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糖纸国的一点补丁
这段忙，连抽空看看、回复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没想到这么多人关注这篇不成功的小说，提出那么多的看法建议。一一回复几不可能，在这里一并致谢。
写它的契机是因为跟王慧聊天，无意讲到些社会隐秘的侧面，大大影响了她的心情，我想写篇散文讨好她。当我开始敲打键盘的时候，原本的构思并不是关于爱情，也不是要写小说。我并不知道自己想写什么。当开头那个预言编完，故事走向就自动浮现出来。从八点到十一点半，追着脑袋里的故事打字，最终成了这个样子。怕自己不满意又没兴趣修改，就赶紧贴了出来。我不是写小说的料。
这是一个单线故事，由于省去了支线留白太大，交代不清是失败的硬伤。比如，王长贵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武汉回到三峡？他与王慧之间的感情究竟如何定性？究竟什么才是不该戳破的糖纸？假如算个小悲剧的话，又是什么根源造成的？
打字时候代入较多，王长贵整个人物性格和大体经历，基本上是模型的照抄。可以理解为，王长贵等于我。好多个我、不同时期的我的集合。王慧，也是好多个女性的集合。有些与我有关，有些与我无关但嫁接了她们的故事或性情，最终揉成这个角色。故事里所有的事，都在现实中真实发生过，有些是我们的，有些是别人的，都有例可取。比如那俗套的飞机失事，原是我同学妹妹的真事，被嫁接过来，取代了一场平常的意外。再强大的想象力，都不会突破自己的生活经验。
王长贵为什么要离开武汉回到三峡？这是我自身经历搬过来的。当初的情况是，作为长子，必须回来。既是自己的心愿，更是父母的要求。在那个时代的某些山区，不回老家去支撑门户是不可想象的大逆不道。养儿子是投资，成年了就必须开始回本，跟养牛必须耕田是一个道理。在第二节里借王巍的聊天，以藤壶为喻，隐晦地点出过它。以今天的眼光看昨日之事，当然无法理解。无论小说还是现实中，当我回到三峡，我就已经选择了某种命运，置身于某个漩涡之中。但在选择之时，我不知道竟会如此，浑身傻傻地泛着理想主义的光。
不主流和烟云兄是眼光毒辣的人。不主流提到了“自卑”，烟云兄提到了“阶层”，这应该是长贵的逻辑内核。在某些神奇的国度，阶层能碾压一切骄傲和尊严。认清自己、摆正位置，几乎不需要谁来提醒，三岁小孩都自动知道。处于什么阶层就呆在那个阶层，安分守己不作妄想，是做人的基本操守。以联姻方式跨越阶层的，更得时刻牢记自己是受谁的大恩、如何报答，连孩子都不一定能跟你姓。
克服自卑，是极为艰难之事。现实世界中，我花了整整十年才勉强做到心平气和；此前，都是用夸张的骄傲去掩饰它。还有更多的人，一辈子都没有克服掉，任这种心态耗尽自己。假如你骄傲敏感还有点小才，你大概率会逼着自己变得更好以求别人平等以待，你会牺牲很多、讨好每个人。这种情况下，哪怕别人施恩于你，只要有半丝居高临下的态度，你就会拒绝他。自卑的人，都不识抬举。
最大的不合理之事，是王慧的家庭灾难，对长贵隐瞒几年。但他们就是那么干的。这可能基于他们对长贵性格的了解。王长贵是个爱操心的人，越是无能为力就越会煎熬难过，恨天怨地，自责自艾。当这张纸被戳破，三口之家的群就解散了——每个人都无法自处。心有千言万语，张嘴却只能长叹一声，连第一句话的第一个字都不知从何开始。
关于爱。起初，并没有爱情存在，只有家人亲情。即使是亲情，作为闯入者、外来人，长贵也始终处于心理弱势的地位，时刻提醒自己守住边界。王慧喜欢长贵，讨厌别的女孩、按长贵的标准选择男友，仅仅代表她觉得自己家人出色，说到底还是大院孩子的优越感。至于长贵，根本从心底就没有那种情愫，直到行前老爷子要求留在武汉才朦胧觉醒。但既然自己一定回去，而王慧远在北京，那种萌芽的存活时间应该不超过三分钟。所以当王慧石破天惊说出那句话，我们做爱吧，长贵当场就傻掉了。对王慧来说，也许是同情心疼也许是多年的牵挂担忧；对长贵来说，从兄妹到情人，有一种乱伦的震惊和恐惧。所以长贵一边沉醉一边迷惑：为什么，为什么？为了搞清这个为什么，他电话要求王巍不要回家，给自己和王慧留出独处的空间。而王巍，那个什么都知道的老大，始终站在王慧那边思考权衡。王巍对长贵是有很深怨气的。
长贵始终没有发现自己隐秘的情感，直到王慧戳破那张纸。他只是习惯了拿王慧去比照其他人，而这种比较导致了他的情感总是不顺。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其他问题，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好看、不优秀、情商低之类。一叶障目不见森林，于是怀疑自己的眼睛不好。
王慧带走长贵佩戴多年的石头，这段无法判断的“爱情”就彻底结束了。尽管有这么多年的交集纠葛，我仍然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爱。即使是，也是短期内做出来的。在三口之家这个小小的糖纸国里，王慧戳破了这张纸，说出了那句“我们做爱吧”。如果没有这句话，三口之家就还是那个温馨纯粹的三口之家，除了亲情不会有半丝暧昧，始终处于伦理的压制之下。当负罪变成释然，爱就会疯狂生长。
选择在老爷子办公室戳破糖纸，真如烟云兄理解那样，有报复对抗的意味。不是对抗老爷子，而是对抗那无法言说的种种压制，顺便致敬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中，绿子在父亲灵前脱光自己，一个个身体部位展示给父亲看……看到那个桥段的时候，那种巨大的混乱冲击始终难忘。除了王慧需要，这个场景也是我对村上拙劣的模仿。
爱的本质是什么？是丧失。任何给予都是丧失，不存在有给了别人自己还会增多的东西。如果我爱你，你就是世上最好的，是杀人犯我也会带你流窜逃亡；如果你喜欢，我可以陪你一起把天捅破，等你睡着了再偷偷去补……爱本来就不讲对等，总要有人丧失自己——只要他心甘情愿。
什么是真正的糖纸呢？除了那个预言，还可以继续拓展：馒头被蟑螂爬过，只要你不知道，就可以吃得津津有味；老婆跟隔壁好过，只要你不知道，还可以爱得如胶似漆；自来水被工厂污染，只要你不知道，就会英雄地奔去医院跟插队的打架……这个世界充满了各种不可触碰的东西，我们始终生活在糖纸国中。
再次感谢提出意见的全体同学，因不能回复一并致歉。特别感谢以下几位眼神独到或对我启发甚深的大神：知音、不主流、螃蟹、花若叶、烟云兄、徐教授、小湘妃、潜美甲、诗意天涯……
诚致谢意。
|
楼主: 远去的烟云
雷达卡
发表于 2023-7-27 21:34
显身卡
发表于 2023-7-27 22:49
发表于 2023-7-28 06:17
发表于 2023-7-28 08: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