其他人代表。这些日记，我代表我自己，也只代表我自己来写。好在，文学也不像以前了，总要求必须代表点什么，反映点什么。叶子跟天天在隔离酒店遇到问题的时候，我是想反映点什么的，但是，显然那时候文学靠不住，12345都靠不住。


不知不觉，都封控40天了，而疫情也有两年半了。天天是2020年入学的，至今他还没有戴上红领巾，但每天去上学前，都会记得带上口罩。因为要戴头盔，所以通常口罩都是先放他书包侧袋里，书包放在我电动车篮中。等到了校门口，我停下电动车，他摘了头盔递给我，我把口罩给他。交换的暗号是：“头盔换口罩，没有不许闹！”我很怀念这段时光，跳槽后，早上来不及去送他了，但没办法，我不能只考虑我们爷俩开心。叶子希望我能多赚一点，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钱确实很重要，哪怕是疫情最严重的时候，很多东西，只要钱到位，也能买到。当然，不是所有东西。


这次抗疫，战场在经济和医疗实力都全国数一数二的上海，有着过去两年表现最精锐的抗疫专家天团，有着号称专业精干的公务团队，还有举国之力的支持，仗打成这样，确实挺令人沮丧和深感无力。这一仗，把很多人对可以把病毒挡在国门之外的信心，给打没了。尤其在上海，过去两年大家过得很舒服，突然从天堂跌落深渊，很多速胜派急速转变为投降派，想着躺平了。这里的人跟国外的联系很多，很多人亲戚就在国外，对于躺平并不是那么排斥。哪种方案更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管怎么选，都会付出很大代价。祝福吧，希望都能好好的熬过去，菩萨保佑。


昨天是4月22日，是我老东家研发部经理的女儿生日。他发朋友圈我才知道的，照片里有一个蛋糕，他说是邻居给他女儿做的。这天，也是我大学同宿舍老二的生日——是他媳妇小秀发朋友圈我才记起。当年大家过生日，都是要请同宿舍兄弟吃饭的。那时候大家都没钱，就是学校边上的小饭馆，6个人大概吃两百来块钱。当时物价不高，我们宿舍也不怎么喝酒，爱吃的是糖醋里脊和水煮肉片。如果不是看她说，我都忘了这哥们生日了。虽然同在上海，但自从有了孩子后，彼此走动就少了，一年见一次面。他女儿今年考高中了，而我家天天才读二年级。我给他发了个66块钱的小红包，他笑着不收，我说图个吉利，他收了。


相约疫情后聚聚，他说到时去他那儿。我说你那儿我这儿都行，到时再说。他说：“直接来我这儿吧，就这么定了。”我说：“行。”他42岁了，我是41周岁，我俩在大学认识的时候，都是18岁。他从江苏镇江丹阳过去，我从山东日照五莲过去。
河蚌赌徒 2022年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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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几何：蓬头但别垢面
今天是封控的第41天，我在疫情前备下的降压药，昨天吃光了。当时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次封控会持续这么久。虽然愤怒与封控的不及时，但终归对于管理者的专业和举国帮助的实力有信心。但是，这种信心，尤其是对于前者的信心，已经渐渐消泯。我仍然承认基层的努力和艰辛，但对于其专业能力的确难以给出多高的评价。也谈不上怪他们，毕竟本来也不是为这种类似战时状态所配备的。就像辽宁送来的菜，我也相信烂掉不是基层的本意，他们应该也是想及时分发的，毕竟发下去就是政绩。但是，可能就是缺乏人手吧。相对于缺物资，没有人，没有足够的确保阴性的人手来保障物流，本就是这次疫情带来的最大挑战之一。


好在，药品的物流还是及时恢复了。大概一周前吧，我就网购到了新的降压药，从下单到送到小区门口只花了一个半小时。从小区门口送到我手里却用了两三倍的时间，也是因为缺乏人手。当然，如果急需可以催志愿者。好在，我不急需，他们已经够累了。大约三周前，有邻居没了降压药，在群里问，我当时表态愿意分享给他一盒。幸好人家当时没要我的，说是他同事给了他一盒。到底还要封控多久，没有人知道。昨天阳性仍然是两万，且在社会面发现的还有250人。“都封这么久了，到底是哪儿来的啊？”很多人这么问。没有官方回答，民间的答案通常是指向快递和核酸检测。


今天又安排两次抗原一次核酸。楼组长在微信群里发完通知后，好几个人表达了愤怒。对于这种频繁的检测，多数人厌倦了，而且大家也担心交叉感染。昨天在业主微信群里还看到一段小视频，里面好像是很多工人在分装抗原检测拭子，他们没有戴口罩和手套。然后，就像破案了一样，大家都开始声讨起抗原检测，嚷着要拒绝。当然，也就只是嚷嚷，真正拒绝的人并不多。国内老百姓早就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还是会配合。只是，希望管理者能够重视这些，尽快核实，该惩处的惩处，该辟谣的辟谣吧。魔鬼都在细节，昨晚上看到浦东那边有民居失火了，封控楼内的人们怨气很大，好在说是没有人员伤亡。


失火这事儿，即便没有疫情，平时也都是会有的。但疫情把人们封在家中，尤其有些地方还封路，这就更让人觉得无助。上海某种意义上给全国其他地方示范了很多教训，希望都能够提前做好预案。基层那点钱，各地能请到的人手水平也就那样了，不可能说疫情来了，他们突然就成了超人。更何况，基层的裙带官相对来说更多，也是不争的事实。但哪怕是裙带官，疫情来了，多数人基层也还是很卖力去干活的，只是，很多事儿的确不在他们能力范围内。转运阳性的救护车，隔离点的床位，缺乏的物资，急诊的安排，疫情中所有这些大家最关心的事儿，居委能解决哪项呢？这些，跟基层的能力和态度都无关了，为这些骂他们有点过了。


难受总归是难受的，骂两句也就骂两句了，但日子总还要过，理性也还是要尽量维持，尤其是对于还能过得下去的人来说。对于那些已经在疫情中遭了大难的人们，当然就没必要去劝人家冷静了，套用老郭的话说，那要遭雷劈的。事儿其实不难理清，就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因为利益不同，各有各的倾向性。但不管如何选择，很多细节是可以也应该完善的，比如疯狂涨价的事儿，比如那些恶心人的物资。也有一些事儿，就尽量自己解决吧。比如，家里适度囤点物资，米面粮油和调味品等放得住的，照着俩月吧。还有就是准备个理发的玩意儿，昨天叶子刚给天天理发了，我准备过两天也让她给我剪一下。


前两天跟俩外国美女开会，都没好意思开摄像头。按说我入职后初次开会，总该露个脸的，但人家两位都开了，我却没开。给对方解释的理由就是，封了有日子了，没有理发，等解封后再露脸。那边哈哈大笑，说可以自己理发。也是，她们那边理发太贵，据说不少人掌握了自己理发的手艺。昨天晚上，我们公司举办了全公司的线上茶话会，让大家轻松一下。作为节目之一，各部门领导还跳了一段舞蹈。是各自在家跳的，视频发给HR合成。会上，HR说鉴于网购逐渐恢复，公司不再派发第四批物资了，给大家每人发了500块补助。她还提到前三次物资配送的不容易，尤其是第二批，当时每个人的配送费就接近250块。


最难的时候，我家两天吃一个苹果。如今香蕉多到吃不完，叶子让我快点吃，不吃就坏了。因为下单并不总是能买到，她一下子买多了。看网上，有的楼栋各家会把多余的东西拿出来放到一张桌子上，供有需求的人家分享。我觉得挺好，但又担心，这会不会造成交叉感染。每天，我们下楼做一次核酸，已经持续了一个星期。邻居们见面，都是“道路以目”，保持距离，不说话，用眼神互相致意。相反，在微信群里，大家的关系日渐融洽，谁有什么急需的说一声，总有人会帮忙。


我只能说是运气还行吧，这次疫情中那些糟心的事儿，基本没怎么遇上。不过昨天晚上在我一个老同事的朋友圈，看到她家发到的柴火腊肉。上面写着生产日期是今年4月20日，配的文字是：“别说吃了，我连拆开的勇气都没有，因为群里已经有人发现腊肉生蛆了。蔬菜也是烂的，洋葱都烂了。说真的，你不发都不会让人这么生气，大家总归能团购到。这种湿垃圾何必大晚上折腾志愿者呢？”腊肉生产商是长沙市连香福生产有限公司，蔬菜就不知道了。前两天新闻上领导还提到这事儿呢，希望尽快杜绝吧。


蓬头有时候没办法，但尽量别垢面，脸还是得要啊。
河蚌赌徒 2022年4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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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几何：你现在体会到我学习的苦和累了？
“你现在体会到我学习的苦和累了？”
昨天下午，快吃晚饭的时候，我在卧室里刚结束了一天的会议，正想眯几分钟再出去找天天玩，就听到他在外面喊了这句。这话当然是冲叶子说的，家里就我们仨。有趣的不只是内容，还有话里的情绪。他并没有很愤怒地喊，虽然里面的确包含着些许怨气，但更多是一种天理昭彰、沉冤得雪还了自己一个清白的快意。类似于在说，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我学习很不容易很苦很累吧？现在你体会到了吧？我老说你还不信，觉得我矫情，人跟人之间的信任呢？


一贯伶牙俐齿的叶子，这次卡壳了。当然不是她水平下降或自觉理亏，主要是她正在厨房里忙着烧饭，顾不上搭理这个小屁孩。更何况，类似这种不是问题的问题，真要回答起来，的确挺难，不是一两句话的事儿。但无论如何，她不说话，天天就默认自己胜了一局。我走出门的时候，就看到小家伙志得意满，在客厅里蹦来跳去。我问他为什么问妈妈那个问题，他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就只是在那儿傻乐。于是不问了，跟他一起做运动，玩翻滚球球和滑雪大冒险。每天还是要运动一下的，这些天我肉吃得不多，但还是胖了两斤。


血压高，跟胖应该有关系，或许跟遗传也有关，娘也是高血压。我从小爱吃肉，但小时候并不总有肉吃，所以也爱吃一些相对便宜的内脏，比如猪肝、猪肺和鸡肝。前两者是卤的，跟卖猪头肉的是一个摊头，但价钱便宜。味道其实挺好，虽然多年没吃了，但回想起来仍然流口水。猪肝后来还吃过一些，但不是卤的，而是跟青椒一起滑炒。猪肺是真没吃了，有说那东西不健康。同样久违了的是鸡肝，小时候跟韭菜一起煮了，加个鸡蛋，很鲜。那天我曾经想买点吃，结果发现它如今更多被作为猫狗吃食。倒也有卤的，没敢买，怕不干净。


除了肉食，跟我吃饭咸也有关。这次隔离，居委和单位救济的物资中都有蒜苔，叶子和天天都不吃，却是我的心头好。刚好家里还有小半瓶黄豆酱，我就把蒜苔洗洗，蘸酱吃。黄豆酱是叶子给我买的，放冰箱里很久了。她知道我爱吃，我也的确爱吃，但那东西比较咸，所以我吃得很克制。到这岁数，早就知道人不能想干嘛就干嘛，由着自己性子来了。天天对此还不理解，我只能一次次提醒他：“天天，你看看妈妈现在在干嘛？”问了两次，他才把眼睛从手机上挪开，扫了一眼回我说：“在烧饭。”我问他：“你觉得妈妈更喜欢玩手机还是喜欢烧饭？”


用掉的大半瓶黄豆酱，并不是我蘸着吃的，而是叶子烧菜用掉的。不过剩下的这点，确实快被我吃光了。每天一小碟，吃两三顿就差不多了。我老家那边吃菜都咸，或许因为咸点下饭。梦马说她山东老公那边都是多吃主食少吃菜，我说我老家也一样。当年住校，可不就是一罐头瓶子咸菜吃一星期，主食是家里带的煎饼。好吧，我有的同学是这样，而我家虽然家境跟人家一样，但父母总还会尽量给我些钱，让我每顿可以去食堂买份菜。结婚后，我吃饭没那么咸了，上海菜偏甜，倒也谈不上多健康。


如今主食吃得越来越少，菜越吃越多，主要是叶子喜欢烧很多菜，但她自己吃得少，她喜欢的就只是饭菜摆满桌子的满足感。我猜她这种习惯，跟我多吃主食少吃菜的习惯一样，都是小时候穷落下的病根，不同的是，她这个更多是心理上的。我不舍得浪费，所以就努力去吃，一个盘子接一个盘子。即便隔离，我家也总有好几个菜，外加水果。昨天叶子又买了30斤水果。满满一大箱子，里面是梨、苹果和橘子。幸好现在送东西的志愿者都开车，否则还真弄不动。我把那塑料箱子从楼下搬到门口，想着在门外拆了，水果拿进去就好，结果被叶子吼了，让我一起搬去浴室，在那里洗洗，她想保留箱子。


洗水果的时候，继续吼，因为嫌弃我洗的姿势不对，应该蹲着洗，而不应该弯腰拿一个洗了再拿一个。然后是洗完了放好，再吼，嫌弃我非要拿湿巾纸擦了再放好。我没跟她对吼，但也没能挤出笑脸来，确实，演技还是不够好，或者用某些女士的观点看，还是不够爱。我就是听着，然后继续干自己的。她吼了会儿，也就消停了。我把那个筐冲洗完擦干净，把水果擦干净，一个个摆放好。把筐放到她指定的位置，然后一家人打牌，聊着网上的各种段子，又其乐融融了。叶子网购了十斤肉，有腿肉和肘子，够吃一阵子。虽然，她有点不满意，因为买的时候，写的是梅花肉。


北京的表弟也在囤东西了，大家一起指点他应该囤些什么。聊到了罐头，我说大学时候有一种罐头很好吃，是豆豉鲮鱼的。他很感兴趣，让我推荐。我网上搜了一下，给他发了个链接。那东西记得大学时好像是6块钱一罐，如今要14了，但想想也正常，这都20多年了。很难忘的一种味道，咸鲜口味，鱼刺都是酥的，也可以吃。那时候我每次去市里超市都会买，然后跟同学一起在那边的老北京炸酱面吃碗排骨面，里面的排骨，肉真多。表弟已经下单了，我也想等解封了买点回味一下，只是，并没有下定决心。我担心真买回来了，却发现没有那么好吃。再就是，解封后想吃的东西太多了，比如猪头肉和韭菜饺子。


昨晚上，小区里有人喊楼了，瞧着盆子嚷着发物资。我们没喊，虽然也觉得本小区比有些地方发物资少得多，但，总归也是比下有余吧。我在网购平台浏览鲮鱼罐头的时候，还看了山东大樱桃，36块钱5斤，很划算的价格了。印象中五一前后，这东西在我老家能卖到二十多块钱一斤，我老家产这东西。小时候，樱桃也是我最爱吃的水果之一。只是这些年，吃得少了，不管是樱桃还是车厘子，兴趣都不大。好像，也不再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水果了，什么都能吃点，但什么也不向往，不吃也不会想。这种状态，当然不只是对水果。幸好，总还有不多的事情上，不是这样。
河蚌赌徒 2022年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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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几何：我赚钱容易吗？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大喇叭在吆喝着做核酸。据说是全市统一的，很重要的一次核酸，之后会根据结果重新赋予红黄绿码。但是，我们并没有被允许参加。问楼组长，说是以前阳性过的，密接解除隔离回家的，都不让测。当然，她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叶子很生气，我也是。因为很担心，不给我们测，就直接给我们红码，这可能会影响到节后解封后去上班。“我老公和孩子都回家27天了，我也回家25天了。”叶子据理力争，邻居也帮着说话，但是，没有答案。有趣的是，同一个上海，甚至同一个镇和小区，天天同学的家长，却有被允许下楼核酸的。乱就一个字，见怪不怪了。


回家后的几周，除了楼道封控的两周时间，其他时间我们一家人也都是下楼检测的。过去的一周里，甚至每天都下楼检测。为什么突然就不允许了，这个事儿也没人给出答案。居委会的电话打了，没人接。有居委会那人的微信，问了，也没人回复。说起来，今天都封控43天了。昨晚上跟亲戚聊起来企业的损失，客户因为上海的公司发不出货，换了其他省份的品牌，而这一换，再想换回来，就难了。为了避免损失客户，疫情严重的时候，有些公司宁可自己贴运费，把海运换成空运，也要保证按时发货。类似的不可挽回甚至不可弥补的损失，还有不少。


午餐很丰盛，叶子煮了蹄膀，加了白菜胡萝卜和粉丝。西葫芦炒肉，菠萝古老肉，还有红肠。我自己洗了几根蒜苔，面前是最后半碟黄豆酱。昨天，她买到了三盒牛奶，还有五根莴笋，都是天天爱吃的。据说还买了两只鸡，还没送到。物价仍维持在疫情前两倍的水准，当然，我家还吃得起。我过去常对叶子说一句话，普通人是对付不了物价的，就像在森林里我们跑不过熊，但是，我们也不用太焦虑，只需要跑过四分之一的人就够了。不管什么社会，都不可能也不敢让四分之一的过不下去。据说，今天小区又要发物资了。


当然，也只是那么说了宽慰她，生活不是按概率出牌的。如果按概率，这次的很多事儿，都不会发生在上海。北京表弟那边也开始囤货了，昨天我在朋友圈转发了一张囤货指南，里面很详细地列出来需要囤的种类、保存手段及时长。不过，据说那边表现地比上海强得多。或许，是吸取了这边教训吧。希望各地都能吸取教训，让老百姓的日子尽量少些波折。而对于百姓本身而言，也要学会未雨绸缪和自救，毕竟，真遇到什么事儿，概率和抱怨都救不了命的。除了储备物资，健康也很重要，这次疫情就火了健身教头刘畊宏，我有几位女同事是他粉丝。


刚才，叶子要拉着天天跳“本草纲目完整版”。天天回她说：“我不愿意。”叶子说：“我愿意。”天天呛回去：“你愿意有什么用？只有你一个人愿意。”如今小家伙的嘴巴越来越厉害，吵起来叶子想占上风并不容易。饭后，叶子安排小家伙去洗碗，这是他获得每月100块零花钱的条件。当时我正在厨房洗碗呢，天天拿了自己和妈妈的碗过来，放在我旁边。然后从后面搂住我的腰，小声说：“爸爸，你帮我把碗洗了，妈妈给我一百块，我分你20……”顿了一下，他接着说：“分你10块。”


我说：“行，那你去把桌子擦了，否则妈妈不会同意的，她一生气，咱俩都惨了。”天天觉得有道理，拿着抹布去擦桌子了。果然，叶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过关了。就这，小家伙还三天两头地跟我感叹：“爸爸，我赚钱容易吗？我洗一次碗，才给我两块钱！”


好吧，分我10块，不少了，毕竟孩子赚钱也不容易。
河蚌赌徒 2022年4月26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爸爸最爱吃鸡脚  
上午一个会，一个会开了一上午。下午四个会，一直开到快六点。晚上没有会，但英国美女突然Teams上找过来，说我提的那几个问题她有点不明白，能不能share屏幕给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于是晚上8点又跟她聊了半小时，练了把口语。等忙活完，那娘俩都洗完澡了。天天在看电视，叶子在看手机。我也开始洗漱，想着外国资本家的这俩钱赚起来真不容易。有点怀念上家民企的安逸了，但也明白，现在的确不是贪图安逸的年纪。更何况，觉得累，很多时候正是能力在提升的表现。鉴于过往掌握的知识和技能每年都在折旧，不断增补新的能力对打工人显然是必要的，可以延缓被老板和时代淘汰的时间。

晚上快六点的时候，会议快结束了，一群人强打精神在做总结，这时候，天天突然过来敲门。“爸爸，爸爸。”他小声喊着。叶子在后面压着嗓音吼他：“你爸爸开会呢，别打扰他！”我把会议静音，然后边去开门边笑着大声说：“没事儿，会议快开完了。天天，想爸爸了吗？”门开了，小家伙很开心地看着我说：“爸爸工作辛苦了，要注意身体啊，晚饭请你喝鸡汤。”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笑容从眉眼里流露出来。我抱了抱他，说：“我怎么有这么孝顺的儿子呢？爸爸一会儿要喝两碗。”亲了亲他的额头，让他先回去吃饭，而我回来继续把会开完。

鸡是叶子网购的，两只。“一只才35块钱！便宜吧？”她得意地对我说。“这个太划算了。”我真诚捧哏：“两只才70块，很多地方跑腿费都不止这个价。”算起来，天天都有一个月没吃到最爱的白斩鸡了。在酒店隔离那会儿，倒是有一次盒饭里有，我把我的几块也都给他了，蘸着家里带过去的简盐酱油。回家后，居委有发过一次鸡胸肉，但那味道终归差了点意思。当然，能发就不错了。昨天发了第五次还是第六次免费物资，有青菜黄瓜西红柿，梨和粉丝，还有猪排、煎饺和古老肉。叶子清点物资的时候，笑着说：“行了，牛奶水果蔬菜和肉都有了，两周不用抢菜了。”

昨天阳性人数降到1万4以下了，这个足以吓坏其他地方同胞的数字，却已经让我们业主群里一片欢呼了，都觉得曙光在前。毕竟，社会面上的阳性人数已经回落到200以内了。很多朋友问我什么是“社会面”？其实就是指隔离点和医院之外的，还没有被隔离的地方。那些已经隔离的地方，即便感染人数多点，终归不会传染到其他地方，风险相对要小。封控44天了，五一近在眼前，祈盼假期后能够解封吧。不断有外地的亲朋告诉我，他们那边也封了，或者也在做核酸了。本就不易的人生，更加不易，人也更加焦虑。但无论如何，还是要尽量自我调节吧，日子总归是一天天过的。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叶子突然问我一句：“你怎么不吃鸡啊？我烧什么你都不吃，昨天的肘子你也没吃。”当时，我在就着中午的莴笋炒肉和菠萝古老肉发力，还有蒜苔蘸酱。听她问起，我笑着说：“这么多菜，隔夜就不能吃了，我总归尽量吃掉。”其实都明白的，有好吃的，还是尽量留给他们娘俩。对我来说，吃不吃其实无所谓。除了猪头肉、饺子那些，多数食物对我来说都差不多。有点肉挺好，没肉我就当兑现许愿时的承诺了，也好。不过，我刚说完，天天就给我夹了个鸡爪子：“爸爸最爱吃鸡脚了！”

娘爱吃鱼头，爸爸爱吃鸡脚，多少中国孩子，都曾经这么以为啊。其实也不算错，只要跟他一起吃，只要看他吃得开心，吃什么我都开心。
河蚌赌徒 2022年4月27日

河蚌-赌徒

人生几何：韭菜盒子老婆饼  
说起吃鱼头鸡脚，小时候谁还不是被宠大的？然后长大了，把这份爱一辈辈传下去，继续宠孩子。就像歌里唱的，长大后，我就成了你。小时候精神世界简单，幸福就是眼前的鸡腿儿，那就给他鸡腿儿；长大后精神世界富足，有些鸡腿儿，给有些人吃了，比自己吃了还幸福，那就让出去。我家的鸡腿儿，不只是天天吃了我开心，叶子吃了，岳父母吃了，对我来说，都比我自己吃了开心。虽然，我家也不差那么个鸡腿儿。但有些小幸福，一旦跟“牺牲”沾点边，就会放大一些。当然，不能是真的牺牲。


“你怎么什么都不会做啊？”昨天晚饭后，叶子对我说。说这话的时候，她更多是无奈，倒没有横眉冷对。很多时候，矛盾不在于那句话，而在于态度。她这种态度，我是不会生气的，反而会认同她的批评。毕竟，作为一个爱吃饺子的北方男人，居然连“包子皮”都不会做，确实有点说不过去。好吧，其实饺子皮我也不会。更准确点说，我是不会和面，擀皮我倒是会，但没了前面那道工序，擀皮也就成了屠龙技。小时候娘只教会了我擀皮和包饺子，和面确实没教。长大后，超市和菜市场随处能买到，我也就没有学这技术的紧迫感。


叶子网购了很多韭菜，因为天天突然要吃韭菜盒子。“韭菜馅饼或者韭菜包子也行。”小家伙很认真地对我们说。他读二年级了，过去8年里，他很少吃韭菜。我包的韭菜饺子，他也只是吃一两个，并没表现出多么喜欢。问他为什么突然要吃这东西，我家从来没有做过，他也说不清楚，就是想吃了，我猜他是在电视或者手机里看到的。家里还有一小袋面粉，叶子决定自己动手包。她照着视频和面，弄馅儿，擀皮儿，然后，就做出来了。我也擀了两张皮，自觉比她擀的要圆，这让我很开心，虽然不敢说出来。


圆圆的馅饼有我的巴掌大小，韭菜肉馅儿里加了粉丝，味道其实还不错。已经吃过晚饭的小家伙，硬是又塞进去一个。他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儿，回来吃第二个的时候，被叶子制止了。在他羡慕嫉妒的眼神里，我把最后那个馅饼几口吃掉，对他说：“明天还有。”小家伙垂头丧气地去里屋弹琴，说：“今天本来很高兴的。”确实，他今天语文得了两次优秀作业，而在过去的一个半月里，他总共有才得了五次。语文老师是班主任，孩子们的作业动辄被打回，那要求严苛到惊父母泣孩童。不止一位家长在家长群里抱怨，说孩子哭了，不想学语文了。


有时候作业多，我就替天天写点儿。比如预习时要求，所有生字每个字组俩词写在课本上，就都是我替他写，然后让他读熟了背过。叶子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赞成，偶尔反对。今晚上我又替他写了这部分，写到一半的时候，单位有个电话，我回房间打电话，再出来，发现已经写完了。字迹，一眼就能认出是叶子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叶子替孩子写作业，当然，美术作业例外。前阵子因为隔离回家，落下十次美术作业没做，大部分都是叶子替他完成的。美术老师对于我们这种隔离后主动补一门副科作业的精神很是感动，一律给了A+。优秀都是比较出来的，班上隔离回来后，语文作业没完成懒得补的都大有人在。毕竟，当时人心惶惶，谁有心情逼孩子写作业。


小区前两天发物资比较人性，说是给五口人及以上的家庭发了双份，包括符合这个条件的群租房，也给了双份。虽然群租房是违规的，属于被打击的对象，但总归也先让人家吃饱了，渡过这段艰难时光再说。封控第46天了，据说五一假期后可以有通行证，一家给一张，能出小区买东西。也有说五一后工业企业可以复工，但商业还不行，人还要继续封。希望不是真的，上海从事商业的人应该比工业多吧，那些人的日子怎么过呢。餐饮和零售百货，路两边的商铺，培训、理发、健身房、电影院和游乐场，多少人指着那点生意吃喝。


一个哥们昨晚上突然给我发了条微信：“现在还有没有什么论坛？推荐一个，就是自己可以写点小说散文啥的。”我给他推荐了两个，都是有编辑会去选稿的论坛，虽然其中一个我早已不去，另外一个也只去非首发版面，因为那个版面不要求独家。他表示感谢，对我说：“突然想写点东西。”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只是说：“好事儿，写点儿东西挺好”。四年前吧，他辞去了外企的销售管理职务，投钱搞了个写字的儿童培训班，一开始生意挺好，赚了些钱，然后又开了两三家分店。再后面就赶上疫情了，好在上海控制得不错，虽然有些损失，但总体还是赚的。谁成想，今年就搞成这样。


叶子做的韭菜盒子，我拍照发了朋友圈，配文是：“北方人不会做，家里南方人做的。”
有朋友在底下留言说：“老婆饼”
河蚌赌徒 2022年4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