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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六星书房 【长篇连载】越过那道山梁(全部更新完毕)
楼主: 般若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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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越过那道山梁(全部更新完毕) [复制链接]

181
发表于 2014-7-9 15:33 |只看该作者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4-7-5 09:14
  10
  熟悉李良开的人都知道,这个前村委会主任不是一个磨磨叨叨的人,干啥痛痛快快,很少拖泥带水。 ...

打麻将还有这功效{:soso_e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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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发表于 2014-7-9 15:42 |只看该作者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4-7-5 10:46
  11  虽然是花钱租来的房子,并且在东郊,但李梦军在南京的家非常像样,三室一厅两卫,加上与客厅相连 ...

人人都这么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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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
发表于 2014-7-9 15:55 |只看该作者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4-7-9 11:15
  01  满打满算,李良开和李良华待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2个小时。  原本,他是打算多呆一段时间,哪怕 ...

还带这么闹洞房的{:soso_e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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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发表于 2014-7-9 16:03 |只看该作者
跟上进度了{: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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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发表于 2014-7-10 19:40 |只看该作者

{:soso_e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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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发表于 2014-7-10 19:40 |只看该作者

{:soso_e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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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发表于 2014-7-10 19:41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4-7-9 15:33
打麻将还有这功效

{: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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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
发表于 2014-7-10 19:42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4-7-9 15:42
人人都这么有故事……

都是瞎编的{: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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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
发表于 2014-7-10 19:42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4-7-9 15:55
还带这么闹洞房的

还有比这更过分的,没敢写{:soso_e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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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
发表于 2014-7-10 19:43 |只看该作者

莫急,后面还有。马上更新{: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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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
发表于 2014-7-10 19:45 |只看该作者
  03
  10月13日,李良开告别徐双喜等人,到武汉市区办自己的事情。
  头天晚上,李良开与徐双喜聊到深夜。在李良开的反复开导下,徐双喜终于答应恢复与老家亲人的联系,并尽快找机会回一趟开县。离开故土五十多年,他真的非常希望回竹溪老家走一走、看一看。
  在武汉打拼发展的唐家岩李氏后人并不多,男女老少加在一起还不满十个人,李良开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便顺利找到他们,一一签了名,录了像。
  10月14日早上7时50分许,李良开登上开往麻城的高铁。一个小时,火车准时停靠在麻城北站。
  麻城并没有唐家岩李氏后人,李良开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寻找月溪河“塝上李”族谱上记载的“武昌孝感县洗脚河李家院子”,来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问祖寻根。
  洗脚河是先祖李和钦生活过的地方,是他老人家进川定居的起点,更是重庆开县月溪河“塝上李”后裔心目的圣地。但这同时又是一个非常模糊的地名,老人们说不清楚,在网上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为了搞清孝感县洗脚河李家院子的具体位置,在多方询问无果的情况下,李良开想到了网络,并让年轻人教自己学会了用拼音打字和在网上搜索资料。前前后后上网不下十次,各种搜索方法都试过了,也没确定孝感县洗脚河李家院子到底位于哪里。
  刚开始,李良开以为族谱上记载的“孝感县”就是当下的湖北孝感市,但查来查去,更多的信息却指向麻城,指向历史上非常有名的“麻城孝感乡”。
  民间自古就有“湖广填四川,麻城占一半”之说。在川渝地区,如果有人问起某人祖籍何方,许多人都会这样回答:“我的祖籍是麻城孝感乡,我们祖上是湖广填四川上来的。”
  据史料记载,明代麻城县分四个乡区,孝感乡是其中之一。明成化八年(1472年)进行区乡调整时,孝感乡并入仙居乡。从此,“孝感乡”这个行政区划消失了,几百年后出现的各种地图,统统找不到这个地名。据专家分析推算,历史上的“麻城孝感乡”,应该就在今天的麻城市鼓楼办沈家庄。
  至于“洗脚河”的来历,说法更是多多。
  这条河其实正规名字叫举水河,发源于大别山南麓麻城境内,全长165.7千米,素有“鄂东第一河”之称,是长江主要支流之一。当时很多移民就是从麻城高岸河码头上船,沿举水河进人长江,继续西上,经三峡进入四川。
  关于“洗脚河”的来历,流传最广的说法是这样的:移民们“故土难离,临别依依,路途遥遥,前途茫茫,出发之前,人们把双脚伸进举水河里细细地洗,让清澈的河水为自己洗去尘土,洗去霉运,带来平安和好运,然后换上一双新草鞋,踏上漫漫长途。渐渐,在举水河洗脚,换新草鞋,就成了入川移民出发前的仪式。久而久之,人们就根据谐音,把这条河称作洗脚河。”
  也有一些入川移民把这条河叫做“喜鹊河”。因为民间认为,喜鹊是吉祥之鸟,是报喜之鸟。传说喜鹊搭的巢里,有一棵吉祥的瑞草,这棵瑞草放进水里,它不会顺水漂流,而是溯流而上。入川移民也正是将要沿着长江溯流西上。人们又根据谐音,把举水河叫做喜鹊河,表达了对迁徙到四川能够平安吉祥,顺顺利利,开创出一片新天地的强烈的美好愿望。
  这些年来,由于前来“麻城孝感乡”寻根问祖的人越来越多,当地政府乘势而为,围绕移民文化大做文章,不仅成立了麻城“孝感乡现象”研究学会,修复了高岸河移民码头,开发了孝感乡都沈家庄,还规划建设了移民博物馆和移民公园,扩建了五脑山旅游公路。
  李良开还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从传说的角度对“洗脚河”的来历作出诠释:
  “相传后赵大将麻秋奉旨筑城(麻城最早的得名,在今阎河古城畈),对筑城的兵民催逼甚急,日出而作,鸡鸣才可休息。其女麻姑十分同情筑城的兵民,劝父亲体恤他们,可父亲充耳不闻。麻姑无奈,就自已在夜里学做鸡叫,其父果以为天快亮,让兵民就寝休息。可时间一长,他父亲看出了破绽。一天,亲自将学鸡叫的女儿抓住,将她责打得遍体鳞伤。一心想救民于水火的麻姑,对父亲彻底失望了,她想出门修仙。
  麻城西北的五脑山,钟灵毓秀,云雾缭绕,木秀竹修,鸟语花香。麻姑心仪已久,就决定到五脑山去修仙。这天深夜,麻姑偷偷出城,匆匆往五脑山跑去。跑呀,跑呀,天黑路滑,她不知跌了多少跤,撞得鼻青脸肿,特别是她那双脚,象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挪不动。恰在这时,她的父亲发现她擅自出门修仙,气愤万分,派出了大批人马查找她下落。眼看父亲的追赶兵就要赶上了,麻姑十分着急,脚不能走,就用手爬。到啦,到啦,五脑山就在眼前两三里了,可就在这时,眼前横过一条小河来。
  麻姑犹豫了一下:怎么办呢?这河不知深浅。过,说不定被水淹死;不过,就会被父亲的兵马捉回去。突然,她鼓起勇气,宁死也要去修仙。她艰难地爬到水边,这时奇迹出现了:她的脚沾水后骤然不痛了,身上的伤沾水后骤然痊愈了。麻姑兴奋异常,立即精神百倍,趟水而过,身轻如燕,来到凤岭旁的一个山洞中开始了修行岁月。麻姑过河后河水迅速汹涌起来,那些追兵,怎么也过不去,就料定麻姑一个弱女子必不是去的五脑山,便打道回府了。
  寒来暑往,日月如梭。麻姑没有忘记身脚下这条河,修行累了就到河边洗洗脚,天长月久,她常去的地方,被淘成了一口很深的井。这井沾了麻姑的仙气,冬暖夏凉,清澈见彻。井口还常浮起一股白气。井水更是能治百病,尤其是用这水洗脚后,脚伤自愈,且能远行千里不脚痛。
  这年,数以万计的平民奉旨聚集麻城孝感乡,然后再开拨四川。五脑山脚下的虎形地也成了一个移聚居的大本营。他们从河南、江西等地千里迢迢而来,不日又要千里迢迢往四川而去。他们浑身上下哪还有力气,更何况双脚红肿,有的溃烂化脓。看到这样的惨景,修仙的麻姑坐不住了。一天夜里,她变成一个老妪,引领着移民大军的头目,来到洗脚河旁,告诉了他洗脚河的秘密。于是,千千万万的移民们纷纷跳进河里洗脚沐浴,他们原来的脚伤马上治好了,在以后的漫漫征尘中,他们居然腿脚硬朗平平安安。入川后,他们插标为业,安家落户,繁衍生息,有关家乡的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可是麻城的孝感乡和洗脚河,却永远是他们心中的圣地。”
  这篇文章,让李良开更加迷惑了:族谱上记载的“孝感县洗脚河李家院子”到底在何处?是如今的麻城市鼓楼办沈家庄,还是麻城西北五脑山下的的某个村庄?
  显然,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从武汉启程前往麻城时,李良开就意识到自己的这次寻根之旅可能会无果而终。他也曾打过退堂鼓,但最终,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来到麻城。
  下了火车,李良开迷茫了:下一站去哪里?是到沈家庄碰碰运气,还是到五脑仙山附近转一转?思来想去,他决定选择后者。毕竟,这里是与“洗脚河”关系最为紧密的地方,说不准真能找出点什么线索。
  好不容易打探到去五脑仙山的汽车线路,李良开的胃病又犯了,并且这一次病情来势凶猛,连服了两个剂量的止痛片,依然疼痛难忍。李良开有些害怕了,没敢抱病前往五脑山,而是赶紧打车到麻城人民医院就诊。
  一检查,医生被李良开的病情吓住了。检查结果显示,这是个胃癌患者,并且癌细胞已出现扩散症状。听到病人坚称自己只是得了比较严重的胃病,医生也没敢多说什么,而是通过闲聊,先是打探出李良开的二儿子李远在西藏驻军当副团长的确切消息,再以自己有个亲戚在西藏当兵,想请李副团长关照为由,要来了李远的电话,之后避开李良开打了过去,如实通报了相关情况。
  接到这个电话,李远再也坐不住了,一边打电话给父亲,让他赶紧住院治疗,一边向领导请了事假,带着妻子田梅坐汽车赶飞机,一刻也没敢耽误,前后不到15个小时,便抵达麻城人民医院。
  见二儿子和二儿媳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李良开很意外:“你们来做啥子?不就是胃病犯了嘛,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
  李远装着很轻松的样子:“啥子大动干戈哟。我刚好休假,准备陪田梅回一趟洛阳,我们已经好几年没去看她爸爸妈妈了,再不去,也不像话了。您不是也准备去河南吗?我们两个一合计,干脆过来陪您一起去。对我来说,这样既照顾了我屋老汉,还兼顾了自个婆娘,两全其美,多好的事啊。”
  田梅是河南洛阳人,其姨父是李远当战士的连长。也正是在老连长的介绍下,李远和田梅才成为恋人并最终结婚。考虑到西藏的条件相对艰苦,徐小芳又执意要尽身为婆婆的责任,田梅怀孕后,到李远的老家生活了四年,直到儿子上幼儿园,她才把孩子留给公公婆婆照看,自己随军进西藏陪伴丈夫,目前在部队的军人服务社工作。
  对二儿子的说法,李良开将信将疑,但没再深问。眼看自己的胃痛越来越严重,犯病也越来越频繁,身边有儿子儿媳照顾着,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在医院住了两天,胃痛稍有缓解,李良开坚持要出院,并且要求李远和田梅陪他一起去五脑山附近转一转。
  在儿子儿媳的陪伴下,李良开拖着日渐虚弱的身体,以极大的热情,几乎转遍了五脑山下的各个村落。但非常遗憾的是,一行三人不但没有找到“李家院子”,连姓李的人家也没寻到多少。好不容易找到几家,一对“塝上李” 族谱确定的“和论先泗长,大同正必本,成永有良善,富贵祥达兴,文章得贞吉,恒丰豫泰生”宗派顺序,一个也对不上。
  转了两天,李良开彻底失望了,不得不放弃继续寻找下去的念头。
  离开麻城之前,李良开专门去了一趟举水河。当着李远夫妇的面,他跪在河滩的鹅卵石上,眼含热泪,满脸虔诚,朝着重庆开县古月乡的方向,非常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以此表达对先祖的深切思念和真诚祭奠。
  当然,麻城之行也并非毫无收获,至少让李良开对故乡有了新的认识。
  何为故乡?或许不过是个时空概念罢了。落实到一个具体地方,对先人而言是故乡,对后人来说则可能是异乡。从这个意义上讲,故乡和异乡是可以相互转换的,今日之故乡,明日之异乡,变幻反复,如此而已。
  李良开和二儿子交流这个问题时,李远则引用了网上广为流传、富有深意的说法:到不了的,叫远方;回不去的,叫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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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发表于 2014-7-10 19:53 |只看该作者


  04
  10月19日7时25分,G1001次列车驶出武汉火车站。8时50分,列车准时抵达长沙南站。
  有儿子儿媳全程陪同照顾,李良开心情大好,下火车时也洒脱了不少,背着双手,悠闲地带头朝外走去。
  坐滚梯下地下通道之前,田梅快步跟上来,扶住公公的胳膊,顺便说起接下来的安排:“爸爸,表妹和妹夫都接站来了,妹夫自个儿开车,还说一会儿要拉你到长沙市区好好转一转。”
  “哈哈,有你们年轻人在,我就啥也不管了,全都听你们安排。”李良开心情不错,笑着回答二儿媳妇。
  下了滚梯,顺着人流往出站口走。见拎着两个行李箱的二儿子没跟上来,李良开稍作停留,等李远满头大汗地小跑到跟前,他抬手给儿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关切地问到:“累不累?要不给我一个箱子?”
  “不累不累。”李远赶紧拒绝,“有儿子在,您就不要管了。”
  “好好好,我不管。”李良开又笑了,走了几步,又回头问李远:“给你老娘打电话了吗?说没说我10月22日赶不回去了?她没有生气吧?”
  “哈哈,您还怕我老妈不成?”李远大笑起来,“听说您要延长时间,我妈是有点不高兴,还有点不放心。但一听说有我和田梅陪着,她就没再说什么了。依我看,没反对就是默许,您就大胆地在外面耍。不过我老妈又讲了,最多给您延期20天,多一天也不行。”
  “瞧瞧,这不还是对我不放心嘛。”李良开嘴里嘟囔着,心里却非常开心。不管怎么说,妻子同意自己延长在外活动的时间。其实,李良开何尝不想早点回到老家,可胃病几次发作,原定行程受到冲击,不延长时间,真就达不到预期目的。
  此番长沙之行,除了联系十来个唐家岩李氏后人签名录像,另一个任务,是探望徐小芳的堂妹徐小琼。她和丈夫来长沙定居已有十年,身为堂姐的徐小芳非常牵挂,再三叮嘱李良开一定要找机会去看看。
  徐小琼生于1957年,比徐小芳小了11岁。尽管岁数上差距较大,但姐妹俩感情很好,在娘家时是邻居,嫁人后还是邻居。
  1962年,16岁的徐小芳嫁给唐家岩李家大院的远房表哥李良开。13年后,在徐小芳的张罗下,18岁的徐小琼也嫁到唐家岩,成为袁国豪的妻子。姐妹俩嫁到同一个地方,相互有个照应,心里都觉得很踏实。
  总体而言,徐小琼和袁国豪的婚姻是幸福的,尤其是随着大女儿袁红瑶和小女儿袁红芸的相继出生,一家四口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很是让人羡慕。
  对于没生儿子,徐小琼多少有些失望。好在袁国豪并不在意这个,更没有男尊女卑、靠儿子传宗接代的思想,而是把两个女儿当成了掌上明珠,竭尽全能为她们创造尽可能好的成长环境。
  1982年和1985年秋,袁国豪、徐小琼夫妇的一对宝贝女儿相继到梓第村小上小学。在学校,袁红瑶和袁红芸是一对骄傲的小公主:别的女孩心不甘不情地愿地穿着补巴衣服上学,姐妹俩一周一换,样式新颖,很少重样,并且都是八成新以上,穿在身上特别精神,谁见了姐妹俩都要多瞅几眼。
  这一切,源于袁国豪、徐小琼夫妇都是过日子的好手。袁国豪在农闲时节下苦力挣钱,要么挑煤炭,要么抬石头,什么挣钱干什么,从不吝啬力气。徐小琼则精心侍候那些猪牛鸡鸭,不时赶场卖点鸡蛋鸭蛋,年底再卖三两头大肥猪,一家人的大小开销也就有了着落。
  在那个土地刚刚承包到户、改革春风才徐徐吹起的年代,巴山余脉的小山村普遍还很贫穷。当大多数人家还在为解决温饱问题犯愁时,袁红瑶和袁红芸感受到的却是初级小康带来的满足和快乐。
  袁红瑶比袁红芸大3岁,也懂事许多,从小就有姐姐样,凡事总让着妹妹,从不和袁红芸抢东西。袁红瑶上小学五年级时,读二年级的袁红芸坚称姐姐的花书包比自己的新,非要换一换。没等父母吱声,姐姐的书包便斜挎在了妹妹的肩上。
  相对于袁红芸的活泼美丽,同样长得很清秀的袁红瑶显得文静一些,勤快,爱笑,但话不多,很少与人争辩,从不说人坏话,对父母安排的活路,无论是田地的还是家里的,她不说不讲,只顾埋头用心干活,又快又好,几乎不用大人操心。
  在梓第村小,袁红瑶和袁红芸是公认的学习尖子,参加乡里的统考,年年都是全乡同年组前三名。父母乐开了花,姐妹俩也比着学,家里堂屋成了奖状的世界,贴满了整整两面壁墙。
  小学毕业会考,袁红瑶考上了月溪中学。这可是全县的重点中学之一,只要不松劲,只要顺利念完初中,袁红瑶完全可以考上当时农村孩子热衷的中专,从此跳出农门进城市,端上衣食无忧的铁饭碗。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袁国豪很高兴,喝了两杯烧酒,结果喝醉了,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去邻村抬石头时还有些头重脚轻。父亲出门的时候,袁红瑶还在床上,听见母亲说了一句:要不休息一天吧?父亲没答应,说大女儿考上重点初中了,我得抓紧把学费和生活费挣出来。
  当天上午,父亲出事了。抬一块大石头时,他的脚一软,肩上的杠子一滑,石头重重地压了过来,压拆了右小腿骨。后来接上了,但效果不好,一瘸一拐的,再也不能靠下苦力挣钱了。
  父亲受伤一个月后,新学年开学。袁红瑶哭着把录取通知书撕得粉碎,没去学校报到。她哭着对父母说:“我在家里帮妈妈养猪挣钱,让妹妹安心读书吧。”
  袁红瑶辍学了,开始和父母一起种田种地和养猪养鸡。
  三年后,在姐姐的激励下,袁红芸如愿考上月溪中学,学习成绩一如既往地好,每学期都要拿回几个奖状,每次都和姐姐一起,用浆糊细心贴在堂屋的第三面墙壁上。乡亲们都说,袁红芸一定能如愿考上中专。
  初二下学期,袁红芸莫名其妙地就和学校高中部一名高二男生谈起了恋爱,学习成绩直线下降。有一天晚上,两人在学校旁边的小树林约会时,被老师抓了个正着,双双被开除学籍。
  得知这一消息,父母气得两天没吃没喝,姐姐袁红瑶哭肿了双眼,可已于事无补,只能接受这个有些残酷的现实。
  从学校回来,袁红芸像变了个人一样,不再乖巧听话,不愿在家务农,说啥要去广东打工。
  那年月,外出打工还是个很神秘的事情。尤其是女孩子,外出打工的更是少得可怜,偶尔出去一两个,回家时稍稍花枝招展一点,就会有人指指点点的说闲话,瞎传某某女孩挣的钱不干净。
  在这种环境下,袁国豪和徐小琼自然不同意袁红芸去打工,可又招架不住小女儿的一再坚持和离家出走的威胁。见父母为难,袁红瑶开口了:让我和妹妹一起去吧,我们两姊妹也相互有个照应。
  这就样,18岁的袁红瑶带着15岁的袁红芸去了深圳,进入一家港资鞋厂打工,一干就是三整年,一次家也没回。
  打工第二年,袁红瑶喜欢上了一个来自河北农村的小伙,两人情投意合,很快成为恋人,并且很快进入谈婚论嫁阶段。
  对这个英俊而略带腼腆的准姐夫,袁红芸是满意的,甚至充满了好感,多次在姐姐面前说他这好那好,还说将来找男朋友就按姐夫的标准来。
  袁红瑶没往心里去,以为妹妹是在打胡乱说逗自己开心。她怎么也没想到,没过多久,妹妹真的找了个来自广西南宁的男朋友,无论是体形还是长相,与那个河北小伙都有几份神似。
  袁红瑶有些哭笑不得,但又不便多说什么,只能想办法去打探那个广西小伙的底细。作为姐姐,袁红瑶可不愿妹妹找一个不着调的男朋友。
  一打听,还真发现不少问题:这个广西小伙吸毒!瘾头还挺大,在家时就偷偷摸摸找钱买白粉,还进过看守所和戒毒所,父母管不了,把他逐出家门,任由他在外面飘荡。和袁红芸处对象时,他没进厂上班,在外面像浮萍一样飘着,属于啥都敢干的小混混。
  弄清了这一切,袁红瑶苦口婆心地劝袁红芸,叫妹妹不要拿自己的终生幸福开玩笑。
  袁红芸听进去了,那个广西小伙却不答应,提出要当面和袁红瑶谈谈,否则就要白刀子进红刀出。
  袁红芸吓坏了,说姐姐我们不在这儿干了,赶紧回家吧。袁红瑶说不怕,穿鞋的哪能怕光脚的,我去和他谈。
  那天晚上,袁红瑶把把广西小伙约到鞋厂6层高的员工宿舍楼顶面谈。袁红芸不放心姐姐,尾随着跟了上去。
  广西小伙很激动,说是真心喜欢袁红芸,求袁红瑶给自己一个机会,还说会戒掉毒瘾,重新做人。袁红瑶劝了两个多小时,广西小伙就是不松口,还说如果袁红瑶不答应,他就从楼顶跳下去。
  见僵持不下,袁红瑶跪下了:求求你了,放过我妹妹吧…
  广西小伙依然很激动,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翻身就要跳楼,被袁红芸从背后紧紧抱住。
  袁红瑶绝望了,说了一句:还是我跳吧,只求你放过我妹妹。说完,快速地爬过栏杆,纵身从6楼顶上跳了下去…
  经过抢救,袁红瑶的命保住了,但双腿粉碎性骨折,腰椎也摔坏了,出院只能靠轮椅活动,成了半身不遂的残疾人。
  见此情形,河北小伙打了退堂鼓,决定与袁红瑶分手。而那个广西小伙也怕粘包,支付了袁红瑶的大部分医药费,之后从袁红芸的身边消失了。
  袁红芸坚持要一边打工挣钱,一边照顾坐在轮椅上的姐姐。袁红瑶不愿成为妹妹的负担,说啥也不干,坚持要回唐家岩,回到了父母身边。
  回到老家,袁红瑶有些后悔。因为乡亲们都在疯传,说是袁红芸在外面傍了个香港老板,给人家当了小老婆,袁红瑶不同意,袁红芸就和那个香港小老头把姐姐从楼顶推了下去…
  袁红瑶挣扎着要坐着轮椅出去辟谣,被母亲徐小琼死死地摁住了:“孩子,别去了,这种事情越描越黑,让他们说去吧。”
  母亲说这番话的时候,父亲在一旁猛抽旱烟,默不作声。
  于是,袁红瑶选择了沉默,并且很少出门,成天把自己关在家里。
  两年后,由于后期治疗没有跟上,加之活动量小,袁红瑶的肌肉严重萎缩,还伴有其它并发症,在一个晚上溘然长逝。
  闻讯赶回来的袁红芸哭肿了双眼,哭哑了嗓子,在袁红瑶的灵柩前跪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
  袁红瑶去世两年后,袁红芸因表现突出,成为那家港资靯厂的高级管理人员。
  又过了三年,袁红芸被派往长沙分工当负责人。
  在这里,袁红芸和长沙籍小伙刘春祥相识相恋,最最终走进婚礼的殿堂。婚后,袁红芸在长沙市区买了一套145平方米的房子,把袁国豪、徐小琼从大巴山里接出来一起生活…
  阔别十年之后,见到来自老家的亲人,袁国豪、徐小琼夫妇喜极而泣,争相拉着堂姐夫李良开的手,表达着自己的欣喜之情。
  与在老家务农时相比,袁国豪和徐小琼都白净了许多,也胖了不少,言谈举止中,多少也有了些城里人的气韵。夫妻俩也坦言,女儿女婿对他们很好,平时除了接送一下正上初中的小外孙,也就是买买菜,做做饭,空闲时再到附近的公园里散散步,日子倒也过得充实而快乐。
  如果非要说有不顺心的事,就是想念老家,想念唐家岩的一草一木。说起老家的几间土墙房子,袁国豪和徐小琼甚至流下了眼泪。那是夫妻俩用汗水换来的安乐窝,是见证两个女儿成长的天堂。虽然每年袁国豪每年都会寄给李良开一笔钱,请他找匠人检修一下房子,但他还是担心房子会垮掉。
  离开长沙前往郑州时,李良开要袁国豪、徐小琼夫妇保证,要他们年底无论如何要赶回老家过年。徐小琼很敏感:“姐夫,您腊月间是不是满七十岁了?这可是大事,我们一定会回去给你祝寿。”
  “哈哈,儿子儿媳们还真有这个想法。不过我不想办,不就过个生日嘛,亲戚们坐在一起吃顿饭就行了,搞那么大场合干啥?”说起自己很快就会到来的七十岁生日,李良开非常淡定,一口否认要办寿宴。
  袁国豪赶紧表态:“不管你办不办,我们都提前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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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发表于 2014-7-11 20:28 |只看该作者
  05
  两个多月的奔波,李良开意外迷上了火车这种交通工具。尤其是“G”打字的高速动车,更是让他有些欲罢不能,总有一种坐不够的感觉。可不是,10月20日9时许,当李良开一行三人登上开往河南郑州的G84次列车,他又莫名地兴奋起来,找到自己人座位后,并没有急于落座,而是沿着过道穿来回溜达,把前前后后的车厢都转了个遍。
  看着父亲兴奋的样子,李远和田梅也很开心。能让来日不多的老人在旅途中体验到不一样的人生乐趣,怎么说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看来,两个多月前的那个决定是正确的。如果把真相告诉父亲,如果把他束缚在医院里接受各种治疗,说不定他的思想和身体都早已垮掉了。
  趁李良开在高铁车厢来回溜达的空隙,李远让妻子检查了一下自带行李箱里的那个铁盒子。里面有两盒杜冷丁注射液,还有一些一次性注射器。这是李远托关系搞来的,准备在父亲疼痛难忍时使用。既然癌细胞已经扩散,与其让各种治疗和药物给父亲带来更多的折磨,不如用杜冷丁这种特效药减轻他的痛苦。
  背着父亲,李远和田梅低声讨论起“安乐死”。对此,李远持肯定态度,认为只要医生给出可以放弃治疗的权威结论,并且患者和家人都同意用更为舒适的方式终结生命,没有什么不可接受的。而田梅则坚决表示反对,认为这样太不人道,既然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为什么不让生命按其固有的轨迹走到最后一刻呢?再说,要是医生和家人搞阴谋阳谋,根本不征求患者本人的意愿,强行采取“安乐死”措施,岂不成了故意谋杀?
  李远并不赞成妻子的看法,但也没再继续争论下去。在当下中国,“安乐死” 仍然是个敏感话题,更是违法行为,即便和妻子争出个子丑寅卯,又能如何?没有实际意义的事情,还是不去争论为妙。
  转悠了三十多分钟,李良开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刚坐好,田梅送上温热开水,而李远则把刚用热水浸润过的毛巾递过去,让父亲擦擦脸。
  见儿子儿媳如此周到细致,李良开开心地笑了,可嘴里却在责备二儿子:“车里到处都是空调,一点也不热,又没出汗水,有啥子好擦的?把你老汉当领导伺候了?别跟我扯淡,老子不吃这一套!”
  坐在过道另一侧的一位老年男人乐了,和李良开开起了玩笑:“你这个老头子,我看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哟。后人对你这么好,你还唧唧歪歪的,是不是有点装了?哈哈哈。”
  “哈哈,装不装我都是他们老子。”李良开也大笑起来,“这位老兄,听你口音,也是四川的?”
  “啥子四川人?我是湖北人。我们湖北讲话,口音跟你们四川、重庆差不多,还有云南和贵州,基本上都是这个腔调。当然,也不完全一样,各有各的特色,有些土话,隔座山、隔条河就会不一样。”说起这几个地区的语言风格,老年男人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因为有共同语言,两个老人越唠越起劲,干脆调座坐到一起,痛痛快快地摆起了龙门阵。
  一了解,李良开得这个老人比自己大一岁,姓付,刚过七十岁生日,退休前是安徽某县工商局局长,自称老付。老人都很怀旧,都愿讲过去的事情,听说李良开当过多年村干部,老付更是像找到知音一样,把有关自己升迁的那些陈年旧事都讲了出来。
  按照老付的说法,他是外地人,没什么背景,家里经济实力又不行,大学毕业后分到那个县城工作时,他对自己的仕途并没有抱多大期望,只想老老实实地上班,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对这个不大的县城,老付一点也不喜欢。除了语言和饮食习惯上的差异,他最不堪忍受的一件事,就是这里的人嗜好吃臭豆腐,无论大街小巷,不出三五十米,总会碰到卖臭豆腐的摊点。老付不好这一口,更闻不惯那股奇怪的味道,他从来不吃,遇到卖油炸臭豆腐的小摊儿,也总是绕道而过。
  这个地方的人太爱吃油炸臭豆腐了,无论男女老少,都习惯于在逛街或游玩时买上那么一小碗,用牙签扎着,一块接一块地往嘴里送,外地人熏得掩鼻而过,他们却吃得津津有味。
  几经工作调整,老付成为县城一个基层工商管理所的工作人员。由于在仕途上没有什么企图,本身又比较正派,在县城又没什么亲朋好友需要关照,老付工作起来总是很较真。一段时间下来,公正执法的形象便树立起来,那些无证经营的商贩一听到他的名字,多半会吓个半死。老付还是个普通干部时,只要听说他要去检查工作,所经过的街区秩序井然,很难看到随意叫卖的场景。
  40岁那年,省工商局一名领导来这个县城蹲点调研,发现了老付这个典型。经过媒体一番狂轰滥炸式的宣传之后,老付一鸣惊人,大器晚成,一下由普通科员升任为所在工商管理所副所长。半年后,县城附近某景区工商管理所陈所长提拔为县工商局副局长,身为典型的付副所长负负得正,成为该景区工商管理所的一把手。
  当了所长,老付依然执法如山,上任后对乱设摊点、随意收费等市民反映强烈的问题大刀阔斧地进行了整治,一时好评如潮。
  不过所里的同事们很快发现,执法严格的付所长也有软肋:根本闻不了油炸臭豆腐的味儿,也从不去管那些或流动或固定的臭豆腐小摊儿,很有点不管不问的意思。
  于是开始有人造谣,说那些人都是付所长的亲戚。
  谣言传到付所长耳朵里,他只是笑笑,从不分辩。因为付所长深知,谣言就是谣言,你不理会它,谣言也就没了继续传播的动力。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那些人不是付所长的亲戚,不再胡乱揣测。
  受所长的影响,所里其他工作人员也开始对景区的臭豆腐小摊儿放纵起来,来景区从事这种营生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几乎涵盖了所有风味的臭豆腐,景区开始被好事者称为“臭豆腐集散地”。
  付所长从不吃油炸臭豆腐,但不反感别人吃,所里开会时曾经讲过:你们想吃就吃,别因为我影响大家的口福。
  付所长当所长后依然是典型,所里年年是先进,他也多次出去作报告,但就是提不了,所长一当就是八年,从没挪过窝。
  又有人开始造谣了,说付所长之所以不能提,是因为他管理的景区臭豆腐小摊儿太多,把他的官运给熏跑了。
  谣言传到付所长耳朵里,他依然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
  付所长当所长当到第九个年头时,当了九年副职的陈副局长终于扶正,付所长也变成了付副局长,景区工商管理所那个姓王的副所长转正为所长。
  交接完工作,付副局长把王所长叫到一边:“那些臭豆腐摊儿千万别动啊。陈局长的老母亲和老婆孩子都好这一口。”
  王所长恍然大悟:陈局长家就住在景区旁边的小区里,经常见他陪着老母亲、带着妻儿在景区里溜弯…
  讲完这段往事,老付深有感慨地总结到:“对部属而言,跟领导搞好关系太重要了。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只要做到了极致,照样可以达到曲径通幽的奇效。”
  老付这段关于臭豆腐的故事,深深震撼了李良开这个前村主任。看看正在一旁打瞌睡的二儿子,李良开心里一动,求起了老付:“老哥,我这个儿子也算是个领导,在部队副当团长好几年了,总也提不起来。我看你经验很多,要不你点拨点拨他?”没等老付答应,李良开赶紧把李远捅醒,让他当面聆听老前辈的教诲。
  李远无奈地笑了笑,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装着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听老付眉飞色舞地讲那些官场故事。
  老付倒也没推却,绘声绘色地给李远讲了一个关于如何给领导送礼的小故事。
  话说老付当上县工商管理局副局长不久,从局办公室张主任那里,付副局长得知陈局长的母亲即将迎来八十大寿。
  作为副局长,老付当然明白继续和局长搞好关系的重要性。虽然局长不能直接给自己提职,但他有建议权和推荐权,好话和坏话的效果是大不一样的。陈局长老母亲过八十大寿,这显然是一个好机会。
  老母亲80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陈局长的家里热闹起来,没等局长回家,前来贺寿的人络绎不绝,收到的礼物也五花八门,忙得保姆脚打后脑勺,不停地端茶送水,迎进送出。
  一下子收到那么多礼物,老太太自然很高兴,但也纳闷不已。因为来客除了为数不多的亲戚,多是陌生面孔;送来的贺礼也五花八门,不是高档烟酒就是高级补品,还有一些看起来很上档次的衣物。
  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礼物,老太太嘀咕开了:“都什么呀?一点也不实用。”
  保姆乐了:“阿姨,这可都是些好东西。那您说说看,什么东西实用?”
  老太太倒不含糊:“我都大半截入土了,把寿衣准备齐全,比什么都实用。”
  同样的话,半个月前,老太太曾对儿子的下属、县工商管理局办公室张主任说过。当时,张主任来看望她,问老太太有什么需要,她说了这番话。
  同样的话,五年前,老太太曾对儿子儿媳说过。当时,儿子不表态,儿媳却强烈反对,说那样不吉利,老太太只好作罢。
  同样的话,张主任在和付副局长闲聊时说过。当时,说者无听,听者有意,张主任当笑话讲,付副局长却当重大消息听。
  这会儿,老太太正和保姆说寿衣的事哩,门铃又响了。一开门,是付副局长,他提着一包东西,乐呵呵地对老太太讲:“阿姨,看我给您带什么来了?”
  打开一看,全套的寿衣!并且是顶级的那一种!
  付副局长前脚刚走,老太太拔通了儿子的手机:“那个小付真不错,知道怎么孝顺老人。他送的生日礼物,我最喜欢…”
  对这段往事,老付同样作了总结:给领导送礼这种事,贵重和份量是一个方面,送到心坎上也不可忽视。否则,极有可能出现花大价钱遭大埋怨、费力费钱还不讨好的尴尬局面。
  面对前辈的教诲,李远表面上点头称是,心里却不以为然:谁都知道送礼重要,可关键得有送礼的本钱才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里无余粮,心里本发慌,哪还有心思去琢磨送什么礼物?
  在李远看来,跟他这样没什么经济实力的人谈送礼,简直就是对牛弹琴。换一种说法,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痛,纯TMD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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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1 20:30 |只看该作者


  06
  一路走下来,签名和录像这两件事情总体上还算顺利。那些以前在电话里含糊其辞的唐家岩李氏后人,可能是被李良开亲历亲为感动了,抑或是不好当面驳这个前村主任的面子,除了为数不多的公职人员,几乎都痛痛快快在请愿横幅上签了名,也按李良开的要求对着摄像机表了态。
  李良开怎么也没想到,在郑州的一天半时间里,他却遇到了麻烦:六个唐家岩李氏后人,竟然有两人直接拒绝签名和录像,怎么动员都不行;还有一人干脆躲起来不见李良开,后来索性把手机关了,怎么也联系不上。
  拒绝李良开的两人均是“善”字辈的后生,三十五六岁,都是川菜厨师。两人的理由如出一辙:不想一辈子给饭店老板打工,想拿那笔拆迁款开一家自己说了算的川菜馆,实现当老板的梦想。
  面对这样的理由,李良开有些失望,却又无话可说,只能私下里小声向自己二儿子抱怨:“这两个家伙,是不是跟着河南人学坏了?”
  听父亲说河南人的不是,李远怕河南籍的妻子不高兴,赶紧阻止:“您小声点,别让田梅听见了。”
  “我又没说她。”李良开嘴里虽不服气,但也不再提及此类话题。
  在火车上和老付闲聊时,这个前工商局局长曾叮嘱过李良开,让他到了河南要小心一点,省得被当地人算计。话里话外,老付对河南人的印象也不好。
  实际上,李良开并没有这样的地域偏见,只所以抱怨那两个唐家岩李代后生跟河南人学坏了,其实也是受老付提醒的影响。之前,除了二儿媳妇田梅,他并没有接触过别的河南人,不接触就没有直观印象,更没有发言权,也就无所谓印象好坏了。
  10月21日下午17时许,在郑州火车站高铁候车大厅里,趁田梅出去给父母买礼物的空隙,李远对父亲说起他对河南人的中肯评价。
  在李远看来,那些对河南人的非议绝对是偏见,是典型的以偏概全,或者是以讹传讹。李远的新兵班长和后来的老兵连连长都是河南人,为人处世都很大气,并不像别人讲的那般小气和阴损。李远还推荐父亲有机会看一看那本名叫《河南人惹谁了?》的书,说里面有十分客观中立的分析,有利于国人改变对河南人的固有不良印象。
  李远这么一讲,李良开觉得自己有些武断了,不该无端指责河南人。再联想自己的二儿媳妇田梅,他这个公公老汉真就没有发现什么让他无法接受的怪异性格。事实上,这是个知书达理、勤快贤惠的女子,是徐小芳最认可的儿媳妇,也深得李良开的好评。
  父子俩正唠得起劲哩,一个中年女子突然出现在李良开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三舅”。
  李良开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远房堂姐李良凤的三女儿徐红英。
  生活有时就是这么有趣或叫无奈,想见的人没见着,不想见的人却见到了。
  是的,徐红英就是李良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
  按辈份算起来,徐红英其实是徐小芳的远房侄女,她既可以把李良开叫做三舅,也可以按老家的规矩称之为姑爷(即姑父),但其母亲觉得叫舅舅更亲热一些,便有了“三舅”这个称谓。
  实际上,李良开不仅不愿见到徐红英,李良凤健在时,他也是爱搭不理的。倒不是李良开嫌贫爱富,或者不通礼数,而是李良凤、徐红英母女俩都是搞封建迷信的巫婆,而这正是李良开这个老党员一直反感的行当。
  不过,在梓第山一带,包括整个铁峰山脉,并不流行“巫婆”这个称呼,而是叫做观花妹。当然,装神弄鬼的观花妹并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当的,也不是所有女人愿意当的,既需要所谓的机缘,更需要本人放得下身段,用李良开的话说,就是要学会不要脸。而在李良开的印象里,李良凤无疑就是个不要脸的观花妹。
  从李良凤的母亲那代人算起,加上李良凤的大女儿徐红琴和小女儿徐红英,这家人先后出了四位观花妹,曾经风光一时。
  三代人,四位观花妹,干得最风光的,当数14岁就单独外出占卜的李良凤。
  受母亲的影响,李良凤小小年纪就显示出极强的模仿本事和超强的记忆力,10岁那年就把观花妹那一套业务学得惟妙惟肖,13岁开始跟母亲外出装神弄鬼骗钱骗粮。
  17岁那年,李良凤软硬兼使,鬼神并用,成功把自己嫁给邻村一位帅气但很懦弱的后生,10个月大女儿出生,之后又接连生了两个女儿。
  大女儿出生后,李良凤开始在外面认干儿干女。没什么标准,只要有人提出要求,或由她以看面相为名主动提出,三五块钱,或几斤大米,她就又多了一个干儿子或干女儿。
  那时,李良凤的名气很响,谁家出了个久治不愈的病人,或是某个孩子夜哭不止,把李良凤请去,好吃好喝之后,她就会假装神灵附体,先是一顿抽搐,继而泪如雨下,口吐白沫,直翻白眼,像是死去一般,继续双眼紧闭,嘴里应着哭丧一样的旋律,把妖孽魔障、破解方法一一道来。
  李良凤还有一个本事,就是一旦神灵附体,她就能以神仙的口吻说出主人许多不为人知的信息,比如外出割猪草时打伤过一条蛇,犁田时踩死过一只老鼠,一说一个准儿,从不跑偏。
  当然,李良凤也会借神仙的口吻说出破解之道,比如喝下她使过法术的圣水,或是咽下她用艾草烧成的碳灰,代价是给点钱或是一些粮食。
  徐红琴刚跟母亲学观花妹时,问母亲为什么算得那么准?李良凤笑了:“傻孩子,我哪会算?我认那么多干儿子干女儿干啥?不就为方便收集家长里短吗?”
  这也是李良开说李良凤不要脸的重要原因。因为观花妹这个干娘不是白认的,要么给钱,要么给粮,否则就会说你心不诚,她的法力也就无法给孩子提供护佑。
  让李良开非常气愤的是,大儿子李渊满两周岁那天,趁他没在家,受婆婆邓氏的鼓动和李良凤的蛊惑,徐小芳竟然以三块钱的代价,让李良凤做了儿子的干娘。收了钱,李良凤顿时眉开眼笑,装模装样地吹了口“仙气”,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仪式便宣告结束。李良凤还忽悠徐小芳,说李渊将来一定会有出息,是个拿块块子的料,长大后会端铁饭碗吃公家粮,每月工资至少三百元。
  每月工资三百元!这在当时已是个天文数字了!徐小芳很高兴,李良开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通报了这个消息,结果却被丈夫一通臭骂,骂她胡整不说,还严禁李渊给观花妹叫干娘,直接掐灭了李良凤继续借此骗取钱财的念头。
  李良凤的干儿干女可不少,超过五六百人,像蒲公英种子一样散居在铁峰山脉的犄角旮旯。
  改革开放之后,李良凤这个观花妹的生意越来越差了,她的那些干儿干女们大都去了南方打工,没人再理会她这个干娘了。
  随着打工潮的逐渐兴起,李良凤的生意越来越冷清,跟她学做观花妹的大女儿李良凤更是无事可做,干脆和丈夫跑到月溪场上卖起了寿衣。
  亲眼目睹观花妹这个行当由盛到衰,李良凤急火攻心,加之经常刻意斯声力竭地使用嗓子,她患上了咽喉癌。咽气前的头一天晚上,几乎失声的李良凤艰难地留下一句遗言:“我死后,凡是我的后人,男的不许当道士,女的不让做观花妹。”
  李良凤死了,下葬时干儿干女们一个也没来。
  母亲去世后,时年34岁的大女儿徐红琴彻底放弃了观花妹这个落败的行当,安心和丈夫卖寿衣养家。31岁的二女儿徐红艳打心眼里儿讨厌这个骗人的职业,一心和丈夫在福建打工挣钱。26岁的三女儿徐红英却没听母亲的遗言,虽没没有大张旗鼓地以观花妹的身份出现,但她却以一个更为隐秘的骗人方式重出江湖——稍笈神。
  早在十年前,在母亲一位同行的暗自传授下,长相漂亮、时年16岁的徐红英成了远近闻名的稍笈神。
  这让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尤其是那些想方设法想和徐红英套近乎的年轻小伙儿,简直有些七窍冒烟的感觉,再见到徐红英,谁也不敢再有轻佻的举动了。
  为啥?按照老人的说法,稍笈神可惹不起,弄不好要招来灾祸的。
  稍笈家家有,用来装青菜或晒东西,但不是谁都可以用稍笈来占卜未来和预测凶险。可徐红英就会,随便找来一个竹稍笈,一根竹筷子,一个装着沙子并抹平的盆或其它任何容器,徐红英和随便某个人各把竹稍笈的一头,竹稍笈就会带着竹筷子在沙子上写下歪歪斜斜的像天书一样的文字,诡异而清晰地显示某个人的相关信息,或喜或悲,或吉或凶,灵验得很。
  一时间,徐红英成为炙手可热的红人,每到一处,都会有人求她用稍笈、筷子和沙子预测千奇百怪的事情。算得灵验的,主人照例会给一些报酬。
  这就样,到18岁那年,徐红英靠做稍笈神,置办起了像样的嫁妆。她的父母也信心满满,等着媒婆上门介绍某个优秀的后生。
  没想到,媒婆一个也没等。徐红英的父母有些着急了,去找村里最有名的王媒婆帮忙。王媒婆两手一摊,非常无奈,说了一句能气死人的大实话:谁敢娶稍笈神当婆娘啊?
  那天晚上,徐红英的把李良凤骂了个狗血喷头,怪她不该让小女儿跟别人学做稍笈神骗人骗钱。
  徐红英却不急,笑着安慰父母:“放心,我会风风光光把自己嫁出去的。”
  没过多长时间,村里从外地回来一个英俊的后生。他是村里第一批外出打工的年轻人之一,见了些世面,说话办事很有分寸。他和徐红英一见钟情,徐红英也认定他就是自己要嫁的男人。
  郎才女貌,干柴烈火,不到一周时间,徐红英便把自己彻底交给了那个后生。两个月后,两人举办了婚礼。结婚那天,徐红英的美貌和殷实的嫁妆让很多待嫁的女孩羡慕不已,也让很多已婚的小伙后悔不已。
  结婚后,按照丈夫的要求,徐红英不再拿稍笈和筷子骗人,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很快有了一个闺女,紧接着又有了一个儿子。
  儿子出生后,丈夫到西北打工,在煤矿里给老板当管事,钱没少挣,但就是回来的次数太少,三年最多两次,每次不超过半个月,往往是两口子还没亲热够,分别的日子就到了。
  儿子上小学一年级时,村里开始有了流言,说徐红英的丈夫在外面有女人,要不然家里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哪能长时间不回家呢?
  人言可畏,总能把红的说成白的,把白的描成黑的。徐红英吃不住劲儿了,把两个孩子托付给公公婆婆,坐车就往西北去。结果,她没发现丈夫有外遇,倒是发现丈夫在床上不那么勇猛了,气喘吁吁,浮皮潦草,根本无法跟上老婆一浪猛过一浪的节奏。
  在那个大山沟的煤矿里呆了两周,徐红英放心地回了老家。离别时,丈夫满眼歉意,连连说多年下井干活,自己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
  回到家,徐红英再也无法回到从前那种平静如水的日子,总想着丈夫体质的日渐衰落,也想着刚刚结婚时丈夫的无比生猛。
  想多了,徐红英心里便长了草,渴望有一个强壮的男人能反复开垦自己那片依然肥沃的土地。她甚至还在一天深夜里当起了稍笈神,自己给自己预测了一下桃花运。
  十分出乎徐红英预料,自己从来不信的稍笈神竟然让她梦想成真。
  次日中午,天热得要命,徐红英心想反正自个儿在家,便穿了件丈夫的大背心,连乳罩也没戴,一个人在堂屋满头大汗地宰猪草。随着刀的起落,一对大奶子来回晃悠着,被前来借犁铧的邻居、四十出头的阿州看了个一清二楚,看得他直觉得嗓子发干,浑身燥热。
  等到发现门口有些发呆的阿州,徐红英羞得红了脸,起身要进屋,却被阿州一把抱住。与此同时,阿州用脚踹上了房门。
  事后,徐红英不止一次取笑阿州:你都多大岁数了?咋那么着急?在堂屋的地上就把事办了,亏你想得出来。
  每每此时,阿州也不说话,只顾狠狠地搂住徐红英,用尽一切招法猛烈冲撞,让徐红英一次又一次地体味死去活来的奇妙感觉。
  慢慢地,徐红英习惯了阿州的疯狂与撞击,经常在半夜留着房门,等着那销魂时刻的到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红英与阿州的风言风语开始疯传。但两人已经难以自拔,甚至中午也要找个地方缠绵一阵子。
  终于有一天,阿州的老婆把两人堵在了徐红英的床上。徐红英反应特快,没等阿州的老婆开始哭闹,她飞快地穿上衣服逃出门去,好几天都没着家。
  几天后,徐红英像啥事也没发生一样回到家,死活不承认她与阿州有什么不正常关系,直说是阿州的老婆被厉鬼迷了心窍打胡乱说,还说要去找村干部为自己讨回清白。
  这一刻,徐红英再次回归稍笈神的本来面目:胡言乱语,混淆视听,先把自己搞错乱,把别人弄糊涂。
  这还不算,徐红英还重新拾起了稍笈神的行当,变得神秘而疯癫起来。偶遇他人别有用心地提起州,她就开始疯言疯语,甚至面对公公婆婆的指责时,徐红英也玩起了神灵附体的把戏,浑身颤抖,口吐白沫,人事不省,吓得所有亲友不敢再过问她与阿州的那些破事。
  别人都说徐红英疯了,只有阿州不这么认为。因为等到老婆不再纠缠以后,他一次又一次感受到了徐红英的清醒、热烈与疯狂。
  让阿州倍感遗憾的是,这样的好日子并没能持续多久。一年后,徐红英的丈夫强行把妻儿接到了西北。村里没了稍笈神,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
  后来,有人从西北传来消息,说当稍笈神的徐红英在那边很吃香,还收了两个年轻姑娘做徒弟。
  对关于徐红英的这些传言,李良开总是付之一笑,反正与自己没多大关系,干嘛去操那个闲心?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事隔二十多年,在异地他乡,在郑州火车站,徐红英竟然站在自己面前,还当众喊自己“三舅”。
  这让李良开始料不及,也倍觉尴尬。好在徐红英并没有停留多久,前后不过三分钟,两人简单唠了几句,这个曾经的稍笈神便匆匆往检票口走去。
  李良开看了一眼检票口上方的电子提示屏,发现那是一趟开往兰州的火车。
  由于时间关系,加之并不熟悉,徐红英没有注意到李良开身旁的李远,李良开也没向她介绍自己的二儿子。等她走远了,李远才问:“老汉,她是哪个?我啷个不认识?”
  “观花妹的三女儿。”李良开淡淡地回了一句,不愿再多说什么。
  李远“噢”了一声:“哈哈,那不就是我大哥干妹妹嘛。”
  李良开打断他:“扯淡!没影儿的事,别打胡乱说。”
  父子俩正说着话哩,田梅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候车大厅,李远赶紧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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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3 15:10 |只看该作者
  07
  田梅的老家,位于洛阳所辖偃师市首阳山镇。其父田宏伟与新中国同岁,当过大队会计和村支书,最后从镇政协副主席位置上光荣退休,也算是功成名就。
  第一次到二儿媳妇娘家,李良开多少有些拘束。尽管亲家田宏伟和亲家母王萍去过重庆开县,也曾在自己家里住过一段时间,但毕竟平时接触的机会不多,乍一见面,彼此都有些不好意思。
  田宏伟毕竟是退休领导干部,见李良开一时放不开手脚,便充分利用自个儿当过村支书的经历,和这个远道而来的亲家唠起了农村那些大事小情,什么农税提留,什么上交公粮,虽然都是些老黄历了,依然勾起了李良开这个前村主任的不少回忆。事实证明,田宏伟的这一招非常管用,不到五分钟,两人便像久别重逢的故友一般唠个不停,气氛也变得热烈而亲密起来。
  不经意地,两人便唠到了乡镇干部与村干部的待遇差别上。对此,李良开感慨颇多:“老弟,你说上哪儿讲理去?名义上,我们村干部也是干部,但与你们这些在乡镇工作的公务员比起来,待遇差得也太远了,甚至比不上镇政府请的临时工。就拿退休金来说,从我1974年开始当大队干部算起,到2004年退居二线,整整干了40年,时间不短了吧?可我每月才几百块钱。”
  “是少了些。”想到自己的干龄还没李良开长,每月却有两千多元退休工资,田宏伟也觉得有些不公平,同时也为自个儿当初有靠山而感到庆幸。要不是有个表侄在省林业局当处长,自己区一个小小的村支书,又没干出惊天动地的业绩,退休前哪有机会成为公务员并干成为镇政协副主席呢?
  对自己这个前途光明的表侄,田宏伟觉得很有必要在亲家面前显摆显摆。
  田宏伟的这个表侄姓隋,来自河南南阳某县某村,因在家里排行第三,人称隋老三。隋老三天资聪慧,勤奋好学,从东北林业大学毕业后,顺利分回老家县林业局,从普通办事员干起,一步步提升为局长。
  还是个普通干部时,隋老三多方运作,在局领导的暗中支持下,以妻子和大哥、二哥的名义,先后建立了3个相当规模的苗圃,并相应成立林木园林公司,既卖花草树木,又承包国家下达的荒山造林工程,挣了不少钱。
  当上林业局局长后,隋老三发现桂花树市场非常火爆,联想到自己村里桂花树不少,便以增加乡亲们经济收入为由,安排自家公司展开大规模的收购工作,品相好的直接高价卖掉,品相差的移栽到苗圃里进一步培育,以期卖得更好的价钱。
  为了让利益最大化,在隋老三的精心策划下,隋家的公司不仅收购桂花树,只要具有观赏价值,无论什么树种,通通纳入收购范围。于是,村里漫山遍野的林木便值了钱,一棵接一棵地被卖进城里或挪进隋家的苗圃里,幻化成一张又一张钞票,乐得全村老少天天跟过年似的兴奋,恨不得把田间地头的狗尾巴草都拿到城里去换钱。
  各家各户卖树都卖疯了,树木无论大小,只要有买家,通通连根带土地挖出来用车运走。尤其是村里那些大大小小的桂花树,绝大多数都通过隋家公司卖到城里,变成好看的风景。
  不过两年功夫,除了隋老三家老屋后那棵硕大的老桂花树,村里几乎再也找不到桂花树的影子。
  这棵老桂花树,是隋老三的曾祖父的曾祖父留下来的,算是老隋家的祖传宝贝,每年过年时的祭祖仪式就在这棵老桂花树下进行。
  这棵老桂花树,是隋老三的父亲拼着老命保留下来的。隋老三当局长的前一年,县城来了个大老板,出价15万元要连根带土买走这根老桂花树。对此,隋老三默许,老太太也同意,隋老爷子就是不干,还说了狠话,称卖这棵树可以,得等他死了以后。
  隋老三当局长后,眼瞅着乡亲们都跟着沾了光,靠卖树发了财,隋老爷子很欣慰,甚至很骄傲,在村里溜达时总背着手,微昂着头,很有局长老爸的派头。
  后来,眼看村里的树越来越少,隋老爷子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尤其是村旁的小河断流以后,他意识到卖树就像杀鸡取卵,终究不是什么长远的好事。
  认识到这一点,隋老爷子开始阻止乡亲们卖树,还专门跑到县城找到儿子,让他不要再收购村里的林木了。
  隋老爷子的努力并没起到什么作用。尝到甜头的乡亲们根本无法罢手,把树卖到越来越远的地方,甚至卖到了省城。几家实力稍强的,干脆以隋家为榜样,也办起了苗圃,什么值钱培育什么,还像快速养猪一样搞起了快速培育法。
  隋老三当局长的第四个年头,母亲因病去世了。隋老三好说歹说,终于把隋老爷子接到县城同住,说啥也不再让他回到村里,理由是他岁数大了,需要有人照顾。
  老伴去世周年时,隋老爷子坚持要回老家去祭奠,隋老三坚决反对,但又无能为力。因为在这一个月前,隋老三因工作出色,直接调到省林业局当了副处长。儿媳犟不过公公,只好陪着他回老家一趟。
  回到老屋,隋老爷子惊讶地发现,屋后的那棵老桂花树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树坑,像一个张开的大嘴,更像一个永远都填不满的无底洞,看起来十分恐怖。
  隋老爷子当时就懵了,在树坑前站了一个多小时,一句话也不说。继而跪倒在地,哭着请老祖宗原谅后人的见财忘义。
  隋老爷子病倒了,死活不再去城里,要一直呆在老屋,直到死去。
  三个月后,隋老爷子离开人世,怒睁着双眼,隋老三和两个哥哥想尽办法,也没让那双老眼闭上。
  隋老爷子下葬后,一个流言开始在村里疯传:把那棵老桂花树移栽到省城一名领导的小院后,隋老三才正式调到省城工作…
  不过些已经不重要了,隋老三也不在乎这些流言,他需要做的,是抓住难得的机遇,把关系网编织得更密更实,以期在仕途上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
  隋老三调进省城时,村支书田宏伟已年过五旬,新来的镇领导有了让他退居二线的意思。田宏伟不甘心,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通过另一个在省城工作的亲戚,找到了据说路子很野的表侄隋老三,请他帮忙说一说情,争取让自己干到六十岁再退休。
  本来没抱多大希望,不料隋老三却很给面子,不仅通过关系让田宏伟留任村支书,还给首阳山镇额外拨了一笔退耕还林款,让新来的镇领导大为惊讶,对田宏伟的印象随之大为改观。
  从副处长提拔为处长后,隋老三对田宏伟的关照进一步升级,先是把田宏伟运作成全省退耕还林工作先进个人,之后又在政策和经费两个层面对偃师市进行倾斜。既然偃师市得到了实惠,市领导乐意送给偃师市一个顺水人情:田宏伟当上了镇林业办公室主任,随后又被增补为镇政协副主席。
  如此这般,田宏伟便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领导干部,对隋老三这个表侄自然是感激不尽…
  听了亲家极为自豪的讲述,李良开羡慕不已,心想自个儿咋就没这么硬气的亲戚呢。
  10月20日晚,也就是抵达田宏伟家的当天晚上,和二儿子同挤一床准备就寝时,李良开还在想这个事情,并深有感触地对李远讲:“老二,你得好好干啊。干好了,不仅家人觉得脸上有光,亲朋好友也能跟着借光。”
  李远嘴里嗯哈应承着,心里却犯起嘀咕:这老爷子是咋了?最近怎么老拿自个儿的进步说事?谁不想进步啊?但哪有那么容易……
  父子俩正各自想着心事,田梅敲门进来,把一个保温瓶放在床头柜上,叮嘱李远:“晚上惊醒点,多让老汉喝点热水。”
  李远没说什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等田梅关门走远,李良开和二儿子开起玩笑:“个老子叹啥子气?是不是不想和老汉睡一个屋?想婆娘了?哈哈哈。”
  李远被父亲逗乐了:“哈哈,您这个老头子,竟然拿自己的儿子开涮。您还别说,我真就想和自己的老婆住一个屋。可他们河南这边规矩多得很,女儿一旦嫁出去了,再回娘家,是绝对不允许和自己老公住在一起的,说是不吉利。呸,什么破规矩?都啥年代了,还这么封建!”说着说着,李远有些生气。
  “你生锤子个气!”李良开半真半假地训斥二儿子,“这不是封建,是风俗习惯。我们老家不也有这个规矩嘛,只是近年来没人管这事了。老家伙们也想管,可你们这些年轻娃儿也不听啊,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事实上,在铁峰山一带,不仅女儿回娘家不能和丈夫睡在一起,只要是客人,在别人家里,都不允许和自己的配偶或恋人睡在一起。有一回,一对热恋中的青年男女到唐家岩李家大院某家作客,半夜里,两人难忍相思之苦,摸黑睡到一起,被女主人发现了,当即一顿叫骂,最后男青年的父亲亲自出面,到这家人放了一挂鞭炮,女主人才罢休。不过从此之后,两家亲戚的关系明显疏远了许多,再也找不到那种亲情萦绕、其乐融融的感觉。
  这天晚上十一点五十左右,李远正做梦带领官兵们训练哩,忽视被一阵压抑而痛苦的呻吟声惊醒。起床开灯一看,发现父亲弓着身体,蜷缩在床上,双手握拳,紧紧顶住胃部,嘴里低沉地叫唤着,表情极为痛苦,而汗水早已湿透了全身。
  李远顿时清醒起来,赶紧穿衣穿鞋,准备出去找田梅,一同把父亲送往医院。李良开叫住李远,让他千万不要声张,说自己是老胃病,疼一会儿就没事了。
  见李良开的态度异常坚决,李远没敢违抗爷命。可过了十多分钟,李良开的疼痛症状并没有减轻,反到越来越重了。看着父亲痛苦的样子,李远非常无奈,恨不得亲自为父亲分担病痛。突然,李远想到了床底下行李箱里的杜冷丁!
  杜冷丁?能给父亲使用吗?整不好会像毒品一样上瘾。管不了那么多了!李远赶紧翻出杜冷丁和注射器,在征得父亲同意后,采取肌肉注射的方式,给李良开打了一个剂量的药物。
  可能是剂量没掌握好,抑或是正常药物反应,一针打下去,李良开很快出现不良反应,先是头昏,之后出冷汗,接下来口干和恶心,甚至一度出现幻觉,把李远当成了徐小芳乱打乱踢。
  李远吓坏了,生怕出现什么意外。好在这些不良反应很快就消失了,李良开的疼痛感也逐渐消失,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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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3 15:14 |只看该作者


  08
  第二天早上醒来,李良开觉得自己像虚脱了一样,感到浑身无力,但他还是强撑着起了床。这可是在别人家里,说啥也不能给亲家添麻烦。
  对自己的胃病,李良开越来越觉得不像普通胃病那么简单,可他也没往坏处想,反正自己对生死看得不是很重,想那么多干啥,一切听天由命吧。
  出了卧室,李良开发现亲家田宏伟早就等在外面了,没等他开口,田宏伟迎上来,握住李良开的双手:“老哥,听说昨晚你胃病犯了?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这个李远,不让他说,怎么还是给说出去了?”李良开心里埋怨着二儿子,嘴里却在和亲家客套着,“老毛病,早没事了,医院就不去了。我跟你讲,我最烦去医院了。那种地方,到处都是药味,没病也得给熏出病来。”
  田宏伟没再坚持。吃过早饭,他领着李良开到镇里转悠了一上午,直到吃午饭时才回家。
  刚进屋,一个三十来岁、和田梅长相差不多的女子迎上来:“伯父,您好。我是田梅的妹妹田兰,听说您来了,过来看看您。”回过头,她指了指正和李远闲聊的中年男子,“那是我丈夫董罡,在黑龙江边防当过兵,目前在偃师公安局当警察。”
  董罡赶紧跑过来,紧紧握住李良开的右手:“伯父,您好。叫我小董就行。”
  应该说,对田兰和董罡,李良开虽没见过,但并不陌生。他们之间的感情故事,曾深深地打动这个前村主任。
  按照之前田梅和李远的讲述,董罡其实是田兰的第二任丈夫。她的第一任丈夫叫黄华,也是一名边防军人。
  田兰从小崇拜军人,长大后受姐姐田梅和姐夫李远的婚姻影响,立志要嫁一名军人。在河南农业大学读大二那年暑假,在郑州火车站,20岁的她与偃师农村籍军人、23岁的黑龙江某边防哨所士官班长黄华偶遇并一见钟情。
  在此后两年多的书信和电话里,田兰了解到黄华所在的边防哨所虽然地处偏远,但风光秀丽,正面是浩浩荡荡的界江,站在高高的哨塔顶端往回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粹得让人心醉的白桦林。
  恋爱中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虽未去过边防,但黄华描述的界江、哨塔、白桦林,还有那些可爱的边防战士,全都深深印入田兰的脑海。而去看看恋人和战友们守卫的地方,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田兰的美丽梦想。
  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个春节前夕,黄华没回家过年,而是带着单位出具的未婚证明和相关材料,辗转一千多里,从中原大地跑到北国边陲,下了火车换汽车,下了汽车坐马车,硬是在大年三十当天夜里赶到黄华所在的边防哨所,微笑着把初吻给了恋人,把拥抱给了黄华的每一名战友。
  哨所很小,来自辽宁丹东、和黄华同龄的哨长董罡扛着中尉军衔,是这里的最高长官,领着7个兄弟日夜守卫在这里。因为寂寞,大家自称“八大金刚”。黄华在兵里岁数最大,既是班长,也是当仁不让的第二大金刚。董罡很信任黄华,战士们也把这个班长当成了知心大哥。
  因为田兰银铃的微笑、大大方方的拥抱和空透轻灵的歌声,那个大年三十成为这个哨所有史以来最热闹、最温情的记忆。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董罡和黄华按惯例在高高的哨塔上站岗和瞭望时,分明听到田兰和战友们的欢呼声划破了边境的夜空。
  大年初一上午,董罡给黄华放了半天假,让他领着田兰到附近的边境渔村转一转。回哨所时,应田兰的要求,两人进了白桦林。在女友的惊喜和惊呼声中,黄华紧紧地抱住了心爱的姑娘,让洁净的冬雪和挺立的白桦见证了他们圣洁的爱情。
  一周后,已经和黄华在部队驻地民政部门领取结婚证的田兰流着泪吻别了爱人,拥别了哨所的每一名兄弟,依依不舍地挥别了白桦林,还有白桦林旁边哨所里那些最可爱的人。
  田兰走后,原本开朗的黄华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没事就往白桦林跑,采回来一张又一张桦树皮,一层一层地剥下来,弄白了双手,弄白了鼻梁,也弄出了一张张比白纸还薄还白的白桦皮信纸。
  黄华成为哨所第一个用白桦皮给女友写情书的兵。其他兵眼热,即使没有女友,也试着用白桦皮给父母写信,连单身的董罡也未能脱俗,结果被母亲来信一顿好训,让儿子别扯淡,抓紧找个对象带回家。
  董罡自讨没趣,连续两个月没再写家信。等到他想起来写家信时,哨所却出了大事:在一次江面例行巡逻中,黄华为抢救不慎掉入清沟的战友而被江水吞噬,什么也没留下。
  那天,原本是董罡要带队去封冻的江面巡逻的,黄华以哨长感冒未愈为由,坚决把他堵在屋里,自己领着3名新兵走上了封冻的界江。
  黄华一直坚持走在最前面,防备着可能出现的清沟。因为他知道,新兵们还看不出封冻江面上那些冻冰和积雪覆盖下的清沟,也不知道清沟的危险性有多大。
  即便如此,那个叫张强的新兵在途中方便时还是一脚踏进了清沟,紧接着整个人全掉了下去,双手扒住一块浮冰,大声呼救着。危急时刻,黄华喝住了另外两个要去救人的战友,纵身跳进冰冷刺骨的江水,把张强托住了水面,自己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战士们哭红了双眼,董罡悔得直扇自己耳光,连嘴角都抽出血了,但他还是不知如何面对只有一个独子的黄华的父母,还有已经怀有身孕、正眼巴巴盼着黄华回去举行婚礼的田兰。
  是的,黄华出事的前一天,田兰的信就到了,说自己怀了黄华的骨肉,让他抓紧探亲回家结婚。看了这封信,再从黄华的遗物里翻出还没来得及上交的休假报告,董罡彻底失控,一个人跑到江边嚎叫着,任由泪水随着江水一起奔涌。
  半个月后,田兰在黄华家里见到爱人的骨灰盒,两眼一黑,晕倒在地。醒来后,她不顾亲身父母的强烈反对,绝决地辞掉城里的工作,绝决地留在黄华的家里,绝决地要替黄华照顾分别患有胃病和糖尿病的父母,绝决地要为黄华生下唯一的骨肉。
  黄华的父母深感不安,写信央求董罡劝劝田兰。因为黄华曾对父母讲过,哨长待他如亲兄弟,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董罡大为震惊,赶紧请假,辗转千余里,风尘仆仆地赶到偃师,含泪跪拜改称黄华的父母为爹妈,含泪劝田兰去打掉孩子,含泪劝她去过自己的生活,说黄华的父母由他这个儿子来孝敬。
  田兰什么也听不进去,还把董罡骂了一顿,把他骂回了边防,骂回了哨所,告诉他以后别管黄家的事儿,一切由她这个儿媳妇来撑着。
  回到哨所,董罡发动战士进白桦林采集黑黑的桦树泪,一袋一袋地往偃师邮寄。这是治疗胃病和糖尿病的良药,听说在内地千金难求。
  几个月后,田兰生下一个男婴,取名黄小华。
  董罡实践着自己的诺言,每月给黄华的父母寄钱,但每月都被田兰退了回去。
  为了支撑起那个摇摇欲坠的家,孩子满月后,田兰充分利用所学专业知识,当起了养猪专业户,日夜操劳着,很快累出了胃病,经常痛得睡不着觉。
  婆婆看了心疼,把董罡寄来的桦树泪拿给儿媳服用,结果还真管用。董罡知道后,桦树泪寄得更勤了。
  看着那些不断寄来的桦树泪,田兰的心也慢慢柔软起来,开始替公婆给董罡回信,让他别再寄钱了 ,自个儿存点钱将来娶媳妇用。
  董罡依然按月寄钱来,田兰依然按月退回去。一来二去,两人渐生情愫,通信也多了起来。再在公婆面前提起董罡,田兰面带微笑,有时还会脸红
  公公婆婆看在眼里,乐在心上,决心促成这段姻缘。
  黄小花满周岁之前,董罡突然接到黄华母亲的电话:“孩子,黄华他爹快不行了,非要见见你,你来家里看看他吧。”
  董罡请了假,急匆匆地赶到黄华家里,才知道老人骗了自己。
  那晚,黄华的父母把董罡和田兰叫到一起,说小华马上就会走会说了,没有爸爸也不是个事儿,如果你们两个愿意,让董罡给小华当爹吧?
  董罡和田华脸红了,一句话没说,算是默认。
  三个月后,田兰带着小华到了那个与界江和白桦林为邻的边防哨所,和董罡刚结了婚。
  婚后,田兰和小华随军,落户边陲。董罡没再让田兰生孩子,说自己就是小华的亲爹。
  又过了七年,董罡从营长岗位上转业。但他没有回辽宁丹东老家,而是跟着田兰和小华回到河南偃师,按揭买了一套房子,把黄华的父母从农村接出来一起生活…
  紧紧握着董罡的手,亲眼看到这个重情重义的转业军人,李良开真心赞叹着:“你是真正的男人。”
  10月21日这天,吃过午饭,李良开婉拒田家人的盛情挽留,带着李远、田梅夫妇,登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
  随着胃病的日渐加重,自感不妙的李良开下意识地加快了接下来的行程。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完成使命,尽快回到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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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
发表于 2014-7-23 09:20 |只看该作者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4-7-10 19:53
  04
  10月19日7时25分,G1001次列车驶出武汉火车站。8时50分,列车准时抵达长沙南站。
  有 ...

可怜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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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
发表于 2014-7-23 09:27 |只看该作者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4-7-11 20:28
  05
  两个多月的奔波,李良开意外迷上了火车这种交通工具。尤其是“G”打字的高速动车,更是让他有 ...

臭豆腐挺好吃的{: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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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
发表于 2014-7-23 09:40 |只看该作者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4-7-11 20:30
  06
  一路走下来,签名和录像这两件事情总体上还算顺利。那些以前在电话里含糊其辞的唐家岩李氏 ...

观花妹,这个职业挺好玩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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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
发表于 2014-7-23 09:51 |只看该作者
山人真是见多识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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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发表于 2014-7-23 09:57 |只看该作者
努力跟踪中。{:soso_e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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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发表于 2014-7-24 06:52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4-7-23 09:20
可怜的姐姐……

各人各命,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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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
发表于 2014-7-24 06:53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4-7-23 09:27
臭豆腐挺好吃的

其实我也挺爱吃的{: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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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发表于 2014-7-24 06:54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4-7-23 09:40
观花妹,这个职业挺好玩的啊

哈哈,装神弄鬼的,有时挺让人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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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发表于 2014-7-24 06:57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4-7-23 09:51
山人真是见多识广

嘿嘿,都是些道听途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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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
发表于 2014-7-24 06:58 |只看该作者

辛苦。{:soso_e181:}
跟踪?别跟丢了。{: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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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发表于 2014-8-13 09:25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华北掠影,若即若离的乡愁

本帖最后由 般若山人 于 2014-8-13 09:27 编辑

  
  01
  接到古月乡信访办主任徐小梦的电话时,李远正在北京前门大栅栏附近的一家小旅社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从洛阳折腾到北京,再从火车站折腾到这个小旅社,前后竟然用了将近12个小时。徐小梦打来电话这个当口,已是2013年10月22日零时一刻。
  “舅舅,您好!我是李远。”尽管对这个堂舅并不怎么感冒,李远还是亲热地打着招呼。毕竟,这是母亲徐小芳十分看重的亲人之一,作为近房外甥,应有的尊重还得有,该给的面子还得给。
  “哈哈,李团长,在哪呢?还在西藏?好久回来休假?我请你喝两杯!”徐小梦倒是没端贵为舅舅的架子,称李远这个外甥为“李团长”,亲热中透露着重视之意,可谓情真意切。
  听徐小梦打探自己的行踪,联想到两个多月前团长要求自己阻止父亲进京上访一事,李远心里一动:莫非徐小梦又得到消息,追到北京来了?想到这里,李远既没说在西藏,也没说在北京,而是打起了马虎眼:“要得要得,回去一定麻烦您!又得让舅舅您破费了。我跟您讲,现在我的酒量不行了,喝一斤有点费劲了。”
  “哈哈,你小子,给点阳光就灿烂了,说你胖还喘上了。我酒量是不行,但可以练噻。这会儿我们正在喝夜啤酒,我一定攒劲把酒量练上去。再说,我喝不过你,不是还可以找人陪嘛。放心,只要你回到月溪场,一定把你喝安逸。”
  两人闲扯了几句,便各自挂了电话。
  “哪个?是不是徐小梦那个王八蛋?他又打在我的主意?”站在一旁的李良开似乎听出点什么,有些生气地问着二儿子。
  “跟您没关系。人家问我啥时候回去,要请我喝酒哩。”李远赶紧叉开话题,催促服务员抓紧登记、收钱和发放房卡。
  见李远开了两个单间,李良开不愿意了:“不就是睡个觉嘛,要啥子单间噻?有张床就行了。要不你们两个开个单间,给我换个四人间?”
  李远没理会父亲,拉着行李就朝房间走去。田梅上前扶着李良开,轻声劝着:“没多少钱,您就安心睡个好觉嘛。四人间人多嘴杂,吵死个人,根本休息不好。”
  进了房间,李良开才发现这家小旅社真是小得可爱。每天150元的小单间,除了放一张床,几乎再无别的空间。窗户也小得可怜,一尺见方,中间还挂着一个排风扇,想看看外面的风景都不行。
  当然,前门地区也没什么风景可看,满眼都是小街小巷小胡同,几乎看不到什么高楼大厦,如果不是听说这里离天安门不远,李良开还真就想象不出此刻自己就在北京这个国际大都市。
  住在前门是田梅的主意,说这里靠近天安门,步行一二十分钟就到了。对于一想去天安门看看的李良开来说,这自然是个不错的安排。李远办事也很利索,在火车站来旅社的车上,就向招揽客人的中年男子谈好了北京一日游的行程安排:23日一大早有导游和车来接,先去天安门广场看升国旗,之后是恭王府、十三陵、长城等景点。
  但凡涉及到花钱的项目,李良开一如既往地持反对意见。李远也不和父亲争辩,只顾安排着。田梅则负责说服公公,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直到李良开答应或默许为止。
  实际上,对北京一日游,李良开倒没有怎么反对。天安门也好,长城也罢,都是他做梦都想去的地方。尤其是天安门城楼和广场上的毛主席纪念堂,李良开不知梦到多少回了。那可是离毛主席最近的地方啊,别说到现场,光是想一想,李良开就觉得心潮澎湃,内心激动得不得了。
  由于心里惦记着天安门,加上年纪大睡眠轻的缘故,李良开几乎一夜没睡。凌晨四点半,当李远来敲房门叫父亲起床去看升旗时,刚刚有点困意的李良开强撑着爬起来。好不容易来趟北京,不去天安门广场看看升国旗仪式,怎么说都是一件憾事。
  到了小旅社门口,发现已经聚集了十多个人,男女老少,南腔北调,都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小声议论着看升旗的各种细节。
  五点刚过,天空飘起了小雨,一群人进入小旅社的前厅。一位心急的河南女子给导游打电话,问雨天还去不去,得到肯定回答后,转过头来对众人讲:“行程不变,导游和车马上就到。”
  又等了半个小时,一辆七成新的旅游大巴才姗姗来迟。从车上下来一个女导游,自称小吴,苗条清秀,张嘴先笑,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对不起对不起,刚刚车子出了点故障,所以来迟了。不过大家放心,六点半升国旗,这儿离天安门近得很,时间还来得及。”
  上了车,开车的中年男人趁势推销起了雨伞和塑料雨衣,不论花色款式,每款一律15元。田梅没顾李良开的反对,买了3把雨伞备用。
  正如导游所讲,旅社离天安门广场确实很近,从车子启动到停车,前后不到十分钟。停好车,导游发话了:“不能再往前开了,麻烦各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大哥大姐弟弟妹妹走一小段。七点半准时开车,我在车里等大家。”
  此时,雨下得更大了。一行人鱼贯下车,或打着雨伞,或批着雨衣,顺着人流往广场走去。到入口处,发现广场早已人满为患,工作人员已经锁好门,禁止游人进入。远远望去,广场上到处都是雨伞,别说看升旗,连看个后脑勺都很困难。
  看李良开有些失望,李远上前安慰父亲:“明个儿我们早点起来,自己来,保证让您看到升国旗仪式。”
  “升国旗要看,毛主席纪念堂也要看,天安门城楼更要看。”李良开闷声闷气地提着要求。
  李远赶紧表态:“都看都看。还有故宫,我们明天一个个走到。”
  出师不利,加上胃部又隐隐作痛,李良开的情绪非常低落,包括在恭王府田梅用智能手机给他照相时,仍是一副落寞寡欢的神情。直到田梅说要在第一时间把照片发给徐小芳看,李良开才强作笑颜,配合着照了一些相片。
  前往八达岭长城的路上,司机不时把旅游大巴领进一些购物中心,小吴说这是公司的要求,大家买不买东西都可以,主要是为了完成任务。
  听小吴这么讲,坐在李良开旁边的中年妇妇直撇嘴:“说得比唱的还好听。还不是为了拿回扣?我可是听说了,这些购物点与导游和司机都有勾连,只要车一停,无论游客买不买东西,司机都会得到补助;而导游,则主要靠提成,游客买东西越多,导游的提成就越高。谁愿下去谁下去,反正我就坐在车里,哪里也不去!”
  坐在前排的秃顶男子回过头来:“就是噻。得了便宜还卖乖,把我们当哈儿索。这个女导游也真是,不停地说说说,说个铲铲儿!”
  一听对方是四川口音,李良开试着和这名男子打起了招呼:“四川的?老乡是哪个地方的?”
  “哈哈,你是四川的?幸会幸会。我是重庆武隆的,娃儿在北京开小饭店,喊老子过来耍,又没时间陪我,就给我搞了个一日游。”
  “看你岁数不大嘛。您娃儿多大了?”
  “嘿嘿,再过两年就六十了。我两个娃儿,都是男娃,老大三十四,老幺三十,一个自己开饭店,一个给别人打工当厨师。”
  随意唠了几句,李良开和这位自称姓刘名勇的武隆人便相见恨晚,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坐在李良开旁边的中年妇女也是个热心肠,主动和刘勇换了座位,以便两人尽情地聊天吹牛。
  估计是这一道上没人说话憋坏了,刘勇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唠完家长里短,他又用四川方言讲起了笑话。
  第一个笑话,据说来源于刘勇大儿子的真实经历:话说一外省男,进了刘勇大儿子开的四川饭店,点了个鱼香茄子,于是发生下面一段话。
  “老板,老板!”
  “啥子事哦?”
  “你这鱼香茄子咋没得鱼呢?”
  “鱼香茄子本来就没得鱼嘛!”
  “没得鱼干嘛叫鱼香茄子呢?”
  “日你个先人板板…照你娃这么说,如果你要点个虎皮青椒,老子还得给你弄张老虎皮不成?点个老婆饼,老子还给你发老婆不?你再点个夫妻肺片,我不是还得去给你杀两个人不成!”
  听完这个笑话,李良开哈哈大笑。刘勇觉得不过瘾,鼓动李良开:“老李,你也来一个嘛。”
  李良开连连摆手:“真不会。前些年爱听重庆言子,不过都忘得差不多了。”
  提到重庆言子,刘勇也来了兴趣:“我也听过。像什么狗屁不懂、冒充传统,分钱没得、想吃烧白。还有,楼上的客,楼下的客,听我支客司办交涉:要窝屎,有草纸,不要撕我的烂席子;要窝尿,有夜壶,不要在床上画地图;要放屁,有罐罐儿,不要在铺上放闷烟儿…”
  在异乡听到老家的言子,李良开心情大好:“你真行,适合到东北去演二人转,保证一炮打响。”
  刘勇也很开心,非要李良开也来一段。眼见推脱不过,李良开只好把大孙子讲过的一个笑话重复了一遍:
  女:“你好,我是国家地震受灾统计办公室的,请问你家伤亡是几个人?”
  男:“我家是一个人。”
  女:“11个人?”
  男:“不是11个人,而是一个人。”
  女:“21个?怎么又变成21个人了?”
  男耐着性子:“你听错了,其实一个人。”
  女:“71个人?怎么会那么多啊?”
  男终于爆发了,吼道:“就是一个人!”
  女:“91个?天哪……”
  男顿时崩溃,终于忍不住骂人了,大声吼道:“二百五,是一个人啊。”
  女:“251个人?”
  没等李良开讲完,刘勇早已笑得叉了气,惹得车内其他游客纷纷侧目。坐在田梅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甚至嘟囔起来:“这两个疯子,有什么好笑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听这话,田梅不高兴了,准备和人家理论一番。李远用眼神制止妻子,示意她别去惹事。既然父亲难得这么高兴,就让他高兴去吧。如此爽朗的笑声,想来听一次少一次了。
  李良开和刘勇没管这些,也压根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只管尽情地说说笑笑,甚是开心。
  这不,李良开的笑话刚讲完,刘勇又来了一个:两个四川人到北京旅游,在公车上看地图。
  甲:“我们先杀到天安门,然后再杀到中南海……”
  乙:“要得,我们就按到你说的路线一路杀过切嘛!……”
  话音未说完,马上被同车群众举报,下车后即被扭送至公安机关,交代了N小时情况后才被放出。
  甲乙又来到了天安门广场,看着人来人往,两人无语……
  甲忍不住:“你浪个不开腔(枪)噻?”
  乙:“你都不开腔(枪),我浪个敢开噻?” 话音刚落,又被便衣民警扭送至公安机关。
  一周后两人走出了看守所大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甲说:“勒哈安逸了,包包都着整空老,哪点去搞点子弹(钱)嘛?”……
  门口的武警马上冲上来,将两人按倒在地……
  刘勇讲得活灵活现,李良开听得津津有味,边听边笑,脸上的皱纹全都舒展开来,开成一朵朵绚烂的小花。
  唠着唠着,李良开和刘勇唠到人生的最终归宿上。
  对这个话题,两人的观点惊人一致:落叶归根,入土为安,不管在外面飘多久,也不管在外面混得有多好,最终最好的归宿,还是应该回归故里,回归泥土。
  “可惜,现在的年轻人却不这么想。”李良开很是感慨,“这次我天南地北走了不少地方,见了不少在外面闯荡的年轻人,听他们的意思,没几个想回老家,城里把这些娃儿的魂都勾走了。”
  老哥,你说的还真是这么回事。”刘勇深有同感,“就拿我那两个儿子来说,跟老家种地的人比,他们是过得不错。可跟城里一比,他们过的是啥日子啊?要房子没房子,要户口没户口,娃儿上个学,还得到处找人。房子是租的,学校是借读的,北京城再大,跟我们这些农村人有啥关系?农村人想在城里扎根,难啊!”
  “是这个理儿。”李良开表示赞同,“我看啊,要想真正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落地生根,最实在的办法,还得读书。有了文凭,有了本事,就能在城里找个像样的工作。有了像样的工作,就能娶个城里的媳妇,生下的细娃自然就是城里人。再攒钱买个房子,啥都齐了。”
  “也不一定啊。我听说不少大学生跑到北京,以为遍地黄金,结果混个两三年,十有八九都会回到地级市或小县城。在这里的压力太大了,很少有人能撑下去。”刘勇把话题延伸开去,和李良开深入探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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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
发表于 2014-8-13 10:06 |只看该作者
{:soso_e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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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
发表于 2014-8-13 16:05 |只看该作者
不说别的,这场面就望尘莫及。{:soso_e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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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
发表于 2014-8-14 08:17 |只看该作者
一大早看了俩老汉聊天,乐死了{: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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