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挽歌(原创)
热闹的街上总是难得一见残疾人的身影,他们要么困守在家,要么身居贫寒小窑,大街上少有的,难见的,低矮的巷中却常听得坚硬的声音敲打着深幽石板。
远离开繁华的街市,破旧的房屋斑驳着岁月的沧桑,旧砖砌起的围墙一家一个模样,有高有低、有胖有瘦;也见铁篱编成的围墙,春夏常见耕耘播种,绿的葱、生菜,自然蔓延的藤萝野花,房前也见粗杨瘦柳。
这里,丰采十足的贵人从不到访,衣衫褴褛的闲汉也很少乞食;生活的脚步自清晨、黄昏踩踏着泥径、石板,嗅着朴实清香悠悠而行。
虽然不近乡村,也有乡村淳朴的气息。黎明时分,缕缕的炊烟弥漫在枯瘦的林梢,淡蓝的烟雾再添起数分茂密清幽。
街口的油条炸起了,殷红的炉火熊熊着,大嗓门儿的扫地大妈哗哗地甩动扫帚,敞开声音带着笑与岁月闲聊:“这些个贩子,可怜他们好,呲打(教训)他们好;那谁,你别往下扔,小心我上楼去砸你,不象话......”喝亮的嗓门儿渐渐了远去,洒满日光的小街清清洁洁。
从早至晚呵,街扫了又扫,人行了又行,天光与街灯沐浴着延伸的岁月,沧桑的愈觉沧桑,淳朴铺垫了一层又一层。
几辆斑斑锈迹的自行车,几台老掉了齿似已无人问津落满尘埃的老汽车。孩子们却爱它们,车前车后,吼着、叫着玩起了捉迷藏;磕破了膝头,撞痛了指头,游戏的快乐充满了心间啊,爬起来、爬起来,膝头的灰尘都不打一打、拍一拍,跑,跑,只是跑,如风一样飞跑,沿途洒下银铃般笑声......
总有个沉默的人流露出寂寥的神情,他抱着拐杖坐在一堆残砖的角上,从春到秋,眯起眼睛盯着绿荫后刺来的阳光。似乎从不见他来,也从未见他去。清晨,他抱了拐坐着;黄昏,他抱了拐坐着;刀刻般的皱纹显得他愈发黑瘦枯干,像那堆残砖在明阳下混入一个不起眼的斑点。
那年的午后,我匆匆赶回家门,是为遗忘一串工作的钥匙。刚过转角就听见一阵破乱的声息,那个男子正倚在墙角举着拐杖愤怒地击打残碎的砖堆。
邻居们曾说,下楼跌断了腿,用人单位就抛弃了他,妻子没有生养也走了。如今还有节余,似乎就想挨过一个个日月,挺不起的男人,早晚饿死。
他撑起拐杖,一点一撑,以惊人的随时都可能跌翻的动作扭曲着身体奔跑起来,硬实的石板反弹出瘦硬的咚咚声;就在那里,石板的尽处,拐杖插到了泥里,那个男子象个断线风筝脱了线飞着......
数年以后,我瞪直了眼叹息着回想,真像个鹞子啊,快得难以形容,直跌进一堵小树枝插成的围栏里去,倒了一地的白葱,折断处定会流淌出浓浓的汁液。
那一秋,他到底是孑然一身的去了,没有接受友人安排的小厂工作,糊那两分钱一个的纸盒,也不肯倾尽节余自商自食,无声无息的去了。
淳朴的地方也同样流露着淡漠的无情,随着一场秋雨,随着一堵新墙的砌筑,阳光下已没有昔日寂寥的踪影。
黎明,炊烟依旧升起了,油条在油锅里滋滋地响着,扫地的大妈依然爽朗,无知无觉的少年们不忘按动寂寞的车铃——玎玲、玎玲,沧桑的滋味一样从生涩的车铃上扭曲出来,送出去两分艰辛的清鸣。
数年了,长起来的青年们远远离开这条斑驳的小街,再不去嗅鲜草的清香,也不再探着胳膊偷掰铁篱墙里翠生生的黄瓜,远离开纯朴的年华,告别这都市里扭曲的角落......
2010年2月2日19点24分听风赏月论坛首贴/注册名:旭日挽歌
文源于诗部落有人文于残疾人,得思而起。诗部落注册名:深蓝射线(即烈火的轻云)
叹息,名字多真是麻烦,自作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