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白莲对陈民印象颇佳。倘若她是祖蓝,有陈民作比衬,更不乐意面对方太初。 当日相爱,以祖蓝个性,必然只盯住方男身上一星点闪光,用天文望远镜放大无数倍看。 她以为幸福,至俩人翻脸,才发觉对方多么可恶。 方太初甚至追到星空,当众人面拖祖蓝走,祖蓝皱一皱眉尖,甩开。 “请原谅。我不是有意。”方太初一脸诚恳。 祖蓝呷一口酒:“事已至此,无须多说。” 方太初的眼泪似要溢出:“果真绝情到这地步?” “好聚好散。”费祖蓝苦口婆心,“你也不必气馁,芸芸众生,必有属意你的那一位。” “我与小贝只是普通朋友。” “跟我无关。我们分手,是因为彼此不合适。” 方太初一只掌撑住脑袋,似乎头疼。他猛力摇晃几下。 “费祖蓝,你真绝情。” “我不想再浪费生命。我的时间精力都有限,你也一样。”祖蓝想一想,补充,“股票的事稍后你可以再找我。” 方太初一愣,很快清醒过来。“谢谢你,祖蓝。你知我境况——” 白莲暗暗摇头。方男果知审时度势,目的已达,再拖下去徒惹人厌。 他道:“你们玩得尽兴。祖蓝,我过些天来寻你。” 整个过程,陈民放下吉他,过来斟了两杯酒。在一旁静静观望。 凌晨大家去宵夜。酒吧打烊约四点,清冷冷的街道,几家小店的灯光暗如菊豆。 祖蓝点许多支啤酒,频频碰杯,笑声朗朗。 白莲端详她:许多女子失恋痛不欲生,祖蓝是把伤齐聚在装满食醋的小口袋慢慢消化。 她是事业型女性。失去,抹一把眼泪振作。努力努力再努力,化悲愤为动力。 白莲却多收获了一位朋友——陈民。 偶尔她也去小坐。看他忙碌,或闲闲地抱吉他唱一两曲。 声线沙哑、富有磁性。 白莲想到陈升。尽管二人外形迥异,闲逸的气质相同。 她自幼欢喜坐在阳台仰望星空。风柔软地吹拂过来,满天繁星似万千眼睛,亮晶晶。 那时住在五楼。楼下一条新建马路,常有机车狼奔豕突,一世界喧嚣。 又有时黄昏,抱一根竖笛,吹曲子给飞鸟听。 世间,相似的人约略有相同磁场。白莲觉陈民极亲切。一次她问他:日夜颠倒,会不会觉辛苦。陈民微笑回她:自己喜欢,怎么说累? 便是。自己喜欢,怎么说累?就好似她兢兢业业,拿最少的工资,做最多的活一样。 白莲有一霎那失神。 想起他模糊的脸,永远半明半昧,似一块搁在牛奶中的铁片看不分明。 那天定单完成,他领大家去K歌。包厢里闹哄哄一团,他缩在角落静静地看、微笑。 像俯瞰一群天真的孩子。 白莲也不唱歌,也坐在一隅,静静看、微笑。 后来大家散去。他送她回家。她坐在汽车后座,望窗外疾疾驰过的树木。他一路都在听恩雅。 下车,他说:谢谢,辛苦了。 白莲突然恶作剧地眨眨眼睛:十分乐意为您服务! 他有些吃惊,看她。白莲被自己吓到,拔足就逃。蹬蹬蹬窜上楼,偷偷望,他的车子早已不见。 有一种感情,日积月累。定时爆破。力量惊天动地。 白莲翌日到公司,他早安坐在位置上,帘子拉开,天光灿烂。她能看清楚他的脸。 他说:下午我去外地一趟。公司的事你多费心。 口吻淡然。 白莲道:你只管放心,有事我会汇报。 他没到中午即起行。白莲清扫办公室,饭后专程去市场挑几枝竹,盛在玻璃瓶放他桌上。 他出差归来,见那几枝竹,翠意盈盈喜人,只向她笑一笑:谢谢有心。 掏出一包礼物给大家。人手一个。大家蜂拥而上一抢到空。 白莲最末,不知哪位仁兄多挑走一只,只瞄见空空包袱。 他很抱歉:要么再补? 白莲摇头:大家都晓得你一份心意。 有次组织出境游玩,到机场免税店挑拣商品,他竟叫住白莲参谋。 “看看喜欢哪一样?” 小票夹款式纷呈。白莲挑好,他买下。过些天他太太请大家吃冷饮,白莲陪同去买,她掏出的就是白莲的眼光。 白莲禁不住问:这票夹,你可喜欢? 不好看。他太太笑容晃一晃,不过挺实用。 白莲想到他说谢谢的样子。 “我太太非常喜欢,谢谢你。” 蓦地有点赌气。觉她浪费了他一片苦心。他辜负了自己一番心意。 想到,态度冷落下来。唯他不自知,仍时常拿些琐碎询问建议,白莲慢慢不耐,有回冲他轻声吼道:关我底事? 他呆住。半晌嚅嚅:我以为,我们可以是朋友。 “你雇用我,是我老板。我替你打工。”白莲不退让,“我已足额完成份内工作,并不兼任你的家庭顾问和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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