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碎红如绣 于 2024-9-18 14:59 编辑
(十四) 李姥姥并不老。 就像小镇其他人一样,李姥姥的姓名早已被遗忘了。这个道理非常简单,譬如你有个邻居,你叫了他十来年王大爷,突然有天他告诉你他叫王不发,你也肯定只记得他是你的邻居王大爷。 人的记忆是有惯性的。 小镇上的名人不少,无名无姓被冠以大爷大妈的更多。李姥姥就是其中一位。 平素里她是风满楼倒泔水的。见过李姥姥工作的人,都会感慨生活残酷,逼着这么个连走路颤颤巍巍,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刮跑的老妪辛苦劳作。 陈同鼓睛暴眼地看着李姥姥。沙尘里她的腰也直了,膝盖也不弯曲了,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还有什么遗言么?” “如果我死,你们能放了她?” 陈同的语气有点颤抖。 “那是主上才能定择的事。”李姥姥亲切地笑着,“更何况,你已经死了,她死不死,都同你没有半点关系。” 这话却也不错。一个死人是不会同任何人产生关系的。既是死了,五感已亡六识已闭,再没有痛苦跟心伤。 李姥姥忽道:“你有没有想过,若你不认识她,她至今仍然好好地生活着?” 陈同紧抿着唇。额上青筯如弯曲的蚯蚓。 他好像被重重地捶打了一拳。 是的,倘若他们不曾相识,那她应该还过着清贫而快乐的日子。所以,她的劫数并不是旁人,而是他。 “我也很同情你们。”李姥姥皱了皱眉,叹一口气,“或者你们可以做一双阴世的神仙眷侣。” 陈同冷冷地抽出刀来。 一柄属于黑夜的,死亡的刀。 他并不惧怕死亡。但他怕她不能好好活着。 和群狼相伴相杀的日子,刀锋卷了刃,他以为自己也是一头孤狼。却在遇上她后,才发现风在吹,云在飘,泉水在叮咚歌唱。 她不过是个普通的村姑,穿着粗麻制作的衣裳,长得很也平凡。然而有一双爱笑的眼睛。 每回她望着他吃吃笑时,他就觉得世界是如此可爱。 他想过,如果他死,换她活,那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李姥姥也缓缓自背后抽出对斧头。 开山斧。斧上流光。 作为兵器,开山斧沉重有逾轻灵不足。但这一对双斧在三十年前就已砸断过“关中一剑”钱楠钱大侠的冷剑,又挑飞过“搬山五鬼”老大的头颅。 陈同的瞳孔在收缩。竟有些微微的心悸。 “乾坤斧”李恬,原来二十多年来一直蛰伏在小镇。无怪武林之中再无她的消息。 陈同平推黑刀,他不急。要想一击致命,就必须学会冷静。越是凶险关头越要冷静。 李姥姥已身子跃起三丈,一招“推窗望月”,双斧向陈同狠狠地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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