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天堂（我的自传 全文完）

雁过无声

写得挺好看的，所以一直在追渎中……

新石头上的叶子

　                                  第五章 夺命烟草
                                             一  邻居之死
                                 
       2003年九月的一天，我和堂弟石头一起到昆明进货，石头一边开车一边对我说：“你听说了吗，咱们村前天死人了，听说是因为卖烟被乡政府的人打死的。”我说没听说啊。我建议进货回来回老家一趟，老家有我很多本家弟兄和表哥表弟，万一出事的真是自己人，或许可以帮点什么忙。
      当晚回到老家，天已经黑了，我们先到了三婶家，三婶给我们大体讲了一下，原来死的是我的邻居赵彦强。
      那是一个二十九岁的青年，未婚。在我的印像中，他有些懒散，脾气倒是好，脸上总挂着莫名其妙的笑容。
因为嫌本乡烟叶站验级不合理，赵彦强就和本村另外两个青年商量一起去县城烟站看看情况，那两个青年都有自己的车，因为路上有板桥乡政府设置的堵卡点，二人不敢拉自己的烟叶。车上只有赵的一捆五十公斤的烟叶。他们的用意很明显，用赵的烟叶投石问路，如果堵卡紧，就损失那五十公斤烟叶，如果都卡松，就可以放心大胆把自己的烟叶运进城里销售。当车开到一个叫雷打坡的地方时，被乡政府的堵卡员截留。按堵卡员的要求，赵彦强本应该坐在小名叫小明的农用车上回乡政府听候处理的，结果拉着烟的名叫小李军的卡车行驶在前，小明的车在后。当车开到村口和尚田时，坐在小明车上的堵卡员和小明同时发现赵彦强摔死在路边，一旁还散落着那捆烟叶，人和烟都被雨水淋透。赵怎么会在小李军车上。又怎么会死在路边。这成了一个迷，但赵家人坚决认为是乡政府的堵卡员把儿子打死扔在路边。更让赵家人想不通的是，出事地点离赵家不到五百米，儿子晚上九点死亡，直到第二天早上赵家才接到公安局的通知。公安的验尸报告明确赵彦强系跳车摔死，赵家不服，并于当天跟前来做善后的乡政府发生冲突，主要是死者的好友，一个同样未婚的名叫老畏的青年揪着乡政府的司机小王的头发欲把其扔进村旁的水塘喂鱼，后被阻止。之后，在老畏的鼓动下，几个青年又把赵的尸体抬上了乡政府的吉普车。其间乡政府一真很克制。
       三婶知道的就是这些。
      弟弟认为死者与我们并无更进一步的关系，准备开车回家，我的心却被一股无名的东西牵着，总感到无知的赵家人会做出更激进的事情，所以我独自一人去了赵家。
      这一去，我就走进了一场活生生的电影一般离奇的故事中。

新石头上的叶子

雁过无声 发表于 2014-12-24 22:18
写得挺好看的，所以一直在追渎中……

就为你这分热情，我会尽快更新的

雁过无声

走进了故事，诞生了《烟农》，是吧？
叶子老师的字，总是能反映小人物的酸楚。

新石头上的叶子

                                                     二 法盲之勇
      我走进赵家时，看到满屋都是村里的男人，死者的父亲赵树怀给我让了座。这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原本就很灰暗的脸，经历了劫难后，在不太明亮的莹光灯下，更显得面如土灰，只有脸上那几颗麻子，依然如十年前我离开家乡时一样既执着又疲惫。
     赵家的二儿子赵彦荣，曾是我小学同学，也是家里的主心骨。我走进他家的时候，他正跟几个村民商量准备第二天一早把弟弟的棺材抬进乡政府的事。他的大哥赵彦林，因为说话咬字不清，这样的场合就只能坐在一旁把脸深埋进水烟筒里。
      看到屋里所有的男人都因为又要跟乡政府打一次似乎胜算在握的大仗而显得激动无比的脸和放射着莫明其妙的兴奋光茫的眼睛，我强烈的感觉到了他们虽然自己被自己的热情鼓励着，但他们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懂得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我知道此时我说出反对意见，会有人马上以我为敌的。我把嘴凑到赵树怀耳边说：“大叔，听我的，千万不能把棺材抬进乡政府，现在老包（死者的小名）死了，不管他是怎么死的，乡政府都必须负全责，因为乡政府根本没有资格设置堵卡点。”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我和石头刚才经过雷打坡时，乡政府设的堵卡点已经撤得无影无踪，如果是依法设置的，决不会一出事就撤消。赵树怀显然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只好说：“老包死了，道理全在你家这里，要是你家把棺材抬进乡政府，就是干扰国家机关办公，那就是犯法！”赵树怀听懂了，开始叫坐在对面的二儿子：“老水（赵彦荣小名），你听树平（我的小名）跟你说话，我就说抬到乡政府不合适！你偏不听”老水抬起眼睛看看我，那眼神，好像我也是乡政府的说客一样。我受了冷落，觉得脸上挂不住，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回家的路上，石头埋怨我说，又不是亲戚朋友，你本来就不该去他家，他家高兴把棺材抬到哪里，那时他家的事，你何必操心。
      第二天中午二点左右，我去上厕所时碰到了同村的屠夫杨小红，他就在我门前卖肉。杨小红激动地问我：“你听说了吗。”
      我说：“你想说什么？”
      杨小红说：“老水家抬棺材进乡政府，参加的二十多个人全被抓起来了，每人挨了两警棍，当场放走的三个老头，也只是为了把棺材拉回家。其他的人在公安局做完笔录就放走了，老水被逮捕了。”
       我脱口而出：“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中！”说完，我吓了一跳，我的口气，好像赵家人活该一样，我如此幸灾乐祸，难道就因为老水没听我的劝吗？
      从厕所出来，我的心莫名的沉重，而且之后一个星期，赵家的事总在我脑子里闪现。我隐约觉得，赵家人的无知，不仅把自己弄到了雪上加霜的境地，也把自己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这期间，我和冷思雨重新复婚不在话下，婚姻的烦琐和无奈依旧，不想再提。倒是赵家的事，成了我挥之不去的阴影。那日回老家给人安装电视卫星接收器，在村中央的晒场上看到了赵树怀。时值深秋，正是收稻的时候，赵树怀正弯着腰用刮扒把新打下的谷子搅开凉晒。我站在一旁看着他，发现他几天之内好像苍老了许多。我叫了一声大叔。他抬起头，回应道：   
       “你回来了，去我家吃饭吧，你大婶在家呢！”
      “你家的事，怎么样了啊。”我问。
       “还能怎么样，一个死了，一个被关着，木林（大儿子赵彦林的小名）是指望不上的。我到过乡政府几次，人家理都不理。现在的情况，只要能把老水放出来，老包的事就算了。”
      我大吃一惊，我想不到才十几天时间，一个口口声声坚持儿子是乡政府打死并敢于暴棺乡政府的老头，现在竟成了一根蔫了的黄瓜。
      “大叔啊，你怎能这么想，老包的死大小是一条人命，老水被逮捕，顶破天只是拢乱国家机关，你不要把两桩事混为一谈！”
      “我又不不懂法律，连话都不知怎么说，现在老水进去了，我更没有主意了，逮捕老水时，人家给安的罪名是聚众冲击国家机关！”
      我问：“你们当时跟乡政府动粗了没有？”
     “我们天亮时把棺材拉到乡政府，他们不让进，老水就把堵在门口的副乡长推开，然后就进去了。九点左右，突然开来了一辆军车，从车上跳下好多防暴警察，见人就是两警棍，有两个赶集的农民正跟我们说话，也被错打了。我和另外两个老头，他们没敢打，也没敢抓，叫我们把棺材拉回家，不然也要一起抓走。”
     我很难过，好像有一股无名火要从喉咙里窜出来。
      我说：“大叔，你家的事越来越复杂了，你必须得找个律师，以你的能力是无法解决的。还有，首先你得承认老包是自己跳车摔死的，不是人家打死的。”
       赵树怀不满地说：“跳车？你看见他跳了？”
       我说：“有两点可以证明老包是跳车摔死的，一是同村的小李军和小明，我私下问过他们，他们都能证明堵卡员都坐在驾驶室里。老包是怎么上了货车，又是怎么死在路上，无人清楚。第二，公安出具的签定书是不可能有假的，村里很多人都说了，是当场签定，很多人围观呢！”
        赵树怀无语了，但看得出他更难过了。
         我安慰他说：“就算老包自己跳车摔死，陪偿也不会比被打死少一分。”
       赵树怀一脸不解。
       我说我跟你说不清楚，你还是找个律师吧。赵树怀答应了，要求我陪他去。

沈眉珊

已阅至此，看来叶子老师也可以拍一部自传电影了。

功夫老太

还行，等待继续

新石头上的叶子

雁过无声 发表于 2014-12-24 22:27
走进了故事，诞生了《烟农》，是吧？
叶子老师的字，总是能反映小人物的酸楚。

对头。《烟农》就是这样产生的。所以，一部作品，只有文笔而没有情感的投入是不可能产生影响力的。

新石头上的叶子

沈眉珊 发表于 2014-12-24 23:34
已阅至此，看来叶子老师也可以拍一部自传电影了。

婚姻部分，因其独特，如果提炼得好，我也认为可以进入影视。

新石头上的叶子

功夫老太 发表于 2014-12-25 00:28
还行，等待继续

欢迎边看边拍，拍的时候不要手下留情，我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回复时如果语言尖锐，并非我本意，而是就事论事，敬请凉解

新石头上的叶子

                                                            三  偏向虎山行
        在赵树怀家草草吃过早饭，我用摩托车带着他到了县城。我们找到一家律师事务所，我把案情向一位律师简单说了一下
       那位律师听完我的讲述，反问道：“如果我说我要杀了你，结果你因为害怕就自杀了，你说我有多少责任？”
       我愤怒的反问：“如果你说你要杀了我，并且一直拿着刀跟随着我，我因为害怕而自杀了，你说你有多大责任？”
       律师换了口气说：“原来如此，这个案子有整场（值得办理的意思）”
      我说：“这个案子你办不了，办这个案子不只需要法律常识，还需要勇气，甚至智谋和同情心，你什么都不俱备。”
       说完，我就拉着赵树怀走出了律师事务所，站在街头，我鼓了鼓勇气说：“大叔，如果你相信我，就写份委托书给我，老包的赔偿问题，我给你办。”
        赵树怀说：“我信你，我看着你长大，你懂法，那晚老水要是听你的，不抬棺材到乡政府，事情就不会弄成这个样子，当时的情况是乡政府主动找我们谈赔偿，现在的情形是我去找人家，人家理都理。”
        我跟赵树怀签了委托书，说是签，其实都是我写的，赵树怀一字不识，连名字都是冷思雨帮他签的，他只是按了手印。冷思雨也提醒我办这事得处处小心，毕竟以后要跟官方为敌了。
        我查了很多相关资料后，对索赔信心满满，同时也分析了官场的弱点，认为他们最怕的是社会舆论。于是我给乡长写了一封信，大意是说如果赵家的事不能公正解决，我将请中央一套《今日说法》关注此案。然后我把国家赔偿的伸请交到了乡政府。我还记得当时的情况。我和赵树怀走进乡政府时，刚好副乡长的车要出大门，被我叫住了，副乡长对我很有礼貌，安排我把申请书交给主任，并给我指点了主任的办公室所在位置。
        回家的路上，赵树怀说：“我找对人了，我看乡长有些怕你。”
        我笑而不语，他哪里知道，把申请书交上去，只不过意味着这场力量县殊的官民之战才正式吹响了号角！
大约一个星期后，乡政府司法所所长带着两个人来到我的家电铺，一个是水管所的所长，是我二姐的同学，一个是土地管理所的工作人员，是我的高中同学。一看这样的阵容，我心里乐了：乡政府害怕了，找人来做说客了。果然，司法所所长笑容可掬地说：“小杨，我是个直人，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是为赵树怀家的事来的，我们打听过了，你跟他家只是邻居，他家的事很复杂，他儿子是跳车摔死的，是一场很普通的交通事故，他应该找司机要赔偿才对，乡政府从人道主义出发，已经支付了他家一万块安葬费，并表示他家把儿子埋了，还会给一些，谁知道他家一口咬定人是我们打死的，要几十万赔偿，你也知道，他家还把棺材抬到乡政府，影响很坏。我的意思是，他家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他说是打死的，就让他去跳吧，看他能窜几下？”
      我说：“我一般不会轻易帮谁做事，但一旦答应了人家，就会做到底。赵树怀家的事，首先乡政府要负全责，其次也可以追究司机的责任，不过赵家表示了，乡里乡亲的，司机的责任就不追究了。”
     所长很狡猾，想试探我对法律了解多少，依然笑着说：“看你说的，你交来的申请上都承认是自己跳车摔死的，为什么还说要乡政府负全责？”
     我也笑着说：“因为你们的堵卡点是非法设置的？”
     所长说：“你凭哪样说堵卡点是非法设置的？
     我说：“一个县只有一个烟草公司，每个乡收购的烟叶最终都要汇入县烟草公司的总量，他们没必要在每个乡都设堵卡点。再者，有时候你们连乡上的兽医都调去堵卡，开出的罚单只是随处都能买到的普通收据，这些糊弄农民的手段，用来糊弄我就不地道了。这些还只是常识，另外，《烟草法》上有规定，只有跨县流通的烟叶才受限制，你们在县内设卡，怎么可能合法？”
     所长无言以对，我姐的同学和我的同学看我说话时激动的样子，知道再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就跟着所长走了。我立马给赵树怀打了电话，交待他无论谁去做他的工作，都不要接见，一律让他们来找我。
     过了三天，我去上厕所，在厕所里遇到了我的表叔，他是县公安局的副局长，防暴队抓人的事就是他指挥的，副局长的妈跟我奶奶是亲姐妹。我奶奶有六姐妹，却没有男丁，所以奶奶的父亲（我的曾祖父，副局长的外公）跟着奶奶过生活，爷爷却看不惯他，所以曾祖父一直住在我家。每年，他的几个女儿都会到我家来看望他。我六七岁的时候，副局长还是个中学生，他到过我家，曾抱着我把我扔到高处又接住，如此反复。表叔是所有亲戚中唯一给我的童年生活带来过温馨和快乐的人。后来我一直盼望着他再到我家来看望他的外公，可是他再也没有来过。
     表叔跟我闲扯了两句后叫着我的小名问我：“树平，你们村卖烟摔死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说是邻居关系。
    表叔说：“如果是你的亲戚或朋友，跟我打声招呼，我能帮什么就帮什么。只是邻居，你就不要管他家的事了，我跟你说实话，这个案子连县长都有牵连，现在你又卷进来，情况就更复杂了。”
   我说我答应人家了，委托书也签了，我不可能退出了。
   表叔生气了：“反正我跟你打过招呼了，这个案子，谁插手谁会倒霉！”
   我不以为然，郎郎圪坤，我不相信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新石头上的叶子

                                           四 可怜之人的可恨之处
      申请书递交后的第十四天，乡政府通知赵家到乡司法所协商赔偿事宜。之前我已经做了大量准备工作，考虑到本案的特殊性和易混淆性，我选取了上海法院的一个案例作为参照。该案说的是一个涉及票据诈骗的嫌犯，在看守期间，各监舍劳动评比，因该嫌犯拖了后腿，被同室的案犯活活打死。按规定，看守人员必须每半个小时巡视一次，事发时看守方超过二十四分钟无巡视。死者家属抓住这一点，提出国家赔偿，受到法院支持，获得二十万赔偿。
      跟乡政府协商时，我事先讲述了上述案例。司法所长说本案完全属交通事故，与上海的案例风牛马不相及，乡政府已经支付了一万块安葬费，准备再以补偿救助的方式支付赵家五千块，如同意就签字，不同意赵家可以走司法程序。
      赵家当然不可能答应，我帮他家申请的赔偿是十九万，一万五与十九万，悬殊也太大了啊！
      司法所长带着我们在乡上一家牛肉馆吃过早饭后，说了几句风凉话：“他说，小杨，我们对你们已经够意思了，你看看，每人一包紫云烟、一瓶矿泉水，还请你们吃牛肉。”
       我回答说：“如果有第二次调解的机会，你们都到赵家来，每人一瓶农夫山泉、一包软珍，我一定让他家宰一头羊招待你们。”
       赵树怀有些担心地看着我。我知道他的意思，但没向他解释。回来的路上，我跟他说，咱村不是有一口废弃的老井吗，我找几个农夫山泉的空瓶给你，你在里面注满井水，然后我带你去买一些假软珍，正品二十块一包，假的也不过五六块。
       赵树怀依旧担心地说：“一头羊要上千块呢，这也不是个小数目啊。”
       我说：“你还真想请他们吃羊肉啊？他能说出那样的话，就证明他已经不配跟我们坐在一块吃饭了。”
       赵树怀听了，笑着说：“你真是个不简单的人啊！”
      几天后，我打电话问所长乡上的意思如何，他说乡上不准备做第二次调解了，如果我们接受第一次调解的方案就去签字，如果不同意就走法律程序。我要求所长把行政答复书出具给我，因为按《国家赔偿法》的规定，没有乡政府的行政答复书法院是不予立案的。另一条途径，赵家也可以向县政府申请行政复议。但我认为既然副县长都被牵涉进来了。申请复议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唯一可行的就是起诉，而且我相信在地方法院也不会有让人满意的结果。我交待赵树怀，要做好到昆明中院打官司的思想准备。
     果然，当我带着赵树怀到县法院找我的朋友了解情况时，这个朋友的话让我大吃一惊，他说我不可以做赵树怀的代理人。我问原因，朋友的回答是我不是律师。我说我代理的只是赔偿部分，属于民事，我跟赵树怀是朋友，我有资格做他的代理人。朋友的一句话把我气疯了，他说：“你才三十多岁，赵树怀五十多岁，你们怎么可能是朋友！”我说：“你放屁，女婿比丈人大几岁的都有，相差几十岁怎么就不能做朋友了？”朋友脸红脖子粗地说：“你是聪明人，我这么说意味着什么，你会不清楚？”我无言了。我感觉到权力像一股暗流，它已经流到了每一个不平坦的角落。朋友说：“再跟你说，赵家在县城，根本不可能请到任何律师，只有你什么都不懂，以为你什么都能行。！”
      我和赵树怀走出朋友的办公室，为了给赵树怀鼓鼓劲，我直接把他带到立案窗口，工作人员的回答是，没有行政答复书就不可以立案。我跟赵树怀商量，我们先以不作为起诉乡政府，让他们出具答复书，这样做有个好处，可以让乡政府看到我们的决心：一纸行政答复我们都要起诉，一条人命我们怎会袖手旁观。这时候让我泄气的事发生了，赵树怀靠着立案窗口慢慢坐到地上，嘴里呢喃着：“我不告了，我老了，我累不起了！”
     突然间，我也觉得自己老了，我的一腔热情倾刻间消失殆尽！我对赵树怀说：“好吧，你不告，我让乡政府再跟你家协商一次，要赔多少，你跟他们说。”
    当晚我给表叔打电话，让他跟乡政府约个时间，赵家想私了。表叔问我赵家想要多少赔偿。我直言六七万，表叔在电话里迫不及待地说：“六七万？你叫他家明天真接到乡政府拿钱就是了。”想想，表叔又换了语气说：“我是说六七万乡政府应该会答应，不过还是按程序来，我跟他们说一声，你们双方约个时间协商就是了。”
     第二次协商，我一句话都没说。乡政府表示最多只付三万五千元，除去已支付的一万块，再补二万五给赵家，赵树怀当时没有答应。我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没想到，三天后，赵树怀找到我家里来，说他把字签了，乡上总共赔了三万五千块。我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呢？”赵树怀叹了口气说：“这两天，乡上来做工作的人不少，他们说的也有道理，老包是自己跳车摔死的，人家能赔这些就不错了，再说，我也不想看着你跟他们斗，他们是官，你斗不过他们的。”
     我无语了。受害者是他，现在倒成了我跟人家斗了。
     赵家的事解决之后，一天晚上，表叔拎着一瓶酒和两个午餐肉到我家，跟我瞎吹了近两个小时，中间有多个电话打进来，都被他掐了。六七岁时我就盼望他到我家，但他一直没来。长大后，他一直住在我隔壁，离我家只有十多米，他是公安局的副局长，我是在巡警队租房住的出租户。几年来，表叔一直没进过我家的门。
    表叔走后，我看着桌上他送来的礼物，感慨万端：我帮来帮去，竟然帮的还是政府，害的还是赵家！

雁过无声

看完了，等更新……
耿直，仗义的叶子老师让人景仰！

新石头上的叶子

                                                                                         五  死者的嘲笑
          “老包自己跳车摔死，家人却冤枉乡政府说是人家打死的，还当众侮辱乡政府的工作人员，又把棺材抬到人家办公的地方，最后还让乡政府赔了三万多块钱。这样的结果，如果不是有本事的人弄不出来，而那个有本事的人就是许树平。”
      上面的观点就是生我养我的整个慈门村男女老少的看法，在他们看来，我让赵家的处境起死回生，我成了赵家的救星。一个月后，赵家二儿子老水身披四年有期徒刑监外执行的处罚被释放回家了。在村人眼里，这也成了我的功劳，在他们看来，老水会在看守所里呆多长时间，那是无法想像的。而我让赵家的一系列难题迎刃而解了。在这个不算寒冷的冬季里，本应可怜的老赵家居然拿到了一大笔钱，而且，赵家居然可以过一个只是少了老包一个人的团圆年。
       更让我难过的是，埋葬老包那天，我看到连赵树怀都是快乐的。他已经跟所有的村民一样认为，他家跟乡政府的战争，他是胜利者。当时抬棺材到乡政府挨了两警棍的人全部到场，大口喝着酒大声说着话，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充着那天挨打的经过。农民的身体就是结实，两警棍，没伤到筋也没动了骨，现在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完全成了别人的或是别村的故事。赵树怀拎着酒壶，笑逐颜开地给所有的人倒酒，我历来不喝酒，他竟然说了很多感谢我的话，副着我干了一小口。就在这时，一边的鼓乐队又吹凑了起来，乐调竟是《今天是个好日子》，多么高昂，多么认人振奋。我草草吃完饭，找了个借口逃离了那个快乐的小村庄。
       后来，据参加抬重的人说，老包的棺材很轻！
是啊，几个月后才安葬。老包早就变成了一堆白骨。
       很长一段时间，我的面前总是浮现着老包生前特有的面容：莫名其妙的微笑！
       有一天我终于明白了，老包一直在笑我，那笑容并不莫名其妙，它是有内容的，老包活着的时候就开始嘲笑我了，是的，那是对自以为是的人的嘲笑。
       我都弄不明白，涉入赵家的事以后，我的心为什么会一直不得安宁，原以为，我可以通过赵家的事，让石林的烟农们活得更有尊严一些。现在看来，那只是一个美梦，来年，乡政府同样能够并敢于在光天化日之下设置掠夺农民金钱和生命的堵卡点。

新石头上的叶子

                                                   六  买房记
        过完年， 店里的生意开始有些清淡了，这是正常现像，每年的三月到五月，是家电行业的淡季。
     鬼使神差，在这样的时候，我却买了套二手别墅！
     那天骑着车经过信息发布栏，无意中看到一则售房启事，是一栋连排别墅，因有急事要低价出售。我去看了一下，在石林西环小区，属石林第一期商品房，当时能买这样住房的人都是县上的一些领导。房子位置是该小区最好的，大卡车都可以开到门口，其他家却只能进摩托车。房屋占地面积63平米，一共三层。我看完房子，心想只要不超过十五万，我一定想办法买下，尽管当时我手里只有一万块钱。
     房主报价说：“十二万八。”
     我乐坏了，却趁机打压：“高了，十万。”
     她说：“不卖。”
     我说：“再加两千。”
     她说：“十二万八，一分不能少。”
     我说：“十万零六千。”
     她说：“太少了，你成心买，再加点。”
     我说：“再加两千。”
     她说：“不可能。”
     我说：“十万零八千，不卖就算了，我根本没想过要买房，因为看到启事才打的主意，我媳妇还不知道我买房的事，我得回家跟她商量一下。”我说完假装要走。
    房东急了：“好吧好吧，就卖给你，你先给我两千块定金吧。”
   我掏出两千块付给她。就这样，我用了十多秒钟就搞定了一套别墅。回到家跟冷思雨一说，她根本不信，我带着她看完房子后，她才相信这是事实。她想抱怨我没跟她商量，找不到借口，就说：“你买贵了！”我说贵了多少？她说两万来块。我激将她说：“那我们不要了，反正只付了两千块定金，不买，我们还赚了一万八！”
     冷思雨无言以对。
     我之所以把这个情节写下来，就是要让大家明白，我和冷思雨之间缺少真正的认可，不管我做什么，对了还是错了，她都只会挑毛病，而我认为她没有生活常识，很多事我都是做了才告诉她。比如这套房子，这样的价，已经便宜到让我怀疑房子一定有什么问题了，可是她还要说那样的话。
    “房子肯定有什么问题，要不然不会这么低价的”这是我当时最担心的，但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打电话叫来好友马建华和堂弟石头。他两跟我想的一样，认为房子便宜得有些离谱。我们在房内认真查看了每一个角落：地基没有下沉、墙面没有裂缝、屋顶没有漏水。内部没问题。我们走出门，看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妈在生火。我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大妈，你知道这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老大妈没有回答，却反问我：“被你买下了？”
       我点点头。
       老大妈又问：“多少钱？”
      我说十万零八千。
      老大妈说：“哎呀，你买贵了啊，她家三年前买的，才花了五万块。”
      我松了一口气，马建华和石头也看着我笑了。
      我们要走时，老大妈说：“都是盖给当官的人住的，能有什么问题呢？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一片当时是水田，地基软！”
      地基当然不是什么问题了，因为三层足够了，我不打算以后再加层。
      大姐是讲迷信的，帮我请了风水先生，看完后风水先生说所有门窗都必须换掉，尺寸不合规格，不换的话，将来会妻离子散。我哪里会理他的屁话，那些门窗都是实木的，是我喜欢的。
      然而一年以后，我的确妻离子散了。
买了房，我一下子陷入了经济危机，从银行贷的五万多块，每个月必须还一千多，家电生意又处于淡季。那一阵可把我愁坏了。没心没肺的冷思雨跟我截然相反，拥有自己的房子是她多年的梦想，按她的要求，我们把三楼当作一个大卧室，每天早上起床后，她都要坐到买给儿子的电子琴旁，唧唧歪歪的拔弄一阵，在我听来，那是真的“乱弹琴”，烦死个人！这还不算，接着她还要打开录音机，放上一段邓丽君的歌曲。我压力最重的时候，却是她最放松的时光。我知道这不能怨她，心态而已，谁让我想那么多呢？
     问题总得决解，我决定把店里的事交给冷思雨，反正生意也不是太好。然后我到昆明进了一些干花，买了辆人力三轮车拉着在县城流动销售。一开始那几天，生意还行，慢慢就变得惨淡了，最后我只有停止了干花生意。

雁过无声

看完了，等更新！继续跟读中……

新石头上的叶子

雁过无声 发表于 2014-12-25 23:23
看完了，等更新！继续跟读中……

不好意思，今晚忙着跟西湖吵架，明天更新吧

新石头上的叶子

                                             八 爱人啊爱人
      有一天，一个客户到我店里买影碟机，顺便问了一下我的电视卫星接收器的价格，然后破口大骂同城那家最大的电器城。原来，同样的机型，同样的“锅盖”，那家卖五百八，我才卖三百八。他这一骂，却开了我的窍，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市场。那样一个接收系统，进价才一百八十块，那家电器城竟能卖如此高价，而且他家的商品在全县的销售量占到了百分之六十以上，也就是说，仅仅跟他家在电视卫星接收器上竞争，我就在价格上占了绝对优势，我的劣势在于规模太小、知名度不大。于是我做了个大胆的设想：送货下乡，凭价格优势，变被动销售为主动销售、变销售淡季为销售旺季。说干就干，我租了一辆农用车，招了两个小工，每天早上把家电装车后拉到农村销售，第一天就旗开得胜，居然卖了五千多，净赚一千多。这是我卖家电以来销售额最高的一天，春季前最旺的时候都没有做出过这样好的销售成绩。
     那段时间，我们四个大男人，炊具都带在车上，每到一个村，第一件事就是生火。开车的许师傅是个慢性子，煮饭的事都是他做。春季的农村，风特别大，一阵风吹来，粪草都会飘到我们的菜汤里来。当年冬天的一个夜晚，在为一家农户安装电视卫星接收器时，小工把撑杠拿错了，本来是一米五的锅盖，结果错拿了一根一米三锅盖的。结果换了三口锅盖、三个接收机和三个高频头，依然找不到信号，最后我用手量了一下撑杠的长短，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一般情况下，安一个接收系统，一个人半个小时就可以了，那晚我们四个人，从晚上九点弄到凌晨两点，直到浓霜变成水滴弄湿了我们的鞋子。
     十天后再到那个村庄时，户主说：“那天晚上，你们把我家牛圈上的瓦踩坏了六十多片。”我笑着说可以赔他些损失，他说不用了，你们也很幸苦。
      我的顾客都知道我的艰辛，但是有一个人不知道，那就是冷思雨。
前面说过，因为患病，我的右腿从脚指到臀部，肌肉全部萎缩。如果不是出生在农村，有很多事情自己是想都不敢想的，比如爬梯子楼。然而我不止能稳当的爬，还能通过这样的楼梯爬上农家的瓦房安装电视卫星接收系统。农村的瓦房，坡度一般在十五度左右，在屋顶上，只要踩着筒瓦，不要踩板瓦，那是绝对安全的。但我上下房屋的时候，经常还是能看到好心的主人为我捏一把汗的眼神。
     一天中午，在县城安装时，碰到的是一所老屋，坡度接近四十度，坐在房顶上，有隐隐约约的恐惧感。不巧的是，我带来的高频头出了问题，我打电话叫冷思雨另送一个来。冷思雨赶到时，我还坐在屋顶上，耳边有呼呼的风声掠过。这是她第一次亲临安装现场，在她面前，我的心莫名其妙的产生出一种大丈夫养家糊口的自豪感，那一刻，我盼望能听到一声：“小心点，注意安全”的问候。让人失望的是，冷思雨留下高频头就走了。之后，她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关心的话。我承认我的情感是脆弱的，可是在我的意识中，可以用生命来爱我的人，怎么可以对我的安危如此冷漠呢？这件事，大大削减了我为生活而奋斗的热情。
     一个月后发生的另一件事，彻底地将我的热情降到了冰点。
    那天许师傅的车要帮村里的亲戚拉货，我们没有出工。北小村的一个朋友打来电话，说他们村要五套电视卫星接收系统，我看了一下表，近十七点了。为了省下租车费，我做了个大胆的决定：用摩托车带走这五套接收系统。我得详细说一下了，五套接收系统包括的部件就是五口直径一米五的锅盖，五套支架，十五根撑杠，五台接收机，五个高频头，作为备用还得多加一台接收机和一个高频头。如果没有锅盖，再多些部件，摩托车带走也是不成问题的事。然而那五口锅盖想想都让人头疼，当车子行驶时，会产生强大的阻力，从而严重影响到摩托车的稳定性。我的车慢慢驶出菜场时，所有的人都在向我行注目礼。从县城到北小村有三十里路，中间要经过代表着声色犬马的北大村。快到北大村时，五口锅盖的重量把摩托车衣架压断了。我下车后费尽周折才把车支稳，接着使尽浑身力量把捆在一起的锅盖重新抬到坐垫上绑好。我到达北小村时，朋友被我感动了，帮着我把五口锅盖安装好后，并让媳妇炒了几个好菜招待我，吃完饭已是深夜十一点左右，我得承认，那是我的安装经历中最顺利的一次，中间没出任何差错，所以没有造成一分钟的耽误。但是，在我返回到石林景区时突然接到许师傅的电话，
       许师傅说：“老杨，你到哪里了？”
        我说“到石林风景区了！”
       许师傅说：“我告诉你，你媳妇说你安几口锅盖半夜三更都不回家，她怀疑你去嫖 妓，连夜把我的车叫来，要我拉她去捉奸。”
       我平静地说：“最多十五分钟我就到家了。许师傅，你跟我一起安装了那么多锅盖，我们四个人最多时一天安过九个，今天我一个人从五点到现在，安装了五个，还是用摩托车拉走的。你说我还有做坏事的时间和精力吗？”说着，我就泪如雨下了。
        回到家，冷思雨还是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所以我们又吵架了。自从买了房子后，我们吵架的次数少了，我以为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了。直到此时我才反应过来，我跟冷思雨之间的争吵与经济条件无关，我们完全是必格和思想观念上出了问题。再想想我这一生，中学时就赶车拉东西在村里卖，大学时在校内摆摊，毕业后不敢想像安逸的工作。到头来，你就是变做一头不吃草的老牛，也不能让人满意。一瞬间，我对生活失去了所有的激情。我对冷思雨说：“我一生都在跟你吵架，我吵累了，以后每吵一次，我就嫖一次妓，反正在你心中我就是那样的人。”
      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那一天我家里有朋友，我们又吵了起来，我跟朋友说我去嫖 妓了，这是我定的规矩。说完我扭头走出家门。
      我还没走出发廊，冷思雨打来了电话：“杨继平，嫖 完了吗？”
     我说：“快了，最多还有三分钟”
     曾经恩爱的人，到此，我们的关系也是苟廷残喘了！而且，我也从一个连饭馆都不会去的经济适用男变成了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坏家伙了。

沈眉珊

看完了，又等更新。

新石头上的叶子

沈眉珊 发表于 2014-12-26 18:32
看完了，又等更新。

今晚我多更新一点

新石头上的叶子

                                                 九 向往天堂
     我和冷思雨之间永远都有吵不完的架，但我不可能每次吵架都去 嫖；嫖 过一次冷思雨不在乎，我自己也觉得无聊。在新居里，那一晚我记不清是因为什么吵了起来，凌晨三点左右我们还睡在床上吵，突然冷思雨钻出被窝，一丝不持地站在三楼上跳舞。我心里清楚，她把自己弄成个疯子，目的是要折磨我。我痛苦地闭上眼睛，我觉得自己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我弄不懂冷思雨为什么要采用这样极端的方式，难道她真的认为我是个什么困难什么痛苦什么打击都能挺过去的人？那一刻，我真想纵身跳下三楼。我真的累了，我想我只要纵身一跃我就能进入天堂了，那一刻，我觉得天堂其实离我很近，恍若隔壁，我只要敲门，它肯定接纳……
        2005年的春节，我们没有争吵，我一直在心里祈祷，希望能在新居里度过一个真正详和的春节，在我的记忆里，认识冷思雨这十年以来，我没有过过一个快乐的春节，以前的春节不是吵了架就是离了婚。今年不同，我们一家早早关了店门，我坐在家里看电视，冷思雨系上围裙，脸色红朴朴的忙出忙进。这样的幸福感受，在我的生活里真的不多见。五点左右，冷思雨说她有点胸闷，一会儿竟然靠着墙倒在了地上。至少有三秒钟，我脑子里想的不是抢救她，而是电影镜头一样交错着十年来我们痛苦生活的万千画面，以前我就想过，我们之间要真正结束夫妻关系，离婚是做不到的，必须有一个人死去才是最好的解脱。那一刻我脑海里真的闪出了不抢救冷思雨的念头，然而三秒之后，我还是叫来了邻居，冷思雨被抬上人力三轮车，我骑着车，三分钟后就被送进了抢救室。医生说冷思雨身体里缺乏钾元素，所以会出现手抽筋和呼吸困难的现像，严重时就会像刚才那样发生休克。

新石头上的叶子

                                                   十 谁又不是过客
        我时不时还是会去赌博的，也可以说，我们后期的争吵大多因此而起。冷思雨管不住我，就叫来我母亲，我跟母亲争辩了两句，老太婆性子一来，甩了我一个大嘴巴，我生气了，抓起一个水壶砸在地上，老太婆又给了我一个嘴巴，我又摔了一个水壶，然后我理所当然挨了第三个嘴巴，老太婆心疼那些水壶，干脆一掌把我打趴在地，还用脚踩了两下。我爬起来时，浑身是水。然而我对老太婆无可奈何，父亲去世后，母亲一个人供出了两个大学生和一个中专生，她的伟大形像，方圆几里地都清楚。所以，招惹她，是我不长眼。
        2005年10月23日，那一天我们收工早，吃过晚饭后，许师傅和两名小工要求我陪他们玩三张，五毛钱的底，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认为许师傅连人带车租给我，每天才一百元，两个小工每人每月三百的工资，他们都可以玩，我一个月挣上万元交给冷思雨，我更可以玩了，何况是在我家里玩。
       我们在底层的房间里玩了十多分钟，就听见三楼传来冷思雨的喊叫声：“小涛（其中一名小工），怎么还不关灯睡觉？”
      我走到门口回答说：“我们在玩扑克！”
      又过了五分钟，冷思雨又大喊起来：“小涛，快关灯睡觉！”
      所有的人都看着我，脸上是同一个意思：“冷思雨是怎么了？”
     我想到的更多，她永远希望我是一头老牛，她只想每时每刻看到我劳动，现在看到我娱乐，她就不高兴，她就要找茬。
     我把头伸出门，大骂了一声：“睡你妈个逼，老子在玩牌！”
     接下来，我们就听到噼哩啪啦的脚步声，我走出门时，看到冷思雨手里拎着一把钉锤往楼下冲，看样子是要置我于死地，我一下就失去了理智，在她离我还有几步台阶时抓起地上的一支拖鞋砸了过去。也许是看到我眼里的愤怒比她更甚，冷思雨突然转身向楼上走去，我紧跟着上了楼，冷思雨把钉锤放到床下，换了一副笑脸堵在门口，见我怒冲冲的走来，小声说：“我只想吓唬你，哪里舍得打你！”然而我已经没有了理智，一拳打在了她脸上，冷思雨扑过来把我按到了床上。这时我清醒了，看着她的鼻血一滴一滴落在我身上。我冷笑一声，我笑我自己为什么还有打架的激情。我和冷思雨之间，深深的爱过、浓浓的恨过；无知的蠢过、无悔的痴过；凄风冷雨中灰心过；阳春三月里企盼过。现在，我们应该只是两具搭配在一起的躯壳了。
       我松了手，低下头，脱了鞋钻进被窝。我知道我活着的目的就是明天一大早起床装车，然后拉着电器奔向农村，然后尽早把买房的贷款还清。
       这就是我的人生目标！
       冷思雨把脸揩干净，坐在书桌前想了一会儿说：“杨继平，我要跟你离婚。”
       我连身都没翻一下，脸冲着墙壁说：“睡吧，我明天一早还要出工。不是我不跟你离，而是我们离不彻底。”
       从十二点到凌晨三点，冷思雨一边坚持离婚，一边把我们的过去拎出来作为非离不可的佐证；我一边坚持不离，一边把我们的过去拎出来佐证我们离也白离。
     最后，我实在太困了，我说：“好吧，离就离，你提条件吧！”
     冷思雨说：“儿子跟我！”
     我说：“可以！”
     “房子我要两层，二层三层归我，底层给你，在哪层的东西都不动，房子归谁东西就归谁”
       我说明一下，二层是客厅，三层是卧室和书房，底层是仓库，堆着几十台价值一两千块的二手电视。
      我铿锵地回答“可以”
     “买房子的贷款由你还，我娘家的八千由我还！”
      “可以”
       “铺子归你，另外你每个月给儿子一百五十块抚养费，直到十八岁！”
        我说：“铺子再不给我我拿哪样还贷，儿子的抚养费我会按时交给你！”
        十分钟后，我在她草拟的协议上签了字。第二天一早，我们到民政局，十五分钟内就把事办完了。
        我自豪的是，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跟冷思雨离婚，孩子、房子、铺子、票子这四个大问题，放在谁家都有可能为其中一个诉诸法律，但我一起按冷思雨的意思办了。我心里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我们曾经深爱过，我永远不会为难她！
        跟前几次离婚不同，这一次，一离完我就觉得我完全属于我自己了，我只要对我一个人负责就是了。走出民政局，我打电话通知要好的朋友，他们表示祝贺，并要求我应该放松放松了。我知道他们说的放松是什么意思，就算他们不提醒，我也会放松的。当天我就约了几个朋友，借了辆小车，由许师傅开着到几十公里外的弥勒县城嫖 妓。
      同去的人都很尊敬我，每到一个发廊，他们都让我先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走了三家发廊，竟然没有找到让我满意的小姐。到了第四家，依然没有找到，朋友们开始明白我的目的不可能只是简单的找小姐，所以他们就不管我了，各自选好自己喜欢的带进房间。我身边只有许师傅陪着了，这时候从卫生间走出一个女人，她看了我一眼，我用手指着她大叫一声：“就是她了！”
      我们的房间在楼上，上楼时，这个女人一直扶着我，那一刻，我的心是暧和的，我不觉得她是个小姐，倒有跟恋人在一起的感觉。当晚她给了我一些她的照片，她说她从没对客人做过这样的事。
      这个有着洁白皮肤的漂亮少妇名叫李莉，重庆人，据她说有三十一岁，离异，有一个四岁的女儿。
      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跟她谈起了恋爱。三个月内，李莉来看过我三次，前两次我都让她住宾馆。第三次她要求去我家里，我说楼上住着前妻和儿子，儿子才九岁，我不想伤害到儿子。她说她只想去帮我收拾一下家。我无法再拒绝。我们到了家里，李莉操一口普通话，唧哩哇啦的说个没完。后来冷思雨对我说，那一晚她和儿子都流泪了。
      跟李莉的恋爱，我认为自己是不太上心的。不可否认，我还不能做到完全忘记冷思雨。我的体会是，当旧感情没有真正结束时，是很难开始新感情的。李莉第三次来看我时，这个一心想嫁给我的女人再也绷不住了，她流着泪告诉我她的真实情况：她大我七岁，不是三十一，而是四十二，而且女儿已经上大二了。我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那么我们不可能处下去了，我不喜欢大我的女人。”
      她说：“如果我不告诉你真实情况，你不是一直喜欢我吗？你为什么要自欺欺人呢？”
      我说：“问题是现在我知道了真实情况，我接受不了。”
      我们就这样分了手。我得承认，嫌她年纪大是个借口，事实上，真正喜欢一个人，关年龄鸟事？
      一年后，李莉从海南给我寄来一件毛衣，她在信里说这是她第一次学打毛衣。当时我开着个小茶馆，我想在朋友们面前炫耀一下还有女人关心着我。我当场打开包裹，结果怎么也不能把毛衣穿在身上。毛衣的领口太小了，最多只够十岁的孩子穿。
     茶馆里爆发出一阵阵笑声，我随手把毛衣给了身边的一个小男孩。
       这样，我和李莉之间，连信物都没留下一件。
       她注定是我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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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文学之灯
     离婚后，孤独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赵家的事依旧折磨着我，死者老包妙名其妙的笑总会在我面前闪现。也许是家电下乡让我跟农民的接触更紧密的原因，所以听到的烟农们在烤烟生产和销售过程中的故事也越来越多，结合赵家的事，想写一个中篇小说的愿望越来越强烈，尽管我从没写过中篇。
    构思了几天，我还是动笔了。那时我没有电脑，而且总是拉着家电在乡下推销。没事的时候我就坐在驾驶室里，把装影碟机的盒子放在膝盖上，那是不错的书桌。这样一篇文章，也许是太用心、太用情，写作非常顺畅，一个星期就定稿了，一共写了二万多字。几天后我买来方格信纸开始修改，说是修改，其实只是改正了一些错别字。我从没投过大的刊物，对手里这篇名为《烟农》的中篇小说也没什么把握，所以要投哪家杂志，心里根本没底。最后选择昆明的《滇池》，也只是因为该刊的办刊宗旨有力推新人新作一项。一个星期天，我到昆明进货，顺便找到《滇池》编辑部，原本是想把稿子亲自交给执行主编张庆国老师，可是整个文联大院静悄悄的，只有门卫段师傅热情地问我想找谁？要办什么事？我说明来意，段师傅说他可以帮我转交。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我带着我的销售队伍在一个名叫小尘山的小山村作销售时，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请问你是石林的杨继平先生吗？”
     “是啊，你是？”
     “我是《滇池》杂志的小说编辑雷平阳，我们决定要隆重推出你的小说《烟农》，如果你手里有稿件，再给我们一些散文和诗歌，以便给你作整体性发表。”
      雷平阳这个名字我曾在报纸上看到过，当时他好像获什么华语传谋的大奖。那时我还不知道他已经是国内著名诗人，是继于坚后云南诗歌界的代表性人物；而且，他所说的“整体性发表”我也弄不懂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滇池》每期要推出一个人的作品时，小说、诗歌、散文可以同时刊登，有时一个作者的作品就可以占用三分之一的版面。对我来说，光是得知《烟农》能发表就让我高兴得措手不及了，哪里还敢想像发表其他的东西，于是胡乱写了几篇寄到编缉部。
     《烟农》发表后，由于我是石林县几十年来第一个发表中篇小说的作者，石林有线电视台在没有认真阅读完小说的情况下就作了新闻报道。后来，据说报道此事的记者差点被开除，因为小说反应的事是县领导们最不愿提到和看到的。
     家电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我做好了随时撤离的准备，在离家电铺二十米远的地方，我新开了一家小茶馆。众所周知，现在的茶馆并不都是喝茶休闲的地方，而是赌博的场所，我的茶馆也不例外。
     然而就是这个小茶馆差点把我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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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天上的馅饼
                                                                                              一 入套
    有一天，一个经常在我茶馆里玩牌的女人拿着几张十元的新票子叫我给他签定真伪，我看过后对她说：“戏弄我啊？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真假？”
    “少扯蛋，告诉我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
    “再好好看看。”
    “再看也是真的。”
    “实话告诉你，都是假钞，没有一张是真的。”女人认真地说。
     我又认真看了一下，然后对她说：“如果这样的钞票都是假的，你拿十万来给我！”
     她说：“当真要？”
    我说：“谁跟你开玩笑？”
    她说这是她一个朋友给她的，用一万块真钞可以换三万这样的假钞，如果我要，她一个电话朋友就可以送来。
   我怎么可能不要？
   两个小时后，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就如约来到了我铺子里。男子从包里各拿了一张五元、十元、二十远、五十元、一百元面值的钞票给我，他说都是他们自己做的。他让我先拿到市面上用用看，如果好使再给他电话。我当时的心狂跳不已，这些钱跟真的毫无二致，怎么可能不好用？
   我拿着这些钱找到我一个朋友，他跟我是忘年交，大我三十多岁，姓谷，我叫他谷大爹，他靠开茶馆存下了几十万。谷大爹看过这些钱之后也感叹说从没见过做得这样逼真的假钞。这些钞票中，只有那张五十元的看上起有些半真半假，其他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破绽。我们拿着五十元那张去买东西，第一家我们买的是烟，店住没有发现破绽。我跟店主说是假钞，要收回我的钱，结果被店主嘲笑了一翻，热心的店主把钱退给我后还教我怎样识别真假。第二家我们买的是鞋，店主拿着那张钱迎着光左照右照，当她收下要找补时，我说如果你怀疑是假的，我重新给你换一张，店主说好的，这张钱怪怪的，她也吃不准真假。
    我和谷大爹相视一笑，然后一起回到他茶馆里。我希望和他一起做这笔生意，他说：“我老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要做就做，钱不够我可以借你。”
    就这样，我开始走向了一个陷井！
我打电话给送我钞票的人，跟他说我有跟他合作的想法。我们约在昆明见面。见面后他说他只是助手，如果我真的决定做这笔生意，他就安排跟他的老板见面，并告诉我他们的钱都是现场做的，以后我要做，他们就可以到我家用拓印的方式做给我，一万元真钞做三万元假钞。他一再强调，他们做出来的钞票一般银行的验钞机都验不出真假，并要求我做的时候可以准备一台验钞机，有问题的钞票他们就当场销毁。
     我跟老板在一家宾馆里见了面。他从包里取出几瓶药水摆在桌上，然后掏出一张真钞让我记住上面的编码，接着他把钞票放进药水泡了十多分钟后取出，用卫生纸揩干水分，然后用一张宣纸包起来，过了一会儿打开，宣纸上果然印出真钞的部分图案。接着他又拿出一张百元钞票大小的白纸，上面只有那根银线和主席头像的暗影。他把白纸用宣纸包起来放进药水里，过了一会儿他叫我拿到卫生间换一次水再接着泡，我站起来，他关心地说你腿不方便还是让他的助手去换水更好。我同意了，又泡了几分钟，他从药水中取出那宣纸打开，那张白纸果然变成了百元钞票，编码跟我当时记住的一致。当时我惊叹不已，我甚至想到了国家的命运，我认为这样简单就能做出让人分不清真假的钞票，不出几年，这些假钞票就会从经济上弄跨一个国家。由此可以看出，我是一个性格多么矛盾的家伙，一边做着犯罪的事，一边还能产生出忧国忧民心。
      毫无疑问，我的脑子就这样被清洗了。回到家，我把全部精力放在了筹钱上。
     谷大爹曾答应借我钱，我找到他，他说先借我五万，让我先回家，他取了钱就给我送来。我回到铺子时，有几个朋友来找我玩，其中有几个留着稀奇古怪的发型。谷大爹送钱来的时候看到这些另类的年轻人，心中顿生反感，突然决定不借我钱了，他当时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你看看你，尽跟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我不能借钱给你了！”我笑笑，我理解他，借钱给一个人做假钞生意，放在谁身上都会有一大堆进退两难摇摆不定的想法。
     我只好找到许师傅，跟他商量合作的事，许师傅也很感兴趣，拿出所有积蓄，又东拼西凑筹到了五万五千块钱。许师傅甚至想把车也卖了投资在做假钞上。当时我手上没有现金，谷大爹不借钱给我，我对自己还能凑够多少钱心里一点谱都没有，我自私地认为这个发财机会是我发现的，我不能让许师傅一个人赚了大钱，就假装好人劝他车暂时就不要卖了，先做五万五，如果成功了再追加投资。许师傅认为我的话有道理，才没有卖车。我打电话给好友马建华，把做假钞的事跟他一说，他大力支持，值得一提的是当时他是石林县西街口乡政府的会计，曾当过该乡农经站的站长。说心里话，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支持我做，这让我心里的负罪感越来越被削弱。马建华把所有的现金：一万四千块钱全部借给了我，然后又答应我可以用他新买的那套当时市值十五万的房子做抵押向水公司借款。
      我已经被钱烧疯掉了。我不是瞎说，我做假钞的事，就连县公安局的普通警察和副局长事先都是知道的，然而，该发生的还是不可挽回的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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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矛盾
      我找了三家水公司，不巧的是，人家手里都没有现款，要求我再等一个星期。我是个急性子，心里装着那么大一个发财梦，哪里有心思等下去。说出来不怕各位见笑，毕竟是做违法的事，我想尽量把风险降到最低限度，光是用来准备藏假钞的房屋就租了三处，我心想等假钞做好后，每处放一些，就算事发了，我承担的法律责任也会相对轻一些。甚至，连怎样洗钱的方案都想了好几个。
     我和许师傅一边筹钱一边不断跟做假钞的老板讨价还价，老板一边催促我们早做决定，一边给我们定了低于二十万真钞就不做的规定。我和许师傅使出浑身解数也只是凑了七万多块，之后三日再也不能凑到一分钱。跟老板商量先做七万，人家不答应。也许是良心发现，也许是觉得自己真的无法凑够老板需要的数额，突然，我想到了出卖老板，把他卖给公安局！我背着许师傅给我的表叔（石林县公安局副局长）打了个电话。
      “表叔吗？”
      “是，有什么事吗？”
      “我有一个重大案件的线索要跟你说。”
       “你说吧！”
        “最近我认识了一个制造假钞的人，他做出的钞票已经到了无法辩认真假的地步！”
         “你不要说了，我见得太多了，你小心受骗！”
          “不，这是真的，我眼睁睁看着他做出来的，他做出来的假钞就在我手里，无论在哪里使用都无人能发现是假钞，这个我试过了”
         “真有这么回事？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把他骗下来，这个案子由你来办，据那个家伙说他的身价上忆，曾做过英镑和美元的假钞，我感觉他有很强大的黑社会背景，办完这个案子，也许你就不用做副局长了！”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倒是个重案，你打电话给某某，他跟你是同学，现在是某乡派出所所长，把这个机会让给他吧。！”
           “这个案子给谁办是你的事，但我有一个要求，你必需答应，否则我不会给你们线索，也不敢跟你们配合！”
            “什么要求，你说！”
             “要给我配把手枪防身，我担心出卖他以后，我的人身就随时都不安全了！|”
              “许树平（我的小名），我只想跟你说，这个社会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好多现像也不是凭某个人的力量就能改变的，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实话告诉你，你只是一个普通公民，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给你配枪，你听懂我的话了吗？”
              我挂了电话，然后就开始后悔不跌。我当然懂表叔的意思，而且能感觉到他语气一下变得严肃起来完全是为我的人身安全着想，也是委腕劝告我改改多管门闲事的毛病，他要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当这样一个线人有生命危险，那就不要做，何况，这样的事做与不做都不会有人表扬和遣责你。我的想法却不一样，我认为现在公安最高层已经知道我有做假钞的动向，他们肯定会用技术手段监视我的行为。现在我既不能立功，也不能继续我的发财梦。这就是我后悔的原因。
          考虑了一会，我觉得那个当所长的同学是无法办这样的大案的，我想直接找公安局的局长反映这个案子，也许他可以答应给我配枪。
          到了公安局才想起来当天是星期天，局长室的门紧闭着，整层办公楼只有一个副局长的门敞开着。
          一进门，我就礼貌地问：“请问你是副局长吗？”
      那个四十多岁并且看上去还有些帅气男人说：“是，你有事吗。”
      “我有个重大案件的线索要提供给你。”我说
      “我不负责办案，”副局长冷淡且毫无生气地说。
       在我的理解中，只要是警察都必须负责办案的，一个副局长怎么可能竟然不办案，我一下就火了：“听你的口气，你在公安局是吃闲饭的了。”
       副局长也火了，用手指着我：“给我滚出去，你这个神经病！”
      我得交待一下，那段时间我的压力空前绝后，我记得当时差不多一个星期不梳头，胡子也没刮，脸也没怎么洗，衣服也穿得很随意，再加上一大早就闯进副局长的办公室，说些无头无脑的话，还敢骂局长是吃闲饭的人。换了别人也会认为我是神经病。
      我认为我满腔的爱国情怀受到了冷遇，我那个火呀，简直窜到了顶门心。我掏出手机弄在录音功能上，然后彬彬有礼地说：“副局长先生，请问你姓什么？我有个重大线索要向你反映。？”
      这一招太有效了。
      副局长马上正襟危座，笑容可掬，他甚至以为我会一边录音一边录像：“你好，你有什么事请讲。”
      我把案件说了个大概，当我要求他给我配手枪防身时，副局长完全失去了耐心，又露出了原形：“给我滚出去！你拿个手机出来，我差点以为你不是神经病呢！”
     我灰溜溜地走出了副局长的办公室。我站在楼道口，真想打自己几个耳光。我为什么要相信警察？如果警察是可以相信的，为什么还会遍地是犯罪分子？看看那些办假证的电话号，胆大包天无孔不入明火执杖的遍地乱贴，这不是跟警察抢饭碗吗，比如身分证，公安专办，他们也敢办，警察能耐他何？再看看那些发廊和KTV，小姐花枝招展，光明正大的卖身，等等等等！所有这一切证明，警察是不可相信的，正像我骂副局长那样，等于是吃闲饭的。早知道警方对犯罪的反应冷漠到如此地步，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假钞生意做到底。但是现在不可能了，我只要敢做就是自投罗网，有两个副局长知道了，我还敢做吗？但不让罪犯归案，我也不安心。
       走出公安局的大门，我又走进了对面的派出所，我知道所长曾是高中时的校友。一打听，所长休息。我走下楼，看到我的好友某某，他只是普通警员，我不想把此事跟他讲。
        不想这个朋友热情地招呼我说：“杨继平，大清八早的来派出所干什么？”
        我不回答，伸手搂着他的脖子把他带到墙角，然后掏出那些假钞给他看，我说你帮我看看这些钞票哪些是假的。朋友看了半天，挑出五十元那张，不太确定地说：“好像这张有点问题！”
        “全部都是假的”我说。
        “怎么可能？”他说。
         我把经过说完，也把我希望配枪防身的要求说了。朋友一本正经地说，别说是你，我们配把枪都要左一次右一次写伸请。又说，今早真不该见到你，大清八早的你就弄这么大一个思想包袱给我，你明明知道我是搞型侦的，追究下去吧，不给你枪你就不配合，不追究吧，又不应该。”过了一会儿朋友悄悄对我说“我认为假钞能做到这个份上，我也真没见过，要不你就做吧，等你发财了，兄弟买个车买个房要用钱也方便。不过，你永远不要把你今早见过我的事说给别人，懂了吗？”
        我怎么会不懂！
        接下来我轻松多了，一心一意的到处筹钱准备做假钞。
然而钱可不是那么好筹的，我手里虽然有马建华那套一百多平米的新房随时可以做质押，但一连几天都没有借到一分钱。我和许师傅手里还是那七万多块。我跟许师傅商量，先把老板骗下来再说。许师傅也认为这是个办法。我打电话给老板，说二十万凑够了，让他尽快下来给我们生产钞票。老板说后天一早九点准时到石林，他交待我找个清静的地方，通水通电就行，我方最多只能有三个人在场，他也只带助手。他又吩咐我买台验钞机，买只水桶准备泡钱，买双像胶手套以防药水浸蚀。最后他特别强调，把二十万全部换成新钞，实在不行旧点的也可以，但是缺边少角、软不拉蹋的票面坚决不要，那样会影响到拓印出来的钞票的质量。第二天，我们从银行取出七万五千块，按老板的要求挑出合格的票面，然后把余下的又存入银行，再取出，再存入，如此反复三次，花了近三个小时，累得腰酸背痛，仍然有二千多块不符合要求。我们太累了，决定这两千就不管了，留下做零花。
        当天晚上，我和许师傅坐在马建华新房空荡荡的客厅里各怀鬼胎，但我们做的是同一个发财梦。有一桩事我一直瞒着许师傅，就是我曾有过要跟公安合作诱捕老板的想法。因为许师傅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如果我说了，他就不敢做了，他不做，我就少了五万多块本金，凭我自己的一万多块，我认为老板根本就看不上这样的小买卖。其实，在事发前的头三天，表叔又派了两个便衣警察找过我商量诱捕假钞老板的事，我说不配枪我就无法配合，便衣们摇摇头走了。我和许师傅取钱存钱的当天出现的一个细节我也没跟许师傅说，当我们快到银行门口时，从县城粮食局大门里走出一个姓金的警察，我们是熟悉的，他看着我笑了一下，突然转身坐到一个擦鞋摊前擦起了皮鞋。那一幕，极像电影里的特务。我甚至怀疑金警察就是跟踪我们的。
      当晚许师傅很让我失望，他抱着他的五万块入睡，把我的一万多让我自己保管，他的意思很明确：咱们各管各账。

沈眉珊

读到这里了，留个记号。因为你也没写章节名称，这样方便我下次阅读。

新石头上的叶子

沈眉珊 发表于 2014-12-26 21:10
读到这里了，留个记号。因为你也没写章节名称，这样方便我下次阅读。

对啊，我应该做个章节的

新石头上的叶子

                                                   三 真相
       第二天早上，我和许师傅刚买好早点，老板就打来电话说他们到了，就在石林大酒店门口等我，我说五分钟就来接他。早点快吃完时，老板又打来电话，严肃地说：“杨师，怎么还不来啊？你可不能打出卖我的主意哦，如果你还没考虑好，我们就不做，将来有急用，只要你开口，三万五万的我随时可以送你。”
         我和许师傅扔下米线碗真奔石林大酒店。我们到了酒店门开，看到老板和助手居然带着五个密码箱，正在这时，我看见水公司的杨老板也把车停在酒店门口，我不死心，走过去说：“杨哥，借我十万，一星期还你，我拿东城区的房子作抵押。”
       杨老板无奈地摊摊手：“都借出去了，再等一个星期行不行？”
       我说来不及了，现在就要用。
        我和许师傅把老板和助手带到马建华房内。老板首先检查了各个房间，仍不放心地问：“就你们两人，真的没有外人了？”我说是，他说这样很好。
        老板问：“二十万全准备好了吗？”
        我撒谎说：“今天只有七万，明天我朋友再给我送十三万来，今天我们先做这七万。”
       老板大怒：“你怎可以骗我，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要用药水泡，我带来的药水都是按二十万的比例事先配制好，你现在只有七万，我怎么给你做？对不起杨先生，我们走了，等你把钱凑够了再给我电话吧。”
        说完，老板和助手拉着密码箱就要走，我不慌不忙地拦住老板说：“实不相瞒，我只有能力凑够七万，如果你有诚心，我们以后还会做更多，这七万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老板说：“你什么意思？威胁我？”
        我说：“差不多，告诉你，从认识你那一刻起我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跟你合作，当个富翁，要么把你卖给公安，做个英雄。”
        老板无言了，站在客厅中央考虑了足足一分钟，叹了口气：“好吧，我给你做，但下不为例。”
        我和许师傅相视一笑，我说：“走，我带你们去吃羊肉，吃完饭就开工。”
        四个钟头后，我和许师傅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事发之后想想，最惨的要算许师傅，他被骗的钱最多，却连饭都不能好好吃一口。
         我们在饭馆点好菜，许师傅端起饭碗刚吃了几口，老板说房屋的客厅需要一个窗帘，因为呆会儿钞票做出来必须摆在客厅里晾干，没有窗帘，两百米外看守所的值班警察站在岗停里有可能看得到客厅里的情况。许师傅放下饭碗就去买窗帘。我们草草吃过饭就回到屋里，几分钟后许师拿着新买的窗帘回来了，我们挂好窗帘，老板叫我们把钱拿出来。当我们把钱摆在茶几上时，老板抽出一些看了看，骂他的助手：“你没有告诉他们吗？所有的票面图案顺序必须一致，现在乱七八糟的，呆会怎么排版，你们现在给我重新整理一遍。”
        我、许师傅和助手蹲在客厅里花了十多分钟把那些钱整理好时，脚都是麻酥酥的。我们把钱就那样扔在客厅里，我和许师傅坐在沙发上，连看都不想看一眼那些钞票。至此，我们对老板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防范，一切都听从他的摆布了。
       老板叫许师傅抱着钱跟他到房间里去，让我拿着药水到卫生间给用来泡钱的水桶消毒。我弄完后，发现房间门虚掩着，就推门进去，看到老板和许师傅正把那些钱用白布捆成一摞一摞的，捆钱时老板故意留了个口子，可以看到布里面装的是钱。老板叫我再给水桶消一次毒，我走出房间，随后许师傅也拿着一只水桶到卫生间消毒，也就是说，整个过程，这半分钟内，我们的七万块钱不在我们的视线之内。我们走近房间，老板把药水倒进桶里，由我亲自把刚才许师傅跟他一起捆好的钱放进桶里，然后又把另一只桶扣在上面，又用胶布把桶边缘封好。老板说由于温度低，泡的时间要长一些，将近要四个小时才能把桶打开。然后老板吩咐助手到医院再买些药水，呆会要用，助手当着我们的面，背着他那个黑色的皮包顺从地去“办”老板交待的事。老板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抱出一大捆宣纸，教许师傅和我折叠那些宣纸，说是准备用来拓印钞票。由于时间还长，老板说他出去转转，交待我过一会就用热毛巾缚一下水桶，温度高，泡的时间就可以少一点。又郑重其事的对我说不准乱动他箱子里的东西，说光那台制钞机就价值几千万。
       我和许师傅折了一大堆宣纸，大约两个小时过去了，助手没有回来，老板也不见动静，我心里隐隐约约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头。我对许师傅说：“怎么还不见人回来，怕是要出事！”
      许师傅说：“不会吧，人家那么贵重的东西还在房里呢！”
      我想想也是，又过了一会儿，仍不见老板和助手回来，我掏出手机拔打老板的电话，关机，打助手的，也关机。我大惊失色地对许师傅说：“快把桶提过来，我们受骗了！”
     许师傅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去提水桶，嘴里还慢腾腾地说了一句，“不可能吧，我捆的钱，我看见你放到水桶里的。”
     我没理许师傅，用刀划破胶布，伸手捞出那捆钞票，光是用眼睛从口子一看，就知道那是一捆假钞了。我拍地把钱拍在地板上：“妈的，咱们被骗了！”
     我们打开白布，发现那是一捆阴币，只是在底部和头部各放了一张假人民币！
     那一刻，许师傅头一低，差点把头宿到胯子里去，我能看到他在一瞬间完会委靡下去。而我只想笑，纵观整个事件整个过程，除了苦笑还能干什么？
     整整两个小时，许师傅和我不知道该不该报警，因为我们认为我们做假钞，同样属于犯罪分子。两个小时后，许师傅的交警哥哥帮我们报了警，出警的三个警员中就有我的好友某某，我们一见面，我和他同时哈哈大笑。
   朋友说：“杨继平啊杨继平，为什么这样的事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就不会往别处想，要是换了别人，我第一反应就能知道是骗局。偏偏，发生在你身上，我就被你左右了。
我麻木地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跟你说的每一个情节都是真实的。
朋友说，或许就是因为你的表达能力太强了，让我也跟着你的思维走，从而失去了警惕。
我摇摇头说，不是这个原因，而是罪犯太狡猾了，从一开始他们运用的就是心理学和逆向思维。被他们骗了，我心服口服。
   警方打开那些箱子，所谓的制钞机，其实是一箱云南山泉，外面用包装纸处理过，其他几箱装的是几瓶药水和一些卫生纸。
    我把所有药水留下，我认为我这么聪明的人都能受骗，说明这个骗术真的高明。说心里话，我一点都不恨那两个骗子，不是吗，骗得了警察和作家的骗子，说明人家真的有胆有识。
     我留下药水是有目的的，因为我也想去骗人。尽管我腿脚不便，特征明显，做案后容易落网。但是我早就想好易容术了：我将把病腿从膝盖处折叠起来，然后用绳子捆住，这样看上去我就像一个截过肢的人。一旦诈骗成功我就把病腿放开，扔掉拐仗，我又会以另一个形像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雁过无声

叶子老师，快更新呀！

新石头上的叶子

雁过无声 发表于 2014-12-27 18:10
叶子老师，快更新呀！

为方便阅读，正在整理章节，更新会推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