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23-11-9 19:03 编辑
三姐在那个飘散着牛粪味的夜晚,忽然明白了一个或者几个道理。这对她以后的人生,绝对是一个非常大的转折。
我堂姐夫王忠堂却一直不明白。
那个夜晚,P县的这个寻常的小村庄里,狗吠起起伏伏,游荡在牛粪与低矮破落的房屋之上。三姐在奔向王忠堂的时候,被三姐夫拦下。三姐夫在黑暗中充满担忧地拉住三姐的手,手心潮湿而冰凉,跟以往很不同。红衣女子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远不近。可以抽离,也可以前进。
跟我走!王忠堂说。
……三姐仰起头,看着三姐夫。
桂兰不回去了。三姐夫说。同时更加用力地箍住三姐的手。三姐感觉有些疼,想要抽出手,却挣脱不得。
我问桂兰,没问你。
问她也没用,我说不回就不回。
回不回?堂姐夫王忠堂撇开三姐夫,盯着三姐。
到底回不回?他又跟了一句。那种认真又霸气的样子,撬松了三姐的心。但她不舍,不舍得身边这个男人。
堂姐夫心眼子多,一眼就看破,三姐的一颗心现在是收不回来了。于是,对三姐说,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对你说,说完,我们就走。也算是帮你妈把话传到了。
三姐往前迈了一步,被三姐夫扯住了。她轻轻握了一下三姐夫的手,略略歪过头,对三姐夫说,我有数。三姐夫还想阻拦,却不敢太过分,只能由着三姐去了。
你就这么作贱自己?王忠堂说。
我没有。我爱他,他也爱我。
爱?就这?破屋烂瓦的,从人上人变成人下人?
这句话刺痛了三姐。
什么叫人下人?穷,又不会穷一辈子。我就不信,凭我张桂兰,会过不好日子。
王忠堂不冷不热笑了。三姐从他脸上读出一股子酸腐的不屑味道。这次,她的心不是刺痛,而是窒息了。
三姐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少年。那个少年正从山坡上走下来。他的身后,是沉默散发着青草和泥土气息的大山和一轮通红通红的夕阳。山菊花开成黄色的阵营,少年稚嫩的漫不经心的脸笼在一团金色里,远远望去,像是一幅画。他一步一步从画里跨出来,身体一点点恢复到正常颜色。但身上那股颓废与桀骜不驯的气势,却一直不散。三姐不错眼珠地看着少年,直到他走到她跟前。他站住了,望着三姐,挑起嘴巴,吹了一下口哨。那神情,轻佻而老练,一点不像村里的其他男孩。夕阳从山坡上滚下来,斜斜地拢住他俩。他们俩谁都没说话,但彼此看着,感觉仿佛早已熟识。却又不同于各自记忆里认知的熟识。
那以后,他们也几乎从未说过话。但偶尔遇见他,三姐都会想起那个夕阳笼罩的山坡,一起被夕阳笼罩着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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