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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合租时代的爱情(连载)
楼主: 灭灯退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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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租时代的爱情(连载) [复制链接]

91
发表于 2009-12-31 11:03 |只看该作者
看来更新要待明年啦~
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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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发表于 2009-12-31 11:03 |只看该作者
看来更新要待明年啦~
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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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发表于 2010-1-1 20:24 |只看该作者
好些日子没来六星了,雪天版主好,所有的朋友们好,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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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发表于 2010-1-1 20:25 |只看该作者
042


北京城市学院的前身是海淀走读大学,下面有几个校区,报业集团的初试考场就设在魏公村校区,中国气象局院内。从海淀黄庄那儿坐车,如果交通顺畅,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


那天为了参加这次初试,杂志社那里我就没去上班,向马主编请了一天假,借口是昨天夜里着凉,拉肚子把我拉得四肢酸软,站都不站起来了。这当然是撒谎,不过没什么可耻的,上至脑满肠肥的机关干部,下至天真可爱的小学生,有几个人请假不撒谎呢?请假请假,就是请允许我弄虚作假。


那天早上我很早就醒了来,从阳台的破烂堆里翻出那个沾满灰尘的复读机,插上电源,居然还能咯吱咯吱的转。我又从抽屉里找出两盒美式英语会话的磁带,装了进去,先是闭目听半天,后来就斗志激昂地跟着吼了起来。


桃花胳膊上的伤势已经完全复原,早就上班去了,屋里只有我一个人,因此我大舌头郎当的吼叫除了让几只蟑螂头皮阵阵发麻,并没有吓着别的人。


中午叫外卖的时候,我特意要了一份毛氏红烧肉,马上就要上考场了,我这爷爷不爱姥姥不疼的,怎么着也得自我犒劳一下,补补脑子。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就下了楼,匆匆往黄庄车站赶去。一路上,我还时不时的掏出几张卡片,瞅两眼那上面常见的英语对话,嘴里念念有词。一位少妇领着一个穿校服的胖小子跟我擦肩而过,我似乎听到少妇对胖小子说:你瞧瞧你瞧瞧,那位叔叔多用功啊,你还不学着点,以后给我多用点儿心,别老惦记着打电脑游戏!


我心里正在暗爽,却听那胖小子很不屑地说:妈!那叔叔发音根本不准,全跑调了,我们班英语最差劲的小毛豆都要比他念得好!


童言无忌,可往往又是最真实的,听了胖小子的话,我心里不禁呜呼哀哉了半天,真他妈伤自尊。神思恍惚的搭上320路公交车,一摸身上的衣兜,我居然把钱包和IC卡都忘在家里了!


这下麻烦大了,我分明感到售票员在冷冷的打量我,就跟我以前在饭店里打量吃白食者一样。徒然地在衣兜和公文包里翻了半天,我陪着笑脸对售票员说:真不好意思,钱包和IC卡都忘拿了,能不能下回再补上?


售票员面无表情地说:不能。


我有点急了,据说偷票者都会被带到公交大队去从严发落的,我现在哪有时间去公交大队啊,因此皱着眉就对售票员说:那我下车吧,不坐了。


没想到这个售票员极其操蛋,仍然面无表情地说:下车也行,买完票再下。


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要搁在刚从学校出来那阵子,恐怕我早就过去找人家麻烦了;可是随着岁月的打磨,已经快把我从大爷磨成孙子了。我继续陪着笑:姐们,我要去魏公村参加一个招聘考试,这儿过去也没几个站,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啊。


售票员冷冷的说:看清楚了,我这可不是校车,你就是去中南海参加考试,今儿个也得把票买喽。


面对这样发生在社会主义国家的残酷现实,我不禁有点伤心欲绝,这个社会什么味儿都有,就是没人情味儿。我不由得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凡事都得讲个理吧,就算你把我拉到公交大队,还能剐下我一身皮不成?再说了,我这不是忘拿钱包吗,难道我穷得连一张票都买不起来吗?


售票员冷冷的扫我一眼,扭过头看窗外,不再理我了。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一件皱皱巴的休闲夹克。为了重新找回穷学生的感觉,以便在考场上奋笔疾挥,我今天特意穿了件旧衣服,看上去还真有点寒碜,难怪丫挺售票员对我大加歧视,不肯买账了。


正在无奈之际,中间座位上站起一人,过来对售票员说:他的票我给买了吧。说完向售票员指了指呆如木鸡的我。


这是一个留着长发戴着眼镜的陌生女孩。我在惊诧之余,真的非常感动,就差过去伏在她怀里痛哭流涕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啊!


她替我买了票,对那同样惊诧的售票员没看半眼,只是冲我微微笑了笑。她的笑容是那样的高雅端庄,眼神是那样的明亮干净,让人甚有如沐春风之感。我在心里感慨万端,我们的社会虽然有很多丑恶的现象,但也有不少这样让人感动的美好事物,总之,还是有希望的。我当时就决定,就算以后中了五百万,打死我我也不会移民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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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发表于 2010-1-1 20:25 |只看该作者
043


到了魏公村,我反复的向那女孩表示了谢意,然后下了车。我没想到的是,那女孩也在魏公村站下了车,紧跟在我身后。


我一下子充满警惕,停下脚步问她:你贵姓啊?要不改天我还你票钱吧。


那女孩抿着嘴乐:我叫杨晓,跟你一样,也是到魏公村参加考试的。票钱就不用还了,有机会请我吃冰淇淋吧。


哦,原来如此,我放下心来,两个人边走边聊。杨晓打小就喜欢画画、摄影,高考填志愿时,她本来想报考北京电影学院摄影学院的,但父母不同意,非让她学国际外贸,理由是搞摄影太辛苦,女孩子吃不消。结果从对外经贸大学毕业后,她在一家外贸公司上了不到一年的班,就跳槽当了小报摄影记者。她说她对摄影实在太喜欢了,摄影已经成为她生命不可分割的部分。不过,那家小报影响力太弱,待着也没多大意思,因此这次看到该报业集团的公开招聘,就报名参加了初试。


看着她神采飞扬志在必得的样子,我真想不到在这端庄文雅的身上,居然蛰伏着如此顽强的拼搏精神。想想自己的疏懒,心里好生惭愧。


进了考场,真是巧之又巧,杨晓居然就坐在我前面的位子上。我环顾一眼教室,大约有一百多名考生,两名监考老师。厕身这样的环境,让人恍然又回到了学生年代,不同的是,这里坐着的不是无忧无虑的中学生,而是为了一个饭碗抢得死去活来的成年人。


试卷下来后,满室都是沙沙沙的走笔声,我也收起散漫的思绪,专心答题。除了几道英语题让我愁肠百结,其他题目我答得还算顺畅。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60多分钟就过去了。我正抓紧时间答题,前面的杨晓突然把将一个纸团扔到我的桌上。打开一看,却是试卷上的问题:桐城学派和公安学派的代表人物有哪位?


纸条下面,还附着一个注,说她非常渴望得到这份工作,请我务必帮个忙——乱弧,我会请你吃麦当劳的,反括弧。


我叹了口气,将答案写在纸条上,觑个真切,等那监考不留神的当儿扔给了她。帮人一忙,胜造七级浮屠,我这可不是完全看在麦当劳的份上。


没想到的是,半个小时之后,杨晓又扔了一个纸团过来。这回就没那么幸运了,她的举动被其中一个监考老师注意到了。那老师干咳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大步朝我这边走来。


完了完了,这回要抓瞎了,人家报业集团声明再先,一旦发现考试作弊,就要取消应聘资格。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情急之下,我抓起那个纸团塞到嘴里,脖子痛苦地梗了两下,将它咽进肚子。


由于我及时消灭了罪证,那监考老师找了半天也是一无所获,最后哼哼着走开了。


从考场出来,杨晓对我千恩万谢,非要请我去吃麦当劳。我想起那个小纸团,下意识地揉了揉肚子,刚才太虐待自己的胃囊了,那么现在弥补一下也是应该的,我就没再客气,点头同意了。


杨晓住在西苑那边,因此我们决定先坐车往回赶,到双安那里再下车,因为那儿对面就有一家麦当劳餐厅。


一路上正值下班高峰期,堵得一塌糊涂,到了双安,已经是夜里七八点钟了。我们过了天桥,餐厅已经就在眼前了。里面生意还是像往常那样火暴,明亮的灯光下洋洋洒洒全是人影。


透过落地的窗玻璃,看着那些津津有味的食客,我正在心里感慨西方文化的无孔不入,却意外地看到了两个人:桃花和周峰!


他们一边吃着喝着,一边谈笑风生,桃花好像还用手里蘸了酱的薯条去抹周峰的脸,然后嘻嘻直乐;那周峰用餐巾纸把脸上的酱擦掉,瞪了桃花一眼……


我回过身来对杨晓说:咱们换个地方吧——哦,要不改天吧,我今天胃口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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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发表于 2010-1-1 20:26 |只看该作者
044

在麦当劳看到桃花和周峰这对狗男女,我本来脚下踉跄,胃口全无,打算回家泡碗方便面凑合得了;但那杨晓甚是热情,非要感谢我在考试上对她的帮助。两个人就又坐了几站车,到中关村电子城附近那家餐厅撮了一顿。分手之际,杨晓要了我的电话,并希望我们以后能多多联络,我漫不经心地答应了。


回家到,我揣着尿直奔卫生间。房门毛玻璃依稀映出一个影子,桃花似乎在里面洗澡。我苦着脸在客厅沙发里坐了一会儿,真是如坐针毡。范德彪说得好,什么是幸福?我想上茅房,只有一个坑,你蹲在那,那你就比比比我幸福。同理,如果彼时能让我进卫生间解手,那我就很幸福。


可我坐立不安半天,五六支烟都抽过了,桃花仍然赖在卫生里不出来。莫非是在洗鸳鸯浴?想起刚才她和周峰共进晚餐的情景,我不由得五内如焚,当时就冲了过去,猛敲两下房门,沉声说道:几个人洗啊?能不能快点,我需要上厕所。


里面雾汽蒸腾,就是没人搭理。我又敲两下,用外交部发言人那样毫无感*彩的语气说:快点快点,有什么事可以洗完再做,咱这是公用卫生间,应该为别人着想一下。


我撂下这话,正要抽身走开,卫生间的门忽然打开半条缝,探出桃花湿淋淋的头,还有半截光滑的脖子,甚至可以看到水珠在那上面晶莹欲滴。


我正瞧得痴了,却听她冷冷的说:我一个人洗,很无聊;你不是要上厕所吗,进来啊!


我不由得怔住了,真是进退两难,进去吧,男女授受不亲,这成何体统啊;不进吧,显得自己没胆量,万一以后被哥们知道了,恐怕他们都会对我恨铁不成钢的。


正在犹豫不决,桃花“切”了一声,冷笑着说:刚才不是尿频尿急吗,怎么的,被我吓回去了?


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我也急了,就把一条胳膊从门缝里伸进去,整个身子作势也要往里挤。胳膊刚伸到关节处,桃花突然把门关上,手里逐渐用力的卡住我的胳膊。她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真是色胆包天,居然敢调戏良家妇女!


我呲牙咧嘴地说:你就算想关门打狗,也得先把我放进去是不是。


桃花不依不饶地说:甭废话,有多远滚多远,最好顺着楼道一直滚到楼下去。


结果,我非但没有抢占到这块阵地,反而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胳膊被门挤出一道红印。桃花这丫头实在歹毒,可见我先前给她“貌如桃李,心似蛇蝎”这八字考语,总是不错的。


等她总算洗完,到客厅用干毛巾搓弄头发的时候,我腆着脸笑眯眯的问她:喂,你男朋友呢,这快么就走了?他来这儿了吗?挺想跟他唠唠的。


桃花不答反问:那个跟你一起的女孩呢?刚才你们不是双双出现在双安天桥上的吗?为什么到了餐厅外面不敢进来,怕你们狼狈为奸的丑样被我看见吗?


看来不仅我在外面看到了她和周峰,她在里面也看到了我和杨晓,他奶奶的,不知自己先前那失魂落魄的神情有没有被她收在眼底。我苦笑着说:她跟我一起参加了今天的初试,因为我在考场上帮了她两个小忙,人家非要吃我请顿饭——恩,我们是在半道车上认识的。


桃花哼哼的冷笑:我有问得这么详细吗,你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大堆。车上认识的?哇,好温馨好浪漫哦,很多电影里的男女主角,都是在车上认识的耶!祝福你们啊,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慌忙解释说,我跟她现在连普通朋友都说不上,对她更是没有什么歪心邪念。


解释完后,我又怪自己太不争气了,凭什么我要向她解释什么啊!


桃花免不了又对我疯言疯语挖苦几句,然后从卧室里抱出一堆待洗的衣服向卫生间走去,不一会儿就响起破洗衣机嗷嗷的叫声。过了半刻,她出来向我诉苦,说洗衣机实在像不太话了,有时如果它脾气不好,整个身子都会蹦起来,非得用手牢牢按住才行。她尽量心平气和地问我:老灭,这洗衣机我看就当废品卖了得了,咱俩合资再买一个新的吧,行不行?


我很干脆地说:不行。


桃花嚎道:为什么?


我冷冷的说:这台洗衣机跟着我已经有几个年头了,我们已经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桃花叫了起来:你有病吧!你跟破洗衣机能有什么感情啊,难道你有传说中的恋物癖?


我叹了口气说:人有病,天知否?


桃花露出很夸张的恐怖表情:原来你不仅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哦!恩,那破衣机你底卖不卖啊?


我斩钉截铁地说:不卖!如果你把周峰当废品卖了,那么我倒可以考虑。


把她男友比成废品,我本以为她要暴跳如雷的,可是颇出我意外的是,她却不再理我,低着头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在她螓首将低之际,我分明看到她娥眉上挂着一丝笑意,像狐狸那样深不可测的笑意。


我无暇多思,飞快的跑进卧室,抱起堆在长条椅上的脏衣服,然后幽灵般飘进卫生间,掀开洗衣机扔了下去。我常常干这种勾当,在桃花洗衣服的时候趁她不注意就往里面扔自己的衣服,等到她发现后,衣服已经搅得差不多了,她是否呼天喊地跟我的关系也就不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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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发表于 2010-1-1 20:27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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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那家报业集团的声明,初试过后的录取工作是在公正、公开、公平的前提下展开的。考试完毕后,有关人员就对答卷进行了密封,随后会组织7个阅卷组封闭评卷。最终结果要在一周之后才能揭晓,将产生68名入围者,然后再进行复试。


考完试后,我接下来还是按部就班的去杂志社上班,心里对揭晓结果倒没有牵肠挂肚。到了第五天下午,我忽然接到杨晓的一个电话,她兴奋地说:喂,你知道吗,我们俩都入围了!


这当然是个好消息,入围了意味着离成功更近进一步了。在电话里,我也乐呵呵的向她道喜。杨晓说:你就住在知春路附近吧?我这儿过去也不算远,这样吧,明天正好是周六,我买几个菜去你家露露手艺,就算是庆贺一下。


我忽然想到了桃花,心里便有几分犹豫,杨晓却又说道:嗨,我的厨艺可是一流的,我老爸说要搁在古代,我八成能去御膳房上班。


话说到这份上,我还真不好拒绝,否则也太焚琴烹鹤大杀风景了,于是苦笑着说:那你就来吧,不过别买菜了,我会负责采购的。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门外依稀传来门铃声。我被惊醒后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扯上被子继续蒙头大睡。昨晚跟桃花在客厅里下棋下到凌晨两点多钟,实在太困了。我们两个为了决定谁去洗碗,便以下棋定输赢。刚开始说好是三局两胜,结果前两局都被我胜出后,桃花耍起赖来,非改成五局三胜,接着是七局四胜,到了最后,我也不知是多少局了,反正桌子上的碗筷第二天早上还没洗呢。


门铃声继续执著地响着,到后来简直有点撕心裂肺了,我惨叫一声,只得滚下床来,趿着拖鞋去开门。按理讲桃花的房间比我更靠近外门,她应该先被吵醒去开门的,可是我走到了客厅,发现她的房间出奇的安静,我在心里靠了她大爷一下,难道她睡得比我还要死猪?


打开门,看清来者后,我慌忙堆起笑脸。原来正是杨晓,她手里拎着一大堆食品,有肥瘦分配均匀的鲜猪肉,活蹦乱跳的红鲤鱼,硕大鲜红的西红柿……除了缺少在肩头上挂一只贴着红纸的大公鸡,十足是乡下小伙给丈母娘家送礼的行头。


我这才想起昨天杨晓说要过来展现厨艺的事情,心里很是惭愧,这些原材料本来应该由我去采办的,让人家一个女孩提着这么多东西大老远赶来,委实有失风度。当下陪着不是,一边接过她手里的食品袋,一边将她请进屋内。


杨晓甚是体贴人意,她见我头发蓬乱,两眼惺忪,有点羞涩的说:打扰你休息了吧,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还没说话,却见桃花卧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桃花穿着睡衣,嘴里咬着一个大苹果,懒洋洋的走了出来,贼眼灼灼的盯着杨晓看。


杨晓似乎被桃花瞧得有点不自在了,勉强笑了一下:您好。


桃花这丫挺丝毫不知礼尚往来,也没吭声,只在嘴里加快了咀嚼苹果的速度。


杨晓转过身来问我:这位是——


我正要解释,桃花很夸张的叫了起来:老灭啊老灭,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瞧这位姑娘多漂亮,你出来待见也得好好打扮一下啊!你看你你看你,穿着睡衣拖鞋就出来了,头发乱糟糟的,也不用啫喱水抹个发型什么的,如果没有临时蘸两口唾沫抓两下也好啊,人家周星驰都这么干的——哦,眼角好像还有眼屎咧……


桃花一边说一边向厨房走去,丝毫不考虑我和杨晓的反应。


杨晓似乎被桃花刚才这番狂轰滥炸搞蒙了,有点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望着我。说实话,当时我对桃花的胡乱发飚也很生气,但家丑不可外扬,我只好苦笑着跟杨晓解释:她叫桃花,跟我一起合租这房的。恩,你别见怪,她这人有时候疯疯颠颠的,不过是个直肠子,而且其实挺逗的,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杨晓很豁达地说:我没事儿。呵,现在很多女孩都这样儿,也许是中了韩流的毒吧,野蛮女友呗,其实很多人只是学了人家的一点皮毛——张扬的个性是需要丰厚的底蕴作为基础的。


我频频点头,正要对杨晓的高论击节赞赏,桃花咬着杨晓买来的西红柿从厨房走出来说:老灭,你这回发大了!这是你新一任女友吧?瞧人家对你多好,大清早就送货上门,又是鱼又是肉的——嘿嘿,我也捎带着能沾点儿光,挺好的。


桃花这丫头就是口没遮拦,我皮糙肉厚还好说,人家杨晓一个女孩儿,脸上立马唰地跟红绸似的,两只手抠来抠去,显得颇不自然。


我干咳两声,说:桃花,我跟杨晓是第二次接触,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没你想得那么复杂。我看你嘴也没闲着,能不能少说两句啊。


我的语气说到后来有点强硬,杨晓挺懂事的到厨房去忙活了,客厅只剩下我和桃花两人。桃花挤眉弄眼的对我低声说道:喂,狗屎,这女孩儿长得不错,你不会真的对她上心了吧?


我也压低声音说:真上心了又怎样,我现在是单身,不能跟周峰比,男欢女爱很正常。对了,她现在虽然不是我的女朋友,但很可能是将来的发展对象、候补委员,因此我必须严重地警告你,接下来说话你得注意分寸,不能把这事儿给搅黄了,否则我跟你没完。


说完这话,在桃花柳眉倒竖之前,我撒腿跑到厨房给杨晓打下手了。我进去时,杨晓正在择菜洗菜。她挽着袖子,那架势挺像战地摄影记者,一看就是个挺能吃苦的人,比起经常撒娇卖痴的桃花,似乎要强上一万倍。


不过,也许是还算不上熟悉的缘故吧,我跟杨晓同处厨房,总感到有点局促,浑无跟桃花在一起来得自然。我说我来择菜吧,杨晓说我已经择完了;我说那我来切菜吧,杨晓说你刀功没我好;我说那我来炒菜吧,杨晓说你别剥夺我展露身手的机会。最后,我除了把杨晓烧好的菜端到客厅饭桌去,只能像呆子一样站在边上看她忙活,脸上还要做出*的表情。


我平时跟桃花一块儿做饭就不一样了,我们常常为谁洗菜谁切菜争得死去活来。如果洗的是茄子,一定会被桃花自告奋勇抢着洗了;如果洗的是韭菜,一定是我愁眉苦脸的默默洗完。切菜也一样,像豆腐之类容易切的,都是桃花的活儿,土豆丝之类颇为棘手的,基本上都是我咬着牙大包大揽。


累是累了点,但很是开心,我喜欢跟桃花在一起那种无拘无束、彼此恣肆的感觉。在她掌勺的时候,等到菜快熟的当儿,又逢我饥火上窜,我甚至会伸出两指,快如闪电的从锅里夹菜来吃。桃花至多白我一眼,也不会说什么废话;有时她心情好了,不仅不责怪,还会无限崇拜的看着我,啧啧称奇地说:哇,不会吧,你太厉害了,难道传说中的铁砂掌就是这样练成的?


不过,那天中午桃花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分了,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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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发表于 2010-1-1 20:27 |只看该作者
046


杨晓每做好一个菜,我便端到饭桌上去,等到最后一个菜出锅,我和解下围裙洗净双手的杨晓同时出了厨房。然而,客厅里的一幕却让我目瞪口呆:桃花手里筷子翻飞,在这盘菜里蜻蜓点水一下,在那盘菜里翻江倒海一下,把本来特别有型的肴馔搞得一片狼藉。她见我们出来,还不忘呷一口我特意从楼下小卖铺买来的饮料,咂巴着嘴说:恩,老灭,你这小子艳福不浅啊,你朋友手艺还真不赖,一流!好吃!


我有点欲哭无泪。


杨晓脸上却露出被人夸奖后的得意,笑眯眯又不失矜持地说:那您就多吃点吧,我们刚才吃了一肚子的油烟,差不多已经饱了。


桃花乐呵呵的对杨晓说:真是贵州神奇,光吃油烟就能吃饱,看来挺能节约粮食,以后谁娶你谁就幸福一辈子——老灭,加油哦。


杨晓笑而不答,我讪讪的让她入座,两个人就着被桃花蹂躏了一番的菜盘象征性地伸筷。席间,桃花倒是很热情,三番五次的给杨晓倒饮料,不停地招呼她别客气,多吃菜。


更让我坐立不安的是,桃花一改常态,殷勤地给我挟菜,并且温柔地说:老灭,你也得多吃点,每天都早出晚归的挤公车,又不注意营养,瞧你现在越来越瘦的,男人嘛,还是胖一点好看——你说对吗?


她最后一句是问杨晓的。杨晓微笑着说:这个嘛,其实要看个人审美,谢廷锋就很瘦嘛,可是特别帅气,我就喜欢。


桃花乐不可支地说:是是是,谢廷锋是瘦,谢廷锋全家都瘦!可是,那也只是人家谢家的事,我们不能随便逮个瘦子就把他当谢廷锋看,是不是啊——喂,老灭,有人把你比成谢廷锋,你不觉得受之有愧吗?如果你真有小谢那么帅,早就去拍电影当明星了,是吧?


她们唇枪暗箭的打了几个回合,最后却把矛头指向了正在埋头吃菜的我,什么叫行人被流弹所伤,这个就是。我听了桃花的话,故意皱着眉说:你这话就没道理了,谁说长得帅就要去拍电影了?电影明星都是帅哥吗?你看,丑的有葛优,胖的有肥猫,矮的有老潘……娱乐圈就是一个菜园子,里面什么菜都有。


杨晓附和我说:就是这样的理,再说了,现在整容业那么发达,有几个明星没做过整型美容术呢。我见过很多明星出道前的照片,跟成名后的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比如说唱歌的容祖儿,以前长得都能吓人一跳,现在整容了,还不是风光满面。


我和杨晓不谋而合的站在同一阵线,桃花不乐意了,撅着嘴放下碗筷,进了自己的卧室,不一会儿响起没心没肺的摇滚乐。


我和杨晓边吃边聊,同时在心里盼望桃花也参与进来,可是丫挺虚掩着门,有点深居简出了。


酒足饭饱之余,我说杨晓你喝茶吗我给你沏杯茶吧,杨晓摇手站了起来:算了,不喝了,今天天气不错,现在时间还早,我想去玉渊潭公园玩会儿,好久没去那里了——玉渊潭风景不错,我想去拍几张秋天的照片,一定会很美的。


我哦了一声,未再挽留,到卧室随便找了件外套,准备送她到楼下去。


我们正在门外楼道上等电梯,却听厨房里咣铛一声脆响,随便是桃花的一声尖叫。我慌忙冲了进去,只见厨房满地的碎瓷,桃花正捂着脸,见我进来就一脸无辜地说:我不小心碰倒碗柜里的一撂碟子,恩,一共是七个,怎么办?


她刚才还在卧室里听音乐,现在却突然跑到厨房,而且还去碰碗柜里的碟子,我实在搞不明白她到底在做什么。不过她脸色看上去有点苍白,我就不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说:没事,那几个碟子值不了多少个钱,你把碎瓷片收拾一下就行了,我送杨晓下楼。


桃花哼了一声:什么下楼,你们要去玉渊潭双宿双飞了吧,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对儿。


她这人有时还真难以理喻,我没再理她,出了门和杨晓一块下楼了。


我把杨晓一直送到附近的车站,公车来时,她见我转身便要回去,就问:你,不想一起去吗?嘿嘿,我可是摄影高手,可以免费教你几招的。


我笑着说:下午我一哥们还要过来找我,实在没有时间,改天吧,你玩好。


杨晓坐车走后,我走过两条街,到一家日用百货店买了一撂碟子。


回到家时,我吃惊地看到桃花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哭鼻子,我迷惑不解地问她:你为什么坐在那里哭?


桃花就像屁股被蚂蚁咬了两口,很利索地跳了起来,抹了一把脸,拍了拍屁股:我心疼那七个碗,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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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发表于 2010-1-1 20:28 |只看该作者
047


第二天下午,我收到一件快递。拆开看去,有一份该报业集团的简介,一张复试准考证,还一份上次初试结果的统计明细。根据明细得知,初试入围者总共68名,其中70%是硕士研究生或双学士,像我这样的本科生三分之一还没占到。我在心里叹一口气,自己能入围真够悬乎,要知道,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本科生了,据说随便在哪个工地从脚手架上掉下来一只泥浆桶,准能砸到一名本科生。这种说法当然有些夸张,不过我确实亲眼目睹很多本科生求职无门,满面菜色的到处奔走,甚至惶惶然露宿公园长椅的也所在甚多。那些人当中大多数是应届生,像我这种往届生,想找份合适的工作更是雪上加霜,难乎其难。


我的成绩是129分,在入围者排名第35名,新闻写作获得70分的高分。我心里清楚,这个成绩肯定被英语拖了后腿,完全是靠综合常识和新闻写作来拆东墙补西墙的。


复试的时间是这个周三,地点就在那家报社的新闻大厦,内容分为三个部分:第一是由外籍专家主持的英语口试,时长5分钟;第二是新闻策划,根据抽取的题目进行现场准备后作出口述,时长10分钟;第三是实地采访,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指定题目的文图报道。


虽然不知复试能否通过,但在一千多名初试者中,我能杀出一条血路成为68名入围者之一,毕竟是件值得兴奋的事。我把这些资料递给桃花看,她也很替我高兴,晚上还特意做了几个好菜,为我小范围庆祝了一下。


周三早晨,我醒得稍稍有点晚了,慌忙爬起来去洗漱。桃花正在厨房里做什么吃的,我推开门有点生气地问她:你不知道我今天要去复试吗,怎么不叫我一声?


桃花嘿嘿嘿的叫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没良心啊!我本来是想叫你的,但看看时间还早,就让你多睡一会儿,养好精神不是更容易临场发挥吗?


我摇摇头,不再理她。经过这些年的摸打滚爬,我总结出一个深刻的人生哲理,这里不妨与君共享:喜欢跟女人讲理的,一定是头猪;喜欢跟漂亮女人讲理的,一定是头蠢猪。


洗漱完毕,我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捏着领带就往门外跑。桃花从厨房出来截我:老灭,我做的肉丝面马上就要好了,你吃完面条再走吧?


我在电梯口打着领带等电梯,心不在焉地对她说:算了算了,下回想请我吃面条的话,就应该在凌晨两点就把我叫起来。


桃花叫起撞天屈来:你这狗屎,我为什么非要叫你起床?我是你床头的闹钟吗?


我瞅了瞅她的那双长腿,还真有点像闹钟的分针,嘴角顿时浮起不怀好意的笑。桃花见我笑得古怪,过来揪住我的胳膊,非得让我交待清楚:你这笑怪怪的,到底有什么含义?


这时电梯门开了,我挣开她的纠缠,窜进电梯。站在内面,依稀还能听到桃花在外面“臭狗屎”的叫个不停,不过总算让我松了一口气。


当我满头大汗赶到新闻大厦时,离复试时间已经只剩下20多分钟了。真是谢天谢地,幸亏路上没堵车,否则肯定要歇菜。


这时陆续有人向大门口走来,向门卫出示准考证。看到准考证,我心里不由得往下一沉,不会走得匆忙我忘带了吧?一掏公文包,果然没找着!我额头刚刚拭去的汗珠重新渗了出来,辣块妈妈,这可怎生是好啊?!


正没计较处,杨晓笑盈盈的自台阶下拾级而上,扬手跟我打招呼。我哭丧着脸,说自己忘拿准考证了,杨晓也愣住了,着急地说:这可怎么办,没准考证可是不能入场的,也就意味着你不能参加复试了——要不你赶快回家取去吧。


我抬腕看表,离复试只有十来分钟了,我就是搭宇宙飞船恐怕也未必能赶上。我懊恼地想,也许这就是命运弄人吧,明明已经向你敞开了一道大门,等你气喘吁吁奔到近前,抬脚就要迈进,那大门却突然关上了,让你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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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 20:28 |只看该作者
048


随着时间分分秒秒的迫近,我挠着头蹲在地上,杨晓也着急地走来走去。我眼角瞥到她的脚步,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倒霉也就罢了,倒不敢影响了别人。于是我连连催她快点进去,见她磨磨蹭蹭不大好意思撂下我,就连推带搡的把她撵了进去。


我坐在台阶上,掏出一支烟塞进嘴里,深深吸了一口,仰天吐出长长的烟柱。正在这时,一辆黄色的出租车驶上大厦前面的广场,沿着我身边的台阶戛然而止。车窗猛地推开,伸下两只黑色的高跟鞋,然后是两条套着黑*裤的修长的腿。


看到这双腿,我心头狂跳不已,因为它们是那样的依稀相熟,仿佛就在梦中见过一般。事实上,我近段时间的梦总被一双腿无情地践踏着——圣人无梦,但我本来就不是圣人。


当这双腿的主人完全下车后,我就像头略解风情、闯进百花园的驴一样,完全惊呆了。


桃花!


我似乎意识到她是为什么而来的,不由得叫出声来,很有点久旱逢甘霖的兴奋。


果然,桃花手里扬着那张准考证,对我劈头就骂:你这臭狗屎,丢三拉四的,可把我害惨了!不行,打车费得你来掏。


我连连称谢,说这是应该的应该的,接过她手里的准考证,正要去钱包里掏钱,桃花使轻推了我一把:快点进去吧,我还要赶着上班呢,懒得跟你磨叽。


说完,她转身钻进车里。我朝她挥手致意,透过车窗,我看到她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揣着准考证,我就像揪住稻草的溺水者一样,重新看到了希望,这无异于枯木逢春。可是,当我走入大厦三楼会议室进行复试时,我又犯傻了。


第一阶段是长达5分钟的英语口试,面对跟我侃侃而谈的外籍专家,我只能听懂一小半的内容。最要命的是,I can't speak Englis,就算跟着复读机鹦鹉学舌,我的英语口语也非常操蛋,总是夹杂着德语口音,让人听而生畏,何况这样凭空跟专家过招。


不过,我还算机灵,我用充满诚意和爱意的眼光凝视外籍专家,脸上挂着语焉不详的笑容,在对方停顿下来的时候点头附和:耶,耶,耶。


那老外刚开始还行,可能被我感染了,也笑眯眯的,后来看我总是耶啊耶的,他终于噎住了。看到他耸耸双肩,我的心不禁凉了一大半,心想这回肯定要凉拌了。


老外最后对我摊摊手,转身走到主席台,唧唧咕咕的跟一名负责人模样的中年男子交头接耳。那中年男子不停地点头,表示在聆听老外意见,同时瞅了我两眼,去翻案头上一沓资料。


这中年人名叫刘兆,是负责此次招聘的报社副总编,也可以说是我的恩师。他不仅在招聘时对我不拘一格,而且我进了那家报社后,在业务上也得到他的悉心指点,甚至后来那次危及我和同事人身安全的矿难报道事件,也多亏了他及时调动关系,组织营救。


现在想想,如果那次不是刘老师在场,恐怕我早就会因为英语不过关而被涮了下来。在老外对我英语大摇其头时,正是由于刘老师查看了我的初试成绩,看我新闻评论得分甚高,这才网开一面,让我接下来参加了第二阶段的新闻策划。


我抽到的题目是一位农民工强暴*并将其勒死的案例。打开题目,我心里暗自欣慰,因为我以前订阅过《南方周末》,对她报道的李昌平很是佩服,并对三农问题产生了兴趣,甚至特意赶到萧家河听过三农研究专家党教授的讲座。因此在限定的10分钟之内,我围绕着农民工法制意识的淡薄和文娱生活的缺乏,游刃有余地展开了论述,后来还延伸到农村产业结构不合理的层面上。


我的回答显然是比较令人满意的,因为我看到了几个评委都在颔首赞许,尤其是刘老师,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完成了两个阶段的复试,已经接近午餐时间了。几个评委开诚布公地告诉我,由于我第一阶段的英语口试不合格,因此下午第三阶段的实地采访将适当增加难度。他们也不顾我提心吊胆,毫无商量余地的给出了题目:乐极生悲,一粒伟哥引发的命案;素材:昨天在海淀郎家园某小区里,有一老年男性因食用伟哥而撒手人寰;难度:其老伴性格乖戾,曾用菜刀驱赶上门采访的新闻记者。


看了题目,我不由得义愤填膺,这哪里是难度,明明是刁难嘛!我又不会空手夺白刃,如何能够应付那挥着菜刀的老妪?正在挠头踟蹰,刘老师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小伙子,有挑战才有意义,好好去采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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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 20:28 |只看该作者
049


我在路边小饭馆胡乱把午饭吃了,顺便到隔壁眼镜店买了幅墨镜。萧瑟的秋风里,戴着墨镜的我把手插进兜里,站在公共汽车站等车。不知是天气有点cool,还是我人有点酷,反正引起了边上几位等车人的侧目。我心里有点暗爽,把夹克的领子竖了起来,同时吹了吹肩膀上的灰尘。本来想先回家把那件黑色风衣披上的,但想来想去,还是算了,第一天气还不是特别的冷,第二万一把那老妪吓着了怎么办。


换了两趟车终于赶到郎家园,按照手里的地址,我走进一个陈旧的居民楼。这是北京很少见的筒子楼,五层的高度,墙体没有粉刷层,裸露出灰暗色的砖头,一看即知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建筑。


我很奇怪,这一带都是洋溢着现代气息的高层建筑,怎么会让这排筒子楼有容身之所呢?更奇怪的是,在这样朴素的建筑物里,怎么会发生老年人因食用伟哥而暴毙?这个社会到底怎么了?


午后的阳光被附近的高楼腰斩了大部分,只有一小部分打进了筒子楼。在楼下墙根处,坐着几位窃窃私语的大爷大妈。鲜明的阳光下,他们干枯的面目显得沧桑不已。


我凑过去听了一小会儿,知道他们正在谈论那个暴毙的老头,就装着饶有兴趣地问了两句。老头老太们本来已经谈得有声有色,见有陌生人盘问,更是眉飞色舞。不知怎么的,看到他们如此事不关己又津津有味地讨论一个死去的人——就像对一头瘟死的猪那样品头论足,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我想,如果那暴毙的老头是我的话,我一定会很愤怒的。


听了半天,无非都是谴责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有一个老太太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拍着大腿说:自作孽,不可活,这样不知羞耻的老东西,死得好咧!


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对他们的讨论已经不感兴趣,决定直接登门采访当事人。有位大爷似乎猜出了我的来意,不无好意地劝告我:小伙子,你是来采访的记者吧?呵,你还挺执著,昨儿个来了个好几拔媒体记者,都被老太太拿着菜刀撵走了。唉,真是什么马配什么鞍,全疯了——老头尸体还在床上放着呢,老太太不同意殡仪馆来人拉走。


听说屋里还放着尸体,本来就有点头皮发麻的我简直快眼冒金星了,可是说不得,为了饭碗,就是十八层地狱今儿个咱也要闯一闯。


当我右手按住门铃时,左手在裤管上翻来覆去地擦着汗。门铃响过半天,才有人过来把门开出一条窄窄的缝儿。透过这门缝,我看到半张毫无表情的脸。


那一霎那,我的嘴巴仿佛被塞进了两个咸鸭蛋,半天合拢不了——虽然只能看到半张脸,但这无疑是位十分有风韵和气质的老妇:虽说在丧中,但满头的华发仍然梳得有条不紊;保养到位的脸部虽然抵不住岁月的无情,布满了皱纹,但在那一条条皱纹里,往昔的美丽风情依稀可辨;最令我吃惊的是她的眼睛,在松驰的眼睑之间,灰褐色的瞳仁闪烁着世事洞明后的孤傲和冷漠,但依然掩不住一种灵活轻盈的东西,它的名字叫年轻。


兀自惊诧,那老妇冷冷地说:找错门了,我不认识你。


说着就要关门。我慌忙解释道:大妈……您……您好,我是报社的实习记者,我想采访您一下,就是关于伟哥……


第一次采访,而且面对是这样一个完全出乎我意料的对象,平时说话流畅的我居然结巴了,而且似乎有点词不逮意。果然,我话还没说完,老妇人恶狠狠地说:给我滚出去!


我苦笑着正要继续解释,老妇已经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那一刻,我还真想破门而入,然后胁迫老妇人接受我的采访。不过,那样一来,恐怕我报道的内容只能提供给卡塔尔电视台了,国内媒体应该都会婉言谢绝的。


老妇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不能采访就意味着复试的失败,也就意味着我将失去这份工作。我垂头丧气的走下楼,对墙根那帮老头的盘问未予理睬,茫然的走到大街上。


街路上车来车往,行人步履匆匆。几片被风吹来的树叶撞到我的身上,然后又被风吹到不知何处去了。我在心里感慨不已:人生也许就是这样的吧,很多事物撞上你,稍作停留就又擦肩而过了,真正能抓到手的,几乎没有。


我在大街上吊儿郎当的走了半截路,有点口干舌燥,正好路边有家工商银行,于是就踅了进去,想去里面倒杯免费的热水喝。银行也跟人一样,有小气的也有大方的,大方的银行里往往会有冷热饮水机,免费供客户饮用。


这家银行的大门正面对着服务窗,因此我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她穿着银行员工的制服坐在里面,正在跟窗外一位客户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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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 20:29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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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我没想到在这儿能看到*,那个前段时间见过面的网友。虽然那次见面她后来想对我耍流氓,但咱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儿,因此也没留下什么恶劣的印象,更让不上心理阴影。其实有时想想,那种差点变成事故的故事也挺好玩的。


想到这儿,正要过去跟*打个招呼,但我蓦然感觉侧面不远处有人在偷偷打量我。扭头看去,在大厅一角的咨询台里,有一个人正似笑非笑的瞅着我看。


那人穿着深蓝色的职业西装,粉面朱唇,明眸皓齿,不是桃花是谁?!


如果戴着眼镜,那我一定会大跌眼镜的,我实在没想到桃花原来在银行里上班,而且跟那个*是同事。我惴惴然的想,上回自己跟*喝咖啡吃饭的事儿,肯定被跟踪而至的桃花看在眼里了,她们两个不会因此而争风吃醋,甚至在工作上互相摩擦吧?


看到桃花后,我就改弦易辙向咨询台走去。到了近处,我才发现桃花胸前别着“大堂经理”的工作牌,丫挺原来还是个官儿呢!


我没理她的笑脸相迎,很生气地说:你丫原来是一条银行的蛀虫,那干嘛说是警察啊,什么缉毒警网警都出来了,骗得我好苦!


看她手指似乎有点紧张地摆弄着保暖杯的盖子,我抓过杯子喝了两口水,不无沉痛地问她:为什么不跟我坦诚相待呢?


桃花白了我一眼: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卫生啊,那杯子是我专用的,上面还留着我的……


估计她想说“唇印”却又不好意思了,我满不在乎地说:别装了,在家里咱还一个碗里挟菜呢——你为什么要骗我啊?


桃花眨巴着大眼睛说:这年头男人靠不住啊,我得学会处处保护自己是不是?再者说了,当一名人民警察是我小时候的远大理想,现在我还经常梦到自己是一名警察呢,恩,是女骑警,骑着马儿在草原上威风凛凛地奔跑……


看着她无限神往的样子,我的心里突然一阵刺痛,我想起了那个叫周峰的刑警,就不无酸楚地说:呵,恐怕你梦到的不是女骑警,而是男刑警吧?


桃花怔了怔,随即抿嘴乐,然后问我复试是不是结束了,干嘛跑到这边来。


我叹了口气,把采访未果的事情告诉了她,我说:那老太太看起来挺有修养,没想到会那样粗暴。


桃花摇摇头说:我上午也听同事们说起这事,不过,她那不叫粗暴,那叫骄傲。嘿嘿,你这臭狗屎还真有狗屎运,那老太太常来银行,我跟她也算熟悉,这样吧,我请一会儿假陪你去采访她。


事情出现转机,我当然十分高兴,不过跟桃花我就不客气了,这段时间的碗筷都是我默默无闻一个人洗的,她能为我效一回犬马之劳,也是她的荣幸。


桃花跟人交接妥当后,我们两个就又杀回了那幢筒子楼,我甚至忘了应该去跟*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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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 20:30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灭灯退魈 于 2010-1-1 20:31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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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桃花告诉我,那老太太姓黄,是回国定居的华侨。黄老太每次来银行,桃花都会格外注意她,因为黄老太身上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气质,在一帮常来缴纳水电费的老头老太中显得挺鹤立鸡群。一般老年人领完号后都会坐在椅子上一边等待服务,一边互相唠嗑闲扯,但这黄老太却孤冷孤冷的,对别人的搭讪总是爱理不理的样子。桃花被黄老太的风范折服,遂主动跟她聊天,没想到黄老太对别人冷眼相加,对桃花却是网开一面,两个人倒能唠到一块去。


桃花说到这儿,扬起脸问我:喂,老灭,你说我这人是不是特有人缘?


我瞅了她一眼,蓦地想起好莱坞一位大牌导演的话,那人特别牛逼地说,周润发是世界上惟一值得跟他合影的人。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那导演看到桃花后,一定会收回自己的话。怎么说呢,桃花也许算不上绝代美人,但她身上却焕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不分性别地产生亲近感。对女人来说,真正的美丽是由内而外的挥发,而不是声嘶力竭的表白。有的女人虽然漂亮,但却缺乏一种底蕴,从而让男人觉得那不过是一个花瓶或石膏像,让女人觉得那是一种来自形式主义的威胁,并生起嫉妒和反感……


犹自遐想,桃花停下来跺着脚问我:狗屎,我问你话呢!瞧你丫这副魂不守舍的傻样,又在想哪个妹妹了?是*还是狗尾巴花?


我一惊回神,干咳一声说:没……没想啥花。哦,特有人缘?你有什么狗屁人缘啊,最多也就是跟那黄老太臭味相投,恩,一丘之貉。


本以为桃花听了这话会生气的,没想到她幽幽的说:跟她一丘之貉有什么不好?你不知道吧,黄老太回国定居,并不是什么落叶归根,而是为了一个男人——恩,就是那个死掉的老头。


我有点惊诧,似乎感觉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故事。果然,桃花又说出一番让我瞠目结舌的话来。


那老头是黄老太年轻时的恋人,两个人本来两小无猜的,又门当户对,已经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可十年浩劫中男方家庭被打入黑五类,受尽欺凌,老头的父亲受不了就上吊了,母亲不久也疯疯颠颠的;女方家庭本来也难逃一劫的,幸亏及时逃到香港,后来移民到海岸大利亚定居,才让一家老小得到保全。可是这样一来,黄老太和那老头也就音讯全无了。黄老太拗不过父亲,最终跟那边一个华人结婚了。转眼几十年过去,黄老太无意中听到一个信息,那就是老头自她去国之后,竟然终身未娶,如前还孤伶伶一个人活着。黄老太思来想去,结果不顾子女们的反对,跟那华人离婚了,一个人回到国内,辗转找到那老头,两个人终于生活到一起。这事情本来还算美满,却想不到好景不长,还不到半年的功夫,那老头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桃花叙述完毕,乜我一眼,又抬起头望着远处瓦蓝瓦蓝的天空:这有什么不好啊你说,如果我能碰到这样痴情的男人,就算少活几天也值了。唉,那老头恐怕是末代皇帝,绝版了。


我一本正经地说:不是还有我吗,怎么能说绝版呢?


桃花没看我:你这狗屎,充其量是盗版货。


我脸上一热,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有点厚颜无耻地说:是不是盗版,用了才知道——你得把它塞进光驱运行一下。


桃花呸了一声,轻笑起来。


望着她灿烂的笑脸,我的心里却莫名地灰暗下来,我想起了那个名叫周峰的刑警。桃花的光驱里,已经运行着一张光盘里,又哪里还能有我的空间?恩,那才是正版货,那我,不过是过街天桥小贩手里的盗版货。


胡思乱想归胡思乱想,脚下却没有迟疑,我还得赶时间采访呢。当我们重新敲开黄老太房门时,她见了我本来要勃然作色的,可是看到我身边的桃花后,她怔了怔,满脸的怒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哀伤。


桃花先把一束从路边花店买来的白色康乃馨插到花瓶里,然后轻轻拉着黄老太的手,两个人坐到沙发上。我暗中打开MP4,作好录音的准备。


黄老太未语先泣,掏出手绢不停地抹眼泪,桃花把她拥在怀里,轻言细语的安慰她。这两人婆婆妈妈的,看上去还挺像一对母女。我心里暗暗着急,连连给桃花使眼色,让她趁快打开黄老太的话匣子。


桃花瞪了我一眼,不过丫挺还算听话,只见她对黄老太软语安慰了两句,就按照我路上交待过的采访大纲开始了谈话。


从她们断断续续的交谈当中,我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原来老头食用伟哥导致送命,并非外人眼中的荒淫纵欲。


只听黄老太说:孔夫子说了,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我跟他都是一只脚踏进黄土的,哪里还有什么男女之欲?两个人晚上能躺在一起互相暖暖脚,就是最大福气了,我飘洋过海也值了。我们这样子过了半年,挺好的,我很满意。可是,他好像要讨我的欢心,也好像要把这些年的遗憾弥补回来,就是不听我的反对,硬是上药店买那药丸吃了。唉,他这驴子脾气,多少年了,到死还是没改掉……


黄老太说着就抹开眼泪,不过她显然很有克制力,只是在无声地啜泣。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采访的内容也大致完成,现在所缺就是图片了。想到这一节,我试探性地问黄老太可不可以对遗体进行拍照。我本以为这将是个比较棘手的问题,没想到黄老太一口答应了,起身领着我们去卧室。


那老头一动不动的躺大柔软的床上,只是表情已经异常的僵硬了。我虽然有点不大自在,但还算镇定;桃花却有点紧张地抓住我的手,我能感到她手心里汗水。


我用力握了握桃花的手,意示安慰,然后松开了去包里取出数码相机,对着床上老头准备拍摄。


出人意料的是,黄老太走到床头,搬起老头的身子,将那张闭着眼色如淡金的脸贴近自己的胸前。


桃花轻噫一声,躲到我的背后,抓着我的衣服不肯放手。我勉强笑了一下,感觉表情肌有点不大灵活了。


黄老太对我说:要拍就把我一起拍进去!我要告诉世人,我们相爱着,从小到死都相爱着!


我被感动了,迅速拍下这组感人的画面。


第二天,我采访报道的文章见报了,名字叫就《老人吃伟哥,到底是为了纵欲还是为了爱情》。在68名复试者当中,第三阶段的实地采访能够通过就不错了,而能够被报纸采用更是凤毛麟角。因此,我的复试理所当然PASS了,从那天下午我打车赶到新闻大厦看到刘老师那满意的眼神我就心知肚明了。


我这人一向很饮水思源,这次采访能够如此顺利,完全要归功于我们伟大的桃花同志。那天黄昏,在夕阳中满载而归的我充满深情地对桃花说:喂,这次还真多亏你帮忙,这么着吧,我先去报社交差,晚上请你吃饭。


桃花得意洋洋地说:那句话怎么说的,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小子,你还嫩着呢,以后多跟我学着点儿吧。


看着她被晚霞抹得红扑扑的脸颊,我心里说:靠,你才嫩呢,小心老衲哪一天老牛吃嫩草。


不过,好不容易产生的这点诗情画意,很快就在晚饭的餐桌上被破坏得一干二净了。


在昏黄的灯光,我们要了一桌菜,两个也不用客套,各自挽起袖子,正要大干一场,桃花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接完电话,她的神色很是凝重,甚至有些着急,反正她一把抓起椅子上的坤包说:老灭,你自己吃吧,我得先走了。


我吃惊地问:走?往哪走?


桃花着急地说:刚接到周峰同事的电话,说他在一次抓捕行动中受伤了,现在正在医院躺着呢。上次周峰跟我说他们大队瞄上了海南那边过来的几个通缉犯,我就担心要出什么事儿……不跟你说了,拜拜!


我手里的筷子停顿在半空中。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我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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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发表于 2010-1-1 20:33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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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后来告诉我,周峰和他一名战友在海淀五棵松地铁口堵住两名通缉犯,扑倒了一个,另一个十分强壮,挥着刀乱捅,杀开一条血路逃掉了。周峰当时未觉异常,还拎起那名双手被铐躺在地上的嫌疑人,将他押上了警车。车子开了一段路后,周峰才感觉腹部痒得难受,伸手一摸,全是血。到了医院,医生说,如果刀子再往里扎进5毫米就会把肠子都割断了。



那一夜,桃花彻夜未归,在医院陪护周峰;我在餐厅一个人狂吃滥喝,然后一个人摇摇晃晃的回家,然后一个人马不停蹄的往卫生间里跑——吐得肠子都快断了。


望着壁镜里两眼迷离、嘴角沾着秽物的醉汉,我莫名的憎恶自己,也憎恨桃花。我顺手扯下铝杆上晾着的桃花的毛巾,狠狠地擦了擦嘴巴。本来还想学学电影里的镜头,一拳砸到镜子上的,后来仔细瞧瞧紧紧攥起的拳头,还是算了,电影里他妈的都是道具啊,而我要是这一拳下去,拳头上还不沾满玻璃渣子?再说了,电影里演员发飚那是演给观众看的,我他妈演给谁看啊?正这么想着,洗衣机上有一只蟑螂在探头探脑,我不由得老羞成怒,一拳砸了下去,当场把它砸得死无全尸。


那个晚上我整整抽了一包烟,到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合上眼。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身穿洁白婚纱的桃花拾级而上,一只手紧紧的和周峰牵在一起,他们正向教堂缓缓走进,四周回响着瓦格纳的《婚礼进行曲》。就在他们即将进入教堂大门时,满头大汗的我从斜刺里跑出来,嘴里大声地呐喊着什么。桃花停住身子,缓缓回头,一双大大的桃花眼凝视着我,里面似乎含着某种凄怨。我张开双臂,就要向桃花奔近,可是周峰突然从怀里掏出手枪,对准我“叭叭叭”的连开三枪。我捂着胸口,眼睁睁地看着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这时,庄严肃穆《婚礼进行曲》越来越响,似乎要响彻云霄了……


我出了一身冷汗,惊醒过来。床头柜上的手机正响得凄厉,铃声正是《婚礼进行曲》,奶奶的熊,看来以后要换一首铃声了。


接起一听,却是桃花打来的:喂,老灭,我在医院呢,你今天没啥事吧,过来吗?


我没好气地说:我过去干嘛?学习领悟你们卿卿我我的恋爱精神?你丫别逗了,情侣在病房相依相偎的场面已经被韩剧演烂了,不新鲜!


桃花沉默片刻,我估计她肯定在咬牙切齿了,没想她很快就笑嘻嘻的说:这家医院设备挺齐全,还有精神科呢,你不过来瞅瞅?


我怒发冲冠地说:有——病——!


啪地关掉电话,我兀自气得浑身直哆嗦。丫挺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而且这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的行为啊!我他妈要是能飞就好了,那样我立马飞到她身边,左右开弓抽她一百多个耳光,让她明白浪费食盐的后果。


不必讳言,桃花彻夜陪护她男友的行为对我产生了严重的影响。那天上午,我就像一条被腰斩了的蚯蚓,很挣扎,很痛苦。恩,确实有被撕成两半的感觉,一半扔在家里,另一半粘在桃花的脚下,供她高跟鞋不停地踩踏。


更不必讳言的是,其实我们的人生,很多时候都跟被从中切断的蚯蚓似的。在梦想被逐个击破的时候,在身心受到现实摧残的时候,我们需要蚯蚓那样的有丝分裂,萌发大量的再生芽,从而努力获得一个完整的自我。我佩服的,不是营养土里茁壮的盆景,而是那些从伤口上开出的鲜花。


那天上午我刚去杂志社办理完辞职手续,怀里揣着一个装着薪水的信封,还没走进电梯,就接到杨晓的一个电话。从她那亢奋得有点语无伦次的话中,我知道她的复试也顺利通过了。我有些敷衍地说祝贺了几句,不过在心里头,也隐隐有点兴奋:我和她毕竟也算是熟人了,能一起到报社上班,绝不会是件坏事。有句话说了,在两个魔鬼当中,宁愿选择相对熟悉的那一个。


何况,杨晓虽然长得没有桃花耐看,但身材确实也挺魔鬼的,至少不招人烦。因此,在杨晓最后建议晚上一起吃饭时,我没有过多犹豫就答应了。


我摸了摸那个信封,决定晚上连老梁和祝飞一块儿给解决了。老梁这孙子前两天知道我通过复试后,早就打电话嚷着让我出血。辣块妈妈,不就是到一家有点影响的报社上班吗,搞得我像去白宫上班一样。


谁知电话打过去,老梁半天才接起来,而且语气迟缓,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以为孙子可能得病了,就简单扼要说了两句,让他晚上和阿飞一齐儿到黄庄这边来。


老梁牙疼似的说:算了算了,改天吧,这两天厂里事儿多,我们都走不开。


我嫌他三八,就让叫阿飞接电话,老梁沉默半天说:他刚才喝多了,正蒙头大睡呢,你丫甭废话了,好好干吧,我们改天过来。


说着就挂了电话。我看看时间,还不到中午十二点,阿飞怎么就喝多了呢?阿飞,工厂,海南……我突然想起前天桃花离开餐厅时说的话,好像有“海南过来的几名通缉犯”,这事儿不会跟阿飞扯上干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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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发表于 2010-1-1 21:17 |只看该作者
我估计最后作者和朋友阿飞也得有矛盾,你要是正义,哥们情义咋办?还有桃花的男友是警察,好像都得有关系,这人物和情节安排的,啧啧~等着看后文....

主线是作者和桃花,到现在也没出现暧昧情节啥的,作者定力这么强哈;P也是,定力要是不强,故事也不能写那么长了:shutup: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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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发表于 2010-1-1 22:29 |只看该作者
明天来细读。
祝老灭新年新作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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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发表于 2010-1-2 23:27 |只看该作者
嘿,来看看贴到第几章了,快点贴哦,俺等看结局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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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发表于 2010-1-2 23:37 |只看该作者
乐死,嫉妒真是要不得,看看,连智商都被拐带偏低了,一看周峰就不是桃花男朋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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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发表于 2010-1-2 23:38 |只看该作者
男人是不是都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啊,一个准女友加一个后备,这阵容应该是大多数男人的选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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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发表于 2010-1-3 12:06 |只看该作者
不必讳言,桃花彻夜陪护她男友的行为对我产生了严重的影响。那天上午,我就像一条被腰斩了的蚯蚓,很挣扎,很痛苦。恩,确实有被撕成两半的感觉,一半扔在家里,另一半粘在桃花的脚下,供她高跟鞋不停地踩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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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个“我”在吃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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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3 20:25 |只看该作者
越来越好看了。
一些文字的描述很有特性,也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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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3 20:28 |只看该作者
等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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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4 21:15 |只看该作者
等着看下文也挺累~:l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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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5 11:16 |只看该作者
今天感慨而发啊,感觉爱情真是害人不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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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5 18:55 |只看该作者
谢谢两位版主顶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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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5 18:55 |只看该作者
053

想到这儿,我有点心思不宁。我的脑子里突然出现数年前看过的阿飞的母亲,她瘫痪在床,脸色灰暗,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但她看向阿飞的眼神,却是那样明亮,因为里面闪烁着母性慈祥的光辉!


我一边往家赶,一边在心里默祝阿飞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儿。我害怕哪一天我报道了外地流窜犯在京落网的新闻,而那流窜犯竟是我当年的同学……


是的,我只能在心里默祝,如果阿飞真是负案在逃,那我也没办法。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屙下的屎只有自己来咽。


回到家里,为了排遣心中莫名的不安,我躺在床上看了半天新买的《新闻采访与写作》。


中途倦了到阳台上推窗远眺,那密密麻麻的摩天大厦看上去不动声色,但我知道,那里面有数不清的男男女女在忙碌着,为了生活,为了梦想。再看看浮在天际的几朵白云,我仿佛听到了《喜剧之王》开头的尖叫:努力——!加油——!而我那本《新闻采访问与写作》似乎也变成了《演员的自我修养》。是的,从生到死,也许每个人都是演员,但我们可以努力不让自己永远做一个“死跑龙套”的……


残阳如血,涂在房间的地板上,一天又要过去了。我洗了个澡,换上那套咖啡色的西服。系上领带,本来想顺便擦一下皮鞋的,但想了想,这大晚上的谁会关注你脚上啊,因此也就罢了。


刚出了小区大门,在拐角处碰到了脸色有点憔悴的桃花。乖乖龙的冬,真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啊。


我心里有气,本想一声不吭的跟她擦肩而过的,可是她却过来揪住我的袖子,很夸张地说:哟,真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啊,请问帅哥这是跟谁去约会啊?恩,还挺man的,见了故人也装作不认识了!


我故意拉了拉领带,不无矜持地说:杨晓非要请我吃顿便饭,没办法,盛情难却啊。


桃花很不屑地撇嘴:别装了,就你这死样,美女就是眼瞎了也不会请你吃饭。喂,今天在杂志社滚蛋结款了吧?有钱了就烧得慌,我还不知道你这臭狗屎!


我冷冷地说:我尊重你的生活作风,也希望你能尊重我一下。


说完我拔脚就走,出了巷口,偷偷回头一看,桃花还站在那儿,耷拉着头,手里的包也耷拉到地上了。


我狠狠心,义无返顾地朝我和杨晓约开的餐厅赶去。


赶到那里,杨晓已经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说:你迟到了,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讪讪地笑了笑,没说话。


我们两个点了七八个菜,要了啤酒和饮料。杨晓看上去挺腼腆的一个姑娘,没想到说起话来也很伶牙利齿,加上声音柔和纯正,简直可以当成下酒菜了。我就一边喝酒,一边听她说话。


这样也挺好的,因为我心里其实有点乱。


不过杨晓很快就察觉到我的沉默了,就在我抓起瓶子又要往杯里倒酒的当儿,她伸手拦住了,有点撒娇地说:怎么只有我一个人说个不停,你不要光顾着喝酒呀。


我只好放下酒瓶,正要琢磨着如何陪她聊天,手机却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知道是桃花的,就起身走开几步,这才按下接听键。


我刚“喂”了一声,那端就传来桃花带着哭腔的声音:喂,老灭,快回来啊,我切菜切到手指了,血哗哗流个不停,呜呜,你帮你买瓶云南白药回来,还有创可贴,呜呜……


我慌忙安慰她:你找个布条把伤处箍紧,先把血止住了,我……马上回来!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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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5 18:56 |只看该作者
054


当我苦着脸跟杨晓说有急事得赶回去时,杨晓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很快就善解人意的点点头,还叫我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言传一声。


说实话,杨晓越这样我心里越过意不去,她如果拉下脸来,或者发牢骚抱怨,我反而会觉得轻松,因为我们认识时间毕竟还不长,彼此——至少对我来说,还仅仅停留在好感的层面上。


走在路上,我脑子里还盘旋着杨晓那短暂的失望之色,心里似乎有点沉甸甸。


杨晓是个好孩子,从她那天在公车上为我买票的那瞬间起,我就这么认为。虽说后来在考场上她伙同我作弊,但在替我买票的时候,她仅仅知道我是同样前去初试的考生,不可能预料到在考场上我会坐在她的后面,因此,她帮我买票并非是预谋式的趁火打劫,而纯粹是一种雪中送炭的人道主义精神。


此外,我一直认为在饭桌上中途抽身离去是件不礼貌的行为。有一类孙子,总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日理万机的样子,在饭局上姗姗来迟,象征性地挟几口菜,抿两口酒,然后推说自己有事得先走了。我把这种行为定义为装逼,并深恶痛绝,我认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坚守岗位。像我,如果有饭局,我总是迈着欢快的步伐第一个到场,拖着臃肿的步伐最后一个离去——没办法,小时候家里穷,老爸老妈天天教育我要爱惜粮食。


那天我把杨晓撂在饭桌上,确实有些一反常态,但是没办法,桃花受伤了,后果很严重,我必须得赶回去。


我到药店买了云南白药和创可贴,怀着激动的心情打车往家赶。在朗朗乾坤的太平盛世里,英雄救美的概率毕竟太低了,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说实在的,那激动汩汩的往外冒,摁都摁不住。


我在车上不停地闭着眼睛幻想:桃花按着流血的手指蹲在地上一脸彷徨,眼神凄伤无助,看到我回来就一个鱼跃扎进我怀里,哇哇大哭,就像以前水深水热的老百姓看到亲人解放军一样……


下了车,我健步如飞的往小区里跑。真是好事多磨,我租的那个单元有人在搬家,货梯客梯都被占用了,老半天下不来。王八蛋啊,我骂了一句,撒腿就往楼道上跑。


我住的是19楼,当很久没有锻炼的我跑到楼上时,已经气喘如牛了。


我用颤抖着的手打开了房门,客厅里的一幕却让我气得浑身都颤抖了。


桃花居然和一名陌生的女孩在茶几上玩牌!


那女孩手里抓着一沓纸牌,正煞有介事的发到往茶几上,见我进门,就停了手,有点愕然地看着我。


桃花手托香腮,只瞥了我一眼,就用手去捅那女孩:小娟,快点发牌啊,刚算了事业走势,再帮我算算感情走势。


很显然,桃花刚才在电话里骗了我,因为一个受了伤的人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闲情雅趣在用纸牌算命;而且她脸上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态,也看不到一丁半点手指被割伤的痛楚。


我强忍住怒气,过去抓起她的左手。眼见为虚,手摸为实,我得检查检查。她的手软若无骨,我不禁春心荡漾了一下。


桃花微微挣了挣,佯嗔道:干嘛,众目睽睽之下想非礼啊?


我慌忙摄住心神,相当严肃地说:你哪只手指被菜刀割伤了?你骗我的是不是?恩,你再把右手给我。


桃花听我这么说,当即把右手藏在背后,瞪着眼说:嘿嘿嘿,你还得寸进尺了,摸完这只还想摸那只,你这个人吧,怎么说呢,肯定是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主儿,以后谁跟你过日子谁倒霉——你还别不信,这样吧,让小娟给你算一卦,看看你到底是不是花心大萝卜……


听到萝卜两个字,我不禁想起刚才在饭店点的锅仔萝卜牛腩,那香喷喷的好东西我居然一口没吃就跑出来了,要多冤有多冤。这样想着,我就感到小腹阵阵发热——很明显,是饥火在上窜了。


桃花见我没吭声,就手里使劲拽我一下:来,老灭,你坐下来呗,让小娟给你算一卦,挺准的。


我顿时火冒三丈:算个屁啊算,我没心情哄你们完!下次别开这样的玩笑,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人际关系,已经被你瓦解一小部分了!


桃花哼了哼,两眼望着天花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小娟见我发火,似乎有点不安,放下手里的纸牌就要站起来。只见她扭扭捏捏地对桃花说:姐,改天再玩吧,我先过去了。


桃花一把拉住小娟,轻言细语地说:他这人有时就跟驴似的,你别怕,就在这儿陪我玩——姐喜欢你。


我扫了眼这个名叫小娟的女孩子。她大约十*岁的年纪,一张白里透红的苹果脸,头扎两根麻花辫,穿着甚是朴素,似乎是乡下来的小保姆。


小娟偷偷瞥我一眼,发现我正对着她虎视眈眈,脸上顿时飞上两朵红霞,低下了头,那两条可爱的麻花辫也垂到胸前。


看着这麻花辫,我忽然想起高中时代学校广播里曾经热播的歌曲,郑智化的《麻花辫子》。我至今还能记得歌词——


你那美丽的麻花辫,缠呀缠住我心田


教我日夜的想念,那段天真的童年


你在编织着麻花辫,你在编织着诺言


你说长大的那一天,要我解开那麻花辫


你幸福的笑容像糖那么甜


不知美梦总难圆


几番风雨吹断了姻缘的线


人已去,梦已遥远


……


想着郑智化的歌词,看着小娟头上的麻花辫,我的脑子里又浮现出高中时我追求未遂的那位校花。她姓什么我现在忘了,只知道名字叫玉霜,来自乡下的穷苦人家,也扎着像小娟这样的麻花辫。玉霜平时就两套花格子的土布衣裳换洗,比起城里女生层出不穷的打扮,她显得格外老土。不过,腹有诗书气自华,玉霜的天生丽质是两件破衣裳破坏不了的,何况比起同龄人,她的身子发育得很早、很强大,足以让女生妒火中烧,男生叹为观止。更要命的是,玉霜天资甚聪,加上学习刻苦,成绩也是一流的。因此,她顺理成章的被我们奉为校花。可惜高中毕业后,她因家境贫寒,主动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如今,恐怕早已成为*、人母了……


我正在灵魂出窍,桃花不乐意了,只听她叫了起来:喂,灭大狗屎!人家还是个小姑娘,你这色迷迷的熊样可别把人家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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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5 18:57 |只看该作者
055


我吃了一惊,眨眨眼睛,果然,小娟两只手不停地搓衣角,脸上更红了,那颜色都快赶上炭火了,似乎你站在三步之外都能感到炽热。


为了化解尴尬,我只得放了桃花,没再冲她发火。


我走到厨房,准备找点吃物。放着饭店里满桌的好菜不吃,偏要回家吃桃花吃剩下的残菜冷羮,这事儿要有多窝心就有多窝心。


刚走到厨房,却听客厅里小娟低声问桃花:姐,那是你男朋友吧?真的好帅哦,人又长得斯文,就是发起火来也蛮有型的……


我慌忙像兔子一样竖起耳朵,准备偷听桃花怎么回答的,可是半天却没听到动静。正要气馁,客厅里响起吃吃的窃笑,又听桃花说:小娟,你长得这么漂亮,将来一定也能找位好老公的——恩,已经有男朋友了吧?她是干嘛的?


小娟似乎害羞了,半天没听见她说话。桃花似乎又低低的说了什么,小娟咯咯的笑起来,撒着娇说:姐,你好坏哦,我不理你了……


听了小娟这话,我想起桃花一系列的恶作剧,不由得暗暗点头。桃花这家伙何止是坏,简直是坏透了。


这样想着,我去揭起锅盖,只见锅里散落着一些方便面的调料,看来桃花根本没有做饭,只煮了一袋方便面。辣块妈妈,我见过懒的,没见过像她这样懒的。最关键的是,你自懒你的,就算你懒得惊动党中央,也跟我没一毛钱关系,可是你何必要扯我下水,害得我晚饭也没有着落呢。


冲到客厅,我大声问桃花:饭呢饭呢?我到现在还没吃饭,你知不知道?


桃花白了我一眼:我又不是你老娘,凭什么管你的饭?对了,碗柜里还有两包方便面,自己泡着吃吧——烦你这样一惊一乍的。


她明明在电话里一惊一乍的骗我手指被菜刀割伤了,现在反而倒打一耙,安排起我的不是来了,真是忍无可忍。我不由得把声音又往上拎了拎:不想吃方便面,你给我做饭去吧,都是你招的。


桃花听我这么说,很不服气地瞪圆了双眼。我心里有火,也冷冷的跟她对视。


我这人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我不去骗别人,别人也不要来骗我。不过,现实总是驴一般跟我对着干,多少年了,我总是像猪一样被别人骗来骗去——不是骟来骟去。如果被男人骗,也倒罢了,最难受的是被女人骗,更加难受的是被漂亮女人骗,特别难受的,就是被自己有点喜欢的女人骗。虽然我在初中一年级就看过《倚天屠龙记》,还把殷素素临死前对张无忌说的那句“孩儿,你长大了之后,要提防女人骗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抄下来贴在铅笔盒内,但我这人就是不长记性,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痛。


恩,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定要汲取教训,我暗中给自己鼓气,以便瞪着眼跟桃花绿豆对王八。


就这样,我们两个斗鸡一样对着眼,彼此散发着无形的杀气,场面相当的萧杀。


小娟坐不住了,蹑手蹑脚的往门口挪去。走到桃花身边时,她拉了拉桃花的衣角,轻轻的说:姐,我先过去了。


说完也不管桃花理没理,像猫一样敏捷的闪了。


我看小娟已走,又不依不饶地对桃花说:你真以为自己眼睛会放电啊,今天不灵了,我现在就一绝缘体,管你多少伏的也电不倒——去,给我做饭去,谁让你骗人的。


做就做!桃花终于移开视线,恶声恶气地说,随即还真跑到厨房叮咣叮咣张罗起来。


看到她败下阵来,我也长松了一口气,把靠墙而立的折叠桌打了开来,拿双筷子不停地敲着桌面——这是变相的施加压力,以便让她手脚更加麻利点儿。


桃花端出来的是一盘热气腾腾蛋炒饭,虽然跟我想像中的两菜一汤相去甚远,但所谓饥不择食,也不管那么多了。我顿了顿筷子,低头狂扒起来。


刚扒了两口,我就像被捏住脖子的鸭子一样,愣住了。


我发现这饭里啥味儿都有,似乎有醋,酱油,也有糖,盐,鸡精,还有胡椒粉,花椒,当然也有鸡蛋。这些东西本来是烹饪必不可少的调味品,用它们可以提高美食效果,可是如果把它们都一股脑儿放在一盘炒饭里,那就不是效果,而是后果了。


后果相当的严重。我慌忙将嘴里的饭都吐了出来,然后鼠窜到冰箱前,取出一瓶饮料拧开盖子就如鲸长饮起来。


大约我的样子是非常狼狈的,只见桃花哈哈大笑,花枝乱颤。


这回管她花枝还是树枝都没人买账了,我冲她发作道:这么大的人了你想干嘛,有病啊,想耍猴上天桥去,在这儿瞎凑乎啥呢。


这句话显然有点过分了。我跟她相处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回说这么重的话。其实话一出口,我的心里就隐隐生起一丝悔意。我这人有时确实也挺操蛋,老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按照人类生理功能来说,鼻子是用来呼吸的,眼睛是用来看路的,耳朵是用来听动静的,至于嘴巴,则是用来吃东西的,绝对不是拿来说话的——可惜人们老是违反这个原理,所谓祸从口出,古往今来,还真害死不少人。


我对桃花说了那句比较过分的话后,我他妈也惹祸了。只见桃花啊哈一声,扑倒在沙发上号啕大哭。


我拿根筷子轻轻去戳她肩头,有点诚惶诚恐地说:你这人也太没劲了,怎么跟小孩一样说哭就哭啊。哦,别哭了,大晚上的你就消停消停吧,别搞得鸡飞狗跳了。


桃花像驼鸟那样把头埋在沙发里,却把手伸到背后乱挥乱舞,哭得更带劲了。


我叹了口气,低下高贵的或者说愚蠢的头颅,嗫嚅着说:是我错了,你别哭了。


桃花哭着说:那你说你是臭狗屎。


我犹豫片刻,终于咬咬牙说:我是臭狗屎。


这话一出口,桃花立马就破涕为笑,抬起头拍着手说:哈哈,你自己也承认你是臭狗屎了,真好玩儿。


她是好玩了,我却感到一点儿都不好完。我在心里追悔莫及,幸好老妈不在旁边,否则依她不减当年的火烈性格,早就一记铁砂掌把我打出窗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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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5 18:57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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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我跟包括杨晓在内的30名新人正式到报社上班。杨晓分到北京新闻版,我被划入娱乐版,成了一名传说中的娱记。


这娱记尽管隔三岔五可以跟演艺界的明星打交道,但在很多人的印象中,也无非就是狗仔队,名誉不是大大的坏,也不是大大的好。何况,我这个人向来不是追星族,对明星的言行举止吃喝拉撒一点儿也提不起兴趣。记得大二那年夏天,有一批艺人来我们学校举行演唱会,其中不乏张惠妹这样的大腕。当时我们班上男生女生全抓狂了,尖叫着往操场跑去,我却一边抠着脚丫,一边跟校内修鞋的广东师傅在树荫里下象棋。老梁和阿飞跑过我身边时,都停下来让我去看演唱会。老梁说去吧去吧,光张惠妹的大腿就值得一看。我淡淡的说,如果张惠妹长着一双金华火腿,那我就去。老梁摇头惨叫一声,拉着阿飞就跑了……


因此,当杨晓一个劲儿地艳羡我被划到娱乐版时,我其实有点闷闷不乐。不过,咱初来乍到,能有一个饭碗吃饭就不错了,管它是金饭碗还是铁饭碗呢。


头两天都在会议室培训,由副主编和责任编辑给我们讲报纸编辑理论,还有新闻采访的技巧和忌讳。


第三天我就接到一个采访任务:一部国产贺岁大片召开新闻发布会,地点是港澳中心会议大厅。编辑部副主任本来想让一个资深娱记带着我同去的,后来那姐们临时有急事,只能让我独自前往了。


带着笔记本、照相机、采访机等三四件必要的装备,以及脑子里翻来覆去的五六个问题,我在深秋的早上倒了七八趟车,终于赶到了建国门附近的港澳中心。大门口有不少人围着一个策划者模样的人在聊天,签到台附近也有不少媒体记者扎堆,看来都是刚到没多久的。


我抬腕看了看表,已经过了说好的时间,奇怪的是,他们都不着急进入会场,而且会场里也没有开始的意思。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娱乐圈里有个普遍的现象,那就是艺人们普遍喜欢姗姗来迟,惟其如此,才能显出腕儿的派头。


正在纳闷,有个人走过来,问我是哪家媒体的,我如实回答了,他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请柬和一个牛皮纸信封塞到我手里,说:你先去签到吧,发布会结束后可以凭着这请柬领取纪念品;这信封里装着发稿费,你也收好了。


我一头雾水的接了过来,等他走开后,打开信封一看,乖乖,躺着五张百元大钞。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宣传费,或曰车马费,属于娱记们的灰色收入,人人有份,资格老的都习以为常了。可当时我不知道,觉得这事儿有些龌龊,而且万一被别人揭发了怎么办啊,因此有点儿紧张。


发布会正式刚开始后,主席后上一溜儿坐着导演和主要演员。我看了看,都是国内赫赫有名的名角儿。在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中,我邯郸学步地随着别人举起了手,要求发问。举了老半天,胳膊都酸了,正要放弃,却被一位女企宣叫起来发言。


我把早已拟好的问题问过一遍,最后鬼使神差地问那位主演对演艺圈层出不穷的吸毒现象有何看法,因为前段时间刚有位歌手吸毒被媒体报道,而这主演跟那歌手关系很好,因此我就顺便问了问。


不料那主演当场就变脸了,用喝斥的语气说:这么弱智的问题也问得出来,你是不是第一天当记者?


我怔了怔说:是啊,我是第一天当记者,怎么啦?


那主演见我理直气壮地顶嘴,越发的火冒三丈,随手抄起他面前的一瓶绿茶,嗖地朝我掷了过来。我低头躲开,那瓶饮料砸在后排一名女记者鼻子上,鼻血横流。那女孩神色痛苦,当场就抹开眼泪……


回到报社,我愤愤不平的整理采访资料。刚撰写完一千余字的通讯稿,责任编辑就找到了我,说他已经知道我惹毛了那个名角儿,并再三再四的叮嘱我以后尽量要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我抽着烟闷声闷气地说:我们大陆演艺界有些人就是操蛋,他们也就能对国内的媒体耍大牌,要是去了港台,老半天都没记者过去搭理他们,只有眼睁睁看着记者对本土明星蜂涌而上的份儿——要我说吧,都是惯出来的毛病。


责任编辑皱着眉说:作为一名娱乐记者,我们只能去适应娱乐圈,而不是让娱乐圈来适应我们。


我看他一眼,没再说话,继续埋头修改通讯稿。


我一直认为,人身上的毛病绝大多数都是惯出来的。暴发户飞扬跋扈户颐指气使的毛病是穷人惯出来的,你让他们去英国世袭的贵族面前试试,立即就霜打的茄子了;各种明星头上的耀眼光环,是无数所谓的粉丝铁丝给惯的,我有时想,明星在大便的时候回忆起那帮疯狂的粉丝时,应该都会偷笑着忘了擦屁股吧;此外,还有像林黛玉,她那轻蹙蛾眉欲说还休的毛惯是被贾府一帮人惯出来的,你把她丢在荒无人烟的沙漠试试,保管她看到一滩马尿就能狂饮滥喝……


当然,这些光辉的理论我只能埋藏在心里,不可能跟同事或者领导分享。我承认我一直很孤独,虽然不乏朋友。朋友跟知己是不一样的,你可以跟朋友一起喝酒,但你却无法告诉朋友你现在很牙疼。


当我晚间在饭桌上将这些感慨向桃花和盘托出时,我是暗自把她引为知己的——红颜知己的知,红颜知己的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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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5 18:57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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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桃花一边嚼着鱼头一边不屑地说:你这是什么狗屁理论,明星如果没人去惯他,当着还有啥意思啊。再说了,惯一个人不好吗?你难道不想惯着我吗?


看着她那没心没肺不可理喻的熊样,我在心里说:想啊,我他妈想把你掼出门外去。


那个晚上我打电话从小区餐厅叫了好几个菜,其中有一道就是清蒸鲈鱼。有阵子没这样*了,那天收了五百块的“宣传费”,所谓悖入悖出,就*一回吧。这其实不是我变得会过日子了,而是桃花的主意,她曾说与其把钱浪费在吃吃喝喝上,不如攒点钱买套房子。当时我虽然很不屑地说住得好不如吃得好,但心里还是有点感动,一个再慷慨大方的人,他也喜别人替他省钱,而不是烧钱。比如在饭局上别人让我点菜,我往往只挑那些最便宜的菜来点,例如油菜啊土豆丝啊,东道主在感激涕零之余,自然就会亲自点几道昂贵的菜,这样才不会跌份儿;如果好菜已经被你点完了,东道主悲愤之余,自然会点几道便宜菜来平衡一下。虽然结果是一样的,不过你给人的印象却会有天壤之别——这是我以前在饭局上广受欢迎的小窍门,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我吃了一会儿,想起白天那主演发飚的事儿,心里有点抑郁,就丢下碗筷躺到沙发上抽烟。


桃花胃口显然极佳,仍然抱着那个鱼头在啃来啃去。我在烟雾中欣赏她这痛快淋漓的吃相,心里很满意。我喜欢率真的人。我见过不少女人吃饭的样子,有的蜻蜓点水,有的欲嚼还休,有的小心翼翼,有的心不在焉,更有甚者是吃了五六口就推说饱了,明明五大三粗非搞得像林黛玉那样。遇上这种人,你千万不能以为她就是淑女。我这里有个非常可行的检测方法,就是她让一个人吃饭,然后装个探头暗中进行摄像,那么你看到录像后一定会觉得见鬼了,因为她那凶猛的吃相跟平时的淑女风范大异其趣,完全判若两人。


桃花吃完饭就打着饱嗝收拾碗筷。我躺在沙发上看她撸着袖子忙乎,心想,她要是我媳妇儿该有多好,如果边上再有一个抱着卡通碗舔饭粒的小屁孩儿,就越发妙不可言,一家三口就可以享受天伦之乐了。这么想着,我蓦地瞿然而惊,我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儿老了——据说有一种人在感到自己老迈的时候就会想到结婚……


更让我瞿然而惊的是桃花拿在筷子使劲地敲鱼盆,大声叫道:喂,别架着二郎腿了,过来,跟我一起去厨房涮碗。


我似乎还停留在刚才臆想中一家三口我当老大的幻想里,就拿腔拿调的说:就那几个破碗,你就让我歇会儿吧。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去涮碗多没面子,让孩子看到了我也没威信……


桃花莫名其妙地问:你梦游吧,什么孩子?哪儿冒出来的孩子?


我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心里很是害臊,正要找话遮掩,门外响起一阵门铃声。桃花一边过去开门,一边咬着嘴唇对我翻白眼——这丫头精灵古怪,估计猜出了我刚才说的孩子是什么意思。


进来的正是小娟。我从桃花那里得知,这姑娘原籍安徽,是楼下一张姓人家新聘的小保姆,一天做三顿饭,此外还要负责洗衣服、搞卫生等一些琐事,月薪是400元。桃花曾告诉小娟,这个数字远低于北京家政服务行业的平均工资,并鼓动她主动向雇主要求涨薪。但这小娟性子有些内向,推说有这些薪水她已经很满足了,要是在乡下,这还是笔大数目呢;而且她告诉桃花,说她来北京除了挣钱供家里开支外,还有增长自己知识的想法。在小娟单纯的心里,北京毕竟是首都,从沿街窗台上泼一盆洗脚水准能浇翻一大片招摇过市其实不无装逼的知识分子。


这小娟嘴巴甚甜,一进门就逮着桃花喊姐。我看她瞥了我一眼,以为她会管我喊哥的,正张开嘴巴准备回应她,这姑娘脸上一红,却别过头去,帮着桃花收拾碗筷了,害得我嘴里像被塞进一个咸鸭蛋,半天合拢不上。


桃花见了小娟,也忘了找我麻烦,两个人嘻嘻哈哈端着盆盆碗碗去了厨房。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显得格外的冷清。


我在客厅发呆片刻,终于坐不住了,就轻轻的走到厨房门外,偷听她们说话。这个,实在不是我卑鄙猥琐,想偷窥别人的隐私,我不过是想知道她们会不会提到我、如何提到我。一个男人如果想知道自己在女人心目中的含金量,应该相信的不是她们当面对你说的话,而是背后。据说女人多是很虚伪的动物,她可以当面夸你是帅哥,背后却骂你是猪头的。


抱着这样的心思,我伫立在关得严严实实的厨房外门,偷听她们说话。只听桃花说:小娟,我昨天给你的两件旧衣服,咋不见你穿呢?是嫌大了不合身吗?可你现在身子还在扯条,就应该穿宽松些的衣服啊。


小娟说:姐,不是这样的,我是想留给我妹妹穿,她比我好看呢。


桃花沉默半天说:小娟,你长得也好看,单眼皮女生,多灵气啊。


小娟嘻嘻的笑:姐,你这是损我吧,跟你比起来,我整个儿一只丑小鸭。


然后是一阵哗哗的水声,她们说什么有点儿听不清了。看来这姐妹俩并没有提起客厅里那哥们,我不禁有些失望,正要悄悄走开,又听桃花说:小娟,你喜欢乡下还是喜欢城里呢?


小娟似乎没多思索就说道:当然喜欢城里,城里多好啊,我也想成为城里人——行吗我?


桃花似乎在斟酌字眼,过了半天才说:小娟,农村人有地,一年最忙的时间,也就一两个月,其余时间都闲着,虽说缺点儿钱花,可日子还是容易过的吧。


小娟轻轻叹了口气:可我烦那些人没事就东家撞,西家窜,一辈子家长里短的混过来,真没意思。


桃花用一种类似安慰的语气说:小娟,那就找个城里工作的男朋友吧,凭你的条件,应该绰绰有余的。对了,你以后想找个啥样的对象?


小娟似乎害羞了,只听她扭扭捏捏的说:关键是得人好,如果能像姐姐男朋友那样有文化有修养,当然更好了……


她似乎越说越害羞,声音渐渐的低下去,到最后已经宛如蚊鸣,不复可闻了。


“姐姐男朋友”,也就是桃花的男朋友,会是谁呢?小娟应该没见过周峰,难道说的是我?这么想着,我顿时有些来劲,使劲把耳朵贴到门缝上,准备滴水不漏地偷听桃花的下文。


却听桃花卟哧一声笑道:那老灭有狗屁修养啊,再说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听了桃花这番无情无义的话,我顿时心如刀绞。


正在痛不欲生,又听小娟嘻嘻的笑,说:姐,你就骗我吧,我虽然是乡下来的丫头,没啥见识,可你的心思我懂呢,你看他的眼神告诉了我,你是喜欢他的——哦,也许那是爱吧。


桃花笑骂:我呸,你还是小毛孩儿,能懂什么爱呀情啊的。


小娟没再说话,只是嘿嘿的笑。


桃花毕竟狗肚里装不了二两香油,很快就听她压低声音问小娟:喂,小娟,你觉得老灭那家伙怎么样?


听到这里,我不禁傻乐起来。据说人越小就越不会撒谎,又说女人的直觉最为准确,既然小娟能看出桃花是喜欢我的,那么……


正在绝地逢生洋洋得意,那房门冷不丁地被推开,咣的一声,直接把猝不及防的我撞到对面卫生间的墙壁上。我极其痛苦地呻吟一声,抱着头顺墙根蹲了下去。辣块妈妈,轻轻的我来了,重重的我被撞了。


我蹲在地上拼命地揉着额头,却听桃花咦了一声说:老灭,这门刚才不会撞到你了吧?真是的,这工程师真是缺德到家了,当初为什么把门设计成往外推,而不是往里拉呢?


我心想我靠你大爷的,明明是你猛然推门才撞了我,你倒是贼,轻轻巧巧就把责任推到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工程师头上去了——如果你丫是故意赚我,那么这门就是香格里拉,到了你手上也会变成香格外推的。


桃花真他妈会装,又听她不解地问:老灭啊老灭,这门为什么会撞上你呢?难道你正好想进厨房?不会这么巧吧?


我没再搭理她,嘴里含糊不清地唔了唔,抱着头往自己的卧室蹒跚而行。


后来在一个合适的时间里,我问桃花那次推门撞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说:我故意的,我正和小娟说着话儿,看到毛玻璃上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我就知道是你这混蛋在偷听,所以呢,我就突然推门了——唔,没把你撞到脑震荡还真有点儿可惜了,都怪小女子人单力薄,做不成大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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