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童山大战(二)
宇文成都冷哼一声道:“尔乃何人?速速报名受死!”秦琼双眉一轩,朗声道:“某家山东秦叔宝的便是,宇文成都,今日你是插翅难逃了。”
宇文成都闻言暗吃一惊,怪不得此人如此了得,原来是赫赫有名的秦叔宝,即便是在皇城,宇文成都也听说过秦叔宝的名头。
宇文成都急于追杀李密,当下也不答话,暴喝一声,手中鎏金镗如天瀑倒流,闪缩吞吐间已是向秦琼攻出十几招,一时锐凤破空,啸声如锥般刺耳,威势端的是惊人之极,秦琼面无惧色,一纵长枪,与宇文成都杀成一团,两人的兵器如同两条咆哮的蛟龙纠缠在一起,兵器撞击声此起彼伏,就见二马盘旋间,你来我往,一时杀的难分难解,两人皆倾出全力,拼死而搏。
转眼间两人厮杀已近一百回合,兀自难以分出胜负,秦琼心中暗忖,这宇文成都真的英雄了得,看来自己若不使出独门绝学撒手锏,恐难以击败他了。
就在此际,谢映灯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战圈外,白皙的面孔上隐隐透着狰狞。
激斗中宇文成都蓦地如平地焦雷般大吼一声,鎏金镗刹那间在空中凝结成一道如山光墙,看上去竟似毫无缝隙,混若天成,带着嘶嘶破空之声,已然笼罩秦琼身形。
秦琼不甘示弱,知道决定生死存亡之际已然到来,他清啸一声,手中长枪幻成道道流光,疾抖成万千银芒,使出了他枪法中最为凌厉无匹的子龙十三枪,一时间劲气如涛,精芒如虹,宛若山崩海啸,威势慑人至极,四下里观战之人神为之夺。
此际就闻四下里一阵骚动,大地开始微微震动,远方开始出现一条黑线,一只骑军如飞而至,加入战团,正是张昱率军赶至。待得他赶至近前,方发现李密面色惨白如纸,坐在马上摇摇欲坠,身上血污一片,显是受了重伤,张昱心中大惊,忙催马近前,大声道:“魏公,你伤势如何?”
李密看见张昱赶来,脸上流露出一丝喜气,他虚弱的低声道:“贤弟不用担心,愚兄无碍。”紧接着眼中射出无边杀意,怨毒道:“替我杀了宇文成都!”张昱缓缓点头,他拨马来至战圈前。
就见秦琼与宇文成都正在殊死搏杀,张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宇文成都的厉害他可是早就领教过的,秦二哥虽然武勇盖世,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啊,此际两人战的正紧,若是贸然呼喝秦二哥退下,一来坠了他的威名,二来恐秦琼闻言分了心神,反而会被宇文成都趁势击杀,想到这张昱伫立马上,暗中凝神聚气,在一旁为秦琼掠阵,他生恐秦琼遭遇不测。
就在秦琼和宇文成都战至酣处,不远处的谢映灯深冷一笑,反手从背后箭囊中抓出四只雕翎箭,然后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扬,四只箭如同索魂夺命的无常,带着锐啸声,闪电般笼罩宇文成都身形,紧接着谢映灯又是一抬手,又是四只箭再度射向宇文成都。
张昱见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在心中暗暗呼道:“一弓四箭,这是一弓四箭啊!”他没有料到传说中箭术的巅峰一弓四箭之术会出现人间,这文静白皙的谢映灯竟然练就了这等神鬼莫测的箭法,真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虽然张昱不齿谢映灯暗箭伤人的宵小行径,但也知道谢映灯做的并没有错,宇文成都乃是敌方第一员虎将,若能将其成功袭杀,宇文化及大军定然溃败无疑。
就在宇文成都奋力击出一式“乌龙翔天”之际,就听得数声锐啸,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他暗叫一声不好,想自拨打躲闪,可在秦琼这样不世出的虎将面前,焉能在厮杀如此要紧时得以从容反击,宇文成都怒喝一声,手中鎏金镗奋力将秦琼长枪搪开,接着闪电般挥舞拨打袭来暗箭,在他成功磕飞七只箭之际,就听噗的一声,一支箭透过镗影正中宇文成都左臂。
秦琼见状倒是勒住战马,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宇文成都,他乃当世豪杰,适才一番苦斗使他对宇文成都佩服的五体投地,暗忖时间长了定然不是宇文成都敌手,一时顿生惺惺相惜之感,对谢映灯这种卑劣的偷袭行径很是不屑,不愿趁人之危击杀宇文成都。
李密见状暗叫一声可惜,他见宇文成都已然受伤,知道这是杀死他的良机,嘶声喝道:“给我杀了此贼!”
却见秦琼张昱均端坐马上不动,似是没有听见自己的号令,李密的眼中寒芒连闪,一股怒意瞬间笼罩面颊。
宇文成都猛地拔出左臂上雕翎箭,鲜血如泉涌出,他乃武学大行家,当下连点左臂上几处穴道,止住流血,就见宇文成都单手擎着鎏金镗,傲然对秦琼道:“你真是一条好汉,咱家佩服的紧。”又对张昱微一颔首,嘴角流露一丝苦笑,他霍地右手扬起鎏金镗遥指谢映灯,谢映灯吓得不自禁打个寒战,在宇文成都有如实质的目光笼罩之下,他忽然生出一种茫然无助的感觉,竟是无法再动弹分毫。
宇文成都忽的叹了一口气,对谢映灯言道:“你的箭法算得上天下第一了,杀了你未免无趣。”说完仰天长啸,拨马向外杀出,竟是视众人为无物。
张昱见谢映灯还在呆若木鸡状,不禁暗叹一声,催马来至其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的张昱面色大变,他从谢映灯身上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再仔细一闻,分明是从谢映灯背后箭囊中传出,张昱厉声道:“谢将军,你的箭上很是古怪啊!”
谢映灯此时已然从惊恐中清醒过来,闻听张昱喝问,他没有感觉到张昱的冷厉,眼中闪现一阵狂热,得意洋洋道:“张将军真的好眼力,此囊中箭镞皆被我以南诏乌蛮人族内一种药粉加水浸泡过,此药粉乃是当地独有一种古树的树汁加上蛇毒炼制而成,用来浸制毒箭,端的是无药可解,此遭宇文成都左臂中箭,定死无疑,可笑这厮越是奋力厮杀,毒性越是会随着血液流淌攻袭心室,届时即便他是大罗金仙也难逃此劫。魏公早就安排咱家趁其不备射杀此贼,今遭终于天随人愿。。。。。”
张昱看着谢映灯兀自得意洋洋的说个不休,没来由的一阵厌憎,他拨转马头,看着远处宇文成都那壮若天神的背影,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他清醒的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宇文成都了,忽然他感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回首一看,与李密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李密微微一笑,可苍白的面孔上这捋笑意显得竟是无比诡异莫测。
“众儿郎随我来!”宇文成都振臂高呼,鎏金镗所到之处,依旧是血肉横飞无人可挡,此时的宇文成都浑身被猩红染遍,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中突然现身的恶鬼,瓦岗军卒对他有一种特殊的恐惧,马到之处纷纷躲避,无人敢撄其锋。
宇文成都带着一众骁果亲卫奋力杀至宇文化及处,两军会合一处,此时已是申时,四下里死尸堆积如山,无数士卒的鲜血将此片大地染红,整个战场如同修罗地狱般可怖。
“大哥,我方好像支撑不住了!”宇文士及惊恐的对宇文化及道,宇文化及冷冷的看了弟弟一眼,暗恨他此时口不择言,乱了己方军心,可眼前的情景宇文化及看在眼里,也很是清楚,这场决战己方已然输了,此时若不迅速撤离,将会导致全军覆没的结局。
宇文化及痛苦的闭上双目,半响忽的睁开,冷冷的对二弟宇文智及道:“你带亲卫速速前往后方,护送萧后、杨浩等先行离开,只要他们还在我手中,骁果就暂时不会背叛我们,此事切记不得有误,否则无需李密杀掉我等,这帮骁果也不会放过咱们。”宇文智及默默的点了点头,虽然他素负智计过人,此时也是无力回天了,当下宇文智及带着数百名家族亲卫疾驰而去。
宇文化及这时抬首看了看面前的宇文成都,发现他左臂受伤,鲜血淋漓,不禁大惊道:“成都,你受伤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宇文成都闻言心中不禁觉得温暖,父亲毕竟还是关爱自己的,虽然其所作所为令自己难以接受,可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啊!
忽然宇文成都只觉左臂一阵麻痒,他不以为意,对宇文化及道:“爹爹,事不宜迟,咱们赶紧杀出去吧!”
宇文化及点了点头,看着西边残阳,禁不住长叹一声,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失去逐鹿天下的资格,当下宇文化及率着残部约五万余人杀出重围而去。
李密在一个地势略高的土堆上,看着宇文化及大军撤出战场,他并没有下令追杀,此役太惨烈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骁果军不愧是骁果军,己方占尽天时地利,竟丝毫没有占得上风,这一仗下来瓦岗军可战之军士不会超过八万人了,想到这里李密痛苦万端,心如刀绞,宇文化及啊宇文化及,你可真狠啊!竟能有壮士断腕的勇气和自己决战。李密再想到己方这次死伤惨重,白白便宜了洛阳的大敌王世充,心头更是郁闷难言。
忽然李密感觉好像身侧少了一个人,他仔细一看,张昱、秦琼已不知去向,李密暗吃一惊,喝问身边亲卫,亲卫首领李元华禀道:“适才张将军见敌军后方有一股人马护送数辆斗篷马车离开,便不顾一切率领骑军追下去了,秦将军怕有闪失,也随同前往。”
李密闻言眉峰紧蹙,张昱为何对这些马车如此感兴趣,忽的李密失声叫道:“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萧后等就在车上!”
张昱在马上疾驰,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前方亡命狂奔的数辆马车,他自所以把黎阳交给曹元奎,固然是为了救援李密,可私下骨子里他是为了能在混战中救出景阳公主,一想到乱军之中一介女流无法保护自身,张昱就愁闷欲狂,心中的挂念一日强似一日。
适才在战场上一片混战中,他无法判断公主等人藏身何处,现今看见敌军后方有十几辆马车离开,他眼前一亮,断定公主和萧后、杨浩等人必在其中,于是率领一列骑军绕道追杀下去,秦琼不放心他也跟随前往。
眼见张昱等人即将追至,护送马车的为首将领脸露绝望之色,他一声呼喝,数百名黑衣骑军齐刷刷拨转马头,列队迎战张昱骑军,马车仍继续狂奔。
张昱见敌方训练有素,骑术整齐划一,知道定属宇文化及军中精锐,不但不惊,反而一阵高兴,这说明马车中定有重要人物。
当下张昱怒叱一声“挡我者死!”便策马杀入敌阵,敌方虽然均悍不畏死,奈何在张昱和秦琼两员猛将的冲杀下,根本难以招架抵挡,很快被诛杀殆尽。
张昱催马扬鞭,不多时追赶上正在奔跑的马车,他横槊断喝道:“停下马车,否则杀无赦!”
马车上的众车夫面露惊恐,见大势已去,不敢抗命,纷纷勒住缰绳,很快十几辆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张昱勒住马缰,目光投向车队最中心拱卫的那一辆,这辆车比普通马车大了一倍有余,宽大的车厢看上去十分结实牢固,窗口被厚厚的车帘遮住,看不清其中情形。
未等张昱掀开车帘,一个中年人已经从车内跳出,就见此人白净面皮,五捋长须飘洒胸前,竟是面无惧色,傲然看着面前杀气腾腾的瓦岗军。
张昱忽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沉声道:“你是何人?”中年人冷笑一声道:“某家乃宇文智及将军麾下,姓庞字休平的便是。”接着反问道:“观你身后旗号,莫非你就是张昱不成?”
张昱微微颔首,喝问道:“车内还有何人?”庞休平仰天哈哈大笑:“威名赫赫的张昱不过如此,你以为萧后等人会在马车之中,岂料这早在咱家将军预料之中,真正的萧后等人早就从另一路离开了。”说完大笑不止。
张昱闻言眼前一黑,如坠冰窟,他紧咬双唇,默默的看着属下将余下马车搜了个净光,竟是空无一人,半响他拔出背后鹰翔宝刀,低声对庞休平言道:“你是一个死士,咱家成全你。”说完刀光一闪,庞休平人头已然滚落,可一双眸子睁的老大,好像充满了讥诮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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