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毛也来气了,他一下子从炕上跳了下来,站在苟新妮面前说:溪子是什么人和你有关系吗?她不过就是我一个牌友,你看咋办?苟新妮哭出了声:四毛,你现在还在打牌啊?你真是吃屎的狗忘不了吃屎的路?现在居然和一个女人勾搭在一起,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和你离婚?苟新妮越哭声音越大,吓哭正在睡觉的儿子王争气。
离婚就离婚,什么时候都可以。四毛睁大眼睛盯着苟新妮,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声音。
离婚?说得轻巧?苟新妮立即像发疯似的扑上去,照着四毛的脸抓去。四毛机敏地躲避着,然后将苟新妮的双手拧在后面,苟新妮无法和四毛厮打,只有大声地啼哭起来。王争气站在炕上,惊恐地裂开小嘴嚎哭起来。
四毛实在不忍心看着儿子王争气哭,他一边哄着儿子别哭一边想找个空档立即溜开。可是刚一松手,苟新妮就像狗皮膏药贴了上来,一记耳光扇在四毛脸上,四毛眼冒金花。愤怒的他实在忍无可忍,照着苟新妮的心窝就是一拳,苟新妮捂着心口躺在地上。四毛顾不得看苟新妮,拉开房间的门,落荒而逃。
四毛跑出去很长一段路程这才站住,看看后面,见苟新妮没有追上来,他才定下心来。他大口喘气的同时突然想起刚才自己打苟新妮的一拳,会不会下手太重了,以至于苟新妮爬不起来没法追他?或许她此时正面临着意想不到的事情。苟新妮平日对他的好突然涌上心头。
四毛想到这里有些后怕和自责,他转身朝着他家溜去。当他溜回自己家外听见苟新妮哄王争气时,这才放下悬着的心。他决定今晚不回家了,先找个安身的地方休息一下,然后明天收拾东西回西安。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苟新妮不像过去那么温柔,现在俨然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泼妇。
四毛想着苟新妮的变化,自然就想到那个叫做溪子的城里女人。
那次年轻的城里女人给他买了一碗面条后就离开了,他目送着这个善良的背影很远很远,直到几乎看不见的时候,他忽然站起身来追着跟她后面走,他想还是看看她住哪儿,以后自己要是有钱了,一定报答她的滴水之恩。
当四毛尾随着城里女人走到一个城中村时,还是被她发现了,她回过头来问四毛:你跟我干什么?四毛尴尬地笑笑,然后转身走。四毛并没有走几部,回过头却发现姑娘没了,于是很失落地坐在一家门前的门墩石上休息。他知道现在肚子虽然饱了,可是晚上他又该面临着饥饿的困扰。他现在应该去找一份工作,然后解决温饱问题。可是工作并不好找,那么干脆回家算了。四毛想着想着竟然打起瞌睡来了,等他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街上的路灯都亮了起来。
四毛用手拍拍身上的土,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肚子已经有点饿了,而能填饱肚子的食物却还不知在哪里。四毛看着餐馆里人家咀嚼的嘴吧噎着口水。四毛向前走了一会儿,突然听见一家门道里传出码牌的声响。这个声音对他来说及其敏感,即使离得老远也能听见。四毛寻声看去,一家门道里真有四个人在打麻将,其中一个人看着有些面熟。四毛擦擦眼睛使劲想了想,这才想起就是中午给自己买面条的那个姑娘。四毛心里兴奋极了,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恩人,并且还是一个麻将爱好者。四毛再也控住不住自己了,快步走到四人跟前桌前,然后站在姑娘后面看着她出牌。
以他的眼光审视,这个城里的女人打牌水平的确很臭,明明可以打一张牌就能停胡的牌她却看不到,可以停三张牌她却打成停一张牌。四毛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在她要将一张有用的牌扔锅里时,四毛止住了她,并且指点她应该打出的牌。
城里女人看见是四毛,也没搭理他但却听从四毛的劝告。结果一轮抓牌过后,揭了一个炸胡,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接下来她的话明显就多了起来,和四毛随便说了几句然后让四毛帮自己看牌。四毛俨然成了她的军师,四毛指那张牌她打那张牌。也许今晚该她赢钱,一个炸胡接一个炸胡,直到另外三个人要赶走四毛滚开否则不玩时才罢休。
城里女人太高兴了,也许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赢过钱,她扬了扬手中的钱开心地问四毛吃了没有,四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于是城里这个女人拉起四毛朝着餐馆走去。四毛很顺从地跟着女人进了餐馆,他现在也有点居功自傲起来。四毛想自己玩牌这么多年,手气从来没有今晚这么顺过。可惜这样的手气没在自己的牌桌上,要不然他现在能饿着肚子吗?
他们两个人叫了四个菜两瓶啤酒,然后面对面的吃起来了。四毛开始不敢看着城里女人的脸,他觉得这个女人气质太好了,加上白皙的皮肤,多看一眼就是对她的不敬。女人倒是大方,自报家门她叫溪子,然后问四毛叫什么名字。四毛说了自己叫王四毛后觉得太寒酸了,不但名字还有现在的处境。
溪子倒也没看出反感的情绪,反而兴致勃勃地问起四毛打牌的事情。她现在很敬佩四毛打牌的技术,说如果有时间的话教教她打牌,她现在怎么也打不好,输钱也是必然的事情。
四毛满口答应,但并没有说打牌最终的危害,他现在就是因为打牌而变得无家可归无饭可吃。两个人喝光了一瓶啤酒后溪子又要啤酒被四毛阻止了。四毛已经看出来这个女人似乎有什么心事,他怕再这样喝下去无法收拾局面,现在他有些爱惜这个女人来了。溪子见四毛这样劝,也不勉强。她夹了一口菜后反问四毛住哪儿,四毛撒谎说自己住在旅社里。溪子哦了一声。
一个小时后,溪子和四毛两个人离开了餐馆,溪子回到她城中村的家里,而可怜的四毛却游荡在繁华的大街上,向他幻想中的旅社走去。
第二天天刚亮,四毛就从车站里爬起朝着劳务市场那儿走去,他思量着今天无论碰到什么工作,无论价格多少,他都会去干的,他现在最要命的就是解决早饭的问题。四毛赶到劳务市场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打工的人,四毛混在里面等待来招人的人。叫人干活的人越来越多,可是瘦小的四毛不等挤到跟前人家就领人走了。
如此这般,眼看着劳务市场打工的人越来越少了,四毛有点着急了,要是今天还没找到活干的话,他将怎么样在这个繁华的城市混?这时来了一个人,四毛不顾一切地挤了过去询问人家叫人干什么,那人说清理学校厕所。话一说出,围着的打工者都一哄而散,而四毛思量了片刻后,说自己愿意去,首先吃饱饭再说,那人答应了,领他去旁边一个豆腐脑店吃。
四毛被一辆车拉着七拐八拐进了一所小学校,然后被那人安排着清理厕所。四毛一进厕所,立即被一股恶臭熏得只想吐。他的工作就是将粪槽里的屎用小铲铲到粪池里去,然后用水冲刷干净。四毛站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干活,尽管这不是什么光彩体面的工作,但毕竟今天有活干了,也就是说肚子有了指望。
四毛一边干一边想着家里,他想苟新妮也许就在这几天就要生孩子了,作为孩子的父亲,他要马上回家去照顾,可是他现在身无半文,连回家都成问题,有什么脸面在苟新妮眼前出现呢?要是不和包工头叶子去赌博,他会落在这种地步?四毛越想越懊悔,竟然气愤地扬起沾满屎尿的笤帚抡了起来。就在这时,隔壁的厕所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干嘛呢?干嘛呢?谁这样缺德,屎尿都弄我衣服上了?
四毛知道自己闯大祸了,他缩在男厕所里不敢出去,他想等一会儿那边的女人走后就无事了。可是女厕里的女人并不罢休,站在男厕所外面嚷嚷叫他出来。女人的叫声很快招来一堆人,有学校的教师也有学生,四毛像个过街的老鼠被人指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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