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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81封信》
楼主: 爱如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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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封信》 [复制链接]

91
发表于 2013-8-13 07:06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淡然的娓娓叙述,流露出来了那份思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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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发表于 2013-8-13 12:31 |只看该作者
三十
亲爱的姐姐:
    从大姨家回来我一直处在兴奋中,扮龙玩,太具有诱惑力了,可惜咱们唐刘村没有。领着那几个“兵”穿梭于河滩地头,听到邻村锣鼓点响,心痒得难熬。于是便生一个念头,既然大人们没有扮龙玩,何不我们小孩子自己办,自己演给自己看。好主意,我与青春、建设一拍即合,说干就干,离着元宵节越来越近,时间刻不容缓。白手起家,百废待举,我们在干唐刘村的大人们没有完成的事,在添补一项空白。
    你看,我是多么有艺术细胞,小时候曾经有个梦想就是当一名体育老师,领着孩子们戏耍游戏,做梦也没想到会成为一名电工。现在流行中国梦,这也许是我的第一个梦想吧。
    我从小就表现出不同寻常的艺术灵感,仿照别村扮玩的角色,首先得把《西游记》四师徒建立健全。脸谱,面具有我勾画。其实也简单。取大人们喝酒剩下的包装纸壳,拆开,于反面空白页画上唐僧、悟空、八戒、沙僧的脸谱,剪下轮廓,双眼挖空,两耳用麻线栓住,往头上一撸就成,唐僧的还得由双鬓各垂一条纸带。除我、青春、建设担任导演不表演,六个兵都有任务,在角色分配上颇费了些周折,都抢着演孙悟空,没人愿意扮猪八戒。别看六个兵,都连着亲,搞不好会造成内部矛盾。除了亲兄弟就是堂兄弟,都没出五服。争来争去,建设支招,用中国人最传统的方式决定——抓阄。
    角色既定,脸谱已有,道具可就得自备了,充分调动下属的创造性,既锻炼了队伍,又给领导省了心。义春光荣的担任了孙悟空一角,对导演组感激不尽,寻了条上下粗细匀称的大棒,撸上面具,弄猴形戏耍一番后,摘下面具说太憋气,本着在实践中改进以人为本的原则,我又在面具的鼻子处剪一三角孔,这下都满意了。书宾挑的是猪八戒,问我,狗蛋哥,我用啥家伙?这还用问,当然是耙子。书宾跑回家,由打墙头上摘下耙子就走,本家的步镇大爷书宾的爹喊:小混蛋,拿耙子做啥呀?书宾头也不回,就往演出基地祥子爷的院中飞跑,在他眼中,这可是件大事,爹娘叫也不回的大事。沙僧由建设之弟刘发展出演,本打算让他回家取挑水的扁担做道具,一看他实在也不如那扁担高,这孩子挺精神就是矮点。演沙和尚有些屈才,演个土行孙还差不多。猫蛋手臭,抓阄时抓了个零蛋,书海也啥也没弄上,书亮演唐僧。
    闲着猫蛋、书海,总得给他俩安排个任务,否则闹将起来一场好戏就砸了,妖魔鬼怪他们又不演,真他娘的难伺候,看来这领导也不好当,这便是我对思想工作的最初认识。导演组费尽心计,把知道的西游记人物说了个遍,两人就是不演,也是,除了师徒四人,其他角色在孩子们眼中都是大坏蛋。
    还得说我的组织能力强,我给两人找个活,跑到爷爷屋里找出他贴春联剩下的红纸,割下一条,又找出毛笔墨汁,用我那稚嫩的初一水平的字体,写下了“唐刘村文艺演出队”,因为我见任家村扮龙玩队伍里有这么一个牌。提着红纸赶到祥子爷院里,冲猫蛋书海说,我给你俩找个好活,来来来,把咱的牌子给我打起来,别的村扮龙玩队都有这玩意,你们没抓到阄,此乃天意,一头一个,拉直唠。
    猫蛋对打牌子这项工作意见很大,在他心里没能演成孙悟空至少得弄个沙僧演,回到家一五一十把这件事告诉了爹娘。爹说我,你除了学习不行,干啥都行。听不出是表扬还是批评,爹没有做实质性的指示,我剜了猫蛋一眼,你这样的,长大了早晚当叛徒的料。
    正月十三,张明大爷从看守所释放了出来,当晚来到咱家里喝酒,在院子里都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我们这边习俗,正月十四、十五、十六三天打灯笼,我们少年儿童地下扮龙玩队要在十四这一天隆重出场,给唐刘村老少爷们一个惊喜。所以头几夜都得训练,每晚在祥子爷的院子里操练到八九点。我回到家,见张明大爷推着颗铮明瓦亮的光头,夹着烟卷,从脸到脖子红扑扑的,像一只大肉球。我只顾坐在床上看电视,张明谈笑风生,讲述着关押期间的趣闻。
    吱悠,门开了,爷爷推门进来,叫我回老宅子里睡觉,张大吹站起身来递上根烟,说,叔,你尝尝这个。爷爷看了他问,出来了?嗯,张明答道。我不抽这个,没劲,在里面没受罪吧?舒服着呢,没有那些乱事,比外面可清心多了。张大吹呲着大牙笑。爷爷说了句: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一万年啊,你就得瑟吧。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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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发表于 2013-8-14 12:01 |只看该作者
三十一
亲爱的姐姐:
    春节走姥姥家时,我和保彬表兄把老姥娘家的一只怀孕的羊给弄死了。
    姥姥家往南,一座全土坯的院落,便是老姥姥爷老姥娘的居所。去年从新浪博客上看到几张图,就觉得眼熟,原来是志国舅也赶了时髦,开了博客,才把老房子发上与网友共享。当然,二老现已故去,院子空了,院墙塌方了。
    两个姨家也都人丁兴旺,男男女女一大帮小孩子,进进出出甚是惹人喜爱,老姥姥迈着一对小脚,艰难得进来,颤抖的双手往怀里摸,摸了半天掏出几张两毛钱的票子,给我们每人发一张。保彬表兄最大,由他率领我和猫蛋儿还有小姨家的重阳表弟去老姥爷家磕头。他住的土房里光线不好,窗子又是纸糊的,若不是亲人,外人进去会很糁得慌。老姥爷卧床上,拾掇一台收音机,吱吱啦啦的调不出个正台,见我们进屋,就说,来了就行,别磕头列。屋子小,我们的阵容又强大,不能一次跪下,先由我和表兄进,我们磕完了,猫蛋和重阳再进。
    磕完头,四人在院中找乐子玩,保彬表哥发现了栏里的那头待产的羊。找了条树枝抽打羊的屁股,羊在栏时乱跑,四个小孩子笑得比羊还欢腾。在栏外戳了一阵,不过瘾,保彬表兄翻身进栏,抓住羊角,骑了上去。羊有孕在身,行动迟缓,一动也不动了。表哥冲外面喊,狗蛋,你进来给我打一下。我又翻身进栏,接过树枝,抽到羊屁股上,表哥骑在羊背上,像一个骑士,威风得紧。表哥骑累了,就叫我去体验一下,他在旁边抽羊屁股。你说这不是造孽吗?好好的一只羊,眼看就分娩了,让我俩一闹,第二天流产,羊崽没保住,大羊也归了西。
    任保彬表兄拿起老姥爷的收音机,学着他的样子播弄着,一个台也没有,趁姥爷睡觉拿到院里对大伙说,老姥爷的戏匣子坏了,我得给他修修。收音机的后盖往高一提就轻松摘下来,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电子元件。哪里的症呢?表兄叫我去帮忙,我没注意别的,被那两个喇叭深深吸引了。吸铁石可是个好东西,往沙子里一放能吸住一层铁沫。我对表哥说,修不好了,干脆别弄了,把吸铁石弄下来咱分了吧!哥俩找来工具,费了好大劲也没拆下喇叭。姥爷进门看望老姥爷,见我俩在搞破坏,问,你俩在干啥?话音刚落,卡嚓一声,一只喇叭抠了下来。姥爷走到羊栏,见那羊也不精神,猫蛋告状说,俺哥和保彬哥骑羊玩来。姥爷没发火,可明显看出不高兴,也就是外祖父,要是换了亲爷老子,早就揍上了。姥爷把我们叫到北边家里吃饭,那架缺了一个喇叭的收音机,随着岁月的流逝,发生着变化,每次走姥娘家我都修理一番,今回拆个碳条,明回卸个电板,表哥也把调台的旋钮掰下来玩。
    正月十四如期而至,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天刚擦黑,我们唐刘村少年儿童地下扮龙玩队成员就向祥子爷的院里集合。除了道具还得每人一个灯笼,大街上我看见书宾扛着铁耙火急火燎地跑,我喊住他,慌啥嘛,总导演在这儿,晚不了。嘿,书宾的灯笼是自制的,清照特曲的酒盒打中间横着剪开,取下半截,对称的两条麻线绳穿起了,拿棍挑了,里面半截蜡烛。酒盒四壁密密麻麻戳得全是透光的眼。我说,书宾,这是谁搞的,真才分。书宾炫耀地说,是俺爹现做的,比集上卖的要亮,还结实。
    祥子爷家,小伙伴们早已集合完毕,披挂整齐,义春头戴孙悟空“面具”,一手执酒盒自制灯笼,一手执木棒。书宾有些吃力,铁耙太重,双手把持还有难度,更不用说还得拿灯笼。合理安排工作,我让演唐僧的书亮和演沙僧的发展每人拿两个灯笼,把义春和书宾解放出来,使其双手自由得舞动木棒与钉耙,大大增加了队伍的看点。天彻底黑了下来,依照前几日的练习,先在祥子爷家站好队列,一字排开,亮相唐刘村大街。打头的是书祖小弟和书海,两人并列,支撑着树枝挑起的横幅,红底黑字是我的“墨宝”:-----“唐刘村文艺演出队”,另一手各掌一盏酒盒改制的灯笼。原计划唐僧打头阵,原因是他是师傅,练习的时候建设把悟空调到唐僧之前,理由是电视剧里都是孙悟空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充当开路先锋,理应在前。义春从额头上把面具撸下来,棒子舞了个花跳到书亮之前,东窜西跳,抓耳挠腮,把一旁的祥子奶奶都惹笑了;书亮双手各拿一灯笼,没有啥表演空间,四平八稳地迈着步子;书宾扛着铁耙,人还没有铁耙高,扛累了就放地上拖着,拖久了再扛,这些肢体动作知道的是他力气小扛不动,不知道的还当是表演呢?更增添了几许喜剧效果;小个子发展演沙僧,无道具,替书宾拿着灯笼,左右开弓,与前手持双灯的唐僧前后响应,黑夜里给队伍带来光明。首次亮相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从村西走到村东,其他小孩子见了眼中羡慕自不必说,我们的队伍整齐有序,灯笼或单或双乱而有序,不像后街上赵发明,只灯片影,一幅难成气候的样子。欢快的队伍绕村一围不觉累,青春决定,趁着天早再去后街转一遭,把那帮小子眼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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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发表于 2013-8-15 06:47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爱如潮水 于 2013-8-16 11:58 编辑

三十二

亲爱的姐姐:
    快乐总是容易让人记住,烦恼终归要过去,看了以上的信件,你是否有所动心,有没有提笔回复一两封的意思呢?生活,纵然苦难重重,我相信,人只要活着就有追求梦想的权利,就有享受美好生活的义务,追梦----这是上天赋予人的最好的精神食粮。书写,是不受环境束缚的,即使身陷囹圄,只要精神不息,一样可以纸笔在手重塑属于自己的理想天国。
    春回大地,冰雪消融,寒假也悄悄的结束了,少年儿童扮玩队在村里影响很大,延超、老锋、老孟之流蠢蠢欲动,计划着来年也把自己的娃娃兵们组织起来,我们约定明年正月十五在东打麦场一决高上。
    扮龙玩的兴奋短期内收不回,开学却一如既往的到来,严重的厌学,想家,再次使我萌生了把学校炸掉的想法。与我一样,尚在小学的书亮也厌学,整天想着扮龙玩,他的母亲,我的婶子,放下狠话,整天介扮龙玩,瞎胡闹腾,今后我不许你跟狗蛋儿玩。我说书亮见了我咋躲闪,只到有一次躲闪不及,和我在街上说了会话,碰巧他娘经过,吓得书亮面如土色,忙弃了我奔向老娘,边跑还解释:娘!我没跟狗蛋儿玩,我没跟狗蛋儿玩。
    呵!这件事我一直记着,你看我是多么失败,从小到大一直失败,念书不行,工作又不行,长大了爱情也失利,婚姻也解散,活这么大还没办一件扬眉吐气的事。
    开学伊始,逍遥院众生打起了李镇湘叔叔摩托的主意,建设50,两个档,往前是慢档,往后是快档,左手是离合,右手是前刹,我向李镇湘做讲解,你问我怎么的,哈,和咱爹的摩托一模一样。我把说明书看得滚熟,每次爹下班回家,把车停到院里,我就凑上去,东摸索西摸索,骑在上干过瘾,有时还会戴上头盔,加油门、挂档,松离合,煞有介事的样子。爹一段时间净和北部乡那几个大队书记喝酒,回到家倒头就睡,雷打不动,这就给我创造了机会。我早已把理论背熟,先抓离合,再挂档,慢松离合,一档起步,二档运行。人的求知欲是永不满足的,干过瘾怎么行。咱那个酒鬼爹每回都把钥匙往桌上一丢,这无疑是个好机会,偷出钥匙,我用所学的理论在院子里试过几次,都憋了火,有一次我正在试验,踹起车,挂上档,离合松猛了,又熄了火。就听见头顶有人说,笨蛋,离合再慢一点,稍加加油门也行。抬头一看,竟是爹,吓得我险些掉下来。爹没有批评我,这更让我的恐惧减少。趁爹熟睡,我把摩托车推出新家的大门,来到街上,所有步骤一气呵成,俨然一派老手作风,车子缓缓启动,我又换上二档,啧啧,太爽了,我把车开得很稳,绕庄一周尤嫌不足,复又一周。
    逍遥院里这辆摩托我们想过许多办法把它弄起火来,都因李镇湘不拍板而放弃。有的建议往电锁里灌水,水是导电的,一定能起到钥匙的作用;有的建议用利器硬别钥匙孔。李镇湘想学,又没钥匙 ,急得光一脚的踹发动杆。纪伟眼前一亮,计上心来,他发现新大陆似的激动地说,把电锁下面的插头拔掉就行,我咋把这忘了。
    能行吗?在场的人都不相信。面对众人的质疑,纪伟决定用行动证实,他把头埋进车把下面,用双手的各一只手指在车灯下塞得满满的线头里拨拉,顺着僵绳找驴,找到了通往电锁的那个电线插头,按住机簧拔将出来。不服气,不服气再踹一脚试试。
    李镇湘翻身上车,一脚踹响。别看李镇湘踹响了,他不却会骑,响了一通怕声音惊扰了前面办公大楼上班的车主叔叔,李镇湘有些害怕,这没有钥匙可如何熄火。这一下轮到我发挥了,我太他娘熟了,才开始学时光憋火。我说镇湘下来,看我的。我骑上去,又上了瘾,索性我骑着出去溜溜吧,镇湘,上车。李镇湘坐到后座,我挂上档,从信用社大门出去,向东行去,沿路有同学看到,都投了羡慕眼光,我那份神气,比现在在大街上开宝马奔驰还牛。回到逍遥院门口,不抓离合,一脚刹车,车成功熄火。纪伟也想过过瘾,李镇湘小胆了,规定,不能净骑,有事才能骑。纪伟无奈,又用两根手指伸进去把电线插好。
    好了,本封就到这里吧!期待你的回信。
                                      失散多年的弟弟:书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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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发表于 2013-8-16 11:59 |只看该作者
三十三
亲爱的姐姐:
    平日里理发,都是爹给理,搬个马扎往北屋门口一坐,爹就拿着手动的推子,咔喳咔喳的修剪。除过爱美的延超留有小分头,其它孩子全是和尚头或小平头。也许是爹觉得自己的手艺实在是拿不出手,也许是他知道孩子大了,爱美了。有一次正巧延超也在家玩,就扔给我五毛钱,让延超领着你去杨波那里理吧!
    归苏初中东邻,一所简易的小屋,是杨波的理发工作室。姐,你有没有忘记,前文书我讲家庭成员时说到,咱爹在当农场技术员之前干过几年教员,时间虽短,却也有桃梨,这杨波正是当了咱爹一年学生的。还有归苏初中的年轻有为的政治教导处主任刘生产,都是他的学生。
    杨波的理发间干净整齐,各种发胶、香水、洗头膏摆得满橱子都是,却不显拥挤。一支铁炉冬天时放室内,春秋夏季则安放到外面,炉口上始终蹲着一口铝锅,烧得滚开的水,以备洗头之用。迎门两面大镜子,两把理发的大铁椅,镜前条几上是工具。东墙洗头盆,北墙、门后放的是为顾客休息准备的长条椅。一面花布帘将两间屋均匀切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另一间则是杨波两口子的卧房,墙上挂着胖娃娃拔萝卜的漫画和二胡、笙、锣等乐器。
    平时只有杨波一人开工,逢归苏大集,理发的多,杨波媳妇才上阵,她的技术不如丈夫。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后喜结连理,是归苏村里人人称赞的好后生,俊后生。
杨波理发店,价钱合理公道,都是乡里乡亲,童叟无欺,不但如此,外村的来赶集,自行车还可以放置其店前广场,省去两毛钱的看车费呢?
去杨波店里理发,能明显感觉到现代化的气息。彩电、VCD、卡拉OK都是他这里先引进,村里人觉得好,才普及了。杨波通音律,尤善吹笙,没有顾客时就把村里的几位老人请来,切磋技艺,渐渐得,不仅笙,就连喇叭、锣、钹、笛、鼓,都拿得起放得下,样样是好手哩。村里人吸收杨波进入娶媳妇时受到格外礼遇的“子弟客”鼓锣敲手行列。如此一来,周边村庄,只要有人娶亲,就有了少年杨波的身影。
无限的婚庆商机刺激着头脑灵活机智多变的杨波,他不满足现状,敢于尝鲜,敢于打破传统,开拓创新。在杨波的力主下,一条码头南部乡势力最雄厚,内涵最丰富的婚庆服务一条龙产业链开始萌芽。杨波的理发店新加了婚纱租赁,新娘化妆盘头业务,为此,杨波媳专门去张店培训了仨月。购置了彩虹门、红地毯、音响、麦克风、录像机,大量濒临失传的民间曲目,在杨波的整理挖掘下重见天日,一改往年婚庆单一乏味的局面。婚庆上除了吹吹打打,还唱起了吕剧、二人转等段子。杨波身兼司仪、唢呐手、舞台剧导演、主演、老板、灯光师、音响师、录像后期制作多职。可以毫不客气地说,码头南乡的新婚夫妇,哪个不是经杨波之手娶进门的。
    随着思想的不断解放,资金的不断积累,人气的日渐壮大,杨波正式成立了婚庆公司。旗下有来自章丘、魏桥的十几个民间歌手,有魏桥纺织厂不干的工人,有专修学院毕业的学生,也有好吃懒做偏又专心唱歌的农村小媳妇儿。有了专业的易于拆装组合的钢结构舞台,有了华丽的灯下闪着光的演出服,收费也由以前的几百元一户上涨到上千。物有所值,老百姓兜里有钱了,儿女们结婚,花个千八百,请杨波来热闹一番,是必不可少的特色菜,就像年三十晚上少不了春节联欢晚会。这是对杨波工作的肯定。而此时开上小汽车的杨波没有丝毫的傲慢,于婚庆上,彬彬有礼,谦虚谨慎,辈分又小,低头哈腰,叫叔叫大爷的,还随上自己的一份红包,哪里像个来混人家钱的商人,分明是个来贺喜的晚辈嘛!
    寒冬一过,码头到处大兴土木,这个贫瘠之乡,邹平县的西伯利亚,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南乡,小清河治理正式进入码头段,黑臭的河水,截成一段段,用高压泵抽到细铁管,管头喷出足以冲塌万物的力量,这股激流朝河边的临时蓄水池射去。黑箭一般的水,钻进松软的泥土,翻上来时黄澄澄如浆似汤。大量的黑水变成黄浆,积于蓄水池 ,蓄水池内沉淀几日,黄泥浆下沉,清水上溢,望着清澈的池水,谁也不敢想像它曾经是那么恶臭。其原理是什么呢?我想大致是用高压使其变浑,用泥浆沉淀过程,顺水也把水中的黑臭分子带到了地下。
    镇驻地南部,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码头的开发区紧张施工,落成后,镇政府基金会、学校、粮所、派出所,都将搬进新区。
      三合、边家村的盐碱地破土开挖,一座现代化大型水库即将诞生。
    人类,正在用其伟大的创造力,改变着历史,改变着家乡。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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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发表于 2013-8-17 06:55 |只看该作者
三十四
亲爱的姐姐:
    初中里第一件终生难忘的事出现了,也是我此生遭遇的第一次挫折。不是早恋,家教森严的我还没有追求女生的勇气,尽管对此无比的向往。我说的这件事是一起冤假错案,至今未能平反昭雪的冤案。这得从一个叫做李兴春的老师说起。
    在码头有三处中学,除了我所在的中心初中外,南有归苏中学,北有延安初中。这几年随着计划生育的显著效果,农村的孩子少了,生源不够,硬撑也不是办法,校舍校产的维护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呢。那一年延安中学并入码头初中,取消编制。大量新面孔涌了进来,给学校注入新鲜血液,活力无限。南迁的老师队伍里就有初出茅庐涉世未深年轻的李兴春老师,不幸的是初二那一年,他当上了我们二班的班主任。
不可否认,二班对李老师是有抵触的,而李老师的高压政策更加剧了矛盾的升华。民间流传着李兴春的许多故事。
其一,他的夫人,竟是他的学生。这在班里引起不少轰动。有延安转学来的讲,李老师在教书时对那个学生一见倾心,两个相互爱慕,就私定了终身,并约定初中毕业后派媒人进家提亲。毕业后,小师娘投入魏桥镇上那家家名声鹊起的油棉厂,李老师正式派媒人说亲,哪知老丈人相不中新姑爷,一听说是教书的李大头,毫不留情地把媒人并礼品摔到街上。血气方刚的李老师不死心,抱着对爱情的执著,对女友的忠贞,亲自提着两斤油条,挂到自行车把上去找老丈人理论。还真有不要脸得来,都说不愿意了还来做甚。老丈人火冒三丈,把油条扔出门外。李老师指着老丈人说,我们自由恋爱,你凭什么阻拦。老丈人被这个年轻人气疯了,你和学生谈恋爱吗?你这样咋教学生,要想会,跟老师睡吗?李兴春豁出去了,横竖是和老泰山崩了,就顾不上许多,反驳道:什么要想会跟老师睡,红子是我的学生不假,可她今年多大,20,我呢,我才22,我们就差两岁而已,差两岁怎么就不能谈恋爱了,你这叫封建思想,包办婚姻你知道吗?老丈人那个生气,放出狠话,不用管怎么说,我就是不让红子找你。
    好个李兴春,跑到大门口,抱住当街一根水泥电线杆,当,把头碰出一个大包,对老丈人和围观的街坊四邻说,你不答应我就撞死在你家门前。说完又是一下。
    这么一闹反倒把老丈人给震住了,好小子,有点胆量。你进来,有什么话进家来说。一段好姻缘就此成就了,从此故事上看来,李兴春老师是爱情的捍卫者,他勇敢的向强权挑战,这种敢爱敢恨的精神就值得学生们学习。
    李兴春老师的另一则故事可就没这么好的结局了。课堂上李老师不知怎么得罪了一个学生,这学生伙同好朋友,两个人守株待兔,在黄河大堰上等“兔子”。李老师下了晚自习常单独骑车回家,两个学生早摸清了路线,一声断喝吓得李老师掉下车来,月黑风高,树木茂盛,阴风阵阵,一声声惨叫划破夏夜的寂静。初中生的身体已发育的较为强壮,何况二打一。两个学生打够了,把李老师抬起丢下了黄河堰坡,连自行车也丢了下去。在那个体罚学生家常便饭的年代,学生揍了老师,简直是梁山好汉,天地会的英雄所为。黑灯瞎火的,李老师也没有看清打人者是谁,此事不了了之,只在民间广为流传。
    李兴春执政二班伊始,他的故事广为流传。王波、杨茂芳、刘杰之流更是大肆渲染,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那个顺口溜因此产生,歌曰:大头李兴春,教书不认真。
    周五大扫除,别班的班主任指挥若定,二班李兴春调不动这几块料。为迎接曹主任等校领导的检查,各班主任还会进行小检查。李老师来到宿舍,其它同学的被褥叠得整齐,唯王波的床位还保持着起床时的原样。李老师的权威再次受到挑战,这是谁的床位?我的,王波说。上去给我叠好了,李兴春命令道。王波本来就是故意为之,意在惹恼李老师,表现出自己在同学间的威力,也许他对那个黄河大堰上广为流传的故事神往以久,总想找机会收拾一下李兴春老师,让众同学信服。我就是不叠,王波回答的理所当然,神彩飞扬,根本没把眼前之人放在眼里。气极败坏的李老师上前一步就要伸手,在那个老师体罚学生司空见惯的年代,这个动作太熟悉了,可惜他遇到了王波。好一个王波,跨上一步,横眉冷对,在班主任面前高昂着头颅,斩钉截铁地说,我……就……是……不……铺……床。
这让班主任在外人面前下不了台,以往的教训告诉他体罚学生也要看好了。啊哈,他是不知道曹国加的厉害,黄河大堰事件也只能发生在当年的延安初中,在我们码头中心初中是绝对不会有的,王波也只是装装样子,事后他告诉我,开始他真想和李兴春动手,可一想到曹国加就害怕了。
    李兴春见指使不动王波,就对看热闹的杨茂芳说,你去给他叠整齐。杨茂芳嘴一撇,我不去,又不是我的被子,凭啥我叠。李老师无奈得看了下众人,最后宿舍长杨少明勉为其难叠了王波的被褥。临走班主任说,明上午王波、杨茂芳别上课了,去厕所门口罚站。
    次日,王、杨二人在厕所门口罚站,二人谈笑风生,课间我去找二人啦话,被主任任看见,李兴春怒斥我:刘书耀,难道你想跟他们一样吗?那天上午吓得我都没敢上厕所。
    呵!姐姐,你看我的胆子多小。
                         失散多年的弟弟:书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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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发表于 2013-8-17 20:40 |只看该作者
再来看家书{:soso_e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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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发表于 2013-8-17 20:42 |只看该作者
色妞妞 发表于 2013-8-16 14:56
应该单节发,贴在后面容易让人忽略啊。
酒香也怕巷子深。
认真读了,整个就是一个村庄发展史。最重要的是 ...

这是个大工程,81封长信,放一块发更合适{:soso_e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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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发表于 2013-8-18 08:07 |只看该作者
三十五
亲爱的姐姐:
    那件冤案的起因还是与厕所有关。
    同学们和往常一样去上厕所,今天的厕所有了新鲜东西,尿池上方水泥墙板上用粉笔画了一幅漫画,一个小人做游泳状,旁边一行小字,曰:“李兴春云游尿池。”另有红色粉笔题字一段是:“大头李兴春,教书不认真,找媳妇最认真。”此画一出,全校学生尽知,引为笑谈,每逢如厕便先品评一番再宽衣解带,也有人站在墙前一泡热尿射将上去,引来阵阵掌声,叫好声。因为教师有专门的厕所,只在学生中流传,老师们无从知晓,这一晃荡就是个把月,粉笔画都掉了颜色。
    一下下午,有人看见曹国加主任从男生厕所走出,风暴即将来临,人人自危。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幸灾乐祸多一点,你看我的心理是多么的不健康。其实这是多数人的心理,俗活说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从曹主任的肃穆冷峻的表情上足以预料这场大风暴之惨烈。
    冤狱从此开始。
    晚自习铃刚响过,初二二班的教室门缓缓打开,同学们举目望去,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走进来。
    那晚的情景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曹国加站到讲台上,说,同学们停下来,我说几句。首先我要点两个名,刘书耀,刘杰,给我站起来。我的心一下陷入冰窖,被曹主任点了名无异于被阎王爷点了名。精神高度紧张的我,丧失了感观,视觉,味觉,呆立桌斗里,头压得很低,腰弯得很弓,企图和坐着的同学保持同一高度,就像这一切没有发生,同学们带刺的目光刺得我周身痛。
    曹国加大声叫骂,如一头疯牛,你们两个知罪吗?给老师取外号,在厕所写老师名字,画图画,污辱老师。
    天啊!
    怎么可能想到我,怎么会是我?
    亲爱的姐姐,我真的什么也没干,他们凭啥一口咬定是我干的。
    在曹国加暴君式的治校思想下,他的话就是圣旨,没有人敢反驳,没有人,刘杰不敢,我更不敢。
    曹国加脸扭曲变形得指着我骂:刘书耀,刘狗蛋儿,我看你就是一狗蛋子,驴粪蛋,潮吧蛋,你爹没给你取错名,凭借那一点点美术才能,耍小聪明,还给老师取外号,大头,人家叫你爹大头你心里啥想法,人家骂你爹你高兴吗,还云游厕所,每天打了饭你别去宿舍吃了,就在厕所里给我吃。
    尽管曹主任骂的诙谐,班里没有一个人发笑,只有他在咆哮,怒吼,像一只被踩住尾巴的老鼠,发出歇斯底里的哀鸣。
    骂完了我,曹主任又将矛头指向大胖子刘杰,曹老师说,刘杰,你看你胖得跟猪来似的,脑子也是猪,你爹你娘把你生成这样真悲哀,你不知丢人,还给老师取外号,还在厕所写老师的名字,我给你取个外号叫肥猪,你愿意吗?今后都不许叫他刘杰了,都叫肥猪。
    当晚曹主任说得太多,当头一棒的我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老师啊!学生给老师取外号固然可恨,您骂几句,说几句过头的话在当时大环境下也是可能谅解的,可是,我亲爱的老师啊!您调查过吗?您凭啥就认准了我,是您亲眼所见吗?自始至终您一次都没有提审过我,没有给我解释、反驳、报屈的机会。是李兴春把我和刘杰报上去的吗?假如李兴原是原告的话,我和刘杰是被告,您是法官,您只听原告一人一面之辞,在没有开庭的情况下就把我和刘杰给枪毙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啊!我只有14岁,您给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在曹主任训斥我和刘杰的晚自习上,作为本案的原告,受害人-----班主任李兴春老师始终没有露面。事情发生后,一连几周我都在同学之中抬不起头,生活学习陷入阴暗,回家也不敢告诉父母,所有的同学都确信厕所里的字是我所写。苦闷、无助的我想过转学,转到离家近的归苏中学就读,我想凭借爹人脉是不难办到的,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唯有夜深人静时一个人静静地伤心流泪委屈难眠。
    李兴春在延安初中教书时就得了大头的外号,而我当时正在唐刘小学,怎么可能给他取外号,我认识他是干啥的?
    人的一生怎么可能一帆风顺,总要面对别人的误解,朋友的背叛,曹国加、李兴春,结结实实得给我上了人生的一课,从人生的广义角度讲,他们还是我的老师。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儿
三十六
亲爱的姐姐:
经历过外号风波的打击,形成了我性格的重大要素之一,就是柔弱。认为自己是弱小的,强大的社会,周围人群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对我造成伤害,而我,逆来顺受几乎成了唯一的应对,凡事不善与人争执,一味的忍让退缩。同时极度伤心过后反倒有一点点看清了这个社会、这个学校。我亲耳听到曹国加骂一个住校生“操你娘”,该生不服气,找其理论,曹国加自感理亏,又不好失了颜面,面对学生的咄咄逼人,他说出了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从这里论过去我就相当于你的爹。”严厉的教学风格,有效的打击了码头初中的歪风邪气,确保了现如今80后码头人的诚实、勤奋,即便走入社会也不会造成较大危害,这与曹国加不无关系;可是近乎变态的教条,动辄侮辱学生家长,这一点上,使得曹主任饱受争议,至今同学聚会,仍旧褒贬不一,任人评说。
若干年后,一次酒后,我对爹说及这一冤狱,爹气得要给中学的校长打电话,被我制止。事已至此,何必计较,更何况退休后的曹国加命运多舛,晚景已十分凄惨。暴虐的性格使得他和村里任何人都搞不好关系,甚至因为老父亲的赡养和亲妹妹而起家庭战争,妹妹哭喊着找到教委要求帮助调解,一个退休的老干部,组织上又能怎么办他呢?村里人看不下去,又将如何呢?
    麦假里咱家孩子多,除了我能上场下坡干点活,书娟跟猫蛋光在家里或坡里玩,爹娘就寻思给他俩找点活干。正巧张明大爷的门市部倒下来一个破冰柜,爹就推了来,批发上雪糕,叫书娟小妹在街头十字路口卖冰糕。若干年后,书娟去加拿大留学,当村里人讨论起刘步庭家孩子在国外时,有人会问,哪个孩子?村人异口同声,就是当年卖雪糕的那个。
    书娟扎着两个牛角辫,早早就戴上近视眼镜,蹲坐马扎上看书,前面是冰柜,套在铁架上,有椽胶的轮胎可随处转移,架子上支起一面白红相间的大伞,有来买雪糕的就去给人拿,拿完又津津有味地看起书来。猫蛋儿纯粹是个吃货,半天来拿一支雪糕,每次来,书娟都吆喝他,拣快化的吃,别吃好的。当晚爹娘从麦场里回来就把冰柜车拉回家,爹赶着牛车,爷爷坐在车里揽着猫蛋儿,我收起伞,推着冰柜箱在后面走。书娟倒出包里散碎的零钱,每天挣百元之多。爹说雪糕不够了,明天狗蛋儿先别上麦场,骑着摩托去赵家批发一箱。我得令别提多高兴。自从我会骑摩托车后,那辆车几乎成了我的专用车,爹开始不放心,坐了两回发现我的车技稳当,就放心的让我骑了。
    早上,娘把冰糕箱推到村头十字路口,就坐上牛车去了麦场,我骑着摩托威风得向北驶去。雪糕批发部在赵家村,需穿越归苏、任家两个村落。麦收时节,公路难行,本来就不宽的柏油路被乡亲们当做了打麦场用,一半晒上粮食,只留另一半通行,在粮食和行人之间安放着木棒石头,一条条一蹲蹲,像个镇守边疆的将军,使得可供行驶的路面更加可怜。我骑着摩托车像欢快的小马,得得得,从唐刘村地界往北,经过界河,穿过水草茂盛的归苏窖,翻过一个大土包就进入归苏村。
归苏村的整体规化十分考究,村中主干道与小河并行,河边荡漾着垂柳。和别的庄一样,归苏的街道上也晒满了麦子。我的摩托与迎面一骑自行车相对而去,我给他让道,他也想给我让道,慌乱中我没了主意,拐进麦子里,麦粒圆而碎,车胎打滑,一个不留神摔将出去,失去控制的摩托车把迎面那辆自行车撞倒。吓得我不知所措,从麦粒中爬起,竖起卧着的摩托,那自行车上尖嘴猴腮留着胡须的汉子顺势拔下了我的车钥匙。
你是哪庄里的?怎么骑车呢?撞了人还想跑?
一连串问号把我都快弄哭了,红着脸,眼泪打转,近似央求的解释,我没有想跑,我只是竖起车来而已。那人见我是个孩子就精神起来,问你是谁家的孩子?我看见他尖钻的嘴脸就来气,刚才的愧疚感减少了许多,我说,我这个村里有亲戚,我找亲戚来处理吧。那瘦猴儿同意了,只是还不还我钥匙。姥姥家离此还有很远,在村的东头,这时候舅舅想必早在田里干活。北望归苏大街,中心路上最场面的门市部、饭店已遥遥可见,走起步子才感觉痛,刚才一摔伤着了皮肉,踱着步子躲着看热闹的归苏村民,有几个认出了我,大概是姥娘的邻居人,可他们又有谁能愿为我说强出头呢?那瘦猴儿很明显是个泼皮,《水浒传》里牛二是也,游手好闲之徒。来到张明门市部拾级而上,张明大爷正和一桌人打扑克,见我进屋,掐着一把牌,另一手上夹着大烟卷问:噫!狗蛋来,有啥事呀!委屈感又涌上头顶,热泪盈眶,说不出话来。张大爷看出事情不妙,丢下扑克牌来到我近前,我说,在庄头和人撞车了。张大爷问车呢?扣下了,人家不让骑了。张明对屋里的人说,你们接着玩,我去去就来。归苏大街上,张大吹趿着拖鞋,夹着烟卷走在前,我紧跟在其后,他健步如飞,我都有些跟不上。
    这不是三儿吗?张明说。那瘦猴见我寻了人来,便迎上去,给张明一个笑脸,在归苏谁不认得张大吹。张明大爷命令得对他说,三儿,把钥匙给我。不行,他给我撞坏了自行车,得赔二十元。我叫你把钥匙给我,木听见吗?给我!最后一声连我都吓了一颤,嗓门陡然提高许多。那三儿从口袋中掏出钥匙递到了张明手中。张大爷把钥匙又递给我,说,狗蛋你该干啥干啥,这里你不用管了。嗯。我发动起摩托车往任家村方向驶去。事后听张大爷说,我刚走他就走了,那三儿不依,非叫掏二十元,张大爷骂他,你他妈的,给我吓到孩子我还没问你要钱来。三儿跟着张明回到门市部,赖着不走,非要二十元,最后,张明的叔伯兄弟虎子站起,冷眼相对,不买东西不吃饭,你赖在这里干啥?三儿的嘴刚动,语言未吐,张明正巧输了牌,瞪着大眼,指点着三儿说,你给我滚出去,老子连邹平的局子都进过,不信治不了你这个瘪三儿。
    三儿脚底抹油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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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亲爱的姐姐:
    时光已经进入二十世纪的尾声了。广袤的华北平原上,在三合、边家、崔八交界地上建的那个大型水库基本峻工。在水库的命名上颇费了些脑筋。镇长想叫“平原水库”,他说,在华北平原上这所水库也算数得着。书记说,不妥,太俗,显不出咱码头的特色。镇党委的民主生活会上大伙儿你一嘴我一嘴,就是拿不定主意。书记对管政法委的文副镇长说,小文你整天介爬山涉水,和文人墨客多有来往,你给想个名堂。文副镇长谦虚几句,朗声说道,既然咱们这个水库项目有省里老杨同志的功劳,不妨问计于他,说不定能得他的黑宝呢?书记说,这倒是个好主意。
金秋时节,省里已退休的大干部老杨来到阔别四十多年的码头镇,对码头这几年的变化提出表扬。咱的爹因为当年在农场见过老杨,也被书记分派到接待之列。老杨白发苍苍,衣着朴素,文化大革命那几年爹还是个孩子,他已记不太住,他倒是对刘汝林大爷留有印象。书记镇长,大车小辆领着老杨同志参观了于店的西瓜,李坡的韭菜基地,还有黄河防务,当年的大寨农场已不复存在,土地包产到户,老杨在河边讲了些改革开放好之类的话语,中午时一行人才来到水库大坝。老杨兴致很大,他说,我记得这里是寸草不生产的盐碱地,建这么个水库,正好废物利用。书记说,这还解决了工业用水困难呢!老杨说,农民的补助落实得如何?镇长接过活,认真地说,每亩每年按一千斤麦子的价补贴群众,群众们没有意见。说来说去说到水库的命名上,老杨风趣地大手一挥,都说码头是西伯亚利,我看不如就叫“西伯利亚大水库”。好!书记说,这名字好,既洋气又大气,还能显出咱码头的特色。刘汝林副镇长插口道,码头以前贫穷落后才被称作西伯利亚,现在在镇委领导班子的带领下已经脱了贫,土地碱化经此一战也基本没了,刚才咱们看过的李坡韭菜,连济南的大超市都有得卖。几天后,老杨同志派人送来了他的书法作品“西伯处亚大水库”。
    自从有了电,逍遥院里的生活多姿多彩起来,破电视机的收台不多,也没人嫌,正所谓饥不择食。九七年香港回归,晚上有电视直播,可惜晚上不能来看。说起电视机咱家还有光辉历史来,在我还抱在怀里的时候,不光咱村,方圆十几个村就咱家一台电视机。据爹娘说,每到入夏连中站,高家,孟家的都来咱家看电视,屋里自然容不下,就搬到过年供奉天爷爷的香台子上,直到今日这几个村庄的亲戚还记得,说起此事总是说,去你家看《八仙过海》你还不会走路这会子都当上爹了。
    不知处于什么原因,可能是强烈的爱国,逍遥院主李镇湘果断决策,今晚下了晚自习,所有人员去逍遥院看香港回归直播。消息一出群情振奋。晚自习的铃声响过,几条黑影溜出校门流窜向西,熟练的动作,如同走正门,翻墙头如履平地,越过两道封锁线进入北屋,脸不红心不跳,没有一个落队,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这可是金融部门啊,现在想来不顺手进大楼偷点钱太遗憾了。
    香港回归的直播在午夜十一点多,时候尚早,大家伙实在闲得蛋痛,又不敢开灯,黑灯瞎火,只有电视机的亮照着可怜的一点点空间,同志们的大脑都飞速运转,找乐子玩。纪伟想起茶几底下的大烟灰缸,如同黑夜里划过了灿烂的流星,拿将出来,借电视机的光仔细打量,里面横七竖八密布着长短不一的烟头,有的只抽了一半就掐掉了。纪伟拣了根长点的叨在嘴上煞有介事的吧哒嘴。李行舟说何不点上过过瘾,没有火呀!咋点?这不有电炉子吗。李镇湘带头来到卧室,合上电闸,电炉丝一会泛红,嘴叨着烟卷巴往炉丝上靠,大热天的炉火烤得人脸痛。真是笨,机灵鬼纪伟恍然大悟,撕下一张纸向炉子上戳,书纸起火,借着纸火,一屋子每人点了棵烟蒂,很快就抽完,其实哪里是真吸,都是跑烟,只有纪伟能从嘴里吸进去,鼻子里出来,像是真会。
    等啊,盼啊,回归仪式正式开始,几个中学生擦亮眼睛趴在电视上看,夜里十二点依稀听到东边魏桥方向有礼炮声传来。
    香港!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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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亲爱的姐姐:
    我的学习彻彻底底的沦陷了。初三时的英语老师正是初一时的朱丽,朱老师初一教过我一年,中间的初二因故换了别人,这回初三朱老师又一次担当我的英语老师。她还以为我是初一时那个成绩优异,曾经名字写上花名册的前十名刘书耀。从她的目光里我能看出她的喜欢满意。每次回答问题老师问会的同学请举手,我滥竽充数举起手,别的老师明知我不会也就懒得叫我。不明真相的朱丽老师天真无邪的英语老师,还当我是她初一的那个得意弟子,每次都点我的名字回答。我吱唔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时候长了,朱老师便和其他老师一样了。有一次不无遗憾得说,刘书耀这孩子很聪明,就是不学。
    再有两年就中考了,成绩沦落到这步田地,对于父亲来说是很没有面子的。爹娘达成共识,一致认为,前几年对狗蛋疏于管理,才导致成绩至此。为了帮助我进步,爹动用了大刑。每回测验成绩发下来我都不敢拿回家,却又很无奈,学校上了岁数的老师里十个中倒有八个是爹的同学,总有渠道获悉我的成绩。拿着来历不明的一张成绩单,除了语文、历史,几乎全不及格。那天爹又和北乡的几个大队书记喝了个烂醉,满口酒气虎目圆瞪,端坐进椅子里,我两股战战于前。爹问,这次考试谁是全校第一?我说:建设。啥!爹愤怒了,从椅子里站起来一脚把我踹到门口。同样是唐刘村出去的,人家建设考第一,你弄个末了,丢不丢人。我爬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他,就跟那晚曹国加训我一样。第二名呢?爹又问,我擦了把泪,哭着说,唐莹。啥?又是一脚,从屋里把我踹到外面,从台阶上滚到天井。丢人,丢大发了,爹已经连不起话来,一半是急火,一半是酒醉。码头的第一第二都让唐刘村的包了,可末第一我看早晚也叫你承包了。整天和人家建设一起玩,咋没学到一点好。我想跑又不敢跑,说一句,打一下,大约打到院子中央,我看见爷爷拄着拐杖进了门,如同遇见救星,跑过去躲到爷爷的身后。爷爷拿拐杖点划着醉中的爹,数量了一通,把我领回了老家。
    亲爱的姐姐,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我自卑的个性就这么养成了,学校,家里都不受待见,成绩又落后,连自己都觉得我完蛋了。
    经历了爹的严刑拷打,我的成绩不升反降,很重要的原因是我迷上了武侠小说。对学习彻底失去信心,随之而来是厌烦,反叛之心,我就幻想,有一支起义军来解放码头,我一定积极响应,加入起义队伍中去,再也不来这个破学校。一个偶尔的机会,从码头集上发现有卖武打小说的,一问价格要十五元之多,兜里实在是掏不出这么多钱,就无功而返。回到学校郁闷了好几天,满脑子是那本武侠小说,十五元,七个星期的生活费,下定决心,七个星期不买本子笔不吃豆腐脑和肉火烧。仅坚持了半周就撑不下去了,不是我嘴馋,是学校食堂的饭太难吃了。三年了,纵然外面发展繁荣,在我们码头初中学生们的口粮上没有看出丝毫的变化,仍旧吃着半生不熟的馒头和盐水煮的菜叶,母亲的酱油豆只能坚持到周二。既使这样,我们还是没有违背生理的客观规律,身体拔高了,声音变粗了,喉结突出了,班里有几对男女还偷偷地谈起了恋爱,真是羡煞旁人啊!
    为了那本武侠小说,我第一次跟爷爷撒了谎,我说学校让交书钱,我老实好骗的爷爷问都没问,从床铺下面拿出一叠钱给了我。可到了集市却不见了那本书,卖书人说卖掉了,是啊,人家也没有义务给我保留,基于对那本小说的热切期盼,对书摊上其它书都没有了兴趣,最后我想到了唐延超。延超说过魏桥的大街上到处都有得卖。等到周六回家我找到延超,提出让他领我去魏桥,延超欣然应允,一路上向我炫耀魏桥的繁华富足。我就好奇他父母咋会给他这么多钱,叫他去滑旱冰,叫他去看录像,打游戏机。延超神秘地说,他已经入了黑社会,在魏桥报他的名号很管用,玩这些跟本用不着自己花钱。延超的形象瞬时高大起来,电影里的黑社会个个威风潇洒快意恩仇,在我心目中跟梁山好汉没有两样。骑车十余里就是魏桥,老远就看见油棉厂耸立的大烟筒,那时候可没有环境污染这一说,大烟囱是社会主义事业蒸蒸日上的象征。走近魏桥人便多起来,少男少女,有的双双对对共乘一辆摩托车,有的骑自行车结伴而行,一路欢歌笑语。每当看到油棉厂的小伙子骑着太子把摩托车驮着衣着时尚暴露的俊媳妇从我们唐刘村穿过,我的心就一阵激动,心跳加快,这真是神仙般的日子。进油棉厂,骑摩托车,带媳妇,是我又一个人生目标。
    在唐延超的带领下我不但找到了那本心仪已久的小说,还痛痛快快地玩了回电子游戏机,临了还吃了一碗牛肉拉面。
    魏桥,迷一样的魏桥,迷一样的唐延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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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亲爱的姐姐:
    那是一本怎样的小说呢,现在看来应是盗版金庸,就是《神雕侠侣+鸳鸯刀》的合集,绿皮,由于合集,很厚字很小很密。得了这本书如获至宝,依依不舍得阅读每一页,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那种读书的乐趣是看电视剧永远无法取代的。于是,我的课堂不再寂寞,四十五分钟不再煎熬,老师在台上讲,我自在下面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郎情妾意,东邪西毒。同学只知有电视剧,未知有原著,有几人早盯上了这本书,后面摆了长长的队,都要求我看完后一睹为快。
    学习成绩一落千丈,索性就让他落下去吧,每当为成绩不好而自卑之时,眼前就自然的浮现出魏桥油棉厂骑摩托带媳妇的小伙子形象。那时本族的两个姐姐书芬、书静也已进入魏桥油棉厂,不但工资高,年底分的年货更是让穷人家的孩子垂涎三尺,有生鸡、熟鸡、宽带鱼、黑木耳、茶叶、猪后腿、牛肉、羊肉,每回过年分福利,两个大爷都开着三轮车去魏桥拉货,满满荡荡冒着尖,把村里人眼热得!有闺女的回家做女儿的思想工作,有儿子的回去对儿子进行政治教育。一时间不断有同学辍学进厂,每个班少则五七个,多则十余名,女生居多。归苏中学损失过半,初二时还有六个班,到了初三缩编成三个班。码头教育受到油棉厂的强烈冲击。一个偶尔的机会,物理老师在班里道出了关键所在,那天一马姓女生又缀了学,赵老师感叹道:才丁点的一个孩子,比咱们校长的工资还要高,我都想进油棉厂去打工呢?当然赵老师只是感叹。还真就有一名体育老师范老师放弃了教师职业,去到魏桥油棉厂当上了厂职业篮球队的主教练。一段时期经常有大客车开进学校,车上下来全是一米九大高个的油棉厂工人,这些厂职业篮球队员在范教练的率领下来码头和学校老师打友谊赛。在没有别的娱乐项目的小镇上,打篮球成了师生的唯一娱乐,无论是谁都能下场打几球。学校厕所门口有一篮球场,每回上厕所时都跑起来弹跳着摸篮板,往往是排泄前摸不到,尿完了,腾空而起就能听见“啪”响亮的一声脆响。
念不好,进油棉厂。
是我这个年龄段孩子们唯一的退路,最完美的退路。我认定,我就是进油棉厂的料。
    有了武侠小说的寄托,日子过得飞快,基本上除了班主任的课不看,其它课全看。厚厚的一大本很快就功读完毕,立即有同学借走,剩下的日子我出奇的空洞寂寞。正在我苦苦找寻别的武侠小说阅读时,我那本被教化学的段老师给没收了上去,都怪那乔明。乔鹏再三道歉,声称一定找化学老师要回来。在当时,常有老师没收学生的物品,学生们只要认错诚恳,再强挤出点泪水老师会归还的。可我这本书乔鹏要了好几回都要不回。每回去,我都重申,打死也不能把我供出来,大不了我不要了,你也得一口咬定书是你自己的。乔鹏拍着胸口义气的说不会出卖朋友。我想的是,如果老师知道书是我的,会在第一时间传到爹的耳中,到时候又得大刑伺候。在多次索要未果的情况下,乔鹏神秘又满怀歉意的塞给我一本书,说,刘书耀,你的书我一定给你要回来,这本你先看着,若要不回就不用还我了,就当赔偿。我一看,是一本《三国演义》。枯燥的学习又生动起来,因为有了《三国演义》。以前随爷爷听过评书《呼家将》、《杨家将》、《白眉大侠》,每晚六点半到七点,半小时的书如痴如醉,就是不过瘾,抱着大厚的一本《三国演义》我就过瘾得啃上了。把化学老师、乔鹏的事早抛之脑后。
    无独有偶,就在我阅读《三国演义》的时候,中央电视台预报,某月某日将上演电视剧《三国演义》。看至此处爹一拍大腿,狗蛋儿回去告诉你爷爷,叫他来看,他年轻的时候看过这本书,逢人就说三国,是个三国迷。
    我跟着爷爷住在老宅,猫蛋和书娟随爹娘在新院。回到老宅我将此事告之了爷爷,老人家果然打开了话头,正好我也看着此书,知音难觅,祖孙俩就拉了灯,躺在床上聊起三国来。从爷爷口中得知,他年轻时确有一本《三国志演义》他一再强调是“志演义”,我们爷俩交流时略有出入,爷爷口中的三国更有神化色彩,比如他说刘备落难遭敌追杀,眼看赴死了,背后有金龙飞出方得救;诸葛亮三气周瑜其实周郎并未真死,只是背过了气去,是诸葛亮过江哭丧时用一种叫“掌手雷”的气功隔着棺椁把公瑾给震死了;他还说周瑜的血是白色的等等。
    现在想来爷爷所看的三国,是解放前流行的若干个版本之一,有太多的封建迷信色彩参杂其中,建国后重新校订,删改了大量情节,才有了我看到的这一版本。只可惜爷爷那本砖头厚的视若珍宝的《三国志演义》,文化大革命时叫村东头的扁担子爷爷以破旧为名,连同大爷爷的一橱书籍都给烧了。说到这里,爷爷总会骂一句:这个坏种!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儿
四十
亲爱的姐姐:
    初四了,再有一年初中生涯就要结束了,终于快要跟这遭瘟的学校说再见了,命运鬼使神差,却让我在最后一年里爱上了这所学校。我抑止不住激动的万分的心情,用颤抖的手给姐姐写这封信,我要告诉你个惊天的秘密,就是,这一年里我有了初恋,是的,我恋爱了。
    还得从暑假一开学说起,经过又一学期的苦苦支撑,受油棉厂的强势冲击,位于南乡的归苏中学最终还是撑不下去了,暑假开始原有的三个班也没有建制,收拢了一下,仅能组建一个班,其它年级也不容乐观,原来一个团,现在只剩下一个连。镇领导审时度势,做出合校决策,就像当年的延安初中一样,并入我们中心初中。也就是说,青春、老锋等我们又可以同校读书了,只是老孟、赵发明初二便进了油棉厂。武坤的女儿我的小学同学大梅早在初一便改了户口本上的年龄进了厂。不管怎么说,与阔别多年的老伙计相聚一个校园也不孤单了,唐刘村的队伍日渐壮大。青春、老锋、保产、老俊,还有考过全级第一名的建设和第二名的唐莹。
    还在暑假里娘就问过我,你这就快毕业了有没有要好的同学呢?就像你张明大爷跟你爹似的交情的。我想了半天还真没有,难到初中四年来下我连个要好的哥们都不曾结交吗?初四开学,班里同学都是重新拼凑的,八年级的四个班打乱了顺序重组,再插入归苏中学的一个班,另有魏桥中学码头籍的学生受新的中考制度跟限制已返回码头插班,这样我们就有六个班,从表面上看似乎恢复了入学之初的盛况,尽管是延安、归苏、魏桥合并起来的。正所谓殊途同归,连魏桥入了黑社会的延超也要回来了,转了个大圈唐刘小学的孩子又凑到一块。延超的转学费了些周折,因他在魏桥太过出名,魏桥打算暑假开学就开除,初中生打仗、吸烟、喝酒、看录像、溜旱冰、夜不归宿样样占全。新的升学制度一经出台,魏桥中顺水推舟就把烫手的山芋送给了延超的故乡码头镇。人怕出名猪怕壮,码头校领导也有所耳闻,为飘浮半空的延超关上了大门。为此延超爹找上咱家的门,他知道咱爹的同学多,又在镇上当着农技站长凡事好说话。爹就找到周校长办公室,为唐延超求情,并保证孩子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学习。都是老同学也是镇子上按眉带眼的人,说出话来总得接着。周校长表示可以来,但必须让毕业班六个班主任都来挑,如果没人要那可真的爱莫能助了。就这样,毕业班五个班主任都去挑选,别人闻听是大名鼎鼎的唐延超都皱起了眉头。独四班的吕冰心老师独具慧眼,把无人要的延超叫到了四班。事后延超对我说,他说吕老师当着校长及其他老师说,初听这学生的事迹,我还以为是一个五大三粗留着小黑胡吊儿郎当的形象呢,原来是这么一个白面小生清秀的人儿,这样的人儿怎能教育不好呢?要了,我要了。延超真的很俊,有点像台湾的影星林志颖。
    毕业班六个班主任为何只去了五个呢?正是少了我们一班的班主任刘步峰老师。啊!姐,你猜的没错,刘老师就是咱村的。刘老师为什么没有参加延超的挑选呢?非但此时,从暑假里他都在济南医院陪护女儿刘书琳,就连班里的工作都是班长黄飞和体育委员张向飞主持的。看到花名册上班主任的名字,许多同学都没见过,班长黄飞外号黄飞鸿,从初一就当班长,有丰富的管理经验,他告诉大家班主任有事短期内来不了。在二飞的指挥下,全班同学出去排队按高矮个分座次。
    好了,姐姐,今天就到这里吧,那份珍贵的初恋,就要道出了,还有点不好意思来。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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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18 08:10 |只看该作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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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3 12:40 |只看该作者
四十一
亲爱的姐姐:
    初中最后一年了,再不收获点爱情,可真就要结束了。正是青春年少,大脑高度跳跃,就是没有个目标。老师们常说学有榜样,追有目标。我的目标何时出现?
    步锋老师在济南期间,班里工作在二飞的主持下井然有序,从不落于人后。全班都猜测着新班主任什么样子?刘老师常带毕业班,这批刚升入毕业班的学生多数不认识他,归苏、魏桥转学来的更加不知道。我对同桌谷建亭说,我认识——一大胖子。谷建宁投来佩服的眼光,临座的魏桥转学生郭光也把脑袋探过来偷听,我说,这有什么?我不但认识他,他结婚的时候我还去看过闹新娘呢!那天太阳很好,积雪消融,道路泥泞难行,原计划九点过门,十点半了还不见迎亲的车队归来。
初四这一年,爹是发了恨了,非把我培养成中游不可,只有那样才能考入魏桥高中。从去年的名额分配来看,只要保住前一百名就有希望,爹相信我能行,就像初一第一次其中考试那样,我的名字还会出现在光荣榜。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让我能安心学习,爹允许我去他在农技站的单人宿舍住,那里冬有暖气,夏有风扇,条件好,绝非学校宿舍大通铺能比的。当时电视上常广告步步高复读机。为了帮助我学外语,爹毫不犹豫就给我买了台,附加有全部英语磁带,回到家就命令我听英语。
魏桥转学来的郭光也是码头南乡人士,就在离唐刘西南不远的小郭家村,聊起小清河我俩格外投机。巧的是前年南坡飘过气球他也知晓,也参加了追逐队伍。这么说咱俩早就见过了?郭光笑道:那天看气球是有几个唐刘村的,我只认得其中一个唐延超,是魏桥初中有名的大晕子。哈!越说越近了,我说延超在四班,我们是打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
    谷建宁来自延安初中,他的家在码头最西北的谷家村。北临黄河,与章丘黄河乡打界。北乡我去过,聊起大梨树谷建宁手舞足蹈,兴致勃勃。他讲了件怪事。村子里随处可见百年以上的树,有几户人家嫌梨树遮阳,且根深饿庄稼,都砍伐了。有一日来了几个城里人说不让砍,一棵五千远高价买下来。也不知城里人买这个干啥,城里人用挖掘机连根刨出来拉走。有进城的村发见过,那梨树被移到了县城公交站,混身缠满了绷带,还输着水呢?你说怪不怪,听过人生病输水,难道这树也生病了?
    我与谷、郭二人形影不离,无话不谈,谈来谈去就到了男人们最普遍的话题——女人。身体发育已经健壮如牛的我们用血气方刚形容一点不为过。课间,身后排座的我们就像毛主席检阅红卫兵,指点着班里的江山人物。黄飞身为老班长,威望极高,体育委员张向飞个不高,倍精神,是学校有名的运动健将,从初一到初三,每年乡运动会都参赛,得的塑料皮笔记本桌斗里都塞不开;学习委员孙丽娜成绩优异,具说和六班的刘爱民关系暧昧,课间十分钟常有鸿雁传书之举,负责送信的正是她的同桌成翠;朱舒敏瘦小枯干,腮上不笑就有个酒窝,后来才知道这并非天然酒窝,乃是小时跳绳摔到石头尖上落下的疤,朱舒敏一下课就吱吱呀呀,像屋檐底下的家臣子;音乐委员张倩,人白得吓人,一幅体弱多病的模样,可心眼特好,乐于助人;李园园是李坡面粉厂李叔叔的女儿,也是世交,我们的父辈是同学,李园园也转学自魏桥,学习成绩突出,只是每次看到张向飞眼里就放光;牛淑彩,外号豆芽菜,和郭光一道是魏桥转学生,此女品行端正,尤擅音乐,就是嘴里话碎一点,走到哪里都嘟囔,不知所云。
    就在我们苦苦找寻目标的时候,有一天晚自习,一个伟岸的汉子推开门,踱步迈进教室。众学生举目相望。
    我对谷建宇、郭光说,新班主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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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亲爱的姐姐:
    用了两封信用铺垫,还是抓紧叫那个女人出场吧!省得姐姐心急。她就是为刘爱民与孙丽娜充当信使的归苏转学生成翠——一个开启了我感情之门的女生,一个让我几度伤心欲绝,及至自残手腕的女人。这个女人好在哪里?到底什么地方吸引了我,至今没有结论,反正我的初恋就从她这里开始了,洪水猛兽一般,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在追女孩子上,郭光是老手,魏桥初中时人家就有了对象,转学后藕断丝连,每回周六就老向魏桥窜。他桌斗里有本小影集,里面全是那女生的艺术照,把我和谷建宁给眼热得不轻。郭光教导我,有了目标就勇敢地表白,行就行, 不行就拉倒。郭光说的倒轻巧,我哪有勇气,在闭塞的西伯利亚,男生女生说个话都跟犯罪似的,更何况家教森严的我,且我父亲在学校里耳目众多,一旦有风声传入,还不活扒我一层皮。越是如此越发的喜欢成翠,课间十分钟,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竟是那么迷人。老谋深算的郭光见我前怕狼后怕虎难成大器的模样,一计不成又生二计,你写封信塞到她课本里。
    好主意。趁着英语课,我埋头为成翠写了封“情书”,写完藏进衣兜,只待时机成熟便塞进她的课本。教室里人多,苦无机会下手,好不容易上午放学,我假装收拾书包,等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里只剩下我自己,环顾左右,窗外无人窥视,才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到成翠的课桌边,拿起语文课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封饱含仰慕之情追求之意的情书塞了进去。将语文书放回原处,跑出教室,站定了才感觉心跳得厉害。管他呢,反正表白了,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下午没有语文课,料她不会看到。次日,语文课一经结束,抵制不住的激动,课间我故意找茬和成翠搭话,她若无其事,与平时无异。这倒让我紧张的心稍作平静,难到我写的不够直接?还是她根本没看到?一系列问号在我脑中敲打。等到放学,我又走到最后,拿起成翠的语文课本,信果然纹丝未动。我收了信,藏进衣兜跑出教室,虽未表白成功,也避免了被人拒绝的尴尬。管她呢,以后有机会再表白吧!可她为什么没看到呢?回到属于我的单身宿舍,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分明是上过语文课的。呀,终于叫我想通了,我塞到课本中间了,现在新学期才开始,老师刚讲到第一单元,哪里掀得到中间,薄薄的一页纸,谁会在意。
    有了这次失败的表白,我多少有些沉得住气了,直到某一课间,我发现成翠和班里另一男生说话了。呀!危机感涌上心头,得赶紧表白了,否则有被人捷足先登的危险。再次写好一封信,我想好了,这回直接夹到语文课本第九课上,因为上节课讲完了第八课。轻车熟路,投信成功。只等次日语文课一完,就万事大吉了。诚如郭光所说,她不会拒绝的,论人品论长相,你都不是下游,家庭条件在班里更是少有,有个吃公家饭握公章的爹,多么风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上课铃声响过,教学的马老师走进教室,同学们,刘老师今天去了济南,本节课由我来上,打开几何课本,本节讲圆周率。又一次表白失败,我没有失望,反倒有种释放的快感,或许是信的某些措字还不够深刻露骨?或是怕她看了拒绝?放学的时候我又走到最后,走取了那信,撕得细碎,抛进厕所。
    在一次次表白未果的情况下,我奇迹般的不想家了。不再厌恶这所学校,每天第一个来到教室,最后一个离开,学习也有了动力,有了兴趣。
    一九九九年,码头初中提高素质教育水平,全面培养学生的创造性。美术课上我画了幅石膏素描,独具慧眼的刘玉河老师一眼相中,把我抢到美术班特长生队伍里,并语重心长地说,你文化课不占优势,只有借助特长,跟着我好好干,我包你升入高中。感动的我是一塌糊涂,就像千里马遇见了伯乐,姜子牙钓上了周文王,眼前金光大道,光明无限。
    微机课上我更是出尽风头。那时节,学校刚设了微机室,农村孩子哪里见过这个,好奇新鲜。头一节课上,不等老师开讲我便熟练开了机,点开了课本上讲的页面。早在学期开始,有老师告诉过爹,这批毕业生要考微机实践。爹不顾娘的反对,花四千多元买了台电脑。用他的话说,21世纪是电脑的时代,不会电脑,一事无成,咱花一次钱,三个孩子都能学,算起来还省了呢?父亲这份望子成龙的迫切心情,没有因为我学习成绩的滑落而有丝毫的改变。
    微机课上老师未讲我已先会,老师让自己操作,我已玩起“当空接龙”。旁边是脸上有个“假酒窝”的朱舒敏,我帮她调出游戏,我们两人都玩起了扑克。玩上了瘾,老师在台上看出不对劲,别人的屏都是白色,唯我俩是蓝色。我眼尖,发现老师走下台,及时关掉了游戏。可朱舒敏不会,不知道按右上角的小叉子,被老师逮了个正着。
    微机老师没有批评朱舒敏,反倒对我产生了兴趣。你怎么弄出来又关掉的。我也不害怕,又如法操作一遍。谁知老师没有发火,反倒拍了我的肩膀说,好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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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亲爱的姐姐: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我们的家乡,码头镇的工业从无到有,逐渐繁荣起来。
    张明张大吹总结出一条规律:开门头赚小钱,办企业赚大钱。这位改革开放的闯将,市场经济的弄潮儿,做出了一个大胆决策——办厂。
    珠子干娘小富即安思想,安于现状,面对张大爷要倾其所有投入企业上,坚决反对。自知一人之力势单力薄,还联合家人一起抗议。可张大吹是那让媳妇管得住的人吗?要是珠子干娘能说的听他,他就不叫张大吹了。哭过闹过,张大爷发了话,爱跟我过就听我的,家里永远都得男人说了算,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若不同意,俩孩子留下下,滚回娘家去。干娘又跑到公公婆婆面前告状。张大爷早拿了存折,店里的房契地契,开上夏利车去县里办贷款去了。
    张明大爷表面上大大咧咧,云山雾罩,其实内心精明的很,尤其在商场上,有异于常人的嗅觉。他更不是拿钱往水里砸的主,早看上了一条门路。镇里有一家机械厂,经营不善,市场又打不开,面临着改组。早在一个月前,镇长就给他透过风,只要能救活这家企业,镇上可给出优惠政策,重点扶持。张大爷下广东,跑东营,去东三省考察各大油田,与各大油田负责机械配件采购的业务员喝酒吹牛。吃喝吹侃,正是他的长项。与东营某油田的一叶姓经理相见恨晚,喝了斤半茅台酒,两个人抱头痛哭,稀里糊涂就在饭店里磕拜了把兄弟。
    镇上那家企业张明更是蹲了三天时间仔仔细细地考察过的。设备是好设备,有几个码头街上挑头闹事的工人,其他的都很满意。那几个挑头的三天二头领人去镇上闹,也不怨人家闹,半年没发一分钱了。
    风险是有的,机会不能错过,稍纵即逝。这就是张大吹。上推几十年,开商店时,也是他力排众议才干起来的。那时候改革开放才开始,张明家成分不好,他爷爷是归苏村数一数二的大地主,解放前他的爷爷有人见过,骑大马跨双枪。文革的时候父辈们挨了斗,成箱的银元被贫协主席收走,大冬天的被贫民兵弄起来扫大街。改革开放不讲成份了,思想活跃不安份的张明竟开起了归苏头一家超市,这不得不说是个传奇,这需要多大的胆识。
    接手那家企业,需注入资金一百万。仅凭张明开商店、饭店的这点钱是远远不够。这就得贷款。请客、喝酒,好话说尽,酒场之上男儿本色,谈笑间贷款渐有眉目。
    就这样归苏村的乡村名流张明,摇身一变成了乡镇企业家。白衬衣,红领带,梳上铮明的大背头,不说话人五人六,一张嘴又变成了张大吹。办企业头一年在咱家喝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把话题啦到他女儿婷子身上。壮壮没有完成他的心愿,空军落选,他又把心思花到婷子身上。费好大劲,终于把女儿送进了军校,这下张大吹可有得吹了。夹着大烟卷,满嘴跑酒气。婷子在军校学的还是空军,不开飞机了,开宇宙飞船,江主席说了,先叫杨利伟上去探探路,等婷子毕业了,再叫她上去和外星人谈判,帮助中国搞四化建设。刘汝林大爷当了半生副乡长,和农村人汉子打交道多了,难免沾染点乡野气息,在熟人面上更无修饰,吐出一口青烟破口大笑,笑毕言道:“江主席没让婷子带着爹上去转转,给外星人推销点石油化工机械吗?人家江主席日理万机,知道你是哪里球蛋上的毛”。
     这么闹老哥几个也不带急眼的,反更加肆无忌惮的玩笑起来。酒足饭饱,欢笑的像孩童。关于张明办企业到底挣没挣钱,他的话自不可信,含水分太大。不容质疑的一点是,年底下,寒冬腊月里,他的夏利轿车光荣退役,取而代之是圆鼓鼓滑溜溜既大气又漂亮的四个圈。
    开上了奥迪,身份等时拔高一大截。原先不起眼小厂转年准备开工扩建,首先要修一座雄伟气派的门楼。据说张大爷接管第一天,就全部发放了拖欠的工人工资。接着撵跑了原来的车间干部,出人意料的是,他把码头街上挑头闹事的几个家伙提拔了,把几个感动的,就差磕头跪拜了,一口一个张厂长叫,发誓今后好好干,再也不闹事了。张明夹着大烟卷道:有什么意见直接跟我提,我坐在这里当厂长还不是指望着弟兄们卖力吗?
    张明,天生的生意人,商海怪杰。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
四十四
亲爱的姐姐:
    初四时,码头初中食堂的饭票更新换代。粮本取代了原来一张张的饭票。所谓的粮本,就是一张张切好的打印纸,钉书钉钉起来,首页上有食堂承包人的印章,内页方框,每个方框代表一个饭票,可抵馒头一个,每三个小框代表一斤,每本是十斤。打饭时,发饭者根据学生购买食物的价值,用圆珠笔画掉相应的小方框。
    学校食堂这一招果然高明。如此一来外面那以票代钱的小饭店无计可施了,学生们只能载麦子来学校消费。
    物极必反,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人民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粮本固然起到画地为牢的作用,学生们乖乖地吃了食堂难以下咽的汤菜。可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学校食堂企图一劳永逸,治住学生,这也不符合唯物主义辩论法呀!就拿这粮本本来说吧!它致命的缺点就是容易造假。
    事情的源头还得从魏桥转学生说起。当一个叫任梦伸的学生拿到食堂粮本之时,脑海里想到了复印机。经济落后技术闭塞的码头镇,孩子们根本不知道复印机是个啥玩意。一个偶然促成了一个必然。任梦伸恰巧转学过来,恰巧见到了食堂的粮票本,恰巧想到了复印机,恰巧有一个同桌叫刘爱民,恰巧刘爱民有个好朋友曹光娃是美术生,会刻章。
    一个星期六的早期,同学们都回自己家中享受的愉快假期,刘爱民、任梦伸骑着自行车在甜水村集合完毕,在任梦伸的带领下向着繁华都市魏桥镇踏上了寻宝之旅。任梦伸轻松地找到那家打字复印社。社交能力极强的刘爱民略施小计说服了老板,或许是人家老板根本就不管这一套,只要给钱,就给印。粮本从中缝拆开钉书钉,一页页排到复印机玻璃板上。
印多少?
多少钱一张?
五毛。
印五十份吧。
老板把切割好的粮本摞起来,钉书钉钉好,交到刘爱民手中。刘爱民就像托着数不尽的馒头、包子、火腿肠、茶鸡蛋、方便面……
有了粮本,只欠食堂承包者的人名章。周一来到学校,曹光娃拿出橡皮刻好的印章,将这五十个克隆粮本一一按章。画龙点睛,神来之韵,不加印章刘爱民有所担忧,这朱红大印一按,之前的担忧烟消云散。甩手给了曹光娃一个的粮本作为报答。
刘爱民、任梦伸,享受着免费的午餐,每餐都吃三个鸡蛋、六根火腿肠。见这么大手的顾客,食堂老板娘也喜欢。每当饭时煮好茶叶蛋恭候。一次晚饭,刘爱民甩出粮本一气买了二十个鸡蛋,老板娘目瞪口呆。刘爱民机灵善变,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说,我是体育生,打篮球累,这是我们五个人凑起来的,轮流买鸡蛋吃。老板娘见财神爷降临哪里还多想,笑盈盈的帮刘爱民拾鸡蛋,边拾还边说呢,对,体育生得补充营养,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鸡蛋。刘爱民毫不吝啬,二十个鸡蛋拿到宿舍,和好朋友们分了。
成熟稳健的刘爱民自守口如瓶;曹光娃是跑校生不住宿舍,食堂吃的更少,也不会乱说;任梦伸这小子有了钱就烧包起来,不知咋花。
任梦伸打了整整一箱方便面和一箱火腿肠,放到班里闲置的课桌上,只要是六班的谁吃谁拿。起先同学们不好意思,慢慢就大起胆来,这东西一斤饭票才换一只,平时谁舍得吃。任梦伸义气之名在班里乃至全校流传。不但如此,任梦伸还乐善好施,有同学向他借粮本用,他甩手就一本新的,还不让人家还。
要我说,还是年少不经事,不懂细水长流这一道理。刘、任、曹三人造假饭票利益集团的事最终还是让相好的同学得知了。四班的王超、苗文景,一口气从魏桥克隆了二百本,用的是另一美术特长生时绍军刻的章。足足二百本,印到最后橡皮章都变了形。五班的孙宝林、范守德印了一百本,孙宝林一伙没有要好的美术生,弄不了人名章,碰巧孙宝林的父亲和食堂承包者老孙头的姓名一字之差,一个唤作孙学更,一个叫孙学俭,不管三七二十一,孙宝林拿来老爹的人名章就按了上去。
三个造假集团,三条主干线向外延伸出若干个细小枝干,同村的,同桌的,玩的好的,都得到馈赠。六班任梦伸不是打来方便面火腿肠分给众人吗?一向义气的王超自不甘落于人后,主动承担了本宿舍的主食供应,每到饭点,四班的住校生便派三两人拿着王超的粮本去打包子,一打打一笼,自己宿舍吃不了,分隔壁五班宿舍。成袋海带丝就放水桶里,谁吃谁拿,分文不取。孙宝林集团看到王超的壮举,倍感耻辱,莫欺我五班无人。孙宝林,范守德不再参与抢购的行列,来点更实惠的,凡五班住校生,每人每月初贴十斤粮票。
疯了!
彻底疯了!
从小受穷的苦孩子,一下子体会到了有钱人的乐趣,毫无节制的乱印。都知道此下去早晚出事,谁也不想收手。
这一晃荡,就是半学期。若再过上半年,等毕了业,就真赚了,赚大发了。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
四十五
亲爱的姐姐:
    假饭票的事,暴漏是迟早的,这帮家伙太疯狂了,那几个疯狂消费的学生,食堂早已认识,一旦事发,岂能逃脱。不过话又说回来,真饭票也好,假饭票也罢,损失的是全校孩子们痛恨的食堂,谁让他们净弄些半生不熟的馒头,盐水里煮的菜叶喂我们,我们可是祖国的花朵,正长身体的时候。也轮到奸商们出回血了,毕竟那几伙印粮本的没有吃独食。
    政治课上,齐老师讲社会制度,讲到共产主义社会,按需分配,吃饭不花钱,干啥都不花钱,只要你需要就给你。我想,所有的男孩子都会想,我们此刻过的不正是吃饭不花钱的日子吗?革命先烈们抛头颅洒热血没有完成的事业,竟让几个初中生给实现了。
    事情坏就坏到孙宝林他爹那枚印章上。食堂承包者孙学更见接连几月亏损,囤里的一月不如一月,可商品却销路很好。难道校外和那些小饭店又卷土重来,不可能啊,有了曹主任的铁腕,加上更新换代的新式粮本,这种现象基本杜绝了。
    食堂粮本是要交旧领导新的,当用完最后一个方格时食堂发饭员会收回。凡用假粮本者,为了防止假粮本落入食堂之手,还剩三五个格子时便不再使用,毁掉。就因为孙宝林的“优惠补贴”,每人每月补助十斤,致使假本使用面积扩散太大,一时无法控制,就有部分假粮本落入孙学更手中。
    望着空空如也的粮囤,孙学更叫人把回收的旧粮本拿来,挨个对比。印章,是唯一的防伪标识。比啊,对啊,孙学俭的人名章就浮出水面。有了这一力证,气急败坏的孙学更上报周校长。周校长不敢小视,立即组成以曹国加为首的调查组格办此案。
    曹主任当老师真是屈了才,应该叫他当侦探。他告诉老孙头,为了不打草惊蛇,先不对孙学俭的儿子动手。通过曹国加这只老狐狸的比对,又找出几本嫌疑粮本。
    老孙头拿过假本,印章明显伪造,曹主任就把目标锁定了两个人,美术生曹光娃、时绍军。
    姐,上面这些原来我是不知道的,事情发生的一年后,我去了邹平技校上学。同宿舍的正是码头籍老乡昔日同窗刘爱民。每当熄灯铃咱过,宿舍成员开始夜谈,刘爱民就滔滔不绝地讲叙他这段风光往事,所以,一些办案细节,时至今日,我已了然于胸也。
    中学生的反侦探能力太弱,尤其在利益的诱惑下。刘爱民甩出粮本又要二十个鸡蛋,老孙头亲自收过粮本仔细辨认,与曹主任后来挑出的几本粮本印章吻合,刘爱民被当场带往政教处。据刘爱民一年后跟我说,他进去时曹光娃、任梦伸已然在押。另一批王超、苗文景、时绍军集团,也于次日扭送政治教导处。孙宝林、范守德早已是瓮中之鳖。
    怎么处理这件事呢?曹主任对待这件事上出奇的冷静,远没有去年上学期骂我和刘杰时的激动。说到底他只是校长派下来调查的,照他以前的脾气,这几个学生全部开除,小小年纪就造假,这还了得,现在印假饭票,大了就敢印假钞。可曹国加也非不在人间活,因他在学校的行为,已经使得他在村里的人缘彻底坏掉。老婆孩子也受到了牵连。就拿这个曹光娃来说吧,其父是码一村有名的人,红白喜事的坐上宾,其叔叔在省上当干部。都一个村住着,“国”字辈高“光”字辈两级,孩子犯了错打几下很有必要,你能一棒子敲死吗?涉案人员八个,使用假粮本者更是多了去,五班几乎全军覆没,咋办?总不能一口气全卡嚓了。
    儒雅颇有学士风范的周校长最后拍板,有教无类,只有没本事的老师,无有教不好的学生。最后用最流行的办法——枪打出头鸟,结了此案。涉案学生全部记大过,始作俑者任梦伸留校察看。根据交待的造假数目,由各人家长送麦子赔偿孙学更。
    任梦伸一周后又卷进了以唐延超为代表的吸烟事件,正式开除,唐延超记大过一次。
    而学校食堂承包者老孙头,于年底结束了合同。
                                      失散多年的弟弟:书耀
四十六
亲爱的姐姐:
    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拦爱情的到来,世界上没有任何词语能形容初恋的美妙。尽管学校风起云涌,我对成翠的喜欢没有丝毫削减,反倒愈陷愈深,疼到了骨子里的喜爱,我甚至能感受到我血淋淋的心房,浑身血液像被点燃了火。
    内向有点自卑的我,还是没有勇气向她表白。用谷建宁的话说,我这叫单相思。信写了无数封,在口袋里磨烂了都没有送出。在单人宿舍里作痛苦的相思不如找人来做伴。下了晚自习我常约郭光和谷建宁来做伴。因为有了单身宿舍,基本不怎么去逍遥院了。
    从学校到农技站有一段距离,我们三人连说带笑一路向西,走到小卖部郭光说要买东西,谷建宁和我一样,是没有多余的钱的,倒是郭光出手阔绰。从小卖部买了三瓶啤酒,一袋五香花生米。就跟做案一样,每人提着一瓶啤酒,回到农技站宿舍区。郭光熟练地咬开瓶盖,花生米摆放到桌子上。又苦又涩,真搞不懂大人们咋就这么喜欢喝,跟马尿似的。我和谷建宁喝得慢,怕被郭光笑话,强忍着喝下了一瓶。一瓶下肚,就有点漂了,说话越发大胆。郭光发现了桌上的复读机,摆弄半天,戴上耳麦吹了吹说,你既然不敢对成翠表白,不如录到磁带上送她。是个好主意。借着酒劲,我简单酝酿了下感情,戴上耳麦,正襟危坐,有模有样地录起了爱情表白。录远、收好,准备第二天送出去。谷建宁出招,今日高兴,不如把班里不顺眼的同学和老师骂一通,录将下来。好主任,从我开始,我骂的是挨千刀的曹国加。有他炮制的冤狱多了去了,我那件事早忘却,所谓骂也就是宣泄一下不满,并未咬了牙切了齿。谷建宁说在草庙集上见过数学老师卖地蛋,就骂马老师,怪不得教书不行,原来是光想着卖地蛋。郭光没有要骂的人,就对班里的众发生做了番恰到好处的品评,如张倩的白;朱舒敏吱呀吱呀的像一窝老鼠叫……骂够了,放了几遍,每听一次大呼过瘾。“犯罪”的快乐逐渐取代了对成翠的思念。
    那一次,我们三人结成了帮。都是看过大量武侠小说的人,才思相当敏捷。郭光提议,不如就叫神龙帮吧。抓龟决定,我当帮主,谷建于副帮主,郭光屈居执行长老职务。三人并称“神龙三雄”,待发展了帮众之后再制定章程。那时的我不仅爱看武侠,还有自己创作的冲动。谷建宁副帮主对我的创作给予很大帮助,他说,要把班里这些人全写进去,当反派,最终神龙三雄威震武林,全部消灭恶势力。这对我是一启发,张口定了个“十二煞星”,这十二个恶人处处跟武林正派神龙帮对着干。孙丽娜瘦弱枯干,加之姓孙,得了个“孙行者”的外号,使一条铁棒;王居光,腿有病,一条长一条短,就跟姐姐你小时候一样,走路摇摆不定,同学多叫其“老摆”,也名列十二煞星“之中,使双拐。亲爱的姐姐,写到这里我竟有些感叹,姐姐你说过,你小时常遭受别人的嘲笑,每听到此我总义愤,骂那些人无道德,可是对待王居光这件事上,我却又做得着令王居光的亲人义愤的勾当,人心何其不古啊!朱舒敏因吱呀起来像一窝老鼠,就得了”飞天老鼠“的钻,善使飞抓拿人。谁也不会想到十几年后飞天老鼠会成为我的第二任妻子。此为后话。成翠自然要有角色,为了表现对她的偏爱,给她安排了”飞天魔女“的角色,别看是魔女,并非邪恶之人,有点类似于今天的巴拉拉小魔仙,毫无隐瞒意图,我叫飞天魔女爱上了神龙帮主,哈,我在些太不要脸了。
    就在我拼了命的“追”成翠的时候,(严格意义上不能叫“追”,只能称“单相思”)。魏桥高中今年的名额下来了,晴天里响了个霹雳——四十名。本级,只有四十名幸运儿可升入高中,我们这些一百名开外的,一点指望也没有。一时间,所有的压力释放了,玩吧!反正考不上了。曾记得,早息我比谁都积极,在花池边台阶上大声朗诵英语,在父母的逼迫下,老师的特殊关照下,我的成绩已有所抬头。
    我幸灾乐祸,如释重负,又装成很失望的把这个数字告诉了爹。爹沉默良久,才说,今年咋招这么点。罢了罢了,你的基本太差,无论如何也进不去前四十名,上个中专算了。
    就是呀,说这时我心里早乐开了花。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
四十七
亲爱的姐姐:
    必须得和成翠表白了,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就毕业了。写信不行就直接说,豁出去了。在这之前我千方百计地讨好她,想让她自己觉悟,平白无故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这还用问吗?可是大大咧咧的成翠不知是假装还就是笨,对我的殷勤无动于衷。
    一个课间,我跟着成翠来到走廊,趁左右无人我终于鼓起勇气说,我有话对你说。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完全不了解我自心的挣扎,她和平常看不出两样,说吧,什么事?我反而六神无主,束手无策,之前预想的台词早抛到九霄天外,只说了句,我喜欢你。哥们儿,开什么玩笑。丢下这句话成翠就走开了,没入同学之中,留下我孤独的背影。
    表白了,没有结果,没说行,没说不行,这更让我迷茫无措,可能是表达的不够觉悟,不足以打动她。难道她心有所属,喜欢上班里另外的男生,经过谷建要、郭光多方打探,不存在此类情况。
    神龙帮的队伍又发展壮大,新增成员是大名鼎鼎的黄飞和张玉。这两人的加入,使神龙帮由民间组织升级为官方组织。黄飞也属于学习成绩中游的,若录取名额多尚有把握,谁料今年收缩名额,全班前十名开外的根本没戏,使得包括班长黄飞在内的相当一部分中游学生,在冲击的关键时刻,放弃比赛。这是一场没有胜利的比赛,即使超常发挥冲到终点,三百选四十, 有太多的人落选。事后知道,这是县里宏观调控的结果,高中生过多,职业中专、技工学校荒无人烟,未来县里要大力发展工业,急需一大批有专业技术的工人,要求他们年轻有为,技艺精湛,投身家乡,贡献青春。即使高中名额放宽了,都念了高中又能怎样?总不能都成为科学家?那些高考落榜的还不是照样打道回府,种田务农。倒不如学得一技之长,早日回报社会,投身创业。说不定三五年后能成长为公司的骨干精英。就拿魏桥镇上那个油棉厂来说吧!工资收入是高,工人也不愁招不到,可就是缺乏有专业知识的工人,为此,这家企业的领头人出钱与职业中专合作,共同培养大批会机械、懂电工、晓纺织的技术工人,为将来二次创业作人才储备。
    课外活动时间,我们神龙帮五个人常出没于学校北边一望无际的树林里,沿着小河漫步。已是花季少年的我们有了些成人观点,在一起点评学校江山,纵谈码头风云,讲述自身的毕业去向,既伤怀又悲壮,兄弟之情同学之谊天真而无邪。说起即将天各一方的毕业,每个人心里都不平静。谷建宁最后说,本周六,正好我家的梨熟了,都去我家吃梨吧。
    周末的快乐冲淡了分离前的阴云。
    谷家村是码头的最西北,一进村就看见高耸的大梨树,郭光兴奋地支下自行车跳着摘果子吃,虽然小时爹带我来过,多年不见我也抑制不住心情的兴奋。黄飞、张玉虽是北部乡人,却也极少光临西部。谷建宁说,吃就行,没人嫌,在我们村,过路的赶脚的渴了累了,摘个梨吃不算偷。张玉身形敏捷,倒钩了枝干,爬上树桠,由树身处摘下几个大梨,拿嘴叼了果柄,复又摘了几枚丢下来,我和郭光伸手接住。有个扛着锨的老农走近我们,尽管有谷建宁事先说的话,我们还是有些胆怯。谷建宁笑盈盈对老农说:爹,我同学来玩,中午在咱家吃饭。原来这是谷建宁的爹,我们一行礼貌地叫了声大爷。谷大爷热情地冲我们说,你们玩着,我家去给你们做饭。说是做饭,谷大爷并没回家,径直去了草庙村最好的饭店,报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还要了啤酒。玩够了,跟谷建宁回家,面对只有大人们才配享受的一大桌酒肴,我们都蒙了。谷大爷张罗着冲上茶,并命谷建宁摆上马扎与筷子。四个小客人腼腆起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黄飞先入坐,我们几个也都坐定。啤酒倒上,五个孩子推杯换盏,看上去真是那么回子事。
    此刻,我想到了爹,想到了张明,刘汝林,喝酒这玩意,不用教都代代相传。难道眼前这几位就是我今后过命的兄弟,爹娘眼中的张大吹、刘汝林同学。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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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发表于 2013-8-28 10:46 |只看该作者
狗蛋弟弟忒有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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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发表于 2013-8-28 12:11 |只看该作者
最近工作忙,焦头烂额。待过几天更新,一周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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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发表于 2013-8-29 08:10 |只看该作者
七点半到办公室,寻思忙点儿事儿,一看这个,半截里读进去了,看看时间,啥也没做

重新膜拜一下楼主
肚子里是真有料
且文字扎实朴素
了不起_________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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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发表于 2013-8-29 09:35 |只看该作者
苏力 发表于 2013-8-29 08:10
七点半到办公室,寻思忙点儿事儿,一看这个,半截里读进去了,看看时间,啥也没做

重新膜拜一下楼主

世有苏力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苏力不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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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发表于 2013-8-29 10:11 |只看该作者
爱如潮水 发表于 2013-8-29 09:35
世有苏力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苏力不常有

那你请请苏力呗{: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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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发表于 2013-9-4 19:30 |只看该作者
手稿已经更新至53封,打字还需要慢慢跟进,最近工作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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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发表于 2013-9-4 22:02 |只看该作者
你现在还用手写呢?

一点也没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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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发表于 2013-9-5 14:35 |只看该作者
早就发现了这篇巨著,没敢前来拜读,今日终于拜读部分章节,深感佩服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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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发表于 2013-9-7 08:34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爱如潮水 于 2013-9-12 20:49 编辑

四十八
亲爱的姐姐:
    谷建宁的父亲是位健谈的长者,尤其喜欢和晚辈啦话。他说谷家村原告是草莽英雄张茂青的司令部,村东头的围子墙上面可跑马,他小的时候还上去过,现在都平了。谷家村的布局是按八封阵设计的,没有一条胡同是相对的,随便一条胡同都对着高大的屋墙,便于伏击巷战。这也是当年张茂青的壮举,为了不让苦心经营的大本营落于敌手,张团长可谓煞费苦心。围子墙前面是河沟,一旦外围失手兵力转入村中,凭借有利地形还可以巷战。
    这张团长原是黄河北济阳县三教乡龙王村人士,自幼给码头乡草庙村李崔方放羊。李崔方武艺超群,会双手使枪,在码头一带名头很响,和成集村的成林,旧延安的潘老五并称“齐东三只虎”。受李崔方的影响,张茂青放羊之时常拿河边的卵石练准手,百发百中。一个偶尔的机会,被李催方相中,赏他手枪一把,并让他当了护院的保镖。在李崔方的栽培下张茂青成了百步穿杨的神枪手。不甘寂寞的张茂青投靠到国民党22师张福乾旅长手下,和一个叫张象生的大个子,当了张旅长的护卫兵。19371121日山东省主席韩复榘为保实力一枪不发放弃黄河天险,日军长驱直入。华北平原沃野千里无险可守,码头一带的民团在黄河杨杆渡口与日军打了一仗,因了黄河天险,日军被打退。次日,日本人派重兵,乘汽船,卷土重来,黄河水流疾速,加上风浪又大,小日本被弄得晕头转向,误把梯子坝当成了杨杆渡口,找不到游击队,丧心病狂的侵略者对小牛王、范井、北高附近的村民进行了灭绝人寰的屠杀。范井惨案传遍乡里,正在草庙的张茂青雷霆大怒,震臂一呼树起了抗日的大旗。受够了日军暴行的百姓纷纷响应,不几日聚起一个连的兵力。张茂青自封连长,从张福乾旧部弄来武器装备部队。当时驻守齐东的是国民党翟玉蔚一个团,通过屡次与日军交手对比,其战斗力远不如张茂青,于是民间流传“老翟子一个团,比不上张茂青一个连”。威名远播的张茂青相中了谷家村这方宝地,进可攻退可守,实在不行还可以渡黄河去济阳发展。将谷家村建成兵营,在草庙村开了银号,发行土币,榨取民脂民膏,所以有些书上把张茂青说成是土匪。此时的张茂青队伍已有700余人,有骑兵连、学兵连、步兵连,还有个手枪队。谷家村一带至今还流传着张茂青的传说,相传每次打仗他都脱光了膀子,脸胀得通红,双眼放光,怀抱机关枪亲自冲锋陷阵。他的部队有一条明文规定,冲锋时凡后退或不前进者,后面的士兵可将其就地枪毙之。此规定与我后来看过的一篇军事文章异曲同工,莫斯科保卫战时斯大林就下过这么一条命令。正因为有了这条纪律,张茂青的队伍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对士兵的过分残暴也为后来张茂青之死埋下了隐患。
    日本人当时已占领齐东县城,是绝对不允许张茂青队伍做大的。日本人就想拉拢张茂青,地主武装有其本身的缺陷,部队中没有政治教育,基层军官存有较多的江湖之气。不可一世的张茂青居然答应了日本人的劝降条件,摇身一变成了伪军旅长。
    当上伪旅长的张巨青更嚣张。一日,日本大佐让张茂青率部去齐东县城接受检阅。威风八面的张旅长,骑着高头大马,跨着二十响的匣子炮,率领700余众浩浩荡荡开往县城。进城门时却受到日本人的责骂。原来按照规定,二鬼子见到鬼子要下马敬礼。张茂青贵为旅长也是二鬼子,见到正统的日本士兵都得下马敬礼,张茂青哪里懂这道理,一挥手就要率兵进城,守城的日本兵将张茂青拽下马,呱呱两嘴巴子扇到脸上,嘴里还说:“巴嘎!”
    这可把张茂青惹火了,当着这么多手下,连打带骂,成何体统。张茂青也是条烈汉,二话没说,甩出手枪,两枪结果了那个鬼子守兵。杀红眼的张茂青对身后的手下说:当汉奸他妈的挨中国人的骂,还遭日本人的打,不干了。守城门的日本小队长认出了张茂青,上前想解释,被张茂青的兵打成了筛子底。守城的日军小队被张茂青全歼。张茂青知道捅了马蜂窝,三十六计走为上,有勇有谋的张旅长知道谷家村是不能回了,回去等于自投罗网,率部窜进玉米地,借着青纱帐的掩护朝南跑。跑到小清河边,正好一艘日本运兵船经过。此时张茂青反叛的消息还没传开,船上的日本兵误以为是自己人。张茂青也不含呼,早晚是反了,杀一个也是杀,一百个也是杀,用这身军装把鬼子兵船骗上岸,全部屠杀。
一石击起千层浪,张茂青可闯了大祸。日本人从周村调兵,誓要消灭这股武装,报仇雪恨。张茂青不敢回谷家老巢,窜进青纱帐一路向北,来到延安村。中午时分,张茂青的部队正延安中学校园内做饭,日本兵沿着马蹄追至。张茂青借助学校院墙节节阻击,最后日本兵拆了栋民房,用房梁撞倒一段院墙杀进来,狡猾的张茂青早从后门钻进青纱帐。率残部逃到黄河大堰上,准备沿大堰跑回谷家村,卷了金银细软渡河去济阳逃难,以图东山再起。
黄河大堰上,张茂青脱光膀子挎着机关枪杀红了眼,突然背后一声枪响,一代枭雄死在自己人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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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发表于 2013-9-8 07:49 |只看该作者
四十九
亲爱的姐姐:
    毕业季伤感笼罩着全班。我更多了一层恐慌,因为我即将见不到成翠了。她没有正式表态,成或不成之前,我仍幻想着能答应我的追求。可有了上一次的打击,我再也没有勇气,她似乎故意疏远了我,躲着我。
    我是铁定考不上高中了,毕业后的去向很明确,爹的同学张叔叔在邹平技校教书,爹让我去投张叔叔门下。也好,从此再也不为升不上高中而闷闷压抑了。成翠的选择只有一个,进油棉厂。论学习,她考魏桥高中没问题,正是因为她的成绩优秀,才从归苏初中辍学浪潮中脱颖而出,是归苏转学生中硕果仅存的几名女生之一,余者此刻早在魏桥油棉厂有两年的工龄了。念完初中已属不易,她的父母是万不会再供她读高中了。
    毕业考试一天近似一天,逍遥院又添了新成员——唐延超。转学后的唐延超和李镇湘、纪伟分到同一班,自然和纪伟等人玩成块。在逍遥院里,我又和延超朝夕相处了。延超向院里的孩子讲述魏桥的风云人物,感情魏桥三年都是在打架中度过,台子的打、九户的打,连魏桥附近的也揍,奇就奇在转学半年来,在码头竟没见他出过手,难不成浪子回头了?也不见得,对学校纪律的遵守上他表现出闲云野鹤般的胸怀,根本不放在眼里,迟到、下饭馆习以为常,可有一样,从不打架。在校长室他见到了转学时老父亲向学校领导低三下气的哀求,发誓不再打架斗殴。
    毕业在即,已经严于律已的唐延超还是闯下了祸端。晚自习的课间十分钟,一伙毕业班的学生躲进厕所抽烟,灯光里,整个厕所烟雾弥漫,其他男孩子见这阵势远远躲开,低年级入学的新生都不敢进门,吓得跑到操场的厕所里解手。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长此下去出事只是个时间问题。收到学生会成员的举报,曹国加微服私访,推开厕所的门,夜里光线不好也没几个学生认出他。曹主任径直来到烟雾浓厚处,那几个学生正夹着烟卷喷云吐雾。康武机灵一声,把烟巴丢进尿池。别藏了康武,我都看见了。康武、唐延超、常金锋、任梦伸、纪伟当场被扭送政教处。在政教处里,曹主任翻遍五人全身却找不出烟火。原来,早被唐延超趁黑扔到了花池里。谁带的头,烟火哪里去了?曹主任把桌子拍得震天响,五个人毕业在即早已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面对曹国加的审问,个个像红岩里的江姐,咬紧牙关。没有出卖朋友的卑劣行迹。那时候体罚学生已明令禁止,要换以前曹国加的耳早扇到学生脸上了,说不定动用了桌子腿,哪里还有拍桌子的闲工夫。
    康武!你说,说了放你走。
    不知道。康老六高昂着头颅,斩钉截铁的回答。
    反了,这是要反了,唐延超,一定是你领的头,你没来之前码头中学根本没有抽烟的,自从你来了这学校就乱了。唐延超可不吃曹国加这一套,事情逼到这步上,也顾不上许多了。好个唐延超,冷笑一声:老师,你这么说可不对,没凭没据怎能冤枉好人呢,我在魏桥是爱惹事,可自从转到码头我和谁打过架,你说我带坏了学校的纪律,造假饭票这么大的事,有我吗?我参加来吗?
    曹国加这次审案出奇的不理智,完全丧失以前的风度,逮谁骂谁。唐延超提及假饭票,正戳痛了曹国加的隐疼。在他的治下发生这么重大的事件,学校、教委、镇府都十分不满,小道消息传出,教委早想罢了他的官,只所以没撤他,是看他年纪大了,再几年就够退休年龄,才没动手。他粗暴的管理模式,动辄就辱骂学生家长早有人反应到镇长办公室。尤其那句“操你娘”,事后还自圆其说,什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父即老师,早在码头机关单位传为笑谈,连身在农技站的爹都听说了。
    曹国加走到任梦伸面前,任梦伸自知死罪难逃,早已背了个处分,这次开除是没悬念了,只可惜离毕业只差一步。任梦伸不等曹国加开口,抢先说,是我的,我买的烟和打火机。
    烟呢?
    抽完了。
    打火机呢?
    扔了。
    曹国加气得火冒三丈,从没有学生敢如此顶撞他,习惯性地把手举到空中。
    任梦伸踏上一步,大声怒喝:不就开除吗?我还不愿念了呢?我走!未经曹国加反应过来,任梦伸走到政教处门口,指着曹主任说,曹国加!出去学校门我治杀你。咣当一声,把屋里的学生连同曹主任吓了一跳,唐延超事后说,玻璃都震霹了。
    任梦伸当晚卷铺盖走了,开除他的手续两天后跟进。
    剩下的几个参与吸烟者如何处置?学校领导达不成一致,有的主张开除,有的主张只开除延超,有的主张记大过。商量来商量去,全部记大过,唐延超留校查看,还留个啥啊!再有几天,中考就开始了。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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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发表于 2013-9-8 09:05 |只看该作者
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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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发表于 2013-9-9 12:29 |只看该作者
五十
亲爱的姐姐:
    中考来了,考试地点县城黄山高中。
    马上就要跟这所学校说再见了,竟有些心酸,有些遗憾。该念的书没念好,该追的女人没追上。成翠终于向我道出了明确的答案,很干脆,不行!那一刻我感觉天要塌下来了。不死心的我企图扭转败局,苦苦追问“不行”的原因,傻傻地以为问出原因加以改正就“行”了。
    六辆大客车开进校园,九年级毕业生早是轻装上阵,书籍、被褥先一天运回家,所带者仅有考试用品。六个班列队完毕,班主任刘步锋一声令下,我们一班率先登车,汽车缓缓启动,回头望着母校,竟有凝咽。什么时候我变得如此多愁善感,立场变化怎么会如此快,刚入学时都有放把火烧掉学校的冲动,这回子真要离开了,却又不舍。
    车里人多,你一言我一语混乱中我发现,李园园和张向飞挨着坐,手拉手紧紧扣着,很甜蜜,两个人终究耐不住寂寞走到了一起。前排座就是成翠,她欢快地和朱舒敏啦呱,我可以清楚地听见内容。大致是朱舒敏的计划是,能考上高中就上,考不上念中专,成翠当然选择进魏桥。两个在说,我在后面偷听,这是么多滑稽的一幕。谁也不曾想到,十几年后评价起此二人,一个是我的第二任妻子,一个是初恋。穿过耸立着大烟囱的魏桥,车子又行驶半个来小时,进入传说中的邹平县城。这是我第一次进县城,谷建宁叫起来,看那就是我们村移来的梨树,刚来时还输液呢。刘步锋老师毫无派头,与学生们交流从不盛气凌人,他说,你净闹,树还生病?难不成吃惯了码头的沙土地,移到城里还水土不服,闹肚子。哈。一车人都逗笑了。见证了邹平的繁华,仿佛魏桥又小了点。魏桥的拥挤,肮脏更加突出来,县城就是比乡镇强。全年级的学生分男女被分配到两家宾馆,条件简陋,虽叫宾馆,其实就是一户人家,房间隔成一个个,周遭全是客房,西厢又分上下两层。分配房间时我们神龙帮五人如愿以偿分到一处。
    随行的老师正是刘步峰,按照规定,学生无事不得外出。有几个像我似的头回进城的孩子耐不住好奇偷溜了出去,跑到宾馆附近的黄山上游玩。返回时被刘步峰老师逮到。刘老师也没有批评,只说他没出息,这么个小土丘就把你迷住了,外面的世界很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比一山高,这座土山算不得什么,好好念书,长大了去真正的安徽黄山,那才叫雄伟壮观呢。真羡慕那几个偷跑出去的孩子,至少他们长了见识,整日闷在房间里难受死了。通过和老师沟通,黄飞说忘了带牙膏,张玉说钢笔没了水,郭光说袜子没带换洗的,我称橡皮落家里了,谷建宁说2B的铅笔用完了。最后刘步峰老师格外开恩,赏了一个小时的假,规定往西不得到供销大厦,往东不得过教育局大楼,往南不越黄山,往北不超过啤酒厂。头回进城我也辨不清东南西北,跟着黄飞走就是了。过汽车站,在广场上一人喝了碗刨冰,又杀向供销大厦,从一楼转到四楼,又从四楼爬回一楼,啥也不买,干逛了一个多小时,还嫌不过瘾,刘老师的一小时限制早忘之脑后。黄飞鬼笑道,汽车站后面有个游戏厅。在黄飞的带领下,找到那家游戏厅,郭光出手阔绰,买下了二十余枚游戏币,分于众人。郭光是独生子,家庭条件优越,零花钱是我的十几倍,从小好朋友讲义气,尤其在花钱上,就跟那些钱是大风刮来的一样。开始我不会玩,输了两局渐入佳境。这种游戏机和延超领我玩过的魏桥的不一样,屏幕更大一些,有立体的效果,大呼过瘾。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看,回头竟看见了延超,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延超也看见了我,狗蛋儿,你也出来玩吗?我嗯了一声,觉得不好意思,有种犯罪感在心头。你也请假了吗?我问。请什么假,快毕业了谁还管,要不是感激吕冰心老师收留之情我早玩疯了,这一年可憋坏了,延超说。他玩的是赛车,明显技术高于我一大截。我们不是唐延超,不敢久留,和延超打了个招呼,我们神龙五雄要返回去了。唐延超手按游戏柄,说,狗蛋儿,好不容易出来一回,这么早回去干嘛,放心吧,老师不会管了,跟我去看录相吧,五块钱通宵。不去了,你自己去吧!离了游戏厅,其他四雄都奇怪我何以与延超熟到这份上,郭光说此人在魏桥是黑社会成员。我说,什么黑社会,白社会,我和他从小玩到大,光腚子伙计,打会走就在一起,在北河里戏水,南坡里掏鸟蛋,他本质上并不坏。
    回到宾馆已是晚上十点,步峰老师一直等到我们回来,果然如延超所言,这时节,老师们都不太管了。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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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发表于 2013-9-9 16:33 |只看该作者
这等笔力,我等望尘莫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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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发表于 2013-9-10 12:23 |只看该作者
五十一
亲爱的姐姐:
      考场在黄山高中新落成的教学楼,从宾馆到考点有段距离,学生们排好队列由各自班主任带领徒步奔赴考场。反正我是一点不紧张,横竖是考不上高中了,且后路已被爹安排好,张叔叔说了,即使考个零蛋也保证我上中专。用时下最时髦的话说:“交上钱就能上。”
       越在此时,男女生们就没有太多顾忌了,就像李园园和张向飞,还有孙丽娜和刘爱民隔着班还眉来眼去的。家臣子朱舒敏保持叽叽喳喳的作风,白的吓人的张倩一惯热心肠,帮助同学们讲解考试的事项。郭光、李淑彩、张倩的音乐特长已通过,文化课只要不是很差就能上高中。当年对我给予厚望的美术老师刘玉河,见我文化课实在也太差,毫无希望,也放弃了对我美术天份的栽培,倒是对刻假章的曹光娃格外青睐。曹光娃也长脸,美术特长一举过关,看来考高中十拿九稳。
    我不敢去看成翠,越是如此越心痒难耐,远远望去,她那婀娜的身姿,娇小的面容,是哪个电影名星也无法比拟的。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失恋,既没相恋过,不能称失去,只能是追而不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还不死心,总幻想能有把成翠揽入怀中的那一天。
      考试对我已无意义,试卷到手多半不会,英语更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仅用半小时就做完英语卷,选择题绉上,余者全是白卷。把试卷放桌上,不顾学校“不到点不准走,做完了再检查一遍”的警告,愤然离场,在安静的黄山高中校园里漫步。拐过教学楼,在一个角落里我发现时绍军和苗文景在吸烟。见到我丢过一支,我伸手接住,用时绍军的火机点上,学着他们的样子吸。吸烟有什么了不起,我上小学时就和建设老锋吸过丝瓜秧呢!不过都是吸进口腔接着吐出,谷称“跑烟”。
      初中生涯就这么结束了。我的内心从没有过的悲伤,甚至恐慌,今后将何去何从?好朋友们还能否见面?成翠对我还有没有转机?
      神龙帮解散了,逍遥院解体了,好朋友们一下子没了影踪。想起初中四年,尤其最后一年是那样的幸福,与神龙五雄,逍遥院诸友的游戏中,在用尽全身心对成翠的追求中,天真快乐与忧愁失落相穿插,构成了我多彩的初中。期间美丽灿烂的初恋,绽放了少男的情愫,虽然失败了,可我无悔,即使现在我敢在任何场合承认我拥有过一段凄美的初恋。
      又在南河利民闸闸口上见到了郭光及他率领的小郭村孩子们,两家重归于好,共同享受夏日的凉爽。两年前的一幕还在眼前,那时郭光还在魏桥,我们素不相识,都是孩子王。利民闸水库位于南坡,是唐刘、小郭村的界线。原是我方开发出的新大陆,常期以来被我占领。可有一回我和青春、建设率部前来游泳,里面却有了人。当时青春尚在归苏中学,认出其中一人是赵宝库,小郭村人士。赵宝库不是对方的首领,为首的是郭光。书彬小弟有所害怕,见了生人不敢脱裤子,就说我们回吧。这哪成,既来之则安之,不就是小郭村这帮人吗。按人数我们也好几个呢,书亮、书海、猫蛋、义春、发展,加上我们三个孩子王,人多势众岂能退缩。我方假装小郭家众人不存在,双方人马画水为牢,分南北互不侵犯。合该发生点故事。赵宝库上岸,光着屁股窜进唐刘村的果园里拆了一大截树枝,上面还有几个瘦瘦的毛秋桃。这种桃我们是不屑吃的,可小郭村没有果园,稀罕的紧,赵宝库拿着树枝光着腚跳进水里,那造型像极了花果山上的猴子。
      喂,小郭家的,怎么偷桃子呢?我冲赵宝库断喝一声。赵宝库个头小,倒没说什啥,郭光吐出口中半生不熟的青桃,骂道:“操!不熟!”
     “骂谁呢?”青春、建设向北游去,我也拼了命的向小郭家阵地里游,也不认识谁跟谁,管他呢,只要是外村的就揍。我承认,在打架上我远不如延超,老锋,事已至此,当着众多兵,不下死手何以服众。我按住的那个较瘦弱,水中作战不比陆上,没有体重,胖瘦没太大差异,那家伙滑不溜秋,不好掐,在水里跟我打转转。好在我的水性不差,只要让我掐住后脖,我就有办法把他按水里淹个饱。就在混战中,一声尖叫,紧接着是大哭。回头一看,是书海。一池人都停下手,我游过去探望书海,他游到岸上穿衣服要走,我问怎么了,始终不说,事后告诉我,他被人踹到小鸡鸡了。
      郭光第一天转学我们就认出对方,真是冤家路窄。事隔多年,早已忘却营营,倒有惺惺相惜之意,从此便与郭光结成好兄弟。
      两年后,今天的游泳双方的老大成了铁哥们,下面的人也和谐相处,这些兵们有码头初中的,有归苏初中的,最小的猫蛋小弟暑假结束后,也将是一名初中生了。
      郭光给了我一包洗头膏,我们两人蹲在石头上洗头,他也说,想死神龙帮这伙人了,情到深处,我们两个大男人就差抱头痛哭了。我说,明天是码头大集,咱去赶集,看能否碰得上同学。
                           失散多年的弟弟:书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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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发表于 2013-9-12 20:50 |只看该作者
五十二
亲爱的姐姐:
    爹一早就骑着摩托车去了农技站上班,娘去河东棉花地打药,书娟在村口支上伞卖雪糕,猫蛋还在被窝里,我推出自行车溜出了村。来到归苏村十字路口,和郭光约定好的集合地。归苏村十字路口车水马龙,那头威武的被说成偷自唐刘村的石狮子蹲在电线杆旁。杨波理发店里传出二胡的声音,想是杨波又在和那帮老家伙切磋。北边原是张明大爷的饭店,因他办了厂子,没有闲功夫拾掇这些破烂事,就把饭店关了门,那超市依然经营。珠子干娘老远看见我,这是要干啥去?狗蛋儿!我跨上车子,骑到干娘近前,告诉她,去赶码头集,走同学。张明大爷夹着大烟卷从里屋走出来,问我考得咋样?我说还能咋样。实在是羞于启齿,与他家壮壮与婷子相比,我的成绩太烂。去哪里走同学?张大爷又问。其实哪有固定目标,只想去码头集上碰,可张大爷既问,不好直说,就慌称,去谷家村。张大爷吐出口烟,指着院里一辆野马100摩托车说,谷家?这么远,骑我摩托车去吧!我高兴极了,当时野马100是好摩托,比爹的破建设50高档多了,四个档呢。骑上它,同学们见了指不定多眼热呢?我说行。张大爷把钥匙丢给我,口中还说,狗蛋儿,你是不会开车,要是有执照,我就让你开我的奥迪去。
    骑上张大爷的野马100,我像一匹欢快的小马,载着郭光去到阔别已久的码头,先去学校瞻仰一番,好熟悉的场景,往事历历在目,晃如昨日。果然,在门口遇见了谷建宁,三人倒有久别重逢的思念。暑假才刚开始,分别也不过五天而已,可一想毕业后天各一方,不觉伤情。毕业去向,已然明朗。郭光凭借音乐特长成功考入魏桥高中;神龙五雄其他人全部名落孙山;我去邹平技校已成定局;张玉进魏桥油棉厂也是板上钉的事,为此他专门去明水用激光把近视眼打了;黄飞身为家里的独苗,老爸经营着养鸡场,颇有些资本,自掏腰包五千元,加入了魏桥高中借读生行列;谷建宁只说跟着他舅去河北贩枣子,前途渺茫。
    我们一行三人来到码头大集上乱碰,终于见到个熟悉的背影,我们看见张倩在一个卖奶罩的摊位上选奶罩,没好意思过去打招呼,希望转一圈能在别的地方再碰上她,好说句话。也许我们来的早了,没有碰上熟人,我有些失望,心中暗想这要是成翠横空出世,那可真是太美妙了。郭光掏钱买了三支雪糕,三个人无聊的在集头土丘上玩,张向飞和李园园手牵着手走过来,远远看到我仨分开了。郭光坏坏的一笑,跳下土丘,我早看出你俩有事,也不避人。李园园羞得两腮透红。看见咱同学了吗?谷建宁问。张向飞说,黄飞和张玉在东边。闻听此言,我们弃了张李二人跑向集东。神龙五雄终于凑齐了。闲话一通,张玉说他在明水打眼的时候见到了成翠,她也打了近视眼。我心又一紧,说不出的滋味。
    又遇上李园园,张向飞,李园园热情的邀请我们去她家吃饭。黄飞说,你是想请张向飞去家吃饭,又怕父母疑心,就拖上我们当伴吧!黄飞你这个坏蛋!哈!两人把我们都逗乐了。郭光说,那咱都沾沾张向飞的光。欢声笑语中冲淡了毕业的离愁。
    李坡村因了种植韭菜,算得上上等富裕村,而李叔叔经营面粉厂,称得上首富,高瞻远瞩的李叔叔料定未来几年房价一定会涨,有先见之明的他,从县城购买了套房产。进入李坡村领地,田野里没有了杂七杂八的作物,全部韭菜,绿油油的韭菜叶,有的头顶白色的小花,有的还在大棚里。大棚里种的是不用任何农药化肥的属绿色无公害韭菜,产品远销济南等大城市,因为产量低,管理上费工功,价格是普通韭菜的几十倍,目前绿色无公害韭菜已注册了商标,准备大规模推广。
    李坡村除了韭花香,还有一个大亮点就是排房。从南至北,自西至东,李坡村的宅基地规划的横平竖直整齐划一,无论新建的门楼,还是旧时的屋厦,齐刷刷像打了墨线一般齐。
    我骑摩托先一步到面粉厂,李叔叔在院子里训练一条大黄狗吃食,听到摩托响,咦,狗蛋来,今天咋有空来看我?我熄了火,告诉他园园叫同学聚会。我和郭光戏弄一番那黄狗,同学们陆续进门,比起先前五雄,又增加了张倩。想起在集上看到她在挑奶罩,我和郭光相视一笑。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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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发表于 2013-9-13 12:11 |只看该作者
五十三
亲爱的姐姐:
    51封,就让中部结束吧!从今天开始,让我们开始下部的讲述。
    邹平技校位于县城东外环,是培养厨师、医生、机械电工的中专院校,现在已不复存在,我正是技校最后一批学生,在技校短短的一年,算是为将来踏入社会的一个过程期,缓冲带吧!这里面很乱,也充满了快乐。
    入学头一天,张明大爷开着他的四个圈送我来到学校,找到那位张叔叔。张叔叔好像在学校还负点责。父亲没有因为我成绩不好而减少他的爱,从门口为我买来全部洗刷用具,餐具用品。热情的张叔叔带领我们先分宿舍,202,我去的时候宿舍里有一个大分头,看上去很凶,俗话说“大分头一溜沟,不是流氓是小偷”,这个陌生的环境头一遭竟遇上这么个人,真倒霉,我对大分头充满警惕。
    爹和张大爷任务完成要走,我虽有些不舍,又不好意思说出口,都这么大了,中专生了,怎么还能想家呢?送走爹,我一个人走在校园,环顾四周,县城就是县城,教学楼气派,绿树成荫,宿舍楼也如此漂亮。
    “刘书耀!”
    正走着,听到有人叫我,转过身刘爱民扛着个尼龙袋,手里提着大帆布包,艰难的踱着步子。
    “刘爱民。”我接过他的帆布包,你也来了。
    对,今后咱们都是同学了。看了教学楼大厅的名单,真好,都在二班,这个可有伴了。通过名单得知,码头的还有几个,如李小杭,石庆,张向飞,李鸿磊,刘娜,李鲲鹏。这么多老乡又聚齐,真是令人欣慰。和刘爱民来到202宿舍,除了大分头又有两个人,一个瘦小枯干,一个黑的像炭。大平头坐在床上吸烟,这更加坐坏了在我心中的形象,这哪里是中专生,纯属一流氓嘛。大分头站起来,友好地冲我们一笑,抽出两根烟一根给我一根给刘爱民。我们都谢绝了。大分头说,他们都是九户的,他叫闫淮安,瘦的叫闫长安,两人是叔伯兄弟,黑的叫闫永路,都是同村。刘爱民是场面人,把行李往床上一扔,把我们的名姓籍贯介绍给三闫。
    已是日上三竿,同学们陆续到校,李小杭、张向飞、石庆、李鸿磊,初中时只是认识,并未深交,此刻在异地他乡,格外亲切,他们对我也是,从他们眼神中能看得出。
    宿舍安顿好就剩下去班里报道了。令我称奇的是大分头闫淮安如此健谈,虽刚认识,俨然老相识,他年龄看上去要比我大几岁,热情地领着我们连说带笑去教学楼。去到教室,班里的同学多数已到位,好在有几个码头的老乡,分桌的时候我便和李鲲鹏当了同桌。上午十点多,全班同学坐定,仪表不凡的班主任菅增词登台点名,宣布技校的纪律。可能由于是技校,没有太严的规定,措辞职柔和多了,什么“不提倡也不反对”“尽量”常现于校纪中,很少有“严禁”“禁止”“绝对不允许”等字眼。
    开学头一件事,参观工厂。邹平技校,顾名思义,培养技术工人的学校,老师说,你们将来会成为各个战线上的技术精英,先让你们认识一下什么是工厂,明天参观县里知名企业,亚视集团和琥珀啤酒厂。说的多好,老师的话句句戳到我的心窝里,我就幻想自己学成之后进到油棉厂当技术精英追成翠的情景。班里同学当年都抱着当技术工人入学的,十几年后事实证明,真正当了技术工人的都穷困潦倒,倒是那些违背了当年入学初衷下了海的,个个混出了人样,刘爱民就是其中典型的代表。
    在亚视集团的车间里,刘爱民伏到我的耳边告诉我,这算什么?魏桥油棉厂的车间比这大多了。我问你去过吗?他回答,去过,厂区也大,在西效新建了两座五层高的大厦,一座是纺纱,一座是织布厂,号称亚洲第一。听刘爱民说,我首先想到了成翠,如果没有意外,此刻她已经是魏棉的工人了,是否此时也身处这样噪音的车间,像眼前这几名亚视的工人一样劳动呢?是否有男同事打她的主意追求于她呢?我突然盟生出近似于恐怖的危机感,工厂不比学校,没有早恋晚恋一说,更没有曹国加的严酷看管,即使有人追求于她也是正常的。呀!天啊,这可怎么办?
回到学校,心事重重,连个说知心话的都没有,只有在心里默默回忆与成翠一学斯的接触,品评她每一句话的含义,推敲她拒绝我的理由,思量如何改进自己。好不容易挨到周末,临放学,班主任菅老师告诉我们,目前学校招生未满,同学中有高考落榜者十日内仍可报名来读。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谷建宁。有!我忍不住激动的心情站起来回答,全班傻眼了,都瞪眼看我。菅老师说,刘书耀,请说一下你同学的名字,我记一下。我说了谷建宁的资料,老师一一记录,这才放心。
回到家,我骑上爹的摩托车杀向谷家村,谷建宁还在棒子地里拔草,家里只有他年迈的爷爷,爷爷耳朵不好,虽认出了我,但无法与之交流。我步行来到谷建宁屋后,就见一辆自行车从黄河大堰上飞驰而下,车上正是那朝思暮想的好兄弟谷建宁,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谷建宁的父亲再次热情款待了我,对于上学一事爷俩达成共识。临了,我握着谷建宁的手说,到时候一定要分到2班,202宿舍还闲着一张床呢?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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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发表于 2013-9-13 16:59 |只看该作者
太能写了。
太能写了。
太能写了。
不看一遍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soso_e183:}{:soso_e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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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发表于 2013-9-13 17:02 |只看该作者
我负责任地说:接下来这二十八封,正经需要一段时间

小红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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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发表于 2013-9-13 17:05 |只看该作者
苏力 发表于 2013-9-13 17:02
我负责任地说:接下来这二十八封,正经需要一段时间

小红加油啊

版主,为什么呢?{:soso_e132:}

小红,是不是一炮走红的意思?{:soso_e113:}{:soso_e112:}{:soso_e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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