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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合租时代的爱情(连载)
楼主: 灭灯退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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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租时代的爱情(连载) [复制链接]

181
发表于 2010-4-7 19:16 |只看该作者
:victory:{:1_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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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发表于 2010-4-7 19:16 |只看该作者
079


闻知小娟噩耗的那些天,我和桃花很难受,互相打趣取闹的心情荡然无存,似乎都被命运的无常压得喘不过气来。小娟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可清风和明月却跟她永远无关了。


过了几天,我看桃花依然不苟言笑,与往昔的生动活泼大相径庭,心里就生起隐忧,生怕她因为此事患上忧郁症。我就变着法子哄她开心,还带她去了一趟圆明园。站在大水法遗址前面,我让她帮我拍照,并婉转地提醒她,一切都会过去的,对世界来说,没有永远的繁华,对人类来说,没有永远的生命。在时空面前,我们都是微不足道的,就像一粒尘埃在风中飘浮,很快就会委落在地。我们惟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在平淡中像蒲公英那样追逐快乐,像蚂蚁那样营造幸福……


那是一个初冬的上午,没有风,温暖的阳光打着身上,我侃侃而谈,既像一位意兴遄飞的诗人,也像一位饱经沧桑的哲学家,健谈得连自己都吃惊不已。


桃花先是眯起眼睛很认真的听我演讲,后来突然掩嘴大笑,花肢乱颤。我惊问何故,她乐不可支地说:看你这一本正经的死相,我忽然想到一句话,它叫——屎壳郎过大街,愣充吉普车儿!


我先是故意板起脸,吹胡子瞪眼睛,接着连连谀笑,很奴颜婢膝地说:只要你能开心,别说是做屎壳郎,就是做新郎,我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如果皱一下眉头,就对不起当年那帮义和团的哥们!


桃花更是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她喘着气说:你这番话跟你的表情反差太大,唱念这台词,怎么着也得昂首挺胸吧,你怎么看起来比李莲英还要李莲英呢。


我趁势紧紧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说:如果你是老佛爷,我就愿意做李莲英,侍候你一辈子。


桃花轻轻踢我一脚:我呸!你都太监了,拿什么侍候……


这回轮到我纵声大笑了。桃花似也惊觉此话不妥,慌忙别过头去,可惜那隐在乌发里的晶莹玲珑的耳垂,却隐隐地洇出一圈红晕,被我一览无遗……


那次游园回来,桃花一扫颓废忧郁,终于找回昔日风采,整天跟我嘻笑怒骂,扯皮捣蛋。


是的,小娟的离去我们深感遗憾、难过,为此也流过汹涌的泪水。这些,应该够了。我们还活着,还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还有尚未盛开的爱情之莲……这些都需要我们打起精神去面对,就像路遥先生在《平凡的世界》中说的那样:应该像往常一样,精神抖擞地跳上这辆生活的马车,坐在驾辕的位置上,绷紧全身的肌肉和神经,吆喝着,呐喊着,继续走向前去……


拔去心头的那根无形的刺儿,我们依然微笑着扎了个猛子,扑入到工作中去。在生活上,我和桃花虽然还没互表心迹,像所有的恋爱那样花前月下、交换信物、海誓山盟,但从彼此的眼里,都能明白:我们是喜欢上对方了,谁也离不开谁了。男女之间的默契是很玄的东西,它需要用心去体验、感应,而非语言。这跟我们对小娟一样,并非居高临下的怜悯,肤浅的同情,而是心灵上的颤抖和刺痛。


比起以前的岁月,我和桃花在一起的日子显得无比饱满,就像田野里的沉甸甸的麦穗,让人踏实和喜悦。微微令我头痛的是,自从我调入新闻版以来,跟杨晓属于同一部门,所谓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们的接触更加频繁了。她属于那种外柔内刚的女孩,清秀的容颜,斯文的谈吐,都给人文弱的感觉,但心里认准了的事儿,她就会责无旁贷旁若无人去做。在这方面,恐怕很多男性都会自叹弗如的。


如果她这种性子仅仅止于工作,我只有佩服的份儿,可是蔓延到感情领域,就让我有些手足无措了。自从那次西苑进行了零距离接触,杨晓对我就日益升温;同处一个部门后,她更是毫不掩饰对我的感情。食堂、过道、办公室、街上,总之,只要两个人相遇,她都会缠住我,说一些明显超越同事关系的话儿。时间一久,报社的人似乎都知道我和杨晓郎情妾意,关系非同一般。


说实话,这让我非常头痛。有两次下班,我刚出了报社大门,周围的同事们还未散开,她就从后面撵上来,挎住我的胳膊,妩媚地邀我一起去喝咖啡。看着同事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心里很是窝火,但又硬不下心肠发作,只是借口另有他事,挣开她的手臂,匆匆打车离去。


然而,生活总是事与愿违。


在一个周一的上午,我刚到报社,胡乱整理完毕办公桌上凌乱的文件,沏了一杯热茶,抱着保暖杯一边等待新闻中心的任务,一边在为怎样彻底摆脱杨晓而苦恼。


没过多久,刘兆老师匆匆走进办公室,让我去一趟河北H县,采访当地一位海选上来的村支书。他说,这个人前两年是轰动一时的新闻人物,很多著名的媒体都报道过他竞选村官的动人事迹,我报也在头版报道过,这次采访,属于跟踪报道,主要是采访该村官上任以来做出的政绩。


刘兆老师交待完任务,拍着我的肩膀说:我们相当重视这个报道,希望你和杨晓能采访成功——你负责文字,她负责图片,这都是你们的强项,一定要配合好。


杨晓?我一听这话顿时傻住,真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的老话,你明明想躲开的人,却偏偏容易碰到一块;明明想守在一起的人,偏偏容易分开。


刘兆老师发现我神色有异,就眯起眼睛问我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我慌忙连声否认了。能调到新闻版,与刘老师的青眼相加不无关系,我又怎能因为感情上的纠葛而让他失望呢。


同去河北的除了我和杨晓,还有一位姓陆的司机,我们管他叫陆师傅。他是河北人,老家离我们要去采访的H县仅有数十里之遥。


车子开出北京城,沿着京承高速疾驰。车上,我昏昏欲睡,坐在身边的杨晓却抑不住的兴奋,一边大声和前座的陆师傅拉家常,一边紧紧扣住我的手。我挣了两下,没挣开,就任由她握着。我跟她,毕竟有过故事,或者说事故。


想不到的是,车子刚过承德就在路上抛锚了。等到我们打电话让大陆救援的人员来折腾完毕,已经是过了中午。三个人在路边的餐厅匆匆填饱肚子,继续驱车上路,直扑目的地H县大宋村。


到了大宋村,我们在一幢漂亮的办公楼里找到那位村支书。这人四十左右的年纪,满面红光,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炯炯有神。看过证件后,他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不仅详细地回答了我提出的问题,而且领着我和杨晓到村里四处走动,一一介绍他上任以来出现的新面貌,并让我们采访了几位年高德韶的老人,以证明他所言不虚。


我一边听一边记,杨晓则从不同的角度和场合伺机拍照。一番忙碌下来,居然已经红日西坠。看看到手的资料已经差不多了,我们就跟主人道谢告辞。


不料这村支书十分热情,非得让我们在那儿吃饭晚,他嗓子洪亮地说道:我上任以来,各方面进行了整顿,其中重点抓的就是我们村的特色饮食,现在,我们村里的餐饮业已经规模化、集团化,石家庄等城市有多个连锁店,准备走出河北,走向全国——所以说呢,你们不能走,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们要亲自体验一下嘛。我们村有设备齐全的宾馆,条件一点儿也不比大城市里的差,你们就放心吧,保管委屈不了。


我摸着下巴未置可否,杨晓却连连向我使眼色,并向村支书说道:也好,这样我们可以进一步充实资料,让报道更加丰满翔实。嗯,这里的规划很漂亮,我再拍两张夜景照片,更能说明你们村取得的喜人变化了。不过,只是怕给你们添麻烦。


村支书连声说不客气不客气,就忙着打电话找人安排酒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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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
发表于 2010-4-7 19:17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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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村支书给村里某个宾馆打电话订房。他喷着酒气,对着电话粗声说要三个豪华单间。我在边上提醒他,说订三个标准间就行了,他却大手一挥:这不是对你们搞特殊,这是我们村招待媒体记者的惯例,完全统一的标准,你就放心吧。


我咧咧嘴想笑,却没能笑出来。


在去宾馆的路上,我和陆师傅坐在前面,杨晓独自坐在后面。到了宾馆,杨晓先下车,陆师傅却不熄火,他悄声告诉我:我家离这不过50多里地,来回很快,想趁便回家看看孩子。不过,咱社里明文规定公车公用,严禁杜绝私用的现象。唉,三个月前你还没来那会儿,社里有位司机就因为这事儿被开除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这事我和杨晓都不会说。呵呵,估计想孩子是假,想媳妇是真吧。


陆师傅很感激地看我一眼。等我下了车,他就调转车头,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杨晓凑过来奇怪地问我:陆师傅呢?这么晚他去哪啊?


我淡淡一笑:老婆孩子热炕头,他回家去了,明天一早就来接咱们。


杨晓没说话,脸色却变得有些古怪。我害怕她日后闲聊捅出去,就加了一句:报社严禁公车私用,这事儿咱们谁都别说,没必要。


杨晓摇摇头,忽然莞尔一笑,踏着轻快的碎步抢先走进宾馆。


必须承认,这家宾馆的硬件设施和软件服务都是一流的,几几然达到星级的标准。在这样的村庄里,居然可以享受到星级宾馆的服务,实在出人意外。这样现代化的村庄虽然像大邱庄和华西村那样凤毛麟角,但也足以令人感慨时代的发展毕竟还是日新月异的。


由于陆师傅离去,三个单间就空出一间,杨晓的房间在东头,我就特意选在西头,中间正好隔着那个空的房间。我和杨晓在门口互道晚安,然后各自进屋休息。


房间里备有浴室,旁边衣架上还挂着男式和女式的应季睡衣。时间已经不算很早,我洗过热水澡,就倒在软软的席梦思上。


闭起眼睛,头有点晕晕的,尽管刚才酒桌上态度坚决,但还是喝了一些酒。


躺了一会儿,我忽然浑身一激灵,从床上跃将起来,去取茶几上的手机。真是要命,由于白天的忙碌,晚上又推杯换盏,我居然忘了告诉桃花我今天出差回不去的事儿!


打开手机,居然有五六条未读信息,全是桃花的。最后一条是:我感冒了,你这王八蛋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我慌忙拔通桃花的手机,响过半天,她才接听,传过来懒洋洋的声音:你还没死吗?


我就简单告诉她出差河北的事情,然后问:感冒吃药了没?我明天一早回北京。


桃花冲我一顿臭骂,说既然回不了北京为什么不告诉她,害得她撑着病体做了许多菜,还等我半天。


我挠头告饶,陪了许多不是。桃花终于不再骂了,却开出一个更要人命的条件:哦,那这样吧,我现在浑身难受,睡不着觉,你唱首歌给我催催眠。


为什么说唱歌要人命呢?原因很简单,水牛是用来耕田的,公鸡才会打鸣,如果你让水牛来打鸣,公鸡去耕田,这就算要不了人命,也会让人发疯。唱歌对我来说,难度实在无异水牛打鸣。我有时喜欢听歌,学生时代还痴迷齐秦和王杰的歌,百听不厌;但由于五音不全,却始终没能学会,至多能哼哼两句,没一首能唱完整的。


我的脑子飞快转动,想找一首可以完全唱下来的歌。想来想去,只有一首王杰的《等你开口把我留下来》以前听得最多,似乎还能捏住腔调和韵律。可惜很久不听不唱,歌词已忘得差不多了。


我一边叫桃花等会儿,一边打开手提电脑,搜索到这首歌的歌词:全部留给你/我只会带走旧回忆/明天的我应该往哪里去/我觉得无力/冷冷的天空飘起雨/世界大得让我忧郁/等你开口把我留下来/爱你的心迟迟不肯走开/我还没准备/怎样去面对/一个人的孤单/等到你开口把我留下来/留些时间给我一点温暖/想要说的话/好像永远都说不完/爱情最怕遗憾。


这首歌我以前在学校听得最多,也跟着唱得最多,因此大致扫一遍歌词,心中已经有数,就清清嗓子,对桃花说:Are you ready?我开始了。


说过两遍,那边居然毫无反应,一看手机显示屏,居然是通话结束状态。这丫头,还真能折腾人呢,你说唱首歌容易吗我!


正犹豫要不要拨打过去,门外却响起颇有节奏的敲门声。我沉声问是谁,门外一个略带沙哑的女低音答道:服务员,送点心的。


该宾馆的服务真是超一流,这么晚居然有点心送,想来也是免费的。我就快步过去拉开房门,尚未反应过来,一个温热的身子就扑了上来,双手水蛇般灵活地搂住我的脖子。


我吓了一跳,定睛看去,正是杨晓。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她就一脚把门带上,将滚热的嘴唇凑了过来,像胶布一样对我执行封口处理。


大约过了三五秒钟,我猛地推开杨晓,像见了毒蛇般的向后退开数步。


杨晓盯着我,冷冷地问:为什么?我不够漂亮?


我摇摇头。她似乎也刚洗过澡,头发湿湿的,浑身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黑色的低胸睡衣将她的曲线衬托得更加迷人。无论让谁来打分,不管是教授还是文盲,都会把高分打给这个漂亮妩媚的女孩。


杨晓情绪有点失控,大声地说道:那为什么?!别忘了我们在西苑的那一夜!你能装着没事人一般,我做不到!我是真的喜欢你,甚至在爸妈面前我都提到过你!


我叹了一口气,颓然说道:那只是一个错误的游戏,现在,应该结束它了,我们都退出吧。


杨晓瞪着我,过了半天,才恨恨地问道:因为那个叫桃花的女孩?


我点点头。


杨晓突然冷笑,不无讥讽地说:她哪里比我好了?是不是床上功夫更厉害?


我摇摇头,说:我和她很清白的,我们只是相互在心里面喜欢,跟别的无关。


杨晓怔了半天,眼角两行泪水无声地滑下。明明已经流泪,她却呵呵的笑,说:哈哈,清白?你这个王八蛋,你可以跟她清白,可是你留给我的又是什么?!


我无语。默默地点起一支烟,走到窗边,缓缓拉起窗帘,背对着她,心不在焉地浏览窗外黑黢黢的夜色。


沉默良久,杨晓恶狠狠地说:只要还能看到你,我就不会放手。就不信我没她好!


说罢,她砰地甩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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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发表于 2010-4-7 19:17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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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北的那一夜,虽然杨晓知难而退,并未进行过多的纠缠,但我失眠了。我在想,西苑的一夜*,也许真的错了,而且错的十分厉害。它不但让我日后自责不已,感觉是自己人生中的一个污点,同时也让我对杨晓暗生愧疚。现在想来,我的确伤她太深,负她太多……从那一夜开始。


我躺在床上没边没棱地遐想。杨晓和桃花的身影交换着在脑海里浮现,最后杨晓的慢慢沉下去,桃花的渐渐浮上来,就像一叶飘来的诺亚方舟,载着我在惊涛骇浪中穿行,向着那一片绿油油的彼岸……


到了凌晨6点左右,正迷迷糊糊的合上眼睛,却被手机铃声惊醒。难道是桃花的?她平时多半这个点起床,然后在卧室的跑步机里跑一身臭汗,再到卫生间冲凉、洗漱。这么想着,我的心跳没来由地加快,急忙伸手取过手机,一看却是刘兆老师的号码。


刘老师很少打我电话,在这个时候更是从未有过的,揣着两分惊疑,我摁下接听键。那边传来刘老师略带磁性的声音:你们在河北的采访顺利完成了吧?唔,暂时不要回北京了,S省D县发生一起私立煤窑瓦斯爆炸事件,伤亡人员估计将有数十出外,是一件大新闻。你们直接驱车去D县,要快。唔,河北的报道在车上用电邮发过来就行了。唔,有问题吗?


握着手机,我还真有几分紧张,这种突发事件的采访我可是完全没有经验的啊;但随即又想起当初面试时刘兆老师说的一句话:有挑战,才有意义。因此在刘老师第二遍问我有没有问题时,我就干净利落地答应了,大声说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刘老师满意地轻笑一声,马上又用郑重的语气告诉我,这种场合往往隐藏着各种各样的阻力,一定要小心在意,提防意外发生,充分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最后,他说这个时候不方便跟杨晓打电话,让我知会她一声就行了。


挂掉电话,我立即跟陆师傅打电话,让他火速返回大宋村,并提醒他一会儿要跑长途,得给油箱加满油。通知完陆师傅,我开门出去,将新任务通知给杨晓。


早晨7点左右,陆师傅赶来了。我们打开电脑,从网上查找通往D县的便捷路线,并查到该矿井大概的地理位置。忙完这些,我们到前台将退房手续办理完毕,来不及跟那位村支书告辞,匆匆驱车奔赴S省。


由于离目的地有数百公里的车程,一路上除了加油,我们都不敢停车,用宾馆购买的方便食品充饥。新闻讲究第一现场,讲究时效性,如果去得迟了,不仅会与原生态的现场失之交臂,而且会被同行业的媒体捷足先登,从而使报道的价值大大缩水。


夜里11点左右,我们终于进入D县地界。驶上环城街道,陆师傅问我们要不要先找家宾馆住下来,休息一下。我摇摇头,让他直接开到位于城东30里的矿井去。


这一带私立小煤窑多如牛毛,到处是黑乎乎的煤堆,坎坷不平的道路,以及星星点点千篇一律的灯火。我们开开停停,最后终于迷路了。


正在烦躁,发现前方路口停着一辆面包车。陆师傅将车靠过去,让杨晓摇下车窗,向驾驶室里的打听路线。那车里坐着两名身穿军大衣的青年,两个人用冷冷的目光扫了我们一眼,过了半天,其中一个才无精打采地给我们指了一条道。


我们沿着这条道开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来到发生事故的那个矿井。这里停着很多车辆,有警车、救护车,也有喷着某某殡仪馆字样的面包车。我们试着在车缝中穿插,不料马上被几名身穿军大衣的青年堵住,说是正在处理现场,无关车辆一律不准入内。


没办法,我只得让陆师傅将车停在外面留守,让杨晓跟着我混进去采访。在一座煤堆后面,我缠住一位遇难者的家属,可是还没说两句话,就被两名军大衣过来干涉了,他们粗暴地命令我和杨晓马上中止采访。杨晓说了两句抗议的话,顿时招来他们更加恶劣的态度,将我们连推带搡地撵到车队那儿。


这个时候,我发现身边有一拔记者模样的人围在一起交头接耳,过去一打听,果然是各地来的媒体记者。令我和杨晓吃惊的是,他们无一例外受到阻拦,有采访内容的本子被撕碎,进行过拍摄的相机被没收。最令人愤慨的是,其中有两名混进抢险指挥部进行采访的记者遭到了殴打。


众人脸露无奈之色,你一言我一句却想不出什么好招,看来只能等着地方有关部门的松动,否则很难进行采访。


我和杨晓面面相觑,彼此心里明白,这次采访要想顺利完成几乎没什么指望了。杨晓明知无望,却仍低声问我应该怎么办。我掏出一支烟点上,吸了几口,将烟头扔到脚下踩灭,问杨晓敢不敢跟我摸到指挥部去。虽然有同行被打在先,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每个人的际遇总不一样的,没准能让我们捡个便宜呢。


杨晓的表现果然跟平时一样,外柔内刚,她几乎未曾犹豫,就点头同意了。


我们说干就干,一路像铁道游击队员一样,小心翼翼的借着此起彼伏的煤堆,躲着暗哨的眼线。几经周折,两个人终于混进构造简易的抢险指挥部。


里面亮着灯,却是阒无一人,看来那些人已经转移了办公地点。我和杨晓大失所望,采访采访,总得有对象,否则怎么采访,总不能自己跟自己采访吧。正在气馁,我忽然发现在东边墙角的阴影里,有一堆盖着帆布的东西。走过去踢了一脚,明显感到不对劲儿。揭起帆布一看,我吓了一跳,下面赫然躺着三具尸首!从衣着和容颜来看,显然是遇难的矿工无疑。


我连声招呼杨晓过来拍照。


杨晓当即奔近,打开闪光灯,从不同的角度拍了数张照片。拍照完毕,我还没来得及将帆布重新遮好,不知从哪个小门里冲出四名军大衣,将我们团团围住,面目狰狞地喝令杨晓交出相机。


好不容易到手的资料,我们怎能轻易交出?杨晓双手紧紧捂住相机,大声地跟他们交涉,试图得到通融。


这些军大衣不知是矿主雇来的打手呢,还是另有身份的什么人,反正他们态度无一不是极其恶劣,跟大街上的地痞流氓几乎没有两样。说着说着,其中有人突然扬手打了杨晓一个响亮的耳光,并粗暴地推来搡去,试图夺下她手中紧抱的那台佳能D1新闻摄影专用相机。


杨晓似乎被那一记耳光打蒙了,只见她披头散发的蹲在地上,手里仍然死死抱住相机。可是这帮家伙毫无罢手的意思,居然揪住杨晓的头发,想把她拎将起来。


我四下张望,发现不远处的地上有一柄铁锹,就过去抄到手上,趁着军大衣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杨晓,从而无视我的空档,靠过去狠狠抡起了铁锹。


说实话,我这样的举动完全是不理智的,但那一刻我心里只有怒火,没有理智。尽管我不爱杨晓,但我们之间毕竟发生过非同一般的往事;而且,在弄清桃花和周峰的关系后,我内心里对杨晓始终有一份愧疚之意。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杨晓只是我普通的同事,我只会上去劝解,不可能会抡起铁锹动手……


由于出其意不意,当场有两名军大衣踉跄着被我拍翻在地。另外两名立即放下杨晓,朝我扑了过来。我一边挥动铁锹抵挡,一边大声吆喝杨晓跑路。


杨晓起身朝外跑去,到了门口,她似乎才意识到我的安危,停住脚步回头望来,眼里满是着急关切之意。我跟她目光这一交接,立即被一名军大衣瞅住机会,在我腰上踹了一脚。


我打了个趔趄,对杨晓吼道:快走!


话音尚未落下,原先被我拍翻在地的军大衣已经加入战团。其中一个出手狠辣,斜刺里在我鼻子上擂了一拳,打得我眼冒金星,鼻血当场就飞溅出来。痛楚还没袭击上来,我的小腿又被人狠狠蹬了一脚,整个人失去重心,滚倒在地。


这四名军大衣似乎被我惹急了,我倒在地上他们仍然意犹未尽,围着我拳打脚踢。


就在这时,只听杨晓尖声叫道:别打了!相机给你们!别打了!


随即响起相机摔在地上的裂响,接着听到有人恶狠狠地说:他妈的,把他们都关起来!


其时,我的意识有点模糊,却分明听到一声沉重的叹息,在内心深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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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发表于 2010-4-7 19:17 |只看该作者
终于又可以看到这个小说了,希望帅哥一直在六星发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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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发表于 2010-4-7 19:18 |只看该作者
082


我和杨晓被军大衣分别关进两个房间。他们让我老老实实待着,千万别耍花枪。其中有个小胡子甚至威胁我说,如果我再敢闹事,他就敢把我活埋,反正这里矿洞很多,根本用不着现挖。出门反锁之前,他们心思缜密地缴走了我的手机,使我跟外界彻底失去联系。


这时,我才感到浑身生疼,尤其鼻子,虽然血已止住,但依然痛得钻心。环顾四周,全是铁皮墙,对我这样没有前科人来说,简直比监狱还要监狱。我忽然想起以前痴迷的电视剧《越狱》,未免有些后悔当初没能报考工程学院,否则就能像主角迈可儿那样,挖条地道跑出去。


勉强坐下来,我想了杨晓。这姑娘刚才受的苦头和惊吓也不比我少,现在她肯定跟我一样,手机被军大衣收走,与外界隔绝。想到这一节,我心里顿生怜惜,可是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除了等待外援,我也丝毫想不出辙儿。


掏出烟盒,我用沾满自己鼻血的手指夹了一支。惨淡的灯光下,我发现自己的手指在不停地颤抖。拨起袖口看表,已经是凌晨1时左右。由于来时在车上吃得敷衍了事,现在肚子空空如也,饥饿、委屈、担忧纷纷涌了上来。我深深吸了几口烟,强迫自己安定下来,打起精神抗拒这漫漫长夜。


抽完一支烟,我还是不安地站起来,在屋里到处走动。绕室一匝,我发现墙角处有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凑近洞口,能看到外面的被灯光照亮的大小煤堆,还有一条被运煤车碾平的车道。看着外面的灯光和道路,我突然奇怪地想,如果自己能变成蝴蝶之类的飞虫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从这个窟窿飞出去,重新回到自由女神的怀抱里。


想到自由女神,我随即想起了桃花。白天刚从河北进入S省,我就给她发了信息,把我的行程和任务告诉了她,并让她晚上回家不用等我,因为这次采访肯定要在次日才能完成回京。现在,她应该正在熟睡,做着甜甜的美梦。呵,亲爱的人,我多想变成一只黑色的蝴蝶,从这窟窿里飞出去,飞进你的梦窗……


轻微的推门声惊散了我的思绪。回头看去,一名手里掂根短木棍的军大衣轻轻走进,然后轻轻将门带上。这人正是刚才被我用铁锹拍中的两名军大衣之一。现在,他的脖子上包着纱布,面目狰狞地向我步步逼进,看来想对我动手。


我一边往墙角处退去,一边大声警告:不要乱来!你就不怕法律制裁吗?


军大衣狞笑着说:我们老板就是法律。我呸!老子长这么大,只有打别人的,从没被别人打过。你这兔崽子居然用铁锹砍我,你给我过来!


军大衣说着饿虎扑食般冲至,提起棍子往我身上招呼。我躲开数下,身上也挨了数下,热辣辣的生痛。我一直在东躲西闪,并未还手。先前用铁锹打人,也是眼见杨晓受辱,心中窝火所致;现在,我想的是尽量控制事态的发展,打人毕竟是行不通的。


可是我的退让丝毫没能换来这军大衣的收手,他越打越起劲,就像虐待一头野狗。两个人近在咫尺,我甚至能看到他眼睛通红,宛如传说中的杀红了眼。


他先是往我背上和腿上招呼,后来打得性起,居然抡棍往我头上砸来。我避之不及,只得抬起左手去挡。只听咔嚓一声碎响,吓我一跳,以为自己的手腕被打断了,低眼看去,原来是腕上的手表被敲碎了。如果没有手表护着,这条手腕很有可能就要被打折。


军大衣对我手上的碎响置若罔闻,抬起一脚将我踹倒在墙角,扑上来继续毒打。


我倒地的时间感觉腰部被什么硬物硌了一下,伸手摸去,却是一块断砖。当下来不及多想,抓起断砖往军大衣下巴猛地砸去。军大衣猝不及防,当场蹲了下去,捂住嘴巴。


这时,我的左手已经抬不起来,就用右手将他搂倒。同样是人,他长这么大没被人打过,难道我就被人打过吗?!我的心里莫名的悲愤和狂怒,挥起右拳拼命往他身上打去。军大衣本就剽悍,下巴被砸只是暂时发蒙,没多久就反应过来,两个人抱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


军大衣突然用双手捉住我的脖子,勒得我差点换不过气来。头晕脑胀中,我猛地俯下嘴巴,在他脸颊狠狠咬下。


嘴里渗进了咸味和腥味。我知道,这是敌人的鲜血。也许正是被这血腥给刺激了,我一用力,一甩头,从他脸上活活拖下一块肉来!


军大衣尖声惨叫……


我吐出口中的肉块,昂起头,像狼一样地纵声嗥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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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发表于 2010-4-7 19:18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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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嘶叫合在一块,在这深夜的铁屋里回荡,听起来格外的可惊可怖。很快,门被踹开,冲进三名军大衣。他们都被屋里的一幕惊呆了。


反应过来后,那个小胡子就要朝我冲过来,却被另外一个军大衣拦住了:算了,别把事情闹大了!


他们三个搀起倒在地上的那个,很快走了出去,重新把门关上。小胡子临出门时,回头狠狠地剜我一眼,颇有不甘罢休的意思。


我坐在地上直喘气,捡起掉在地上被压扁的烟盒,从中掏出断成两截的卷烟,用哆嗦的右手点上。刚吸了两口,我蓦地发现墙角那个窟窿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上了,正在诧异,那东西又移开了,重新现出那个洞口。


那是一双眼睛!外面有人!想到这点,我急忙冲了过去,附在洞口看去,外面果然有一个矿工模样的人抄着双手慢慢走开。


我立即低声呼救,那人身子略略一停,又继续往前走去,似乎怕惹上什么麻烦。说实话,我当时很害怕那个小胡子再次进来找我麻烦,或者说取我性命,因此真的非常指望得到外界的援助。


望着那个矿工的背影,我叫道:老哥,我是来采访矿难的记者,帮个忙,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打个电话!


那个矿工终于停下脚步,呆了几秒钟,返身过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我,压低声音说道:长话短说,你快些打,被他们发现了我不好办。


接过手机,我立即拔通刘兆老师的手机,要命的是,响了半天居然没人接听!这可糟糕透顶,由于我对数字向来迟钝,绝大多数的电话手码都是直接存在手机里,能用脑子记住的实在不多。记得有一年中秋节,我喝酒高了些,往老家打电话,居然连号码都想不起来。


我蓦地想起桃花的手机号,同事们的我记不住,她这个我倒是铭记在心。所谓病急乱投医,我立即拨通桃花的号码,心中暗暗祈盼她不要关机,或者不要睡得像死猪一样。


没想到刚响了一下,桃花就接了起来,而且声音清醒得很,根本不像刚被吵醒的样子。后来我问她那么晚为啥不睡觉,她只说了半茬,说那天夜里眼皮跳个不停,心里烦,就失眠了。她留了半茬没说,但我明白,她是一直在担心我……


听到我的声音后,她撒着娇说:你这狗屎,干嘛三更半夜打我电话,难道没我你就活不成了吗?


当时我哪有心情跟她说笑,只是简单扼要的把事情说了出来,让她设法联系上刘兆老师,或者我们报社有关人员也行。


桃花在电话里着急地问我现在怎样,受的伤重不重。我刚叹了口气,就听到开门的声音,当下来不及多说,立即挂断电话,将手机从窟窿里扔了出去。我知道,如果被军大衣发现我在打电话,不仅会连累外面那位矿工,而且还有可能促成他们把我转移到另外的地方去。


门只开了一条缝,探进一个头来,扫我两眼,见我乖乖在墙角靠着,就很快缩了回去,重新关上门。


给桃花打完电话,我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就靠在墙角眯上眼睛。刚开始还害怕小胡子进来报复,后来终于瞌睡上来,就裹紧身上衣服,带着隐隐的伤痛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觉到了天色大亮,由于手表被砸坏,也不知道到底是早上几点钟。身上尤其是左手的痛楚更加厉害,再加上腹中的饥火,我快要发疯了。这时我又念及杨晓,不知她现在怎样?可恶的是外面一片死寂,那几名军大衣再也没有出现,连一个勉强可以问话的人都没有。


又过了大约1个小时,外面终于响起脚步声和说话声。我从墙角站了起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暗暗盼望是D县的宣传部门来人解救。按照常识,如果报社知悉我的情况,会与国家新闻部门联系,再由新闻部门与S省以及D县的宣传部门协商解决。


没过多久,门被打开了,有人在门口让我出去。


我刚走出这个梦魇般的房间,就看到了神色憔悴的杨晓,心里不由得一酸,颇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伤感。


我身上到处沾满血迹,左手软绵绵垂着,样子可能更惨。从杨晓的眼里,我分明看到了惊诧和怜惜。我咧咧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杨晓的眼角忽然滚下两行泪水,一头扎进我的怀里,紧紧抱住我,不停地抽泣。


她这一来,弄得我的心里也异常难受,就由她抱着,并用右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桃花!


她站在指挥部的大门口,一双大眼睛动也不动地凝视着我,眼神中既有关心、怜爱,也有鄙夷、幽怨……


我顿时完全愣住!


更让我吃惊的是,门外又走进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似乎颇为眼熟。他大约三十出头,高大俊气,皮肤白皙,举手投足既有儒雅高贵,又有几分江湖世故。嗯,他的一双手白里透红,保养得很好……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跟桃花吃饭时,我们在知春里丁字路口遇到的那辆奔驰车。我记得桃花当时躲到梧桐树后面,等车子开走才露出头来;我还记得那个人的侧面轮廓,特别是他放在方向盘上的一双保养到位的手。


看来这两个人本就是同一个人。


可他又是谁呢?为什么跟桃花同时出现在这里?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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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
发表于 2010-4-7 19:19 |只看该作者
帅哥加油:victory:{:1_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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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
发表于 2010-4-7 19:19 |只看该作者
084

杨晓背对着指挥部的大门,并没有看到桃花等人,因此她还是紧紧抱着我,下巴用力地抵在我的肩膀上。我也半天才反应过来,就轻轻推开她,走到桃花面前,吃吃的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桃花狠狠瞪我一眼,别过脸去,毫无理睬我的意思。我有些尴尬地扫了一眼和她同来的那个白皙男人,冲他微微点点头。没想到他倒是咧嘴一笑,很大方地过来跟我握手,并自我介绍道:受惊了吧?没事儿,一切都被我摆平了。哦,我叫张义,周杰的男朋友。


听了这话,我心里打了个突,桃花的男朋友?肯定就是桃花化名*、在QQ上告诉我的那位区人事局副局长了。这么想来,也就明白桃花那天在知春路口看到他为何要退避三舍了。


一切都被他摆平了?我咂摸着这句话,心想他不过一个北京市的区级副局长,有什么能耐摆平此事?再说山高皇帝远,就算他在北京混得很开,到了这儿也是小石头掉进池塘里,激不起多大的浪儿。难道他黑白通吃?


我瞅了瞅门外,果然有几位满脸横肉,身上不无江湖气息的人在抽烟聊天。这件事情,看来是桃花知道张义在S省D县有社会关系,然后动员他出面营救。可是,我不是让她通知我的报社吗?我没做任何违法之事,只是被非法拘禁,如果通过正常渠道,完全可以被解救的,至于通过这种社会关系网吗?何况还要莫名其妙的领受别人的情义!


想到这里,我心里相当窝火,就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拉着脸问桃花: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跟报社联系吗?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桃花直直的盯着我,面无表情。可是,我却分明看到有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打着旋儿。我就更加的生气,抓住她的胳膊使劲摇了摇:说话啊?


她的身子被摇得一晃,眼见长长的睫毛下那滴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她一低头,捂着脸往门外跑去。


真他妈的见鬼!望着她的背影,我在心里暴跳如雷地骂了一句。


这时,张义走到我身边,在我耳畔压低声音冷冷地说道:对女孩子要温柔点儿,难道这需要我教你?


我的目光在张义头上缓缓滑下,到了胸口部位,发现他口袋里揣着一盒中华烟,就伸手抽了出来,掏出一支点上,在烟雾中眯起眼睛:省省吧,你那些对付女孩子的经验最好给自己留着,别再让人给跑了。


张义的瞳仁也在收缩,眯起眼睛问道:听说你把人脸上的肉都给咬下来了,看不出还挺猛。信不信,我放一句话下去,你今儿个就别想走出D县地界?


我乐了,笑着说道:好啊,随你便,其实我有时觉得活着也挺没意思的——你觉得活着很有趣吗?


张义阴着脸斜我一眼,忽然也乐了,过来搂住我肩膀,两个人一起向门外走去。走到一个煤堆旁,看看四下无人,张义换了一副表情,阴阳怪气地说:实话告诉你,自从周杰离开我后,我发现活着确实没什么意思。不过,今天我又感到非常有意思了。


我低头抽烟,没吭声,继续听他说下去:今天凌晨1点钟左右,我被周杰的电话吵醒了,她说你被关在D县,问我能不能带她去一趟。嘿嘿,我在这边有老同学,这一点她倒是没有忘记。当时我接到她的电话,着实非常兴奋,要知道,我已经整整4个月跟她完全失去联系了。可是,我听说是去救一个男人,马上就拒绝了。周杰急了,带着哭腔说求我。嗬,一听这话我是百感交集,要知道,我跟她这么久,她从来没求过我什么事!现在,她居然为了一个男人来求我!我很伤心,知道她只是在利用我。不过,我还是很快就答应她了,不管怎样,她最后还是想到了我。哈哈,被人利用的感觉也不错!


张义说到了这里,也点上一支烟,吞云吐雾。我却把烟头踩在脚下,转身要去找桃花。她半夜求人,千里迢迢,原是为了我!因为如果按照正常程序走的话,S省接到新闻部门的电话,然后下达D县宣传部协调处理,一套程序走下来,真正放人估计得在中午甚至下午了。桃花求着张义过来,无非是为了抢时间,争取让我早点恢复自由。接到我的电话后,她肯定一直在担惊受怕,挂念着我的人身安危……嘿,我不但毫不领情,而且还口气生硬地质问她!


张义却一把拉住我,冷冷地说:你还好意思去找她?刚才你跟那女孩搂搂抱抱的亲热镜头,早被我们看到了。


我拨开他那只保养有方的手,淡淡地说:那是我的同事,我们只是互相安慰,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


张义连连冷笑:不管你们是真是假,反正女人最相信直觉,第一印象,懂不懂啊你。我还真得谢谢你,因为你告诉周杰一个真理,男人都是贪吃的猫,而不是我一个人让她失望。现在,我们在同一起跑线上了,可是你凭什么跟我争?不就是小记者吗?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他很放肆地纵声大笑。


我正想再说两句,却见杨晓远远跑过来,轻轻地喘气,脸上满是关切之意:啊,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你半天呢。快走吧,D县宣传部来车接应我们了,你得先去医院看看,其他的事再说吧。


张义拍拍手掌,说了句“最难消受美人恩”,就掉头向煤堆那边走去。


我和杨晓也先后从煤堆这边转出来。刚开始她跟我并排走,而且还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被我毫不犹豫地甩开了,并抢先几步向煤场上停着的车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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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
发表于 2010-4-7 19:19 |只看该作者
085


两名领导模样的中年人握住我的手,连声安慰和道歉,当场表示会严查此事,并会给予一定的赔偿云云。


陆师傅也开车来了。他说昨晚上我跟杨晓进入指挥部没多久,外面的记者和相关车辆都被人撵走了。他将车远远停住,在车里等我们一夜……


我听凭杨晓跟他们敷衍,自己却盯着不远处的那辆奔驰车。张义一边打开车门,一边跟那几个本地人说话,似乎在道别。我最关心的是桃花。她在车子里面做什么呢?是在生我的气吗?我多么希望她能下车,陪我在D县小住两天,等我伤势复原了再一起回京啊。


这么想着,我情不自禁地向奔驰车走去。张义看我过来,横我一眼,草草地向那几个人说了句“没事多联系,欢迎你们去北京敲诈我啊”,就砰地关上车门。


我将眼睛贴上车玻璃,看到桃花神情阴郁的坐在副驾座上。弓起手指,我轻轻地敲打车窗。桃花却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对我完全熟视无睹。


张义转过脸朝我充满讥讽地笑了笑,随即扭动车钥匙,发动了引擎。我情急之下,摊开手掌,使劲地拍打车窗,叫道:桃花,下车啊!桃花,下车啊!


桃花的眼角明显地抽动了两下。她似乎就要转过脸来,可恶的是,奔驰车已经启动了,嗖地窜了出去。


站在车轮碾起的煤尘中,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子,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在D县中医院,我的左手被打上厚厚的石膏。本想当天就跟陆师傅杨晓他们返回北京的,医生却说路上颠簸,不利于伤处复原,最好能住院几天,或者在当地找个宾馆住下来,暂时不要到处走动。


感谢D县宣传部门的领导,他们不仅承诺会督促相关部门追查当事人责任,还承担了一切的医疗费用,并特意安排了一间高级病房,让我静心休养。


等我穿着病号服躺到病床上时,已经黄昏时分了。陆师傅和杨晓一直陪着我,虽然他们都帮不上什么忙,但在这个陌生的小城,有熟人相伴,总会感到一丝温暖的。


一切安顿下来,他们也该走了。我受的并非重伤,他们也有自己的任务,因此必须返回北京,给这次毫不顺利的采访划上句号。陆师傅拍拍我的肩膀,叮嘱了几句,就跟杨晓一起告别退出。


病房里瞬间变得寂寥起来。我转过头向窗外看去。对面灰色的青墙上,攀着一排爬山虎褐色的枝条。现在是冬天,叶子早已脱落,爬山虎显得死气沉沉,毫无活力。但我知道,明年的春天,它们身上就会萌出新绿,郁郁葱葱,用它们吸盘似的卷须牢牢地吸住墙壁,吸住春天。


我的春天,用什么来吸住?


想起采访时受到的侮辱和打击,想起和杨晓说不清说不白的关系,想起桃花千里而来、绝尘而去,我不由得笑了。充满讥讽地笑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我浑身一颤,莫非是桃花?她终究挂念着我,半道上改弦易辙,寻我来了?


我颤颤地说了声请进,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扇缓缓推开的绿色的房门,心里无比紧张,似乎在等着打开一扇命运之门。


是杨晓。她手里提着满满一篮水果。


我紧紧缩成一团的心,就懒洋洋地舒展开来。我懒洋洋的目光看着她小小心地将果篮摆放在桌子上,嘴里懒洋洋地说了声谢谢。


杨晓坐到床上,捉住我缩回被窝里的右手,轻声说道:我想好了,我不回北京了。我要留下来陪你。等你伤势好了,我们一起回去。


我一下子焦躁起来,仿佛杨晓是一个阻碍我走进春天的罪人:烦不烦啊你?!我们到底有什么呀?那不过是一场成人之间的游戏,早就OVER了,你明白吗?现在,我命令你走开!我已经很烦了,你别再添乱,行吗?就让我安心地养伤吧!


杨晓眼里噙着泪,嘴角不停地抽动,似乎就要哭了。我索性闭起眼睛,懒得看她。


沉默片刻,只听她颤抖着声音说道:你骗我的。对我,你还是有感情的,你还是喜欢的,是这样吧?要不是这样,昨天你会拼命护着我?


我睁开眼睛,很不屑地说道:得了吧!如果昨天来的是董姐,她被人打了,我一样会跟人拼命。


董姐,是我们报社的老记者,儿子都念初中了。她为人既热心又和蔼,在单位颇受大家敬重。不过,我抬出董姐是违心的,事实上,如果昨晚真的是她挨打,我也不可能那样情急拼命。对杨晓,我的内心深处毕竟是有异于别人的。我之所以这样说,完全是为了打消杨晓对我日益高涨的感情——如果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不管是物质还是感情,都会是一种累赘,一种负担。


因此,望着杨晓哭着甩门而出的背影,我的心里没有失落,反而感到阵阵的轻松,就像卸了磨的毛驴一样……


不知不觉中,窗外已模糊一团。对面的楼房里,已亮起了灯火。


这异地的灯火,让我感到格外的寂寞和悲凉,就像飘荡在外无根无据的游魂一样。门外过道里的脚步声和话语声,宛如寒山寺里的钟声,显得格外的陌生遥远,却又是那样的真实有力,将我一步步撞向孤独的深渊。古人说“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这样的诗句,如果不是孤旅千里、客愁百集的游子,那是不能体会其中滋味于万一的。


正自多愁善感,门外又响起不轻不重犹犹豫豫的敲门声。


我一下子皱起眉头,难道又是杨晓?想起她那外柔内刚的性子,我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寒毛似乎都竖了起来。这世上最可怕的也许不是被霉运缠上,而是被女人缠上。


我在心里祈祷,希望不是杨晓,而是医院送餐的工作人员。想到这点,我这才隐隐感到肚子饿了。除了前天在河北饱餐一顿,这之后我一直没有好好摄取食物,实在委屈了那副向来比较挑剔的胃囊。


我很暴躁地说了声进来。虽然有D县宣传部门对医院的知会在先,但我还是满心盼望这家医院别太抠门,送来的晚餐尽量别是外卖盒饭。一只烤得流油的烧鸡,一瓶当地的名酒,一双质量过关的筷子,这才是我所需要的。呵呵,我这人就是这样,有时确实挺没心没肺的,再恶劣的情况,也破坏不了我对美食的好感。


门开了,我确实看到了—只肥胖焦黄的烧鸡,还看到了一瓶当地的名酒……


这居然不是梦!


真正让我意外的并非这些美食,而是进来的这个人。


这个人,居然是桃花!


她右手拎着一大袋食物,左手把着门沿,一双大眼睛盯着满脸惊愕的我,脸上似笑非笑。


这是梦吗?我的右手在被窝里使劲掐了一把大腿,痛感通过神经末梢,迅速在周身蔓延。原来,这不是梦!


我努力张开嘴唇,想出声招呼她,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整个人就像置身梦境,缥缈而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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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
发表于 2010-4-7 19:28 |只看该作者
再占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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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发表于 2010-4-7 19:58 |只看该作者
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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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发表于 2010-4-8 10:49 |只看该作者
贴完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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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
发表于 2010-4-8 12:08 |只看该作者
先提上来,晚上有时间看{:1_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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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
发表于 2010-4-8 12:13 |只看该作者
小灭说贴就真的贴了,我先顶一下{:1_85:}{:1_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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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
发表于 2010-4-8 15:29 |只看该作者
看见更新了,开心!晚上来细读~
问好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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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8 20:41 |只看该作者
086


桃花将食物一件件摆到桌上。烧鸡、鱼干、莲藕、麻辣鞭杆葱、玉堂春酒……这些包装精致的当地美食,直瞧得我饥火焚身,食指大动。


她鼓捣完毕,拍了拍手,打开酒瓶,斟了一小杯,端在白玉般的手掌里,对我肃然起敬地说道:我代表……代表广大的人民群众,向您这位英雄救美的大记者表示热烈的慰问,哦,还有崇高的敬意。您老人家辛苦了!


这是她来S省后第一次对我说话,虽然听起来颇有讥讽的味道,但实在与福音无异。要知道,女人骂你损你,都是小菜一碟;如果她对你无话可说,那才要真正坏菜。


我无比谦逊地笑笑,想用这个笑拔去她话中那根无形的刺儿。然后,我充满希冀地伸出右手,去接她手里的小酒杯。这两天滴酒未沾,此刻见酒,我的喉头已经麻麻发痒,差点儿咳嗽出来。


孰料,桃花端起酒杯,却是送到自己嘴边,一饮而尽。


我的眼珠都快突了出来,嘴巴也像被塞进两个咸鸭蛋,半天合拢不上。这、这、这简直太过份了!怎么也得分个轻重缓急吧,就算她自个儿贪杯成性,这第一杯酒,无论如何也得先照顾我吧。我可是病号啊。


桃花喝完酒,狠狠揩去嘴角的酒水。她这副狠相,我不由瞧得呆了,心里很是担心她一不留神,就会把水灵灵的皮肤揩出水儿来。


桃花瞪我一眼:你看杨晓,也是这色迷迷熊样吧!收回你的目光,龌龊!


说着,她又自斟自饮了一杯。


桃花提到杨晓,总是让我倍觉理亏,无从置喙。我就很郁闷地从她身上移开目光,从枕边摸起烟盒,掏出一支烟点上。还没吸得两口,桃花就闪将过来,一把夺走我夹在指缝间的香烟,扔到地上踩灭,然后昂起头对我数落道:骨头痒了,可以抽烟;骨头折了,不准抽烟!


她的行动虽然非常粗鲁,但话里头却隐藏着关爱。这一点我倒是很识好歹,就笑嘻嘻地说:烟也不让抽,酒也不让喝,你是想让我喝水吗?


桃花咬起下唇,恨恨地问:喝水?你想喝什么水?


我眯起眼睛,悠然说道:它含有蛋白质、碳酸盐、磷酸盐以及淀粉梅等多种物质,可以抵抗细菌,帮助消化。哦,它是一种无色而且稀薄的液体。


桃花点点头,朝墙角两个暖瓶指了指:哦,知道了,是白开水。想喝就自己倒去,跟我有什么好说的,我又不是小护士。


我有些急了,恨铁不成钢地说:不是白开水,是口水……你的口水。


桃花的脸颊红了一红,但那红晕很快就消失不见,随即罩起一层寒霜:哦,你是想让我口水乱溅的骂你?你欠骂不成?


她这样不解风情,真是让人悲愤难当。我就掀开被子,滑下床来,走过去用力抓住她的手。


桃花似乎料不到我穿着病号服还能这样“生猛”,一时没反应过来,情急之下也找不到合适的骂辞,就低下了头……


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心里颇不落忍,就慌忙解释道:麻烦你的手,请拿开,我要喝酒。


桃花的一只手正攥紧那只酒杯。杯中有酒。这是她斟下的第三杯酒,我怕又被她一饮而尽,就用力去掰她的手指。酒杯冰凉坚硬,攀在它上面的那五只纤纤玉指,却是那样的温软无骨。我心中一荡,随即摄起心神,专心致志地去掰她的手指。饱暖思*,当务之急,是先喝一杯酒开胃,然后对桌子上的美食风卷残云。


正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脚上却被重重的踩了一下。我穿的是医院配备的制作简陋的棉拖鞋,桃花脚上却是质量过关做工考究的高腰全皮靴。她这伸脚一踩,直痛得我呲牙咧嘴,愁眉不展。


桃花饮下第三杯酒,慢条斯理地说:我这叫自罚三杯,你懂不懂?


她这样一说,我顿时想起她千里迢迢来到此地,原是为了营救我。我顿时忘了脚背钻心的疼痛,动情地说道:你来得很快,很及时。虽然我吃了一些苦头,但都是小事情,我还年轻呢,经得起折腾。哦,你别太自责了。这酒,要罚就罚我吧。


桃花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说,你和杨晓本来演的是出生入死的美国大片,所谓患难见真情,你们这么一鼓捣,还不更加难舍难分了?唉,我却大老远的跑来犯傻,活活折散一对露水鸳鸯。你说,我是不是该自罚三杯呢?


原来她的自罚三杯,是为了这个,我不由得哭笑不得。呆了半天,我才认真地向她解释,我说你看到的那个场面,真的是劫后重生的相互庆祝,并没有掺杂丝毫的男女感情。为了消除她的疑虑,我还特意提到前天晚上自己坐怀不乱的光荣事迹,把杨晓在河北宾馆对我勾引未遂的事情,也向她讲了出来……


桃花绷着脸没说话,手指却松开了酒杯,由着我一边说话,一边倒酒痛饮。酒入愁肠,那肠蠕动得更快了,饥饿感也越发的强烈。我用右手抓起烧鸡的一条肥腿,使劲撕扯。奈何我双眼通红,吭哧吭哧半天,那条鸡腿愣是撕不下来。我这才意识到独臂大侠的种种不便,苦着脸让桃花过来帮忙。


桃花瞅了瞅我缠着绷带的左臂,叹了口气,伸手过来,轻描淡写的撕下一条鸡腿。我正满怀感激,却见她拿着鸡腿,又轻描淡写地往自己嘴里塞去。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急忙攥住她的手腕,逼着她转移路线,将鸡腿塞进我的嘴里。


桃花先是气沉丹田的和我较劲,过了半刻,终于懈怠,由着我借玉手啃鸡腿。我心里可就纳闷了,心想桃花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把手里的鸡腿扔掉不就完了吗。当然,这个念头只能在我心里徘徊,可不能说出来,否则她恍然大悟,真把鸡腿扔掉怎么办。我收起杂念,心无旁鹜地大嚼特嚼。可能我的吃相过于凶猛和狼狈,桃花眯起眼睛,脸上居然还浮出淡淡的笑意。


一条鸡腿很快啃完,我意犹未尽,很促狭地在她指缝间舔来舔去。桃花吃痒,慌忙扔掉鸡骨头,咯咯娇笑……


我们两个人胡吃海喝,谈笑风生,整个房间里洋溢着快乐的气氛。这哪里是病房啊,简直比洞房还要让人开心喜慰。我在心里感慨万千:如果你跟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哪怕是在狗窝、地狱,你也会品尝到金殿为皇、天堂作使的滋味!


这中间,我问起桃花,我说你明明已经坐上了张义的车子,跟他离开了D县,怎么又返了回来,到底还是抵挡不住我的魅力吧。桃花撇起嘴说:你有狗屁魅力啊,我是……我是难逃你的魔掌……


闭上眼睛,我都能想像出这样的镜头:张义得意洋洋地载着桃花,飞快地将车驶出D县,奔往北京,就像胜利凯旋的将军。他想不到的是,车子出了D县还没多远,桃花就要求下车。刚开始,他当然是不同意的,但终于经不起桃花的执拗,只得放她下来。张义是个狠角色,但对桃花,他却狠不起来。道理很简单,因为他也爱她。男人,无论他多么的凶狠强壮,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都会变得像婴儿一样软弱。这一点,古往今来,将相贩夫,概莫例外。


病房白色的灯光下,桃花的脸上依稀可见憔悴之色。她从北京赶来,已经跑了远路;从D县搭上张义的车子,然后又半道下车,估计还走了不少的路;此外,为了确定我的位置,她肯定把D县几家医院都打听遍了。


我定定的看着她。那一刻,我的眼神柔情四起。


桃花却站起身来,快手快脚地收拾桌上的狼籍,背对着我说道:我在附近宾馆订了房间。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明天再来陪你这狗屎。


我挡在她面前,用商量的口气说道:留下来,陪我说说话。你放心,我保证明人不做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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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
发表于 2010-4-8 20:42 |只看该作者
087


桃花撇撇嘴,不无讥讽地说:你是什么狗屁名人?你很有名吗?哦,就算你是吧,可是名人做的暗事也不少啊。


我笑着纠正她:是明人,就是很透明的人,不是有名的人。这个,你别搞错。


桃花点点头:哦,透明的人,就是透明的空气吧。可是,我还是没办法把你当透明啊。


我脸上露出鄙夷之色,揶揄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怕我?


桃花白我一眼:呸,我怕你?你这个臭狗屎有什么好怕的?我是怕自己太漂亮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会把持不住,晚节不保。


我呵呵的乐,笑着说道:没事儿,这个你甭怕。反正我现在是破罐子破摔,就是被你玷污了,也没什么——天塌不下来。


桃花歪着头,仔仔细细的打量我,似乎要把我看穿一般。我故意挺直腰板,打趣道:桃花娘娘,您是想挑选奴隶吗?那就过来,抬起您那珠圆玉润的小手,来捏捏我的骨架,拍拍我的胸肌,看看结实不结实。


桃花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你总是怪怪的,让人捉摸不透。我就纳闷了,你名正言顺的采访受到了恶人的阻挠,还被打伤、非法拘禁,这对谁来说,都是一种侮辱啊。可是,你这狗屎还能嬉皮笑脸,好像啥都没有发生!你不伤心不难过吗?你是空心人吗?


我的心里微微漾起一圈苦涩,却仍然笑嘻嘻地说道:请君试采中塘藕,若道空心却有丝。


桃花似乎只听到“采藕”啥的,只见她皱起娥眉说:文绉绉的,想酸死人啊!什么狗屁采藕,我看*还差不多。嗯嗯,本公子是飞檐走壁的*大盗,你一个弱女子,还想挽留我,就不怕羊入虎口吗?


她眉间那飞扬跋扈的神气,还真有几分无赖小子的扮相。我一时童心大起,从花篮里折下一枝杨晓先前送来的野百合,顺手插到门缝里,然后叉起腰,很春三十娘地说:谁是羊,谁是虎,现在还言之过早,如果你这位大爷是强盗,难道不怕我是强盗头吗?


桃花被逗得哈哈大笑。我压低声音,换了另一种腔调自言自语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正要继续学那春三十娘的台词,桃花却弯着纤腰笑道:狗屁何方神圣,不就是一坨臭狗屎吗你!


我不恼不怒,一本正经地说:我是狗屎,你是鲜花,只有跟我在一块儿,你才能茁壮地成长。


桃花挤眉弄眼扮鬼脸状,嘴里连啐带呸的。我们很开心地笑闹了一番,最后,她终于没有走成,留在病房里陪我打发漫漫长夜。这间病房虽然开着暖气,但让桃花坐冷板凳,而我躲在暖洋洋的被窝里,显然是不合理的。我建议桃花上床,我来坐冷板凳。她先是不肯,很是害羞的样子,被催得急了,才让我闭上眼睛转过身去,没有接到她的指令不准擅自回头。


等我得到许可,回过身来,桃花已经脱去靴子和外套,钻进了被窝。白色的被子被她的曲线隆起,或低回,仿佛白雪皑皑的天山山脉。我的目光宛如一位冒险家,在山脉上翻山越岭,最后抵达主峰,她那露在一端的头脸。或许是羞涩吧,她紧紧闭上眼睛,微微侧着脸,不肯给我以全貌。可是,那婴儿般光洁的肤色,那拖过枕畔的黑发,就足以让我领略到世上最美丽的风景——那奇迹般开放在悬崖绝壁间的天山雪莲……


我跟她在一起,总是有许多话要说;在这夜深人静的异乡,我更是毫无睡意,想和她东拉西扯个没完没了。可是,不知她是累了,还是困了,还是故意不想说话,自上床起,她就闭着眼睛假寐。到了后来,居然响起细微的鼾声,似乎真的进入梦乡。


我就那样静静的坐着,静静的看她,仿佛在灯下披阅一部百读不厌的经典名著。坐到后半夜,我终于大起胆子,轻轻的爬上床,掀开被子一角,紧挨着她睡下。


我明白一个道理,面对女人,如果你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爱她,方法很简单:跟她独处的时候,如果你想到的就是上床,那说明你根本不爱她;如果你想到的只是静静地厮守,像天空厮守候鸟,岩石厮守海浪,午夜厮守花开……那么,你一定是爱上她了。


凭良心说,我当时真的没有淫心邪欲,只是想睡在她的身边,就像土豪劣绅睡在财宝身边一样。不同的是,他们手里细数的是金条银砖,而我的手,却在细数桃花散落在枕上的甚有光泽的头发。一根,两根,三根……


据说睡不着的时候,数羊的话可以催眠。可是数头发却不一样了,反正我是越数越精神。直到天色拂晓,我才倦意涌来,迷迷糊糊的阖上眼帘。可恨的是,没过多久,我就被人蹬了一脚,若非反应还算敏捷,早就滚床落地了。


我还没来得及发作,桃花就很夸张地叫了起来:你这混账东西,什么时候爬上床的?有没有非礼我?


我揉着被她蹬痛的大腿,愁眉苦脸地说:怎么非礼啊?你又不是植物人,要是我非礼你,你感觉不到吗?


桃花看看自己,又看看我,发现彼此衣冠还算齐整,就在鼻子里哼了一声,总算没再找我麻烦。不过,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却溜回宾馆休息,再也不肯和我一起过夜了。


就这样,桃花像个古怪可爱的小精灵,给我在D县养病的那些日子平添无数的快乐。白天,我们在病房里看电视,玩纸牌,聊天,到了晚上,她陪我吃过饭后,自回宾馆休息。由于桃花在我身边,我根本没有机会品尝这家中医院的伙食,一日三餐,都是桃花到外面去买回来的。她很会买东西,每天的菜肴几乎没有重复的,便是主食,也会变着花样。有一次,她还让饭店送来一钵鳖汤,鳖肉炖得稀烂,味道十分鲜美。这鳖汤是很有利骨折复原的,我心中感动,却故意问她为什么要叫这道菜。桃花撇撇嘴说:吃啥补啥,吃了王八肉,你就得给我变王八蛋。


到了第八天下午,我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绷带和石膏已经去掉。医生说今晚或明天就可以出院。


想起明天就可以返京,离开这座遥远而陌生的小城,我的心情很是高兴。我对桃花说:走吧,咱们找个酒吧去,好好庆祝一下。


桃花脸上却隐隐有些失落。我当时只是微觉奇怪,没能体察到她的深意。后来我才明白,她是厌倦了都市里热闹而虚假的生活,想跟我在一个宁静的小城里生活下去,远离尘嚣。


我们花了五块钱,由着人力车拉到D县最出名的一个酒吧。


酒吧里正在举行一个私人酒会,欢声笑语,甚是喧嚣。我和桃花特意在靠窗的角落里拣了个座儿,要了两杯由金酒、绿薄荷、雪碧调成的名叫绿宝石的酒,另外点了数样当地著名的风味小吃。


我的兴致很高,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场。桃花神情却甚是抑郁,双手支颐,望着窗外街道上的行人车辆出神儿。


酒水上来,我端起杯子去跟桃花碰杯,她却指着窗外叫了起来:你看,下雪了!


我抬头看去,外面果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虽然不是十分的紧密,但足以让人触摸到冬天的脚踝跟了。然而,我的心里却暖洋洋的,像个春天。


我笑着对桃花说道:没事儿,风雪无阻,咱们明天回北京。


桃花白了我一眼,撅起嘴说:哼,回北京好啊,你就又可以跟那个杨晓天天见面扎堆了。老实交待,你是归心似箭吗?


我喝了一口酒,皱起眉头说道:你能不能别这样想啊?咱们总不能赖在这儿吧,回北京有什么不好?上班、挣钱,这些东西离开北京行吗?嗯,回去以后,我要更加努力工作,挣钱买套房子,然后……跟你结婚!


桃花脸色一红,神色颇有几分扭捏。为了遮掩窘态,她慌忙端起杯子喝酒。她的手腕微微在颤,杯子晃动,少许酒水倾出杯外。


我在心里偷乐,但为了不增添她的尴尬,只得勉强克制住,神色自若地去夹碟子里的小吃。


酒过三巡,我们找服务生结过账,打算喝掉杯里的残酒便要离去,却发生了件小小的意外。有一个参加酒会的男青年,想来是喝得高了,手里端着一杯酒,踉踉跄跄的走到我们这边,大着舌头对桃花说:美女,我早就注意你了,外地来的吧?哈哈,来,陪哥哥我陪一杯!


我站起身来,正要劝止男青年的无礼举动,桃花却倒了满满一杯酒,风情万种的端到那人面前。


不必否认,那男青年长得确实很帅,属于美女杀手一类的,但桃花表现得这样轻浮,也颇出人意料,令我心里微微不快。


更出乎意料的是,就在男青年眉开眼笑举杯过来的当儿,桃花手腕翻动,将一杯酒全泼在他的脸上!


一时之间,我和那个男青年都呆如木鸡。


桃花抓住我的手,趁势朝门外跑去。我们刚跑到大街上,那男青年已经回过弯来,领着一帮人冲出酒吧,骂骂咧咧的朝我们撵来。


听着后面喊声四起,我在心里暗暗叫苦,难道刚脱虎口没几天,又要落入狼窝?桃花却对我吐吐舌头,笑嘻嘻地说:真好玩儿!


她嘴里虽这样说着,脚下却跑得比我还快。我在心里嚎道:他奶奶的,你丫可真是个烦人精!


跑过一个街角,恰好迎面有一辆空驶的出租车开了过来。桃花伸手拦下车子,水蛇一样的滑进车内,等我气喘吁吁的钻进车内,桃花连声催促司机快开车。司机冷冷地问:怎么开?往哪开?


桃花不假思索地说:火车站!


听了这话,我惊讶地对她说道:火车站?不会吧!还是先回医院,我得办理出院手术,还得跟这里的宣传部门打个招呼。


桃花的驴脾气又犯了:偏要偏要,我现在就想坐火车!哼,什么出院手术,你是想勾引那个漂亮的小护士吧?听我的,哥们,咱跟她来个不辞而别,这才好玩刺激,值得她回味一辈子……


车子已经往火车站方向飞驰。桃花兀自叽叽歪歪说个没完。如果不是因为她刚才奔跑时泛起红晕的脸颊格外迷人,我早就痛苦地闭上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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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8 20:42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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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桃花在凌晨4点钟左右回到北京。到了住处,两个人一块扎进卫生间洗漱。出来后,窗外已然露白。桃花到厨房做了两碗鸡蛋西红柿面,两个人匆匆吃完,将碗筷撂在桌上,拿起包儿就出门,分头往各自的单位赶。桃花已经请了一个星期的长假,案头自是压了不少的活儿;我历经这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祸事,也急着要跟报社领导进行正面的接触,解决一些后续的事宜。


到了报社,同事们都围过来嘘寒问暖。我和杨晓这次采访遭受殴打的事情,经过各大媒体的报道,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一定的反响。我,大家眼里的记者罗小城,桃花眼里的臭狗屎老灭,一个根本没想过出名的家伙,就这样一不留神出名了。可是,这种出名我宁愿不要,因为若非当事人,那是体会不到其中的屈辱和痛苦的;而且,我这辈子似乎也没特别想过要出名。


应付过同事,我直接奔进刘兆老师的办公室,跟他谈了大约两三个小时。坦白地说,我对那次谈话是非常满意的。在口头给出一些补助福利之外,刘老师还语含玄机地让我别气馁,好好干,似乎颇有日后将我调到重要岗位的意思。最后,刘老师端起保暖杯,喝了一口酽茶,吐出嘴里的茶叶屑子,点点头说:你来报过到我就放心了。唔,今天凌晨刚下的火车——这样吧,今天你就先别上班了,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明天咱再开工。


我满腔感激地向刘老师告退,回到记者部自己的办公位上,将案头胡乱堆放的文件归整一番。坐在椅子上,手里转动着签字笔,心想:真他妈的悬乎,如果我这次把命丢在S省,那么这个椅子上安放的将是另外一个人的屁股了。


看看时间,11点刚过,我就抓起外套,准备去一趟郎家园,跟桃花吃顿午饭。真是要命,我现在就是想跟她粘乎在一块。有时,我甚至不无天真地想,桃花要是一把钥匙该多好,那样我就可以整天把她拴在自己的裤腰上,满大街走来走去,听她叮叮铛铛的响,从而像个富豪。


刚走到楼道拐角处,背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回过头来,却是杨晓。


我冲她微微一笑,便要继续下楼。杨晓却叫住我:你去哪儿?


我面无表情地说:去哪儿?当然是去我要去的地方啊。


杨晓脸色微微一沉,但很快就笑着说道:瞧你,都什么态度啊!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吗?呵呵,你爸你妈可不像你这样。


我瞿然一惊,讶然问道:什么我爸我妈?他们来北京了?你见过他们?


杨晓将双手反绞到背后,略略挺起前胸,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气,却又不无矜持地说道:我不仅见过他们,还陪他们吃饭、逛街呢。嗯,你爸你妈人都挺好的,一点儿都没你这样坏。


看她的样子,似乎不像在开玩笑;再说了,她也不可能幼稚到拿我老爸老妈来开玩笑。我就很着急地问她:现在他们人呢?住在哪个旅馆?


杨晓还要继续摆谱,我却拿起手机,拨下老头子的电话号码,却是关机状态。皱起眉头,我又拔通老妈的手机,响过半天,终于通了,传来唏里哗啦的搓麻将声。我心下惊疑不定,老爸老妈平时就喜欢小赌小闹,来到北京,难道还赌性不改,躲在哪个麻将馆里聚众赌博?


心下兀自狐疑不定,老妈已经扯开大嗓门问道:儿子,你在哪里呀?


我牙疼似的倒抽一口气:我在北京啊!你和老爸来北京了?来干什么啊,是不是来学习怎么玩北京麻将?好玩吗,难度高不高?


老妈呸了一口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和老头子在老家看新闻,知道你这个小王八蛋被黑社会关起来后,三天三夜没睡过安稳觉,最后没忍住,巴巴跑到北京来看你,容易吗你说?


我问老妈现在哪里,她说在颐和园这边,杨晓的家里,并让我赶快过去接驾,那口气活脱脱一个老佛爷。最后,她压低声音,用老家方言偷乐道:儿子啊,你妈今天手气特别好,一卷三,杨晓爸妈输得脸都发绿了。再打两盘,估计一趟机票的钱就进来了,嗯,还可以到美容店做两次拉皮——唉,杨晓这孩子蛮好的,赢她爸妈的钱我有点不落忍……


我啪地关掉电话,心里叫苦不迭。你说老爸老妈来就来吧,很久没见他们,我也不会烦得厉害;可是,他们倒好,却跑到杨晓的家里去,这是哪跟哪啊!我本来正在对杨晓进行软着陆处理,希望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他们却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大大咧咧的跑到人家那里蹭吃蹭喝,估计也在人家里蹭住了。不仅如此,居然还跟杨晓爸妈打起麻将!这一回生二回熟,要是他们互相都熟络了,最后祸害的对象完全可能是我。老妈这个人我相当了解,特别喜欢乖巧懂事的女孩,如果她跟杨晓对上榫头,铁定会……


我越想越怕,虽说现在是文明社会,包办婚姻的几率比较低,但老妈的性子我可知道:在小事情上可以由着我胡闹,但对婚姻这样的终身大事,她一定会视我如阿斗,而自己却不会放弃稳坐中军帐、摇着鹅毛扇指挥若定的机会。


我蓦然省悟:老爸老妈此次来京,固然有我采访受挫的原因,但这只是件导火线,他们更主要的目的,是来考察我的女朋友、督促我的婚事。因为,我以前在电话里,已经多次向老妈提及桃花。想到桃花,我更是出了一身冷汗,所谓先入为主,如果老妈看中的是杨晓,那么……那么……


瞥了眼跟我一同下楼的杨晓,发现她脸上似乎挂着神秘而得意的笑容,我心里更是猫挠似的毛乱。


在门外马路边拦住一辆出租车,我对杨晓说道:先去你家吧,我得马上把他们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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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8 20:42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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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租车上,我神色冷峻地望着窗外。既然杨晓通过我爸我妈来给感情升温,那么我只有加快速度去降温了。我的心里很是着急,就像接到任务去救火的消防队员一般。古人说扬汤止沸,不如去薪,是的,现在最关键的是把老爸老妈接回自己的住处,让他们离开杨家,不再跟杨家人进行深一步的接触。


唉,老爸老妈现在是有些饥不择食,看到一个稍亮乖巧的女孩,比如杨晓这样的,恨不得便要扒进菜篮子做儿媳妇。在我心里,他们真正应该接触的,不是杨晓,而是桃花。他们看到桃花后,会怎么想呢?对桃花,我是相当有信心的,哼,估计他们得*一番,暗自庆幸没有钦定杨晓为最佳儿媳,否则就有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之慨。想到这里,我紧皱的眉头不由得舒展了开来。可是旋即一想,桃花性子刁钻古怪,远无杨晓的乖巧柔顺,会在这一环上被扣分吗?喜忧交集,我的眉宇之间又皱成一团。


我阴晴不定的神情,被杨晓尽收眼底。她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也不管我乐不乐意,就絮絮叨叨地讲起我爸我妈来北京的一些细节。


原来老俩口为了给儿子一个惊喜,故意事先不打电话,而是径直扑向我所在的报社,想来个奇兵突袭。可是,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从报纸上看到我和杨晓已经获得解救,以为早就复返北京了,却不知我留在D县疗伤了一个多星期。


杨晓说,我爸我妈到了报社,得知我还留在D县养伤,我老妈就抹起鼻子哭开了,报社领导好说歹说,才使她平静下来。我老爸呢,拉着一张脸走来走去,样子很可怕,似乎随时都可能发起暴动。


说到这里,杨晓仔细瞅我一眼,抿起嘴儿乐:你们爷俩有不像的地方,也有像的地方。你爸生起气来,样子也特别的凶,我当时看了很害怕呢。


我淡淡的哦了一声,显得十分的心不在焉。杨晓似乎并未计较,继续娓娓道来。那天刘兆老师没在报社,出面接待我爸我妈的是曾副社长等人。大家安抚好我爸我妈的情绪后,领着他俩到报社食堂吃过饭,正要安排他俩去招待所登记住宿手续,杨晓主动站了出来,大大方方地邀请我爸我妈去她家小住几日。


我爸妈当时犹犹豫豫的,杨晓就说她是我的好朋友,还说她当初进报社还幸亏我帮忙呢。这样一来,老俩口的疑虑很快被打消了,乐呵呵的跟着杨晓到了西苑……


杨晓说完,邀功似的盯着我看。我心里烦得要命,面子上却只得勉强笑了笑。杨晓握起拳头,在我腿上轻轻一捶:人家说半天了,你一个字儿都不肯多说。我看你随你老爸,他也不大爱说话,除了打麻将赢钱会很快地笑一下,平时老是沉着脸儿;至于你妈,倒是特别能说,有演讲的天才哦。


我在心里苦笑不已。老妈是县中的教师,如果没有几分演讲的天才,怎么可能连年被评为特级教师呢。老实说,我身上既有老爸沉闷的一面,也有老妈健谈的一面。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我可以跟对方联床夜话,口若悬河;在自己不喜欢的人面前,我往往紧闭嘴巴,连一句废话也不愿多讲……


途径西苑批发市场,杨晓跟我下了车。我正有些奇怪,她笑眯眯的说道:喂,今天我爸我妈都在西苑这边呢,怎么着,你是不是应该买点水果表表心意呀?


我的头皮阵阵发麻,但事已至此,也是无法可想,只得走一步捱一步,到时候见机行事,果断收官就是。随着杨晓穿行在摊档之间,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头鼻子被人牵住的毛驴。


买好水果,杨晓在市场门口叫了一辆暗中载客的摩托车,对我说道:从这过去很近,打车划不来,咱们坐摩的吧。


我手拎水果坐在中间,杨晓先是伸手抱住我腰,后来整个人都贴到我后背上。摩托车飞驰的过程中,大约是杨晓长发飘飘,满脸的幸福状,我都能发现一些路人为之侧目了。可是,我却如坐针毡,心想要是这一幕被桃花看到了,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杨晓饱满坚挺的胸部抵在背上,却让我如中芒刺,丝毫没有旖旎的念头。摩托车驶进杨晓所住的小区,我才暗中松了口气,如获大赦。


可是,走在楼道上,我的心里又莫名地紧张起来。自己的老爸老妈,无论怎样都容易对付;问题在于,见了杨父杨母,我该如何是好?


面对杨晓,我可以面无表情,甚至流露出反感,但对她的长辈,我总不能也这个德性吧。人家女儿跟我是一个单位的同事,而且最近又热情招待我爸我妈,我再不识数,也得打起精神表示一番谢意。这倒也罢,最关键的是,杨晓父母肯定明白自己女儿对我的情意,甚至可能掌握了我和杨晓曾经的亲密接触……


这些枝枝节节,让我心乱如麻,步履沉重。瞅一眼手提袋里的葡萄,我不无天真地想:如果擅长法术该有多好,那我现在就可以像菩提老祖那样,晃动身子,变成一颗葡萄,声色不动地藏在葡萄堆里,以便躲过这即将到来的尴尬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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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8 20:43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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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知进门之后,气氛相当轻松,根本没有想像中那样如临大敌。


厨房的门子紧紧掩着,却仍然传出叮咣叮咣的锅盆瓢铲声,显然有人在里面忙活午饭。客厅桌子堆着凌乱的麻将牌。靠墙沙发上有两位中年男人在下象棋。一个面对房门,戴着眼镜,是位颇有学者气质的中年人;另一位只把宽厚的后背给我,以及后脑勺上些许花白的头发。老爸!我在心里激动地喊道,旋即掠起微微的酸涩:岁月不饶人,一年多没见老爸,他已华发频添。当初和老梁合伙开饭店,我斥资五十余万,全部是从老爸手里拿的,几乎把他掏空了。饭店亏本倒闭后,老爸虽没有过多抱怨,但打击显然是不可避免的。


想到这里,我的心似乎被毒虫蜇了一下,骤然生痛,朝他们走去的脚步也生生凝住,仿佛流水结成了冰。


那戴眼镜的中年人便是杨晓的爸爸。他眯起眼睛,花了三五秒钟打量我,随即笑呵呵站起来,说道:你们回来了,好,好!咱们马上开饭。


我冲他微笑点头,两个人目光狭路相逢了一小会儿。我很快就移了开去,迎向转过头来的老爸。我皱起眉头说:爸!我妈呢?你们来北京,怎么事前不跟我打个招呼啊?


老爸的一双牛眼睛眨了眨(我发现他的眼皮似乎也有微微的跳动),目光在我身上巡视一遍,没好气地说道:你个小王八蛋,老子来北京也要跟你打招呼?是不是还要去国务院办公厅领批条,啊?


老爸还是这个德性,我向来拿他没辙。惟一不同的是,上学的时候我对他总是畏如狼虎;现在,随着我一天天长大,他一天天老去,在我眼里,他已沦落为纸老虎:少了几分畏惧,多了些许可爱。


这时,杨晓指着我对他爸作了简短的介绍。杨晓他爸走过来伸出右手,颇具热情又不失矜持地说道:欢迎欢迎,杨晓麻烦你的地方太多,我替她说声谢谢。虎父无犬子,你跟你爸爸一样,不简单!对了杨晓,你去厨房帮你妈把菜端出来,今儿个,我要陪这爷儿俩好好喝两杯。


杨晓答应一声,踅进厨房。我对杨晓他爸客气了两句,又问老爸:我妈呢?


老爸忽然咧嘴一笑,朝我后面呶呶嘴。我刚转过身来,就被人紧紧搂在怀里。不用去看,就知道是老妈。从小学开始,直到在省城念书,甚至出来参加工作,每次回家,老妈都会先给我一个扎扎实实的拥抱。我似乎也习惯了她的拥抱,若不这样,反倒觉得异常。可是,现在是在杨晓家,边上又有外人,老妈这种很欧化的亲热方式,真让我有苦说不出,脸上小屁孩子似的发热。


我慌忙挣开老妈的拥抱,却又被她摸着头说道:儿子啊,你想我没有?妈可想死你了!来,别跑,让妈仔细看看——你瘦了,吃得不好吗?


老妈的眼眶似乎有点潮意,估计她是想到我刚刚过去的那一劫了。我勉强一笑,用玩笑的口吻说道:妈,你变胖了,该注意减肥了,否则老爸又要不听话了。


旁边老爸脸上挂不住了,吊起脸说道:不像话!丢人!


我在心里暗乐,老爸有时很怕老妈,他这是提醒我们家丑不可外扬呐。老妈却抢上一步,抓住刚从厨房走出的一位中年妇女的手,使劲晃动,害得人家手端着的菜盘都要洒出菜汁来,我等均暗中捏了一把汗,她却仍然熟视无睹地问道:杨妈妈,我这种体型在北京算不算胖?我儿子说我胖了,这个混账东西,他是开我玩笑吧?


杨晓他妈笑盈盈的把菜放到桌面上,嘴里敷衍我妈,说不胖不胖,苗条着呢;一双眼睛却钉在我身上死死不放。瞧她脸上那越积越厚的笑意,我的心里却越来越是拔凉,难道传说中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便是这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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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8 20:43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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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闷归郁闷,既来之则安之,刚开始我还略嫌拘谨,但很快就放开了。尤其在饭桌上,我这人一向很放得开。打得比方说吧,无论是在钓鱼台国宾馆参加国宴,还是在哪个贫民窟里随喜烛光晚餐,我应该都能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对粮食,一定要珍惜,这是我根深蒂固的原则。


在杨家的饭桌上,我老妈和杨晓母女喝的都是红酒,她们一边吃饭一边叽叽歪歪的探讨美容方面的话题。老妈既爱臭美,又苦于小城出身,尖端的美容知识比较缺乏,因此她在杨晓母女轮流布道的局面下,时而惊愕不信地摇头,时而心领神会地摇头,时而放下筷子,脸上雀雀欲试,大有回去以后依计行事、重整旧日河山的意思。


我和老爸喝的都是高度白酒,父子俩阔别甚久,虽然没怎么说话,但彼此推杯换盏,心照不宣。在孩提时代,我就会偷喝老爸的美酒。他知道后也不责怪,反而欣然微笑,似乎儿子很有出息的样子。以后长大了,出门读书和谋生,每次回家老爸都会拉着我陪他喝酒。他总是说:来来来,小鬼,陪你老子喝两杯。俗话说却之不恭,我表面上愁眉苦脸,暗中却对老爸珍藏的美酒垂涎不已。


我们父子俩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颇有几分落草为寇的疏狂。相形之下,杨晓他爸就儒雅得多。他喝的是罐装啤酒,而且心思似乎不在酒上,除了跟我们碰杯才象征性地抿两口,他更多的是对我问这问那。我敏锐地察觉,他这是对我进行变相的考察。为了能像张铁生那样交白卷,我故意出错,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犯些常识性的错误。


老爸是个粗人,肚里没有三两墨水,可是他也发现我表现委实太逊,就皱起眉头训我:你呀你呀,在我可以面前胡吹乱侃,可是在你杨伯父眼皮底下,傻了吧!人家是教授,你小子以后多学着点!


杨晓老爸却摆摆手,微笑说道:现在是信息多元化的时代,一个人拥有丰富的知识没什么了不起,最关键的在于IQ要高——啊,还有EQ,也要高分数——这样才行。


老爸就算知道IQ,未必知道EQ,可是这两个Q先后从杨晓他爸嘴里冒出,老爸似乎想起我大学时沉迷于QQ聊天的往事了,就连连点头:对,对!那个什么QQ的,千万别再玩了。除了交一些不三不四的网友,还能有多大意思啊,完全浪费时间嘛——有这时间,女朋友早就到手了,也不会让你老妈操烂了心!


我闻言大窘,慌忙低头吃菜。本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不想老妈神通广大,居然一心二用,一壁厢是跟杨晓母女探讨美容学,一壁厢是随时留意我们的谈话。听过老头子的话,老妈立即趁火打劫,接过话茬儿数落我:这点你爸说得对,你别不服啊。你这孩子,老是心比天高,游手好闲,挑三拣四——北京这么大,人口上千万,就不信没你看上眼的女孩子。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就说杨晓,多好的……


老妈越来越离谱,我越听越着急,眉头一皱,估计出桌子下老妈双脚所在位置,把自己的脚伸过去踩了一下,示意她能闭嘴最好闭嘴。孰料忙中出错,我这一脚踩的不是老妈,而是杨晓。只见她瞥我一眼,脸上作娇羞状说道:伯母,您可不能把小城归入游手好闲当中,他在工作上认真着呢,报社几位领导都很器重他的。


杨晓这是为我辩解,可我现在需要的距离,不是帮衬。这时如果你也在场,你一定会看到我的眼里闪过一抹阴郁之色。可是,老妈和杨晓她妈妈却相视而笑,似乎发现了一件相当有趣的事儿。


杨晓他妈清清嗓子说道:说到你们的工作,我可就又要担心了。前几天你俩去采访那个矿难,多悬啊,差点儿出大事。还好吉人自有天相,你们俩都平平安安回来了。小城是男孩子,受些挫折无可厚非的,都是成长的财富;杨晓不一样,女孩子家家的,做记者这一行太危险了。我和她爸合计过了,明年准备打算让她把这工作辞了,在望京那边开家画廊。杨晓有美术细胞,当初她姥爷特意让她报考外贸学院,也没白学,这回都能派上用场。嗯,还得把这老屋卖了,另外添些钱,到望京买套三居,让她自个儿住进去,就当事先给她准备嫁妆吧。唉,这年头咱们做爸妈的可真不容易啊,是吧。


她最后这句话是对着我老妈说的。老妈连连点头附和:就是的就是的,不容易呢。还是你们强,做女儿的能跟着沾光。


老妈说着客套话,目光却在我和杨晓身上来来往往,似乎在观察茶壶和茶杯能否配套。我察觉到这点,心里隐隐生起一阵厌恶之感,正在盘算如何趁快脱身,手机适时地响起。


我心里一阵轻松,对大家说声抱歉,拿起手机走到门外去接听。电话是桃花打来的,她先是问我在哪里,我说我爸妈来北京,我正陪他们吃饭呢。桃花沉默片刻,问我:那你怎么安排他们啊?哦,这样吧,我这两天就不回去了,我去跟汪洋挤一挤,以便你们更好地共享天伦之乐。


我自然不敢提起爸妈在杨晓家住过几天的事实,只是告诉桃花,老头老太都是马大哈类型的人,不拘小节的,让她千万别去跟汪洋借宿。最后,我加重语气说道:他们早就知道咱俩的事了,这次来北京,主要就是考察考察,你可得给我打起精神来。


桃花呸了一声:王八蛋,咱们有什么事儿啊?你这狗屎,不会造谣说咱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吧?


我干笑着否认了,随即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能提前下班吗?今晚早点回家吧,咱们买些菜,在家里开火,这样也好展示展示你那食神的本领,来个下马威,把那老俩口先给震蒙了。


桃花哼道:想法很好,很臭美,可是没门儿!我凭什么要给他们做饭啊?嘁,我又不是党员,可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请将不如激将,我故意恍然大悟地说道:哦,我明白了,丑媳妇总是害怕见婆婆的。


桃花果然中计,她咬牙切齿地说:你这狗屎,我很丑吗?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我倒想看看你妈是个什么模样,为何一不留神生下你这歪瓜裂枣。哼!


她依然是一点就着的德性。我正在心里暗乐,桃花忽然情绪低落下来,无精打采地说:中午去食堂吃饭,我看新来的厨师会雕刻,技术超一流,我就拿起刀来学他,可是一不小心手指被划破了,流了很多血。


我先是责怪她不该没事拿刀玩,接着问她伤势要不要紧,现在还疼不疼。桃花沮丧地说:不疼了,现在没事了,可是,洗菜切菜总会不方便的吧。真不凑巧儿,你爸你妈为什么不昨天来呢……


我打断她的话,很轻松地说这算什么啊,咱们完全可以到外面吃去,只要早些回家就行了。当时,我们谁都没有意识到,不久之后降临在桃花身上的厄运,会跟这个小小的伤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此外,我也是在很久之后,才明白桃花为什么要去拿刀学习雕刻……


我和桃花通完电话,想起晚上大家便能凑在一起热闹,心里很是激动,在杨晓家所产生的抑郁可谓一扫而空。


可是,当我推门回屋,看看大家吃得都差不多,准备让老爸老妈快些跟我回去的时候,杨晓他妈从女儿卧室里走了出来,笑吟吟地说道:刚接到电话,杨晓姥爷马上过来。他想带几位客人去爬香山。老爷子在军队干了一辈子,特别的严肃,现在退居二线,脾气也大得很——嗬,难得他今天心情这么好。


我爸我妈本来就抱着考察儿媳、择优录用的心态来京,听了这话,自是欣然同意。


我却快要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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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8 20:44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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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起绿林大盗那句有名的行话:风紧,扯乎!我紧急动员所有的脑细胞,思索如何巧妙地脱身。借口倒是不缺,比如下午有事待办之类的,完全可以脱口而出;可是,瞧瞧杨家人满腔热情、老爸老妈一脸感动的局面,我硬是张不开口。拖到后面,终于咬咬牙,对杨晓说道:要不改天吧,今天上午刘兆老师跟我谈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我下午得抽时间准备准备,明儿才好有个交待。


杨晓别过脸,没理我。她妈倒是笑呵呵地说道:别介,一会儿杨晓姥爷过来,他得亲自向你道谢呢。你在煤矿奋不顾身地帮助杨晓,我们全家可都知道了。


我连连摇头:这根本不算什么,你们老这样我可担当不起啊——那次是杨晓,如果换成别人,我也会那样做的。


此话撂出,杨家三口一时愣住,老爸老妈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我低头看脚,来个故作不见,心想我可管不了这许多。不是有句话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吗,如果一味照顾他们的感受,只会让事情产生更多的纠葛。


杨晓他爸毕竟读书最多,他微微一笑,巧妙地拔去我横空斜出的那根刺:不持功自伐,不居德自矜,嗯,小伙子好样的,我欣赏!


杨晓立即他妈夫唱妻随地说道:杨晓姥爷以前带兵,也是这样要求部下的,呵呵,你们一会儿见过面后,肯定特能说到一块儿。


真是失败!我简直烦躁透顶了。这世上有些人事就是这样操淡,你明明想逃掉想放弃,却偏偏死死地缠住你;你明明想追求想拥有,却偏偏活活地离开你。


我还要再加解释,老爸非常严厉地横我一眼。我很少看到他有过这样严厉的眼神,不禁愣住,喉咙里的话似乎也被扼住。


就在这时,楼下响起轿车的嗽叭声。杨晓笑逐颜开地说:姥爷来了,我们都下去吧,省得让他老人家爬楼梯。


杨晓的姥爷果然军人出身,虽年近七旬,但那腰板仍然挺得笔直,举手投足之间,依稀可见大将之风。但他毕竟属于老年人之列,如果真去爬香山,一路走走歇歇,天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因此,大家寒暄过后,我提出改登山为游园,建议大家就去植物园得了,何必舍近求远去香山。我说现在是冬天,并非枫红如血的秋季,香山光秃秃一片,实在乏善可陈。


大家都未置可否,只等杨晓姥爷定夺。说句实话,自从踏上社会,尤其进入报社做记者后,我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物,但像杨晓姥爷这样不怒自威的人物倒不多见。这么说吧,他身上存着一种特别的气质,似乎会让人从内心里服从里他的任何指令。杨晓后来还悄悄问我当初怎么那样胆肥,居然敢让姥爷改弦易辙。


杨晓她不知道,所谓无欲则刚,因为我没有丝毫追求杨晓的意思,所以才不会感到来自她姥爷身上无形的压力。如果我一心追求杨晓,我就不敢也不愿拂了她姥爷的本意。


杨晓姥爷先是眯起眼睛打量我几秒钟,继而哈哈一笑,很豪迈地说道:好,好,好!咱们就去植物园。本来我是想活动活动这把老骨头的,不过呢,植物园里有曹雪芹的故居,适合你们这些文人后辈去凭吊凭吊,长长见识也好!咱们,出发!


一行人驱车来到西山植物园,购票入园。一番周折,已是下午时分,太阳冷冷的悬在偏西的天空,园内一派萧瑟。大温室、曹雪芹故居、卧佛寺……我行尸走肉般的尾在他们后面,无数次在心里盼望早些结束这毫无趣味的游园活动。


到了樱桃沟,天空有两只寒鸦掠过,平添了几分寂冷。我站在沟这边,背转身子,将他们隔出视野之外。抬头向天,望着那平平稳稳向远处渡去的两只寒鸦,忽然想起了桃花。我的心顿时狂躁起来,直想抛开他们,独自扬长而去,去跟桃花厮守……


可是,我心里清楚,如此真由着自己性子拂袖而去,后果显然会很严重。那样一来,首先是老爸老妈脸上挂不住,甚至会受到深深的伤害,就因为儿子的不识礼数。为了照顾长辈的情绪,我只得手起刀落,割断自己逃之夭夭的念头。


脚下机械地迈动步伐,继续麻木地陪他们游园,在心里,我却想起东坡居士的几句词来: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彀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我心想,如果让我孤身一人,去学古人散发弄扁舟的风度,恐怕是不能够的;如果桃花跟我一起,那么,我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我情愿舍弃眼前的繁华,去守望远方的荒芜,只要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


这,绝对不是煽情,而是我真实的想法。因为,每个人的需要是不一样的。有的人需要的是名,有的人需要的是利,有的人需要的是情,只有各得其所,才会真正快乐。我需要桃花的爱情。只有跟她在一起,我才会快乐;如果失去她,我的人生注定一片苍白,再无任何颜色……


那次游园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待到从大门出来,已是落日时分。眼见着那日头一点点从西山那边坠将下去,却将山峦天际涂得鲜红如血,宛如一道道漫漫长长的伤口。


伤口……鲜血……我猛然念及桃花,她曾说中午在食堂划伤了手指,现在不知还疼不疼。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有三条新消息。打开,全是桃花的。其中有一条记得是这样的:狗屎,我买了好多菜啊,快点回来帮忙!


看过短消息,心底没来由的一热。落日的余晖薄薄地镀在脸上,我眯起眼睛,目光在一个接一个的光圈中蹦蹦跳跳,像个淘气顽皮的小孩。而孩子,不管在外面玩得多疯,夜幕降临,他总是会想到回家的。我的手指轻快地在按键上面移动,拼出“大傻(我有时会谑称桃花为大傻),我们马上回家,乖乖等着接驾吧”这行字。


正待按OK键发送,肩膀被人重重一拍。还没回过头,就听到杨晓姥爷爽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伙子,走!陪老头子喝两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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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8 20:44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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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这种情况,不知你们会如何应付,反正我是以各种借口挣扎了半天,最后在杨晓全家的盛情难却以及我爸我妈的颔首同意下,彻底缴械投降。去饭店的路上,他们在车里大声讨论吃中餐还是西餐,吃大连海鲜还是北京风味小吃。半天的游园加快了肠子的蠕动,他们胃口大开,蠢蠢欲动。


我的心间却是长满了忧愁的蓬蒿。除了回答长辈问话时勉强咧嘴一笑,更多的是埋头懊恼。是的,我明明已经和桃花说好,晚上要回家吃饭的,现在却食言而肥!古龙曾说人生的真谛便是无可奈何这四个字,虽然不无道理,我还是感觉对不起桃花。她现在,应该是满怀期盼,等着我回去一块儿做饭吧……还好,幸亏她中午手指被划伤,不便动手,想来是不可能一个人烧菜的;否则她做出一桌子菜,我和老爸老妈却在外面杯觥交错,那我真是百死难赎其罪了。


我本想给她发个信息,但又不知如何措词,而且害怕她看到信息后会很失望,因此拿出手机摆弄半天,那个信息还是迟迟没有发出。我这人有时挺操淡的,遇到某些棘手的事情,不会积极去面对,而是消极地拖延,仿佛这样就能瞒天过海。


到了颐和园附近,街灯陆续亮起,城市已然撕下白天的面具,套上夜晚的连衣裙。我把脸紧紧贴在车窗玻璃上,面部肌肉都压成扁平状,完全变了形。


我们一干人驱车东转西转,终于敲定用膳的饭店。这是颐和园附近一家海鲜酒楼。不知杨晓姥爷是这里的常客,还是另有关系,大堂经理一看到他,便满脸堆笑地过来迎接。不一会儿,胸前别着“餐饮部主任”工牌的年轻人陪着一位满面红光的中年人匆匆赶来。这中年人想来便是老板,他大声向杨晓姥爷问好、握手,笑呵呵跟我们几个打过招呼,然后亲自带着我们往楼上的包间走去。


踩在过道丰厚柔软的地毯上,脚下却一点儿不踏实,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是个傀儡。经过一个包间门前,我不禁微微一愣:透过木门那嵌着月牙形的透明玻璃,里面有一个食客的面貌甚是熟悉。仔细一瞅,正是张义。他正在用刀叉慢慢的切割碟中的鲍鱼。左右两边,都是穿红着绿的女孩子,眉间眼梢,娇媚无限。


也许是第六感吧,我正拔脚要走开,张义忽然猛地抬头,目光径直朝我射来。认出是我后,他很快放下刀叉,拿起湿毛巾揩揩嘴角,起身朝门边走来。


我冲他笑笑,胡乱打个招呼,就要转身。我跟他,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前些天他不辞千里赶去D县,动用社会关系解救我和杨晓,那只是看在桃花面子上;而且他只是抢了解救时间,因为随后D县的宣传部门就出面干预了。此外,我隐隐感到财大气粗、相貌堂堂的张义是个无形的威胁。桃花虽然对他情义已绝,但她一个电话,便能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并连夜驱车一千余里——从这来看,张义显然也是个情种,敢为自己心爱的女人上刀山下火海……


张义一把拉住我:嗬!真是冤家路窄呀。周杰呢,她也来了吧?


我摇摇头。这时我爸妈他们已经进入不远处的一个包间,杨晓却在门口朝我这边张望。我心里大急,如果张义发现我撂下桃花,却跟杨晓一起吃饭,哪怕他没有添油加醋,只要原封不动地奉告桃花,那么事情就会糟糕透顶。


情急之下,我挡住张义的视线,并搂住他的肩膀说道:上次的事,还真多亏了你,以后一定要找个时间谢谢你。这样吧,现在我先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我一边说话,一边将张义连推带拉的弄进他的包间。里面除了那两个女孩儿,还有一个貌似艺术家的大胡子。我瞅了眼桌面上那半瓶XO,暗骂真他娘的*,手里却没闲着,倒了两杯,端起来便要跟张义干杯。


张义他们一直冷冷的打量我,似乎由着我表演。我看张义面无表情,也没有去端酒杯的意思,就自己喝了一杯,并倒举杯子说道:我先干为敬,你自便。


做完这些,估计杨晓已经不在包间外面,我就对张义等人客气了两句,让他们一定喝好吃好。正要拉门出来,却听张义恶狠狠地说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周杰!你这孙子不要得意,她早晚还是老子的,不信走着瞧!


我无意口舌之争,也不愿横生枝节,很快抽身退出,朝爸妈和杨家人那个包间快步走去。


欢乐的宴会都是相似的,而郁闷的宴会却各有各的郁闷。在那个包间里,我坐在杨晓和老妈中间,心里郁闷至极却要强颜欢笑。这个位子看似无意,其实颇有玄机,应该是大家留意安排。这一点,从酒席当中也能看得出来。


酒席主位当然是杨晓姥爷,但主角却是我和杨晓。他们围绕着我们谈论着各种各样的话题,比如新闻报道、记者风险、年轻人的价值观、恋爱观、婚姻观,等等。总之,很多话题看似海阔天空没边没棱,到最后总能话锋一转,落到我和杨晓的身上。


杨晓姥爷数杯下肚,更是谈话甚健。我爸妈和杨晓爸妈脸上带笑,不时地插话附和,顺便奉承两句,逗得老爷子更是意气风发。杨晓眉目之间皆是笑意,脸颊绯红,宛如春意盎然的杜鹃花。可我心里,却只有桃花啊!


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场气氛欢乐的酒宴;对我来说,却不啻于一场严刑拷打——心理上的。我盼望早些结束这顿晚餐,带着爸妈离开这热情得过分的杨家人,马上去和桃花见面。可是他们正在兴头,却哪里有罢休的意思。我心想,要是突然停电该有多好,或者在菜盘里发现一只蟑螂也行,那样就可以早些甩袖而去……


正在如坐针毡胡思乱想,虚掩的房门突然被人粗暴地推开。


我心里猛地一紧,来者正是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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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发表于 2010-4-8 20:45 |只看该作者
看到85,做个记号:vic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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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
发表于 2010-4-8 20:47 |只看该作者
啊,又更新了,明天有时间看:victory:{:1_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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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发表于 2010-4-9 03:19 |只看该作者
我这人有时挺操淡的,遇到某些棘手的事情,不会积极去面对,而是消极地拖延,仿佛这样就能瞒天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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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又不是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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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
发表于 2010-4-9 15:04 |只看该作者
先提上来,晚上有时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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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
发表于 2010-4-9 20:26 |只看该作者
这桃花和你一点暧昧的情节也没有,真让人着急:dizz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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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
发表于 2010-4-9 20:28 |只看该作者
我明白一个道理,面对女人,如果你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爱她,方法很简单:跟她独处的时候,如果你想到的就是上床,那说明你根本不爱她;如果你想到的只是静静地厮守,像天空厮守候鸟,岩石厮守海浪,午夜厮守花开……那么,你一定是爱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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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男人这样的爱才是真正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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