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刚钻出长途客车,就被迎面而来的小北风捶了个趔趄。裹了裹衣服,几个人一边骂着“这个鸟天气”,一边往坡上走。李勇所在的村庄,地势很特殊,在一个长度差不多二里路的陡坡上。陡坡半路上,有座石桥,石桥下,一年四季长流水。他们缩头缩脑走到桥面上时,看到桥下有两个花红柳绿的女人,蹲在河边洗衣服。几个男人把手缩在袖筒里,还冻得嘶哈的。可这两个女人不一样,一边猛力捶打着衣服,一边聊得热火朝天,对这寒冷的天气,刺骨的河水毫不在意。他们站在桥上看桥下,两个女人似乎也有感觉,同时抬起头来。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堂姐夫很清晰地看清了其中一个红衣女人的长相。说是长相,其实只是女人的一双眼睛。仿佛一对黑珍珠,养在一汪清水里。这黑珍珠一转,一动间,一些说不出的情意和韵致就流转出来。堂姐夫想,这么个鬼地方,咋能养出这么标致的女人呢?
堂姐夫心里想着,嘴里也没闲着,半是问询半是调侃:桥底下的妹妹们,知道不知道李勇家住哪?
红衣女人本来还在大胆而潦草地望着几个人,堂姐夫这一问,她的身子明显停滞了几秒。旁边绿衣女人刚张嘴答话,就被她一拳头给怼了回去。绿衣女知趣地闭了嘴。红衣女人反问:找他啥事?
我们在一起干活的。闲了,来看看他。
他这些日子不在家。
哪去了?
不知道。你们没联系过?
堂姐夫听这女人三句话又两句离不开反问,心里起了疑心。而且,这女人明显不是当地人口音,倒像是四川那里的。这女人是谁?为啥要打探这么多?
堂姐夫做瓦工有些年头,自己又带着建筑队,与人打交道多,心眼本来就不少,现在更是多出了几层。知道问不出啥来,便拉着几个人赶紧往村里走。河套里那红衣女人一看,转过头与绿衣女嘀咕几句,衣服也不拿,起身顺着河边往上走。她人长得轻巧,走起来也快,七拐八拐间就不见人影了。堂姐夫心里越发有种不安。这几年,他与这边的人打过不少交道。他知道,有些人,外表看着憨厚,实际上又精明又阴损。有一个以家里有事,要预支工资为由,骗了他不少钱。还有一个,说是要带几个熟练工过去。结果把车票住宿费等等报销后,又带着这几个人溜之大吉了。花招之多,简直让他防不胜防。堂姐夫精明归精明,最大的弱点就是看不得别人掉眼泪。人家一哭一喊,他的底线就守不住了。
堂姐夫们赶到村头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后背都被汗沁湿了。一头黄牛懒洋洋地站在村口迎接他们。黄牛慢吞吞地蠕动着嘴巴,两行涎水从嘴巴两侧淌下去。地上有十几棵被剥离了叶子的玉米秆,还有一坨热腾腾的牛粪。村庄地势高低不平,房子大多都是矮趴趴灰突突的。几乎每家门口都有一头到两头牛。新鲜的牛粪味与屋顶袅袅的炊烟厮混到一处,村庄便被一股暖烘烘臭哄哄又雾腾腾的烟气包裹住了。这味道,很上头。因为招工,堂姐夫来过两次,因此早有心理准备。其他人,早就憋红了脸,快要吐出来了。
已经是傍晚了,村里曲里拐弯的道路上,一个人都看不到。跟堂姐夫约好的那个人,叫李全志,直到现在都没出现。估计是怕得罪人。毕竟是一个村的,不帮自己人也就算了,怎么能去帮外人呢。
这时,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牵着牛走过来,一脸警惕地望着他们几个。堂姐夫走过去,刚提到李勇两个字,那个人转头就往来路上走,把堂姐夫几个晾在当地。没办法,他们只好硬着头皮去找李全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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