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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小说】只缘不识君
楼主: 碎红如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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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只缘不识君 [复制链接]

121
发表于 2021-9-3 21:24 |只看该作者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1-9-3 21:20
我常是隔一阵来,换一批人事,让我惊觉时光飞逝了。

问好。虽然搞不清楚谁是谁。

我是书屋扫地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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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发表于 2021-9-3 21:39 |只看该作者
泌水 发表于 2021-9-3 21:24
我是书屋扫地僧

是你呀。有印象。

你们的id换来换去的。弄得我发昏。嘻嘻。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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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发表于 2021-9-4 11:19 |只看该作者
绣绣也是老六星,欢迎回来,先帮你把帖换个颜色,书屋统一的长篇连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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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发表于 2021-9-29 21:20 |只看该作者
轻言 发表于 2021-9-4 11:19
绣绣也是老六星,欢迎回来,先帮你把帖换个颜色,书屋统一的长篇连载色

在园子吹风发呆,一会儿进花房再贴一节吧。

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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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发表于 2021-9-29 21:41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碎红如绣 于 2021-9-29 21:43 编辑

第四节
    自然堂堂乔家是不可能接纳了梁先生的。乔老太太震惊之下雷霆大怒,拿龙头拐戳住梁先生胸口,梁先生直打几个趔趄才止住晃荡。乔老太太怒道:为人师表?我看是满腹鬼胎!婉秋的事你提也不必提,婉怡越加!除非我这把老骨头断气,你别再妄想踏进乔家院门!秋艳,给我送客!
    三姨娘做个手势,冷笑道:先生请。
    婉怡还忤着发怔,听乔老太太一番话语字字钻心见血,又见奶奶下了逐客令,三姨娘着下人去拖梁先生,这才反应过来——飞扑至梁先生身旁,薅了他的衣袖,定定望向他问:你说的,要照顾秋姐姐一生,可当真?梁先生垂手,也望住她,安然道:肺腑之言。婉怡,我一向拿你当作学生。又看婉秋,已摇摆似风中残叶。他心中怜惜,巴不能立时执了婉秋的手离开。婉怡颤声问:几时开始的?梁先生道:我第一眼见她,已立定主意非她莫娶。婉怡顿滞须臾,忽而厉声笑道:好,都好得很!你与秋姐姐合着伙儿欺瞒我!两行清泪溢出洒了满面。她疾步至乔老太太跟前,扑通跪下,道:
    奶奶,是我错了。这世间有人的心是煨不热的!你要把我许给张三李四,我都认!择个良辰吉日,把我跟秋姐姐快些操办了吧。
    乔老太太急忙搀起婉怡:你这丫头,脑袋总算转过弯来了。择人对眼,希望你秋姐姐有你一半聪明,不被坏人蒙了去才好。
婉怡一面流泪一面恨笑道:奶奶,人各有志。秋姐姐愿意跟着破落户,你随她去。转向婉秋,胡乱抹一把脸面:也难为她咽着秘密这么久。
婉秋愈发站立不住,婉怡的目光饱含怨愤、嘲讽,似一簇簇寒光小箭。她张了口,声音却封在喉口,吐不出半个字节。只好凝视婉怡泪水横流。婉怡道:早年只道戏子做戏浓墨重彩,不知原来有人罩了面具当人!真正叫人领略到什么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婉秋嘴唇哆嗦,轻声道:怡妹妹。已说不出自辩的言词。婉怡道:左一声妹妹,右一声妹妹,你这姐姐可当得真好!二姨娘听不下去,呵斥道:怡丫头!婉怡傲然与之对视,慢慢拱出一声闷哼。二姨娘道:话留三分,这样待你秋姐姐太过分。婉怡不屑道:关你什么事?二姨娘:我好歹是你亲娘。婉怡越发来气:亲娘?!我倒宁愿从来没有爹娘!二姨娘同样气得浑身发颤。乔老太太道:这孩子,这话也胡说?又跟梁先生道:
    “婉怡说她先生知书明礼,我愿闻高见。不想是冲我乔家孙女来!先生回吧,免贻误了我家大事!”
    梁先生似未听闻,看牢婉秋,婉秋已是泪流满面。他还是为着她来了,却不知道这一来却叫她身陷囹囵!婉怡的愤怒犹自似火,她看得又急又痛,岂能不理?婉秋垂泪道:
    “先生错爱。先生请先回,容我想一想。”
    梁先生道:“你当知我——”
    婉秋道:“我知道。”
    梁先生道:“我等你决定。”又向老太太道,“梁老太太,过两日我再来接婉秋走。请不要为难她。”
    乔老太太恨白了眼道:“婉秋要走,我绑着她手脚不成?”她颤颤巍巍,三姨娘急忙一面引她坐下一面端定惊茶,向梁先生喝道,“你自己走还是等着被撵?”梁先生再看一眼婉秋,转身提了袍子,大步流星地出了乔家大院。三姨娘扶住老太太别回厢房,乔家众人各自散去,唯婉秋怔忪愣在原地。过一会儿,三姨娘折出,奚落她:
    “这夺人所爱的功夫倒真个一等一地代代相传,难怪当年大哥抛下一切跟你娘走。”
    又贴近婉秋,“仔细看,还真是挺漂亮的一张脸。千万别糟蹋了。”
    婉秋只管瞅着她。眼神空洞、迷离。二姨娘自楼上走下,实在看不落眼,道:“三姨太,婉秋和梁先生两情相悦,何错之有?你也是三厢房,莫非也要扣你夺人所爱的帽子?”
    三姨娘一挥方绢,哧笑道:“二姐你这话说得!罢罢,算我多事。铺里忙得紧,我得赶快过去。”
    待三姨娘走开,婉秋犹如梦中惊醒,和二姨娘道了谢,问起婉怡。二姨娘道,“她便是孩子脾气,在那胡乱发泄,稍后会无事的。”注视婉秋,“你告诉姨娘,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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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发表于 2021-9-30 10:27 |只看该作者
没读前面,只看这第四节,人物个性矛盾冲突都出来了,绣绣好文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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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发表于 2021-12-7 21:50 |只看该作者
轻言 发表于 2021-9-30 10:27
没读前面,只看这第四节,人物个性矛盾冲突都出来了,绣绣好文笔!



我日日愈勤奋。日日懒骨头。

也就你们不嫌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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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发表于 2021-12-7 21:53 |只看该作者

第五节

本帖最后由 碎红如绣 于 2021-12-7 21:57 编辑

怎样说呢?她在婉怡房外踟躇,听见里头叮里咣啷地乱响,婉秋轻喊声:怡妹妹。那声响停住,又是一阵噼噼啪啪撕扯书本的声音。婉秋唤道:怡妹妹,你别这样。里头蓦地安静下来,窗帘子微微晃扇着,婉秋也不知如何继续,束了手脚等婉怡发落。过一阵,忽一阵凄笑刺来,婉怡尖啸道:
“有劳姐姐费心。我算个什么东西?左右不是你们之间的一道屏障,用来做了掩护!”
婉秋颤声道:“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婉怡道:“事实怎样?我想得怎样?他——梁先生都已坦诚了!你敢指天为誓,说你对他完全无意?”
婉秋默不做声。
婉怡也沉默了一会儿,怒里含泪:“别假惺惺来宽慰我。原来在乔家,我顶讨厌三姨娘,最喜爱我的秋姐姐。到如今,却落得这样下场!你比三姨娘更可怕!”
婉秋听她一句句声嘶力竭斥问,已将自己视作头等仇敌,双腿绵软。她比三姨娘更可怕?!——婉怡恨她到了这般程度!她跌坐,哆嗦着看那屋子,似乎在泪眼中无限膨大,摇摇摆摆。也不知坐了多久,那帘子仿佛不晃荡了,仰头一镰明月、几缕星光。方才慢悠悠挪下楼去。乔家人声悄静,沿墙一溜儿植物,都似被砸碎了的人形,扭曲狰狞。她只顾望那一点灯火,扑一下灭了。四周寂暗。她也不想回屋,便斜坐在井台上,脑里一片混沌。

第五节
也不知何时睡过去。醒来时,只见二姨娘的脸,浅浅笑着。婉秋自觉两臂无力脸孔发烧,嗓子眼又干又渴。二姨娘倒了茶扶她喝,又让婉秋仰面躺下,叹道:
“婉秋,你怎么这般傻?若非我经过天井,倒不知你歪倒在那里!”婉秋道:“姨娘,我是想解开怡妹妹的心结。”二姨娘道:“那丫头,天大的事,待三五日也气消了。你是何苦?”婉秋道:“这次不比往常,这次,”她垂下头去,“是我伤害了她。”
二姨娘立起,将灯芯抿灭:“你要弥补?你与梁先生真心相爱,不必在意旁人。”
婉秋道:“她,不是别人。她是怡妹妹。”
二姨娘削薄的肩膀轮廓痴钉在桌前,良久不语。婉秋明白她也在为婉怡揪心,却在这里安慰自己,不免百感交集,挣扎着要爬起。二姨娘按定婉秋的肩胛,轻声道:“她那脾气你我清楚。虽然她是我女儿,婉秋,我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母亲。”
又顿一顿,“我看得出来,她对梁先生,顶多是个单相思。”
婉秋道:“婉怡一直爱慕先生。”
二姨娘微笑道:“爱情没有先来后到。梁先生不爱她就是不爱,哪怕她一生下来就与梁先生相伴,他也还是不爱她。”

婉秋头上敷一块方巾,水气湿漉漉往她额头里钻,同冷汗混在一道,沿发鬓蒸发出来。第二日她和婉怡同桌早餐,婉怡肿了两泡眼袋,拿筷子戳着馒头,狠狠嘶咬。又嫌早上睡不够就被佣人叫醒,又嫌糟鸡爪味道不够正宗,婉秋一勺勺小口喝粥,偶尔与婉怡对视,婉怡径直抬高下巴,眼瞳内的芒刺消失,取代的是彻骨的冰凉。老太太并不来调和,也是生了婉秋的气,觉得她轻贱自己,把乔家大院的脸面丢到外头去——她的行踪就有了注解。同梁先生一起。三姨娘一早去米铺,婉秋甚至觉得此刻她在也好,哪怕说些风凉话,抵过这群体性沉默的抗议。她原本是淡定的,乔家大院只是一处容居处所,是一处裹着她躯壳的行邸。到这时竟不免沧然,又想到梁先生说过几日便来接她:外面自由么?果真能信得过他,跟他携手同度么?


婉怡吃完饭,不抬眼皮:奶奶,我回房去。
老太太道:奶奶担心你。
婉怡冷静回答:没有事。奶奶,我想一夜,已经十分清楚。我之前脑袋发热,才做那逐火的蛾子,现今清醒了。
又道:要谈婚嫁,总是要嫁得体体面面漂漂亮亮,我上楼去再补一觉。
婉秋抓住机会,轻声唤她:婉怡,你一会有空?
婉怡冷道:对你,我永远都没有空。


趁婉秋一伤神的间隙,婉怡已蹭蹭跑上楼去,将门重重一甩。婉秋眼眶发红。老太太道:为一个穷教书的弄得姐妹反目,值得吗?慢慢拄了杖踱回屋去。想一想,又喊道:婉秋,你过来。婉秋俯首而立。老太太问道:你还有时间,确实决意要跟那个梁先生走?婉秋道:嗯。对不起奶奶。老太太语气已含三分怒意,强力克制了再问:想清楚了?婉秋不敢言语。老太太蓦然尖笑道:去去去!当我乔家没有你这样的孙女!就像当年我没有你爹那样不孝的儿子!


梁先生说来接婉秋,三五日并不见人。半月不见人,一月也不见人。婉秋去意已决,除二姨娘外,齐刷刷得罪乔家老小。二姨娘碍着婉怡,并不明里支持婉秋。三姨娘更加拿腔作调,宣扬得她似乔家奇耻大辱。婉秋并不在意,她只想逮住机会好好同婉怡谈一谈。然而婉怡仿佛洗心革面,硬是从发梢到脚趾头都新陈代谢了一次。她回乔家居住,旷了几天课同黄泽仁游山玩水。学生头也烫起来,把刘海向后捋了,用发胶固定住,穿明黄浅紫的旗袍,每晚到大舞台玩至三更。有回喝醉了酒,攀着黄泽仁的脖颈,像一只吊在他胸前的浣熊。老太太教训过一两回,婉怡娇笑道:
奶奶,我早晚是他的人!同他出去,你怕什么?
老太太便不再理睬,随便她闹。三姨娘退还牛家银子,把帐记在婉秋身上,越加恨她。稍早梁先生失约,她以为婉秋会回心转意,专程挑了一只玉戒指递给婉秋,谁想婉秋并不领情,反而冷冷道:
三姨娘,我现在算不得乔家的人。你不必对我客气。


三姨娘咬碎牙向老太太讲,她也只是漫不经心:随便婉秋。她呆在乔家,是借承恩的情份。——现在,婉秋确实与乔家不搭界了,却不得清心:三姨娘的讥讽、婉怡的清冷、老太太的淡漠,是一层层刮在心的。二姨娘背地支持,婉秋却不想烦叨她:二姨娘本身也足够清苦的了。乔家的人,除了二叔三姨娘,个个活得不是个滋味。她尤其想告诉婉怡,她是同亲姐姐一样怜爱她的,婉怡并不搭理,几次折过身,从婉秋一旁飘过。婉怡的笑声响亮,婉秋听出一丝悲苦。她见她懒懒洋洋地斜在黄泽仁怀中,暗自着急却无可奈何。婉怡有回十一点回家,满身洋酒气,进门蹬掉一双半高跟小羊皮鞋,一手搭住黄泽仁的肩吃吃笑。黄泽仁穿一件白衫,头几颗钮扣已脱开,唯剩一粒绷在扣眼内。他咬住婉怡耳朵,低低絮语,婉怡爆出一阵阵笑,将头拱进黄泽仁胸前直蹭。婉秋那晚望月等婉怡,见状大惊,叫道:怡妹妹!黄泽仁方才扳正婉怡头颅,俩人轻描淡写看婉秋一眼,黄泽仁道:
噢,秋姐姐,一个人赏月?好雅兴。
婉秋急道:婉怡醉了,你,你别趁人之危。
黄泽仁脸色沉下来:秋姐姐这话说得好笑,我同婉怡去玩,送她回来,怎么成了趁人之危?
婉秋不接话茬,奔去看婉怡:婉怡!
婉怡一头耷拉两眼眯着,不理睬她,只道,酒,酒。黄泽仁转了笑面,道:我先扶她上去。握着婉怡腰肢提上楼,婉秋不敢轻心,凝视他俩,忽然看见婉怡从黄泽仁的胳臂间隙调过面孔,嘴角掀起,同她盈盈一笑。婉秋豁然开朗:婉怡是在报复。借着伤害自己,向她和梁先生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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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发表于 2021-12-7 22:51 |只看该作者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1-12-7 21:50
我日日愈勤奋。日日懒骨头。

也就你们不嫌弃我。

为嘛嫌弃,我们捡到宝了,偷笑呢,快来参加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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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发表于 2022-9-20 13:20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碎红如绣 于 2022-9-20 13:22 编辑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1-12-7 21:53
怎样说呢?她在婉怡房外踟躇,听见里头叮里咣啷地乱响,婉秋轻喊声:怡妹妹。那声响停住,又是一阵噼噼啪啪 ...


第六卷

第一节

婉秋自那日撞破婉怡的计谋起便不再多话,成日将自己锁在屋子里痴坐,目光望着帘子间的一线天。下人送了汤水茶饭来,才知道是到了晌午或傍晚,挖几勺饭吞了,继续撑着手肘呆坐,左胳膊麻木换右胳膊,真觉累厌便往床上一躺,直瞪瞪看那一瓴天花板。老太太也不搭理她,仿佛这间楼是空阁,她亦不过是尊木像,无所谓有无的。婉怡那方面没了动静,倒是二姨娘来坐过两回,握着她的手说些打趣话,无非是街井听闻,婉秋眼帘低垂,睫毛轻轻颤动着,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二姨娘也没有话头,只道:婉秋,你何苦来着。为那么个教书先生。婉秋瞥二姨娘一眼,把身子一扭,拖过她的手枕在脸颊下,顺势流下一颗眼泪:
“二姨娘,我的事暂且不必理会,我只是担心怡妹妹。”

淑红叹道:“你那妹妹的性子好比脱疆野马,现今连奶奶都管不了她,何况是我?她同黄泽仁既然两意相属情投意合,只要没捅出天大的乱子,我们只得随她去。这一门亲事是你奶奶亲自订下的,无人敢说半句闲话。”

婉秋赤红着眼圈,喃喃道:“都怪我。都怪我。”身子已微微哆嗦起来。二姨娘叹道:“什么都是一早注定。怨不得旁人。”再无言语。惟一卷帘子轻微晃荡,仰脸瞅了去,都似一颗颗扑杳着灰尘的珍珠被缀成百千条线,噼噼卟卟地摔在眼前。

这番过了立冬,乔家大院上下忙碌起来。老太太择定吉日,吩咐李管家采备婉怡的嫁妆:六箱上好锦缎丝绸,六大提笼花生红枣桂圆莲子;老太太的意思,原托柳镇最著名的木匠打造一顶龙凤呈祥雕花大床并两只朱漆红橱,被婉怡嗤笑了一通,便改作用银票,封在大红匣子里作嫁礼;黄家那面一早知会过,先着人送来一堆聘礼,海味三牲、生果酥糖、香炮镯金,十担帖盒,后又送来绫罗十数匹,银票三千两。老太太喜笑颜开,同三姨娘道:
“秋艳,这次联姻,务必要办得体面风光。”
三姨娘娇笑道:“请老太太放心。这次我亲自出马,保管替乔家挣足面子!”

老太太愈发倚仗三姨娘。大姨娘早已在红尘之外,二姨娘不再一早吊嗓子,而是日日去城隍庙求佛祖庇佑,婉怡出嫁,二姨娘喜忧搀半,那日与三姨娘去定制金钗,帮婉怡相中一枚羽翼流光的金凤凰,三姨娘一撇嘴,倒叫掌柜的另拿了一只镶着玉的兰花簪子,顺势往头上一比划,诺嘴道:
“现在的年轻人,不作兴那些个!二姐不是我说你,这时代在变,婉怡他们的想法观念,再不是我们老旧一套!”

簪子拿回去递给婉怡,她朝头上胡乱一插,歪头向黄泽仁咯咯笑着,问道:“可好看?”一对媚眼横来,喜得黄泽仁面泛油光,直道:“好看好看,我家婉怡最最美。”婉怡嗔道:“一张油嘴子,从来辨不清真假。谁敢信你。”黄泽仁道,“我的小祖宗亲亲,你是出名的炮仗脾气,我欺天瞒地也不敢骗你。”婉怡抬着胳臂摇一下,眼光瞥到三姨娘面上,却缓缓掀出一只挑衅的笑,一手将发簪取下掼给黄泽仁,嬉笑道:
“我累了。也不知是不是昨夜玩得太晚,一早便犯困。这就回房歇一会儿,你与三姨娘再商讨商讨婚礼细节,别让奶奶失了体面。”
她朝上走几步,又回过头补充道:“这玉簪固然显贵,却还显得世俗了些,不似那些个法兰西香水玻璃镜子粉盒的稀罕。爱送谁便送了谁吧。”

晌午后,黄泽仁约婉怡去看剧,被她阻隔在门槛外。婉怡拴了门,黄泽仁推不进,兴致短了三分,只道:怡妹妹,你倒是起来,我们不是约好了一道看戏么?婉怡吃吃笑,笑一阵方道:我累得紧,感觉走不动路了,难不成你背着我去?黄泽仁这便动手撸了撸袖管,婉怡却慵懒打个呵欠,侧身一翻:
“我不去了。没意思。”说罢再无声息。任凭黄泽仁左一声怡妹妹右一声好婉怡地唤,她愣不应答,仿佛又睡熟一般。黄泽仁站半炷香功夫,悻悻然下楼,与秋艳撞一个满怀。撞飞了三姨娘挟的一匹银蓝印花绸布,秋艳怒道:“谁个冒失鬼——哎哟,黄世侄,这天光晴好的,怎么不带怡丫头出去玩?”黄泽仁三两步并下楼去捡那方绸布,瞟一眼婉怡房间,呶了嘴摇摇头。三姨娘道:“多歇着也好,女人最重要是大喜这天,自然要调养得漂漂亮亮才好。”黄泽仁拾回布匹交还三姨娘,这就顺势捏了她的手指,俯耳低语:
“我爹前日来函,说要核一核粮仓的进帐。”
他松开手,仰面大声道:“婉怡,你既然不舒服就好好歇着,戏可以择日再看,我先去瞅瞅张记订下的货。”

这边厢三姨娘去拜见老太太,将一通大小事情统统禀报了,又安排李管家买办种种香烛糕点,便急急蹿出乔家直奔粮油铺子。果见黄泽仁一早将众工人打发,斜靠在床头,拿一本画册闲翻。秋艳乍一进门,黄泽仁抛掉画册跳将起身探出双臂来搂抱,秋艳猫腰闪避,径直走去取玉烟嘴,点着了幽幽吸一口,冷道:
“猴急什么?开门敞户的,你倒不怕人多眼杂!”
黄泽仁扣上门栓,将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奔到秋艳身后,揽住她的肩,一张脸贴住她的脖颈轻轻呵气,道:“这一阵,可想死我了,憋死我了。”三姨娘不为所动,仍一口口抽着烟。黄泽仁嘴唇移开去,一双手却四下胡乱摸索,边道:
“我的亲亲姨娘哎,你把我的魂都勾走了。”
三姨娘猛拍一记他手背:“恐怕是婉怡那丫头勾走了你的魂吧。”
黄泽仁吃痛,疼得吡牙咧嘴却不肯松手,将三姨娘的腰箍得更紧,讨笑:“哪有的事儿?你们女人就是爱乱吃干醋,婉怡那头小野驴性子倔得紧,我就压根没碰到她一根汗毛过。”
“我不信。天下哪有不偷腥的猫?”
“唉,你信不信,事实就这样。你别看她外表奔放,骨子里拧着一根筋呢。还是我的三姨娘好,温柔妩媚,只要是男人无不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你若生气,我找个理由,去和老太太说退了这门亲事。”

秋艳戳着黄泽仁的鼻尖,道:“你这小狐孙,也就知道耍嘴皮子,亲事是我提的,怎么能退?我是气那小泼妇拿着鸡毛当令箭,前番又那样羞辱我们,说出什么法兰西盒子的话来。”被黄泽仁一把抓住,嘴巴压上来,盖住了未说完的话。俩人拖拖扯扯地上了床,几番鏖战……到黄昏时分才懒懒爬起,三姨娘坐着,黄泽仁为她戴发簪,又去摸她的脖颈。三姨娘道:“这不是玩的时候,快些回去,免得有人起了疑心。”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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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发表于 2023-4-5 09:05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碎红如绣 于 2023-4-5 09:06 编辑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2-9-20 13:20
第六卷
第一节
婉秋自那日撞破婉怡的计谋起便不再多话,成日将自己锁在屋子里痴坐,目光望着帘子间的 ...

第二节

他二人回到乔家大院,正遇着婉秋无精打采地自楼上下来。三姨娘岂可错失逮着数落婉秋的机会?扭一扭腰肢,同黄泽仁笑道:
“贤侄,你好事将近,还是要注意身体,当个风光体面的新郎。”
又道:“这天底下偏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的。”

婉秋充耳未闻,慢慢别过身子给他俩让出通道。她无力体味三姨娘的奚落,三姨娘算什么?她从来不介意。她想着前一番去劝说婉怡,不曾想她竟连门也懒得来开,只隔空道:“我与你再无话,你走也好留也好,统与我全不相干。”婉秋铁定了主意要与婉怡说个明白,只一味地求她:“怡妹妹,开开门。”婉怡不耐起来,怒道:“怎生这样婆妈!先前没觉着,原来真正个惹人心烦。”慢腾腾过来开了门,照旧跳到她的小帐子里去,食指胡乱一点,“有话快说,我醉着酒呢。拣重点的,那些个男欢女爱痴情缱绻便无须通报,我没有兴致听。”婉秋面红耳赤,她原计划同婉怡好好聊黄泽仁——毕竟那是她的丈夫!婉怡这么抢白,倒似乎她为着自己和梁先生来辩解了似的。

婉秋静下心神,道:“无论妹妹怎样恨我,恨梁先生,都不应该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开玩笑。”

婉怡冷悠悠道:“同在乔家,我敬你一声姐姐,敢问姐姐,我如何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了?我与泽仁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纵是乔家下人,也知道是算盘籽儿一播一对的清爽!奶奶替我挑的夫婿再好没有。你几次三番怂恿我悔婚,却不知作何解释?”

婉秋好一阵无言,半晌,颤声道:“我知道你生我同梁先生的气。我并非存心瞒骗你,只是不知如何开口。我,”已是泪眼迷离,她吸一口气,“不想看妹妹白牺牲了自己。”
婉怡忽而懒懒笑道:“什么梁先生?我先生姓黄。姐姐莫再说笑。我宿醉未醒,也不便再招待姐姐,请回吧。”

她下了逐客令,婉秋无法再赖着不走,也是走两步回头望一眼,但只见一团浮白的灰尘扑簌簌地颠转,嗡嗡齐鸣。蓦然又从当中刺出一嗓子不着调的唱腔,宛如枯枝上斜斜顶出的艳红蘑菇,毒辣而突兀。

婉怡这般态度,婉秋已明白她得不到婉怡的原宥,或是不配得到。她回房简单收拾了包袱,想一想搁在案几,仍旧出去转了一圈。乔家院落,原本是生疏的,临别在际,竟也显得亲切了些。庭院、井台,恍惚还留着前阵子婉怡与自己的笑声,为着梁先生,却令婉怡与她生分至此!然而梁先生却没有如约前来。那日堂前,他说出的话多么掷地有声!她铁定了心要随他同行,日思夜盼的,他竟不来了。她并不怨恼,想着他终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住了——然而乔家院落自己也不愿再寄宿下去。她路过大姨娘的厢房,欲辞行,侧耳听那里头传出的咚咚木鱼声,想想作罢。这般孤孤凄凄地转一圈,但觉心中悲苦,又不知在苦些什么。这刻黄泽仁竟跑来堵住她的去路:“秋姐姐,你瘦许多。”——一面伸出手来摸她的脸,婉秋匆匆避开。黄泽仁攒眉道:
“这么久,姐姐还是这样生份。”

婉秋道:“我无心与你玩笑,而今我已不算是乔家的人,你也算个大人,做事该讲求个分寸。我只说一句:好好儿待我怡妹妹,别叫 她受了委屈。”

黄泽仁叹息道:“说给姐姐也许不信,我的心里还是装着姐姐的。见姐姐受苦,我心难安。”见婉秋不为所动,继续说道:
“只是我到底属于外人。人微言轻的,帮不到姐姐。你要明白,我心底是向着姐姐的。”
婉秋不自觉冷笑道:我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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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发表于 2023-4-5 10:44 |只看该作者
文字洗练,特点一。沥古寻幽,特点二。
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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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发表于 2023-4-5 11:42 |只看该作者
标个记。
来自大唐使者,唐诗宋词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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