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三喜第一个被叫进去,老四幸运地被第二个叫进去(说明在这七个同案中,老四是二号人物),验明正身,登记扣押物品。
老四给于三喜打了二十九万,剩下那一万,来北京一路花了三千多,钱包里还有六千多块钱,都被记在账上,所有扣押物品都写在一个单子上。
然后是医生给你检查身体。
直到这个时候,老四才解除了“背铐”,已经快凌晨三点了,从抽了田队的那半颗烟就一直背铐着,到现在已经十五个小时了。
老四摇着酸麻的快要失去知觉了的双臂,揉着手腕上一道道紫色的深沟,一阵幸福感涌上心头。
那一瞬间,他的确感觉到了幸福,真真切切。
幸福没有固定的标准,只是一种感觉。人的幸福感大概都是这么来的,没经历过苦难,很难真正明白什么叫幸福。
先是验伤。脱光衣服检查身上有没有伤。医生问有没有对你刑讯逼供,有没有虐待你。如果初审警察打了犯人,可以在这里做验伤记录,打得严重,看守所不收。
然后是询问病情,有没有传染病,慢性病,需要吃什么药,在这里登记。传染病人有单独的病号监室,严重的送到公安医院治疗。
然后是简单的体检:体重、血压、心电图,血常规。
老四告诉医生,我有高血压,心脏病,糖尿病,还得过肝炎,肩周炎,颈椎病,腰脱......
其实老四除了血压偏高之外,没啥病,但“预防为主”啊,万一有什么突发事件,可以装个病啥的,先打好埋伏。
感觉看守所很人性化。
人们通常以为看守所、监狱就是虎穴狼窝,各种传闻让人很恐惧。在巨大的恐惧面前,忽然有点温暖,会产生受宠若惊的感觉。
马斯洛在《人类激励理论》中,把人类的需求分为五个层次, 叫“需求层次论”。这五种需求是:
生理需求,
安全需求,
情感和归属需求,
尊重需求,
自我实现需求。
可见,人的最高需求是自我实现,最低需求是生存,就是活着。尊严是比较高的精神需求,在看守所这样的地方,你不需要尊严。
在这样的环境下,人的心理需求迅速地降到最底层,能吃饱,不挨打,就是最大的幸福。
所以,进看守所那次的验伤和体检,医生的问话,已经超出了老四的需求和期望,不仅在当时,就是后来想起来,依旧那么温暖人心。
体检完毕,再穿上的就不是自己的衣服了。警察拿来一套半旧的衣服,叫做“号服”。半袖上衣,大短裤;灰色的。上衣的前胸后背处,是醒目的橙黄色,上面印着白字:丰台区第一看守所,下面是号码,
偏偏老四的这套号服的号码,不知道哪位前辈穿的时候给抠掉了,看不清楚是什么号码。老四套了上去,不大不小蛮合身的,好像是给“东北老四”量身定做的。
二十九万元,就定做这么套衣服,还是尼玛旧的。
穿戴好了,出来在所有的检验报告上签字。再戴上手铐的时候,老四就不归缉毒警察管了——俺已经是看守所的人了。
两个看守用胸牌打开电子门锁,老四走进看守所的通道。
通道里很静,节能灯照在白墙上,是一种渗人的惨白。地上画着一道黄线,看守走黄线外面,嫌犯走在黄线里面,这是看守所里走路的规矩。
嫌犯必须走在警察的前面, 在警察的视线里,保持一定距离。
一进楼道,有一个门框似的金属检测器,跟机场的安检门一样,与机场安检不同的是,门边微笑着的安检小姐换成了一脸冷漠的看守。
老四在看守的侧前方慢慢的走。看守没告诉你转弯时,你就只管往前走。
右转。
迎面一个筒道,被两道铁栅栏隔着,门上写着:公安侦查区,边上有个值班室,两个穿着警服、正在看电视的看守出来,用胸前的胸牌靠近门锁,吱的一声,门打开了。
走进去,是一条长长的筒道,左面是带铁栅栏的窗户,右面是监室,老四被带到第一个监室门前,门上方有个牌子:1101.
监室有两道大铁门。外面是封闭的厚厚的铁门, 拉开铁门,里面是一道铁栅栏门。两个看守打开门,老四一步迈进了1101号监室。
8月19号的凌晨三点,老四的看守所生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