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薛痒 于 2025-4-12 14:47 编辑
十级风掠过钟楼时,指针正指向子夜三刻。
风里有铁锈味,像被砂纸打磨过的刀锋。这是最瘦的时辰,街灯在摇晃,影子碎成沙砾,而小尘就站在沙砾中央。
萨克斯声沿着砖缝爬行,在第五根电线杆下撞见一只裹紧大衣的兔子。此刻最该饮的是掺了月光的葡萄酒。
狂风突然掀起柏油路面,像掀开一页写满卦象的宣纸。小尘的麂皮靴陷在裂缝里,她摸出贴身藏着的陨石吊坠。
十二道星纹在四月风里泛起幽蓝,这是用半阙未填完的《定风波》换来的。当砂砾击打金属链的瞬间,整条路的杨树开始抛洒白絮,四十万枚绒花组成生辰密码悬浮在风眼中央。
十级风能吹走很多事。
比如晨雾里的煎饼摊,写字楼二十七层未发送的邮件,咖啡杯里冷掉的拉花,酒吧歌手没唱完的副歌。
比如火山口未凝固的玄武岩泪,红杉树顶新织的蜘蛛网,沙漠的最后一朵玫瑰。
但有些东西吹不走。
比如护城河底沉淀的星屑,寺院古钟沉睡的铜绿,生日歌的最后一个颤音,风中那粒始终不肯坠地的微尘。
比如冻土层封存的猛犸象心跳,风暴眼中那粒拒绝坠落的微尘,四月十二日零点绽放的龙舌兰。
生日快乐。友善的兔子递来琥珀盏,晨露酿着两朵睡火莲,它说,大风天最适合测量灵魂的重量。
小尘饮下了琼浆,冰川传来远古冰核爆裂的轰鸣。
风幕垂落,地平线泛起生物荧光般的幽绿。
她就是那粒被这场命中注定的大风吹起的微尘——不落土,不飞天,只在光与影的罅隙里跳永不完结的圆舞曲。
风歇了,有春天的歌声传来,当吉他弦震颤的电流编织而成的网打捞起所有踉跄的脚印,所有被卷走的终将以更轻盈的姿态归来。
就像此刻掠过她睫毛的,分明是圆明园失踪的那片西府海棠。
旅途漫长,但幸好有一路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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