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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大尾巴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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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辙 [复制链接]

61
发表于 2018-6-14 06:35 |只看该作者
46
出了饭馆接到了公司的电话,让赶紧回去开会。程显祖最腻烦开会,不是因为那会开的没滋没味,主要的是耽误挣钱。因为公司绝对不会因为开会耽误时间给任何补偿,相反的不开会倒扣钱。往常是一个月开两次,这回怎么又加了一次呢?
程显祖来的公司,司机们都回来的差不多了。会议室里乱哄哄的,他们只有这个机会见面,所以说不完的话。
“大伙儿静一静!”经理老胡坐在桌子后面,人群里安静下来。
“今儿个特意把大家伙儿叫回来,有个重要的事。最近由于出租车调价,有人串通司机们罢车,不知道你们有听见信儿的没有?甭管听到过没听到过,你们可别给我找事,也别给你自己找事。凡是参与这个事的,立即开除不论。”
人群里议论起来,老胡接着说道:“我还跟你们说,别拿自己的饭碗开玩笑,你不拉有的是人拉,车价调整也好,汽油张价也好,你们和我都说了不算。这是政府的事,胳膊拧不过大腿。顺便告诉你们个消息,现在上边下来人就装成打车的,问你们这个罢工的事,你要是跟着胡说八道,他把你的车牌一抄,你就走人吧,都留点神!我说完了!”老胡说完站起来走了。
会散了,大家又议论了半天,程显祖从开会就留神这来庆,可到了这个时候并没见着他的影子。
“告诉我们别参与不就得了吗,干嘛还微服私访呀?”
“坏了,有一天真有个人问我这个来着,我大骂了一顿,那个人别再是这样的人吧?”
“要真是,你现在还在这开会,早就卷铺盖滚蛋了”。
“车价涨了坐车就少了呀?”
“你放心,坐车的都不在乎钱,在乎钱的就不坐车,北京城这么大,你涨到八块照样有人坐”
“汽油涨了快一倍了,就给一百块钱补贴也不够呀?”
“知足吧,一分不给你不也得干吗?”
“别志气,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凑合着混吧!”
“对,现在的人是有钱,那天国际展览中心汽车展,那么多高级的车一辆没剩下,有人抱着整提包的现金去买车,还有买不上的呢”
“那天我拉个娘们,问她上哪,您猜她说什么?‘你拉着我溜溜,我心里闷得慌’。溜溜的溜了四九城儿,你说没钱?”
程显祖听着大家的话,心里头惦记着来庆,看来是等不到他了,他决定给来庆打个电话。
47
出了公司的门,程显祖拨了来庆的电话,但是停机。程显祖觉得有点多事,本来吗,自己的这点帐还没捋清楚呢,以后再说吧。本来想回家睡一会儿,晚上好到老黑那等活儿,可是这个会耽误了一下午,如果再回去睡觉,即使晚上拉活儿也不过弄回个车份儿,他决定不回去了。
走出不远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打车,程显祖拉上他还没有问,那人操着山东口音自己先说了话:“老师,我想到烤鸭店,可是北京有名的烤鸭店有两家,全聚德和便宜坊,你说俺上哪里去呢?”
“这要看您得意哪口儿了,要说这两家历史,便宜坊比全聚德的历史长,他是从明朝永乐年间就由南方引进了。全聚德是清代的同治年间,是你们山东人引到北京来的。两家的鸭子烤制的方法也不一样,便宜坊的烤鸭叫‘焖炉烤鸭’,全聚德的烤鸭叫‘挂炉烤鸭”。程显祖说道。
“啥叫焖炉啥叫吊炉呢?”那人问。
程显祖感到碰见个爱找死理的,耐心回答道:“焖炉有火门儿,鸭子收拾干净以后,鸭子膛内灌上水,炉子先用秫秸烧到一定的温度,把鸭子放进气,关上火门密封,一次烤熟。挂炉没有火门儿,把鸭子直接挂在炉,下面放上果木由专人来回转动鸭子,烤的外焦里嫩。”
“哪个好吃呢?”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各有各的风味,看您的喜好了”程显祖觉得这个人真是爱刨根问底。
“我不知道这不才问你吗?”那人还是没完没了的说。
“要说都是差不多,全聚德虽然比便宜坊晚但是名气比他大,北京的分店也多,可价钱比便宜坊的贵。便宜坊的来历是南方的口味,所以配料比全聚德多,除了甜面酱,不用葱丝而用蒜泥,白糖,萝卜条,黄瓜条,卷鸭子的也不光是荷叶饼,还有空心火烧”。
“那好了,既然他比全聚德便宜,东西给的又多,俺就去便宜坊了”那人终于做出了决定。
程显祖听着他说的话有些好笑,心里想,这可应了便宜坊的名号,可是要是叫便宜坊的人听见是这么理解他们,非得骂街不可。
送到了前门便宜坊,那人下了车,程显祖刚要走,就又有个中年女人上了车,正在庆幸自己今天走运的程显祖问道:“您上哪?”
“看见前边那辆黑色的奔驰了吗,跟着它,快点!”上车的女人有点气急败坏。
48
程显祖按照那女人说的话看去,果然在前边不远处有一辆黑色的奔驰。看那女人两眼发直的紧盯着它,程显祖想她一定有什么急事。
“您是说追上叫住它?”程显祖问道。
“叫住什么?你就跟住了它别拉下就行”女人看着那辆车说。
拐出前门上了长安街,那车子经过天安门广场右转弯朝东驶去,程显祖紧紧的跟在那车的后面,透过后窗看到了司机的背影,是个男人。程显祖有些明白了,这女人是在跟踪他,为什么跟踪自己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可是如果让自己象电影里警察跟踪罪犯似的,程显祖一时觉得挺新鲜,程显祖心理想:开上这个玩意儿,什么事都可能碰到。又跟了一段时间他们走到了国贸中心附近,车子忽然加大了油门朝京通快速路开去。
“快点儿呀!”女人催促道。
“这的限速是八十公里,我不能超速,要罚款呢”程显祖说。
“钱我给你,你只要别拉下就行!”女人说。
京通快速路,那车子已经开到了一百二十公里以上。程显祖再次提醒那女人:“我追不上他,他的车子太快”
程显祖说的是实话,以一辆老掉牙的富康车,追一辆奔驰简直是开玩笑。
“我是出租司机,不是刑警”程显祖对这女人不管不顾的态度有些不满。
“尽量的跟”女人好像没听出程显祖的不满。
虽然程显祖跟那辆车子已经有了很大的距离,可是他还是能看见那辆车,二十多公里的京通快速很快就走到了头,就在程显祖在收费口缴费的时候,那辆车开出了收费口直接朝京哈高速开去。
好在这段通往京哈高速的路是一段引桥,还不是高速路,车很多,奔驰渐渐的慢了下来,下了引桥车子转向朝南驶去,程显祖跟着它一会儿来到了一片新开发的小区。
到了小区内,车子停了下来,从车子里走下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先抬头往楼上看了看,接着走进了单元门。
“你在这儿等着我”女人说完飞快的下了车。
“哎,你交点押金”程显祖不放心的说。
“押什么金?我一会还用你的车呢!”女人头也没回的走了。
程显祖坐在车里看着那女人进了楼门心理想,这男人肯定是他老公,她这么风风火火的肯定有事,他联想起老黑、来庆,人怎么这么累?看这样子她不会不给自己车钱,只好等了。天快黑了!
49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那女人从楼门里走了出来,后面还跟这那个男人。女人走的很快,仍然是那样气急败坏的样子,跟在后面的男人几次拉她的手都被她甩开。
“你听我跟你解释,这是个误会……”男人无可奈何的说。
“我不听,都让我抓住了现行还误会呢!”女人说。
“她只是我们单位里的一个员工,她病了我来看看她,你看你想哪去了?一会儿我们单位还有其他人来呢。”
“那好,咱们就等,看看有没有其他人来”女人站在那说”
“可我不敢肯定他们一定就来,他们说来的”男人犹豫了起来。
“我明天就到你们单位里去,把这个狐狸精好好的抖落抖落,我看你这老脸往哪搁?”女人说。
“你到底要干吗?”这回轮到那男人气急败坏了。
“干吗?我就要把你们彻底搞臭,别让你人五人六的装什么老总!”女人坚决的说。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说着,程显祖有些着急,虽然他多等一会儿就多一份车钱,可是他实在是不爱看这样的几乎是闹剧的情景。
“那好吧,你去吧!我脚正不怕鞋歪,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娘们儿!”男人说完了话朝自己的奔驰车走去。
奔驰调了一下头,加大油门朝小区外驶去,女人上了程显祖的车。
“怎么着,还跟着他吗?”程显祖发动了车子说。
“还跟着他干吗?送我回去!”女人说。
程显祖无意的朝那男人进去的楼门的上面看了一眼,一扇窗子里露出了另一个女人的身影,她也在看着他们。
车子又开回了女人原来上车的地方,她拉开车门下车就走。
“唉,您还没给车钱呢”程显祖打开右侧的车窗说道。
女人回过头来丛包里掏出一百块钱扔进了车窗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女人的背影程显祖想着,什么人有什么人的难处,自己为车份儿着急,她这个急比自己也不在以下。
电话响了起来,是来庆打来的。
“二哥,你找我?”
“怎么还关了手机?”
“没电了,正充电呢”
“知道老黑趴活儿的歌厅吗?”
“知道呀”
“一会儿到那找我”。
“什么事呢?”
“到那你就知道了!”
50
程显祖来到歌厅的时候,来庆的车子早就停在了那,老黑还没有到。
看见程显祖来庆走下车来说:“二哥,这的活儿怎么样呢?”
“我就是拿这找齐儿,拿这打补丁”程显祖说。
“你找我什么事呢?”来庆说。
“这些日子都干嘛去了,我怎么连个电话都没你的?”
“我能干嘛?跟你一样拉套呗”来庆虽然说的漫不经心,可是表情不自然起来。
“你跟我说实话,你凭什么欠人家那么多的钱?”程显祖单刀直入的说。
“是不是四姐那娘们儿跟你说的?”来庆问。
“冤有头债有主,欠了钱你还想不让人说?”程显祖说。
来庆沉吟了半天没说话,一个劲儿的使劲抽烟。
“你是不是在外边赌?”程显祖问。
“有时候玩会儿”来庆眼睛看着另外的地方说。
“咱们是哥们儿,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咱们是干什么的?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咱是开车的,一天累出屎来挣这俩钱儿,你玩儿的起吗?十赌九输,你这么大人连这个都不知道?你孩子大人指着什么吃饭?”
“我找她借钱也不是白借,她那饭馆要不是我帮他拉人,她能有今天这么火?”来庆显然是找理由替自己申辩。
“帮人没错,可是帮了人就要价钱,让人拿着当祖宗,这叫什么帮人?谁还敢叫你帮?”
“我也不是不还她,前几天我还还了她五千呢”来庆说。
“你挣钱都还了帐,你一家子吃什么?我听说你还经常的不回家,四姐老说你跟娘们儿鬼混,有这事没有?”
“我心里头烦,你说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该乐就乐会儿要不然死了都冤”
“你乐了,你媳妇看不见你的钱,给你弄着孩子守着空屋子,她冤不冤呢?”
来庆听到这又不说话了,程显祖觉得反正是说了一回,不如就把这层窗户纸都挑破了。
“你跟那四姐是不是也有一腿?”
“你怎么知道?”来庆想不到程显祖会问到这个事。
“我眼睛也不是出气儿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要是跟她没关系,她为什么张嘴闭嘴就说你这个?”
“这娘们儿小心眼儿!”
“天下的娘们儿就没有不小心眼儿的,你要让你媳妇儿知道了,怕是小心眼儿都不够用的了”程显祖又把刚才跟踪的事跟来庆说了一遍说:“你看见没有,这跟有钱没钱没关系,我今天看见这个我就想起你来了,对了还有老黑,听说在这也有个相好的,我就纳闷儿了,你们还是不累,怎么来的这么大的闲心?”
“这娘们儿这张破嘴,哪天我得好好的收拾收拾她”来庆愤愤的说。
“你敢!”程显祖大声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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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发表于 2018-6-14 06:35 |只看该作者
散小文 发表于 2018-6-13 10:46
留爪,表示一直在追读。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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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发表于 2018-6-16 12:20 |只看该作者
51
程显祖拿自己当大他有把握,来庆是自己的发小儿,跟着自己长大的,他觉得他说了来庆一定能够听。再有一点私心就是,四姐既然跟他说了来庆的事,假如来庆真的去问她,自己脸上也不好看。
“不成,没她这样的,到处传老婆舌头?”来庆不服气的说。
“我说你就听,是不是借人家钱了,别丢人!”
来庆其实并不服气程显祖的教导,他觉得二哥虽然岁数比自己大,可是他的社会经历没有自己多。用自己的话来说,他还是太嫩。
“二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开出租时间还是短。我刚开始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心想着车份儿,想着挣钱,想着孩子老婆。可这个活儿跟别的不一样,把咱们这些没权没势没有应付能力的老百姓,放在了社会的风口浪尖上。你每天碰见的事要是不干这个,你一辈子也许都碰不到,你就难免有想法了”。
“有想法怎么样?那想法要是不现实,我看想都不用想!”程显祖坚持着说。
“有句老话儿,好孩子谁往庙里送?看着人家吃喝玩乐活的有滋有味儿,再看看咱们整个一个冤孙,别说坐车的给咱气受,就是警察看见咱们眼珠子也是红的,咱们都成了四等公民了,你心里能没怨气吗?可你冲谁撒去呢?只好就是自个儿找乐了,为什么干咱们这行的喝酒耍钱玩女人的多呢,不是咱们天生的不争气,实在是因为没有了痛快的地方。”
“叫你这样说,你吃喝嫖赌还有了理了?”
“再说了谁不这样呢?当官儿的大款们比咱们王道(北京话,厉害)多了,他们大把的花钱不带眨么眼儿的,凭什么许他们不许咱们?”来庆约说越激动。
“那个咱们不管,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就先说你,你该了一屁股两肋的帐你怎么还?你在外边招花惹草怎么跟你老婆交待,叫她知道这不是漏子(北京话,祸的意思)吗?”。
“我老婆早就知道了,正闹着跟我离婚呢!”来庆一脸无奈的说。
听见来庆这么说,程显祖想起了来庆的老婆,那还是来庆结婚的事情。他只见过这么一回,从那他们不在一起了,就再也没见过面。在程显祖的印象里,她还是瘦弱腼腆的姑娘。
“我说什么来着?这就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也想开了,人不过就是这几年,不痛快的活着死了都冤枉,二哥甭看你现在是这个想法,干上三五年你就不是这样了”看来,程显祖对来庆的规劝并没起多大的作用,他虽然感觉到自己的这片心意没被领情有些不满意,但是他也没办法。
“二哥,我得走了,回家睡觉去了”。
“你不再等会儿捎个活儿走?”程显祖说。
“在这爬半宿挣仨瓜俩枣的?也就是老黑拿这当聚宝盆,对了二哥,他在这傍着一小姐你知道吧,别看他比咱们岁数大,老牛可就喜欢吃嫩草呢!”来庆一脸瞧不起的说。
“你丫挺的背后说我什么呢?”老黑什么时候站在了来庆的身后。
52
老黑的出现叫来庆不好意思起来,勉强撑着门面说:“我这不是跟我二哥夸黑哥老当益壮呢吗?”
“你少跟我来这里哏儿楞,背后嚼舌头根子,是爷们吗?”老黑一脸的不高兴的说。
程显祖发现,单单就来庆的这些话还不至于招致老黑这样的反感,看来他今天心情不好。
来庆好像也看出了这点,急忙找着台阶说:“那你们哥俩先聊着,我走了”说完钻进车里。
老黑看着来庆的背影说:“老鸹落在猪身上,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个儿黑”。
“今儿来的晚了?”为了打破尴尬程显祖问道。
“这两天我就不顺序,连着罚了两回款,刚来的路上车胎还扎了”老黑点上烟说。
“这哪免的了呀,认倒霉就是了”程显祖安慰道。
“听说你拉的那个小丫头片子要包你的车?”老黑问。
“跟我说过,我没应她,我这也没准儿,有功夫就过来趴会儿,还有不来的时候,应了人家就得盯挡儿,不能耽误了,这不给自个儿拴上了?”程显祖说。
“干吗不应?你就跟她说,按月算,多一趟少一趟的就别计较,600块钱!都是这个价码儿,加上拉点儿零头,一个月在这怎么也弄一千”老黑说。
“刨去交这的500块钱喜儿钱也不划算哪?”程显祖说了有点儿后悔,必定这是老黑给他找的活,自己这样说话有点儿不妥当。
“我给你说好了,就给300块钱”老黑说。
“那样儿合适吗?”
“我跟这儿熟,都是朋友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老黑不在乎的说。
玻璃门里渐渐的有人出来要车了,车也一辆一辆的开走了。一个高个子的女人走了出来朝老黑喊到:“走吧,找你半天了!”看来是一脸的不乐意。
“走走”老黑扔了烟头说。
看着老黑那顺从的样子,程显祖想到,这可能就是来庆说的那个人。程显祖想到,他开始也一定像现在自己一样只是包个车,包着包着就出了岔儿了。难道自己也能这样?程显祖想着有点可笑,可是心里不知道怎么着有点不是滋味。
正在想着,自己拉的那个小姐和一个胖子男人走了出来,胖子有了醉意,走路晃晃悠悠的,那小姐搀扶着他有说有笑的走到了程显祖跟前打开车门。两个人坐在后座上,小姐说:“大哥,先把他送到方庄小区再送我,顺路”
程显祖开着车子,一路上胖子不闲着的说着肉麻的话,程显祖无意的看了一眼后视镜,胖子正搂着她热情洋溢的亲着。也就在这同时,程显祖看到那小姐也正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冲着程显祖做了个鬼脸。程显祖急忙把眼睛从后视镜离开,看着被灯光照成桔黄色的马路。
53
车子到了方庄,胖子下车,大有依依不舍的意思,拉着那小姐的手说:“下次我再去的时候还找你”。
那小姐笑着说:“好,哥呀,来的时候提前给我打个电话,你不是有我的号码吗?”
胖子又说了几句没用的,一摇一晃的走了。小姐重新上了车坐在了副司机的座位上。
“大哥,寻思好了没?”小姐问道。
“寻思什么?”程显祖知道她问的是包车的事。
“我包你的车呀,多少钱?”
“我这个没准儿,不是常来,我怕耽误了你的事”程显祖想到老黑已经答应了把给歌厅的回扣降到三百,算起来还是划算的,可是想到包车的人心里不踏实,所以嘴上还是推辞着。
“车有的是,我就寻思找个妥靠的,看着大哥实在,你要是不行我再找别人,你不用为难”她摆着生意腔说。
“那好,六百按月算,都是这个价钱”程显祖下了决心答应了,不管怎么样,赚钱还是第一的。
“好,你痛快我就痛快,六百就六百可有一样,我要是白天临时有点儿啥事你也得来。你别看我,我不是老有事。”
程显祖本来就不情愿这宗买卖,他想不到她还有这么个附加条件,于是说:“这要看我当时拉着活儿没有,也得看我在什么地方,要是离城里远赶不回来你可也别抻着”。
“那不能,给个手机号码呗,到时候好联系你呀,我叫小红”她答应的也很痛快。
程显祖听说这些人从不用真名字,眼前她自报家门的名字显然就是假的。两个人说着话已经到了小红的住地。
下了车小红给了车钱说:“今天是二十八号,下月正式开始呗?”。
程显祖点了点头,回来到的路上,想到了来庆和老黑,又想到自己包车的事,他总觉得自己与现实的排斥力越来越小,原来融入一个圈子有的时候不是你情愿不情愿的事。
54
“十一”到了,这是程显祖干出租以来赶上的第一个节日。在没干这个的时候他曾经想,过节应该是出租司机发财的时候。北京人跟一些其他城市的人还有区别,他们对是不是有必要打车出门并没有人家算计的那么严格,这倒不是他们有钱,而是北京人还有清朝遗老的那种享受心理,爱面子,懒惰。何况又是节日,更有理由打车了,另外,每逢这个时候,北京的天气都是最好的,天是蓝的,风是暖的,很多外地人和外国人都选择这个时候来北京旅游。这使许多外地的出租司机很羡慕,说在北京干出租简直就是拣钱。
程显祖决定好好的利用这个时候干几天,即使是不睡觉。让他为难的是,大过节的把老婆一个人扔在家里,他又觉得委屈了她。这又使他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怨气和酸楚。自从干了这个以后,他发现很多不痛快的事都和自己这个选择有关系。尽管他怀疑过自己干这个到底对不对,可是他没别的选择,况且已经选择了这个。北京人有句老话:“身子都掉到井里里,耳朵还挂的住吗?”,好在老婆也给了他宽慰,她说过节饭店里也很忙,已经改成了12小时一个班了,节日的加班费是三倍。能多挣钱当然很高兴,最主要的还是她也不用一个人在家过节,两个人都在为生活奔呢。
十一早上很早就出来,出了门就赶上一家三口的外地游客要上八达岭。程显祖走在路上心里想,一切要是顺利的话,今天上几趟八达岭长城或者香山就不少赚。
坐车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看来他们也很兴奋,一路上说个不停。
“师傅,长城是秦朝修的,北京人真仔细,能把它保持这么多年?”年轻男人说。
对于这样的问题,程显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好说:“不是,秦朝修的长城早就没影了,你一会儿看见的是明朝修的”。
“为什么叫八达岭呢?”年轻的女人问。
在出租车上游客有的时候问这问那,好多司机也答不上来。路途长了总要排遣寂寞,说不知道也对不起给钱的人,这可能就是北京出租能说的原因,因为北京人爱面子。程显祖记得在公司开会的时候,胡经理就说过:“你们找功夫也看点儿书,起码把北京四九城的名称叫法,景点的由来知道点儿,别一问三不知的,这样不是也好干活吗?”公司还为此发了北京市旅游景点介绍。可是很少有人看,司机们的理由是,我们是司机不是导游。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有三种说法,一种是八达岭属于延庆县,元朝的时候在那出生了个皇帝,他的名字后面有俩字叫巴达,就用了这个名字。还有一种说法是,李自成攻打北京的时候路过八达岭,探马说前方还有八道关卡易守难攻,闯王看了山势险峻,不仅哀叹,这八道岭怎么过的去,于是绕城改道,后来念俗了就念成了八达岭,再有就是八达岭这个地方固守内蒙河北的交通要道,四通八达,八达岭由这个得名”程显祖说完了出了一脑袋的汗,这些道听途说的东西,也就是碰见了这样的棒槌(北京话,门外汉或者外行),要是赶上明白的,再问详细了,自己就得吐露(北京话,坚持不住的意思)了。
看来他们听了很满意,一个劲儿的赞扬北京人有学问。正在高兴,程显祖看到,在去往八达岭的路上,车子排出的长队能有几公里。他心里一凉,这得什么时候到呢?坐车的就怕堵车,很多时候就因为这个发生了不愉快,有的干脆就下了车,不管你拉了多远他们都不给钱。
55
看见堵车程显祖着了急,他决定绕道走,可是他并不熟悉路,走着走着竟然糊涂起来。没办法给来庆打电话问路。
“二哥,你脑子有水怎么着,这日子口儿哪有奔那的,在城里头转悠就够使的。别说你路上堵车,到了地方你都没地方停车,所有的旅游点都实行了交通管制。”来庆埋怨着他说。
看来自己还是外行,其实开出租的在节日反而不去这样的地方,路途远虽然车钱多一点,可是赶上堵车根本就拉不了几趟活,反而挣不着钱。
“那怎么办呢,我已经拉着人呢”程显祖无奈的说。
“就这一趟赶紧回来,叫亲爹都不去了”来庆又把路怎么走告诉了程显祖一遍。
其实和程显祖一样想法的还有很多人,所以绕道走车子照样的堵。两个小时过去了,坐车的有些着急了,刚才的兴奋变成了焦躁。
“你怎么走这么堵的路?”那小伙子问。
“不是我走这么堵的路,往八达岭去的人多,哪的路都堵”程显祖解释道。
好容易把客人拉到了地方,程显祖看了看计价器自己都发起愁来,价钱竟然是平日的两倍还多。这是因为计价器其实就是个计时器,时间越长,价钱就越贵。
“多少钱?”小伙子问。
其实计价器上明白的数字小伙子不会看不到,他这样问已经是在告诉司机,他对这个价钱不满意了。
“您看看,计价器上不是写着呢吗?”程显祖没好意思说出价钱来。
小伙子大声的说:“俺从老家做火车来都没花这么多钱!”
“那怎么办,路上堵车您不是看见了,过节就这样”程显祖说。
“你们北京就一条路到八达岭吗,没有别的路走吗?”小伙子说。
“别的路我也不熟悉,再说了给您绕路也不成呀?”程显祖说。
“这你不也是绕路了吗?我看你还不认的路,你这是怎么开的出租?”小伙子进一步的没完没了起来。
程显祖知道,他的目的就是不想给这么多钱,虽然拉到这,自己比他还着急。
“这么着,您看这给吧”程显祖咬了咬牙决定自认倒霉。
“我就给你五十块钱,多一分也没有!”小伙子说。
“五十块钱就是在平常日子也不够呀,您再给添点儿”程显祖压着满肚子气的说。
小伙子又掏出十块钱来说:“就这些了,没有了。这都快下午了,我们还没跟你算这耽误时间的帐呢”说完了话拉着老婆孩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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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发表于 2018-6-17 09:27 |只看该作者
56
程显祖虽然没拿到应该有的车钱,可是这次他不郁闷了,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样着急了,他说服了自己。本来嘛,干什么都得有窍门儿,这日子口看来跑这样的地方真是赔本赚吆喝,这说明自己还是外行,坐车的大早晨起来为的就的是多玩会儿,没想到不单时间耽误了,还要拿出比平日多一倍的车钱,人家怎么会不窝火呢?可是这所有窝火的事人家不冲着自己来冲着谁来呢?老话儿说的好,吃一堑长一智一点儿都不假。如果出租司机净是捡着轻巧赚钱的干,这也不对,可是这怨谁呢,交通管制和堵塞哪条跟他们也没关系呀?
程显祖到了城里,果然真的就好干,到了天黑的时候,他已经挣回了车份儿。要是按照平日的时间收车,他的收入可跟平日大有区别了。快乐让程显祖忘记了不快,忘记了辛苦,忘记了到现在他还没吃一口东西,他只是不断的跑。
“二哥,回来了没有?”来庆在电话里问。
“早回来了”。
“怎么样呢?”
“不错,现在给自个儿干呢,车份儿早就齐了”程显祖说到这自己也觉得这兴奋里有点失控,这么大一个人,挣俩钱儿怎么高兴的跟小时候过年似的?
“你今天晚上还上歌厅那去吗?”来庆问道。
程显祖突然想了起来,今天是十月一号,按照跟那女人的规定,今天包车就开始了,听到来庆问到这,程显祖有点警惕起来,因为包他车的人必定是另外一种身份:“得去呀,她包了我的车,今天就开始算了,你问这个干吗?”。
“二哥,心里别打鼓,你把这点精神头儿都用到我这了,我是说你要不去,再拉两趟就到四姐那去,每逢过节她都给咱们弄点吃的,另外还告诉你个消息,小乐子上车了”
听到小乐子又开始干活程显祖问到:“他的腿行了吗?”
来庆说:“没看见他呢,他说行了”。
“歌厅我得去,拉完了她我就找你们去行吗?”程显祖说道。
“成,快点来啊,哥几个好长时间没在一块儿了,钱多咱也挣不完”。
放下电话程显祖算计了一下心里想,这才多少日子,小乐子就出了车,甭问哪,这是没辙呀,必定一个人扛着那么多的车份儿,人要是但有一线之路,能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57
叫车的人多数是上天安门广场,因为那里有花坛。可是那里是最不好停车的地方,程显祖想到了今天的八达岭之行,举一反三这可能也是城里不好赚钱的地方,因为让警察罚了款可就白干了。连着碰见了好几档子,这让程显祖很难受,有人打车对出租司机是最有吸引力的,这就好比看见了饭碗就饿的道理一样,一个饥饿的人看见饭碗最先想到的是碗里的饭,久而久之,碗就是饭的象征了。打车的人就像盛饭的碗,他终于决定拉他们。
上车的是一对老夫妻,年龄最少也得有七十开外。老头一上车就说:“车真难打呀,截了好几辆都不停。”
“老爷子,不是不停是不敢去。您说您去了给您放哪?不让停车.”程显祖对老人解释道。
天安门广场华灯初上到处是人。老太太有点兴奋的说:“多少年没来了?这么多的花真好看”
“您是北京人吗?”程显祖问道。
“是,就是腿脚走不动了,想当初我还参加过开国大典呢,就在天安门广场”老头说。
北京人对本地的景点去的次数没有人外地人多,这在所有的城市都是一样的。杭州人未必去西湖,上海人未必去城隍庙,南京人未必去中山陵……。可是这对老夫妻是北京人,腿脚也不利索,怎么非得赶着这个人多的日子上广场呢?程显祖心里这样想,嘴上并没说。
“我都快八十了,再不去怕去不了啦。”老头好像知道程显祖的心思说。
程显祖在南池子找了个地方停了下来说:“老爷子,就能停在这了,您慢慢溜达着吧,不是我不想送您,真是去不了。”
“谢谢,这就行了,总算打着车了”老头掺着老伴说。
接过老人递过的车钱,看着老两口子的背影程显祖心里想,予人方便自己方便,这么大岁数了,拉一趟不给钱也认了。
送走了老人程显祖的电话又响了,是那个包车的小姐:“师傅,过来吧。”
程显祖看了看表,这么早就叫车是怎么回事呢?还没等程显祖回答她接着说:“今天没活,到处都查抄呢!”听起来她有点气急败坏。
想到了来庆的约会,程显祖觉得她要车这么早是好事,这样自己可以赶紧到四姐那看看小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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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急忙赶到了歌厅,门口挺冷清,没有了往日的那么多车和人,看来小红说的查抄是真的。
小红早就等在门口,看见了程显祖走过来上了车。她点了颗烟卷打开车窗对程显祖说:“大哥,能给打听着找间房租吗?”
“我可不熟悉这行,我给你问着吧”程显祖这样答应小红其实就是句客气话,他也根本没打算管这件事。不是他不愿意帮忙,实在是小红的身份太特殊,谁愿意把房子租给她呢?
“找个独居就行,我们四个人合着租。房租在两千块钱左右就可以。我得离开那个地方了,人太杂,干啥的都有。就你那天看见那个胖子知道不?天天缠着我,烦死人了。不怕你笑话,干我们这行的没人保护,叫人抢了、打了、糟践了、甚至整死都没人管,也不敢报警,就有人专门打我们的主意,愁死人呢”小红说完一脸的无奈。
社会上对于小红这样的人,除了歧视以外,大多数是远远的避开的态度。没有人了解她们的苦衷,也没有人关心她们的生活状态。如果说民工还能有人站出来说话,小姐则是绝对不可能有人公开站出来表示同情的。这些人生活在社会的最低层,处于公众关心的范围以外,公平原则的真空地带。她们是真正的没有任何保护能力的弱势群体,凶吉祸福全靠她们自己了。其实,单纯的说她们把这个为谋生的手段也不尽然,她们中间有因为生活压力的背景,或者感情上的创伤,也有是被欺骗而来的,所以自暴自弃。虽然,色情业在中国是非法的,可是中国的色情业在社会上的普遍和影响一点也不比外国差这也是事实。和吸毒一样,由此而引起的社会问题也是很复杂。
程显祖对小红这样的人虽然也有自己的看法,只是由于开了出租才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了这样的人。程显祖一直就嘱咐自己,无论高官厚禄还是腰缠万贯,以及像小红这样的特殊人群,在他的眼里都一样,他们是坐车的客人,他靠他们吃饭。
车子到了地方,小红一个劲儿的嘱咐程显祖,千万别忘了给她找房的事情。
程显祖顺着三环到了四姐的饭馆,门口已经停了好多的车。看来四姐或者来庆还是挺有号召力的,否则过节正是挣钱的好时候,大家能放弃拉活在这聚会,足见四姐和来庆在司机心目中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来庆干这行时间长,认识人多,加上他为人处事很场面,所以在朋友当中有威信。四姐每逢年节就要来庆招呼人到这来请客吃饭,除了给来庆争面子,这样做对四姐的饭馆也有利,也算是个生意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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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推门走进饭馆,头一个打招呼的就是小乐子:“二哥!您好容易来了,可想死我啦!”
来庆接过来说:“二哥,你要是不来,小乐子说什么也不吃饭了。”
小乐子瘦了很多,本来那瘦小的脸上眼睛就显得大,这下子除了眼睛脸上就没什么地方了。
“好点儿了没有?”程显祖坐到小乐子跟前问。
“成,就是这条伤腿老是伸不直,你说那些王八蛋也会扎,怎么就单扎了这条右腿,踩油门刹车都指着它呢”小乐子说。
“得活动,越不活动越伸不直”程显祖嘱咐道。
“别瞎聊了,二哥,都等着你开饭呢!”四姐手里拎着几瓶五粮液走过来说。
大家倒上了酒,程显祖有点不放心的说:“都不出去了?出去可不能喝。”
“都说好了,今天晚上谁都不走,等会吃了饭,爱玩牌的玩几圈儿,完了事后院西屋大通铺,您们就在那睡了,我把伙计都哄东屋去了”四姐说。
大家都倒上了酒小乐子说:“四姐,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跟我庆哥好些日子没见了,今天也让他睡那得了”小乐子说。
“嘿!小丫挺的,跟我叫板是不是?我跟你四姐老夫老妻的,我还在乎这一天吗?”来庆已经一杯酒下了肚,夹了口菜放在嘴里说。大家哄笑着,程显祖这才听明白小乐子话里的意思。
对于四姐和来庆的关系,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这样的场合,没人拿这个当话题,特别是小乐子这样的明目张胆。
“你瞧着眼气是不是,眼气你也找一个?你活了三十多了,怕连娘们的味儿都没闻见过呢吧?”四姐站在来庆身后说。
“小乐子,别满嘴的胡吣(北京话,意思是胡说八道),回头挂不住脸儿(恼羞成怒)再逗急了”程显祖低声的嘱咐小乐子。
“没关系的二哥,哥几个常拿我们俩这段儿事找乐儿,其实要说四姐是对得起我,我本来就是拿她当老婆看待。就是这脾气操蛋,比我媳妇不在以下哈哈!”
“我明白了庆哥,你是怕屎窝儿挪了尿窝儿,躲过一枪又挨一刀是吧?”小乐子这句话说的来庆一个大红脸,逗的大家是哄堂大笑。
四姐走过去揪着小乐子的耳朵说:“要不你让人捅一刀,报应,怎么不捅死你小王八蛋!”
渐渐的,酒精进入了每个人的血液,大家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八度,屋子里乱哄哄的,四姐的脸早喝成了一块大红布。正在大家高兴的时候,四姐忽然掉了眼泪,四姐的哭叫好多人都感到纳闷,他们不知道因为什么,可是谁也不便问。
来庆也感到奇怪,搂过四姐问:“怎么了这是,喝的好好的?”
“来庆,你说,你到底跟我是怎么打算的?”四姐拿下来庆放在她肩膀的手说。
“当着这么些人你说这个干吗?”来庆说。
“那怕什么的?没外人,我总不能这样黑不黑白不白的跟着你做鬼呀?”四姐情绪激动起来。
小乐子感到了四姐这样的话和刚才自己的玩笑有关系,赶紧站起来说:“四姐,你可别把我说的当真,我那是瞎说呢。”
“什么瞎说,兄弟,可着这么多人就是你替我说了实话,来,咱们姐俩干一杯!”四姐说完晃晃悠悠的举起酒杯站了起来。
一时间,大家谁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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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看到这个心里头一阵发紧,他知道四姐是开饭馆的,什么世面没见过?这就是拿小乐子的玩笑借题发挥,可是心里明白能跟谁说呢?看着小乐子马上就要陷入重围,程显祖着了急,觉得自己应该舍着脸说句话,一来是为了小乐子,也是为了解救尴尬的来庆。
“得啦,大家伙都一块堆儿乐会儿容易吗,提这骚干零碎儿(北京话:没有意义的话)有什么意思!”程显祖喝到,其实这个时候他也是大着胆子,因为那么长时间不接触来庆了,只是开出租又和他在一起,不知道他能不能给面子。
“对,给哥们儿点面子,听二哥的!”来庆跟抓了救命稻草似的说。
四姐本来是想借这个机会叫来庆一板,听听来庆的意思,真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了程显祖,想再说怕伤了程显祖的面子,不想说自己找这样的机会也不容易,正在犹豫老黑进了门。
“嘿,来庆有你的哈,也不是吃山珍海味,怎么就没想着我?我也是没脸皮的人,不知道害臊,没叫我就来了!”老黑说。
来庆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黑哥,不是没叫你,你的电话关了机了。”
“放屁,你当着我是你呢,对付不了就关机,我的手机永远是开着的,什么时候打什么时候通!”老黑不让人的说。
“黑哥,来庆没叫你我抽他”程显祖从刚才的情景里找到了信心。
“哟喂,我跟谁胡说也不敢跟二哥胡说呀,你别当真,我跟来庆找乐呢”老黑笑着说。
老黑的到来叫气氛轻松了许多,除了四姐没有不高兴的。屋子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气氛。借着这个机会,程显祖悄悄埋怨着小乐子:“净捅马蜂窝,哪壶不开你就提哪壶!”
“二哥,不是我瞎说,我也是长着吃饭的家伙的,我觉得庆哥这样不对,这不是拿我四姐开涮吗?我听起来心里头就不服气,人得有良心,也得对得起人!”小乐子不服气的说。
“那你也得挑时候,这个时候说他能听进去吗?”程显祖说。
正说着老黑端着酒站起来说:“几位,我说句话!”
老黑在这里虽属最大,所以他一说话人们就停止了交谈。
“我给大家报个喜信儿,我要结婚了!”老黑说完一口干了杯中的酒。
老黑的话叫大家吃惊不小,因为谁都知道老黑不单有家,就是儿子都快结婚了,老黑唱的这是哪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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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老黑要结婚,所有的人都把耳朵竖了起来。老黑干了一杯酒慢慢悠悠的说:“不错,我都五张儿的人了,今天来个梅开二度。大伙跟着我一块儿沾点喜气儿,来,再干一杯!”说完仰起脖子又干了一杯。
老黑喝下这杯酒低着头不说话了,这更让大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张飞拿耗子,大眼儿瞪起小眼儿来。
来庆站起身来走到了老黑的跟前说:“哥,怎么挡子事儿呢?”
原来,老黑和歌厅里的小姐缠在了一起,正如那些司机说的,开始是包车,后来就包了人。一来二去的那姑娘怀了孕,这下老黑傻了眼。瞒是瞒不住了,东窗事发,老婆提出了离婚,老黑只好走出了家门。
“说了丢人”老黑低着脑袋摇了摇头说。
“都是自己的弟兄,说说不怕的”来庆安慰道。
“是呀,这有谁呀?黑哥你就说说”四姐这个时候也忘了自己的苦恼催促着老黑。
“真不笑话哥哥?”老黑抬起头眼圈发红的说。
老黑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你嫂子也算够狠,我是光这屁股出来的,这回我可真成了房屋一间,地无一垄的无产阶级了。”
大家听了只能是低头不语,就有人说:“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想活着的法子,难受没用。”
程显祖听着老黑的话心里想,果然就弄出了乱子来。怎么老黑这么大的岁数不分四五六呢?他觉得老黑莽撞,也替老黑现在的处境发愁。眼睁睁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虽然事情的起因在老黑,可是他怎么能够抛家舍业的在所不惜呢?换句话说,即使这个结果不是老黑的本意,可他的做法迟早会导致这个结果他不能不知道吧?
“黑哥,跟嫂子就没缓儿了?”程显祖说道。
“离婚证都开了,猴拉血,这回是没治了”老黑说完又端起了酒杯。
“这个心气儿就别灌了”四姐抢过老黑的酒杯说。
“玩鹰的叫鹰给叨了吧?”小乐子在旁边说道。
“你今儿跟谁过不去,怎么老说这吊孝的词”程显祖瞪了小乐子一眼。
老黑点了点头说:“兄弟你说的不错,大江大海哥哥都走过来了,今儿在这小河阴沟儿里我翻了船,不过好在我这娘们知我的情,歌厅不干了,就准备跟着要饭。叫进来给大伙瞧瞧?就在我车里坐着呢”
“那还不叫进来,你也是的”四姐埋怨道。
老黑走了出去,屋子里一下子乱了营,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黑哥这回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来庆看着老黑的背影说道。
“比他妈你强多了,吃着碗儿里的看着盆儿里的你都占着”四姐不失时机的发泄了一下对来庆的不满。
“我瞧着也是,老黑这是爷们,敢恨敢爱!”小乐子嘴角挂着一丝坏乐的说。
“我说你能不能不起哄呀,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来庆冲小乐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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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黑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个女人,所有人的眼睛都一下子朝她扑了过去。程显祖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那天在歌厅门外一声召唤,老黑就屁颠屁颠跑过去的那个人。只是没了那身打扮,上身是个蓝色条纹的衬衫,下身一条牛仔裤紧绷绷的裹在大腿上,脚下那双高跟鞋换成了旅游鞋,头发也不是程显祖当初看到的那样高高的盘起,而是松散随意的梳在脑后,脸上没有了浓妆艳抹,白净的脸庞露出了女人的本色。是个漂亮人儿,程显祖在心里夸道。
“给大伙儿介绍介绍,这是小梅,现在就算是我老婆吧”老黑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睛在每个人的脸上转了一圈,显然由于这个事情的特殊,他对大家的反应很在意。
老黑又挨着个的把大伙介绍给小梅,小梅这个时候和那天在歌厅里的样子判若两人,她除了点头以外并不看对方的眼睛。屋子里的气氛又沉闷起来,这个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让这些走南闯北的开车的都不知道怎么应付。
“坐这呀,挨着老黑”四姐一边让着坐,可是那语气也显得生硬,并且只是站在那说说,身子并没动。
“这是四姐,这个饭店的老板,也是我们的后勤部长,这人是没地方找了,对谁都是热心肠”老黑对小梅说。
“黑哥,您可别这么说,谁也不容易,都是朋友”四姐叫老黑说的不好意思起来。
“你给她拿双筷子和小碟儿,你让人家拿手指头吃呀”来庆对仍然站在身后的四姐说。
“四姐,有个个事哥哥我想求你呢”老黑点上烟说。
“你说你的,什么叫求呀?”
“小梅跟着我出来了,可我现在还没找到住的地方。你看这样行不行,先叫她在这帮着你干活,你管饭就成,再给她找个住的地方,等我腾出手来我再安排她”
四姐已经料到老黑求她的话和他们俩的事情有关,可并没想到老黑要把小梅托付给自己。对四姐来说,安排小梅的吃住不是问题,叫她在这里干活也能做的到,自己好歹手下的伙计也十几个,并不多她一个人。问题是把她留在这,四姐很有点顾虑,必定小梅是干过那个的,这要是传出去,自己的饭馆里雇了这样的人,好说也不好听。再说,老黑把家里的事情是不是弄踏实了呢,他老婆能那么甘心就让老黑卷着铺盖滚蛋完事了吗?万一要是知道这个人在这,会不会来闹腾,这都是很有可能的。
看着四姐沉默了一会儿,老黑说:“别为难,成就成,不成就拉倒。成是情分,不成是本分,我再想别的法子。”
“这样吧黑哥,叫她在这几天没问题,可是这的活儿她干不了。一天十几个小时,烟熏火燎忙里忙外的,你这不是拿我这小嫂子糟践着玩儿呢吗,何况她还身体不好,这油烟子味她就受不了。我给她寻觅着找个活儿,也给你打听个住的地方您看怎么样?”来庆插了话。
“也成兄弟,那哥哥先谢谢你”老黑说。
“哥几个快吃呀,吃完了咱们搓会儿(北京话,打麻将)。”来庆对着只管支楞着耳朵听着的大伙儿说。
大家跟从梦里叫醒了一般赶紧抄起筷子吃了起来。来庆的话叫四姐送松了口气,心里一痛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开通,四姐走到小梅跟前给她夹着菜问这问那,一会儿功夫饭吃完了,伙计撤下了杯盘,桌子一对,拼出四桌麻将。人们围着桌子打起牌来。每次打麻将,四姐都是和来庆一家,两个人轮流的上阵,俗话说,换手如换刀,打麻将的人最腻歪就是来回的换人,大家对这个很有意见。
“今儿咱们说好了,你们俩人要不就上一个,要不自个儿玩自个儿,别来回拉抽屉”小乐子说。
“就你丫的事多,你输过几回?”来庆说。
“把我的茶给我端过来,你给那女的安排个地方睡觉,今儿你就别上了。”来庆对站在身后的四姐说。
四姐点头拉着小梅走了,没一会儿四姐转身出来喊:“来庆,你来一下。”
“又什么事呀,这老娘们就是事儿多”来庆不情愿的从桌子边上走过来。
“让她跟我那屋睡得了,伙计的屋子她睡不了,你跟他们哥几个凑合忍一宿吧?”四姐说。
“我当是什么事呢,你当我乐意跟你睡?”来庆说。
“我可是乐意呢,成,是个爷们,今儿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还真说不出口不留她”
“我什么时候不帮你,你拿我当过好人吗?”来庆话还没说完,四姐一口嘬在他的脸上。
“嘿嘿!三缺一嘿!亲嘴是睡觉的时候的事!”小乐子在桌子那嚷着。
“就是你小丫挺的眼尖!”来庆说完了走了过去。
看着来庆的背影,四姐又想起了自己的郁闷,来庆除了没法把握,性情不好,是个知冷知热的男人,跟来庆好几年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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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的长假过去了,这些日子的确比平日挣的多。可人也累的够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程显祖总觉得自己的后背一阵阵的剧痛。有心上医院检查一下,就是舍不得这功夫,实在是疼的难忍就找个饭店趴会活儿。小红又给他加了码,原来只答应是送,后来加上了接送。从小红住的西罗园到她谋生的东四环的歌厅这道可不近,赶上堵车就得一个小时,这让程显祖觉得很不值得。“宁趴半天不堵一趟”,这是出租司机总结的经验,意思就是说,无论在机场还是饭店“趴活”,时间长了点,可总能等上活,堵了车不但着急,车钱要多了坐车的还不乐意。于是,程显祖跟小红透露了这个意思。
小红听了说:“我跟你说给我租间房,租个离我上班的地方近点的,这样不就都合适了吗?”
程显祖心里也挺矛盾,给小红找房虽然不是办不到,就是考虑她的身份,另外,找的地方离她干活的地方要是近了她还包车干嘛?怎么都是不合适。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坐车的人也是千奇百怪。这一天,眼看着就要收车了,程显祖从西郊往回赶。开出租的人,一趟空车也不愿意放,就是回家也乐意捎上个活儿。正在程显祖俩眼寻觅着打车的人的时候,来了个打车的。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看样子是老两口子。上了车问去哪,老头说,给找个旅馆吧。
听着老人说话是北京口音程显祖就纳闷,怎么北京人找旅馆住呢?坐车的最忌讳的就是开车的打听细节,这是规矩,问多了让人堵搡(北京话:抢白的意思)两句你也得听着。
看着两位老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是有钱人,宾馆是不用考虑了,程显祖只好找旅馆。
“老爷子,您是北京人吗?”
“是”老头有气无力的回答。
“北京的国营旅馆本市的人不能住这您知道吧?”
“没住过旅馆,没听说过。”
“给您找私营的条件不好还挺贵,您看怎么办呢?”
“别,贵可不去,便宜干净点儿的就成了”
“那您看你上哪方便呢?”程显祖问道。
“找个离着法院近的地方就成。”老人说。
老人这句话更让程显祖摸不着头脑了,干吗非挑离法院近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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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正在纳闷就听见老头说:“老伴儿,别哭,有政府呢,现在这样的事有人管了。”
程显祖看了看后视镜,老太太在看着窗外抹眼泪。
程显祖实在憋不住了问了一句:“老爷子,我能问问您二老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吗?”
老头叹了口气说:“唉,说出来都丢人,让儿子给哄出来了。”
“这可是他的不对了,怎么能把自个儿的爹妈往大街上赶呢?”
“这不是他买了房子吗,想把我们老公母俩住的房子租出去还贷款,让我们到他那住去,我们不乐意,他就不干了,天天儿的到这找茬儿,今天就把我们俩给哄出来了。”
“老爷子,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您就上他住去,把房子租出去帮他还还贷款不就得了?”
“您可不知道,那要是能去,我们干吗不去?我怕我们俩去了让他媳妇儿给气死,我们都八十了,搁不住呀!”
“那您不能老在外边住着呀?”
“我干吗老在外边住着?我到法院告他去,我告他忤逆!”
终于在东城法院附近找了家旅馆,看着颤颤巍巍的两个老者,程显祖一阵难过。他跟着下了车走了进去。
因为太晚了,服务台后面坐着的女人正在打盹。
程显祖走上前去问:“大姐,有空房吗?”
那女人吓了一跳,睁开眼睛看了看说:“有,单间呢还是别的?”
程显祖看了看老人说:“单间多少钱呢?”
“有一百五的,有二百的。”
“别,我们不住单间,有床睡觉就得。”老头听了价钱吓了一跳。
“那就住四人间,每个床位60。”女人说。
即使是这个价钱,程显祖也觉得老人难以接受就说:“还有便宜点儿的吗?”
“这还不便宜,可这着北京你打听打听去!”女人有点不耐烦的说。
老人点了点头说:“那就住60的,我们要一个床就成。”
女人看着老人眼里有些不解,程显祖连忙接过来说:“大姐,您别误会,就是凑合一宿的事,明天就走,这样,您找个没安排人的屋子给我们,再来了人您尽量安排别的屋子,老爷子没住过旅馆,岁数又大,怕吵。”
“你们可忒能算计了,四人间你们俩人住一张床,我还不能安排别人,合着您花60块钱包一间房?”女人说。
“得了姐姐,俩老人赶上了点难事,这也半夜了不准有人来了,到哪儿不是积德行善呢,算我谢谢您了。”程显祖陪着笑脸说。
登记办了手续,程显祖陪着到了房间,老人掏出钱来说:“爷们儿,多亏了你了,这是车钱你拿着。”
“得啦老爷子,您都赶上《秦琼卖马》了,我还跟您要车钱?我说您今天晚上先休息,明天再想想,找个亲戚五六儿的劝劝您儿子,打官司总也不是好事,万一传出去叫他也不好做人哪?”
老太太流着眼泪说:“他已经就不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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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安排了老人,一路上他就想,怎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多的新鲜事呢?自己活的岁数也不小了,自从干了出租他就好像陷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以前在单位程显祖也是个走南闯北的人,可是他并没觉得有什么惊奇叫他这样手足无措。世界其实是个汪洋大海,每个人都在一条船上,对大海的认识取决于你在船上的位置。过去单位是条船,自己是个船员,或许当过大副,可是必定这船不是归你驾驶,船要去的方向,经历的路线你都说了不算。换句话说,正是因为如此,你也少了很多的烦恼和经历,你只要在自己的位置上待着就行了。
现在就好比自己驾驶了一条船,身临其境的感受这海洋的滋味,你有可能也必须见识一下你以前没见过的东西,这就是自己吃惊的原因。
到了家,程显祖发现屋子里的灯亮着,进门一看老婆做在沙发上,两眼红红的。
程显祖很奇怪就问道:“怎么不睡觉?”
这句话把老婆问哭了,程显祖赶紧说:“出了什么事,你哭什么?”
原来,程显祖的老婆今天轮休,就想抓时间买点东西。先买点肉和排骨,因为她觉得自己上了班以后,程显祖没有人照顾饮食,眼看着自己的老公累死累活的一天比一天瘦,她心里很痛。天凉了,给老公买件外套,现在穿的还是几年前的,虽然老公干的活是底层的,可她觉得这样更要体面的让他在外头混,不能叫人瞧不起呀?
肉和排骨买完了,等到了商场挑衣服的时候,自己取的一千块钱却无影无踪。
“买肉的时候钱还好好着呢,到了给你买衣服的时候,都挑好了,钱没了!”老婆一边说一边抽泣着。
夫妻多年以后,相互忽视好像是个必然,如果你注意他或者她的细节,你会有突然的感动。老婆那双虽然擦的干干净净但已经走了形的皮鞋,她不经意散在前额上的一缕头发,还有现在为了丢一千块钱哭的像个孩子……。
程显祖已经不听细节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老婆让人心痛。
他走到老婆跟前说:“我当是什么事呢,不就丢了钱了吗,丢就丢了。钱是王八蛋,没了咱再赚。”
“买肉的时候还有呢,怎么一转眼儿就丢了呢?”老婆仍然念叨着。
程显祖搂着老婆的肩膀说:“我天天在外边胡吃海塞,比你吃的强,你甭惦记我。我身上衣服从里到外,一年四季都让你安排的好好的,你还买什么?”
“我不想你干了这个叫人瞧不起,我想让你利利索索的,凭什么呀?”老婆眼里含着眼泪说。
“得了,别死心眼了,什么活儿都得有人干,你把我打扮的比坐车的都利索,再把坐车的吓跑了!”程显祖给老婆擦着眼泪说。
“你还饿不饿呀?”老婆看着程显祖问。
“我还敢饿?你把饭钱丢了,我得扛着!”程显祖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耍贫嘴!”老婆听了程显祖的话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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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6-19 05:16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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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车轱辘似的转着,程显祖觉得自己多了一层壳,这壳是开了出租才长出来的,是为了对付这个环境才长出来的。对程显祖来说,一切都是固定不变的,那就是坐在方向盘后边开车。一切又都是个变数,因为你不知道今天碰见什么事、什么人、上哪?
包程显祖车的小红不知道为了什么好几天都没来电话,程显祖现在除了去接她不去那个地方了,他怕碰见老黑。老黑会让程显祖想的很多,对于老黑的处境,他不知道是用同情还是不屑来表达,更何况开始去那个地方是为了找活,现在找活不是问题了,他不愿意每个月再给那里交钱。只是人得讲诚信,小红一分车钱也没欠过他的,他不能不去接她。对这几天小红没有来电话要车,程显祖猜测过原因,或许是回家了,或许是病了,当然也很可能是让警察抓走了。
一天来庆来电话告诉程显祖,再过两天就是四姐的生日,问他来不来。对于程显祖来说,四姐的饭馆他去着也有顾虑,顾虑的是来庆,因为四姐常常把对来庆的看法,不满,打算都跟程显祖说,程显祖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合适。程显祖答应了来庆,来庆是朋友,四姐是个热心肠,程显祖没理由不去。程显祖顺便把小红的事跟来庆说了一遍。
“你说是不是打个电话问问她?”程显祖说。
“千万别介二哥,你可不知道,她们这样的让警察抓进去,手机都在警察手里拿着,有人打电话警察就让她们约你,你去了就是嫖客,跟着受连累,你那不是自个儿送上门儿去了吗?”来庆嘱咐道。
“我不是嫖客呀?”程显祖说。
“嫖客脑门上也没写着字,你干吗找这个麻烦?”来庆说。
“她包着我的车,我不能白找人家要钱哪?”
“二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现在是什么世道,顶盔贯甲都怕伤着,就你这样的实在人,我都担心哪天你让人卖了还给他数钱。那小红要是真让警察抓起来,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她出来能给你钱吗?早就溜号了。最好的结果也得把这些天的钱刨除去。”
“你当着我乐意拉她,不是当初应了她了吗?”程显祖不服气的说。
“现在信用跟放个屁似的,连味儿都没有,你就听我的,她不来电话你就不理她,她要是来了电话叫你上哪你也别去,你让她找你来。”
“人家包车我让人家找我来?”程显祖有些不解的问。
“你想让警察把你当条鱼钓进去?”
听了来庆的话程显祖恍然大悟,到底是老车豁子,就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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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俗话说,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这话里有贬义但也从另一个方面反映出这些接触社会底层,见多识广的人大都经验丰富,个个油头滑脑。程显祖在这样的眼花潦乱的世界里混饭吃,对自己的应变和见识常常的不自信。来庆关于小红的事给他支的招儿让程显祖感到,没有点经历和见闻,是不可能说出这点东西的,也没有一本书上能告诉你。北京有风景导游图,可人生没有,只有靠自己用时间和精力甚至是代价找方向。
小红终于来了电话,她声音显得很疲惫,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程哥,我是小红,你在哪呢?”一天程显祖走在路上,小红在电话里说。
“我在路上。”
“你上我家这块儿来一趟行吗?”小红说。
程显祖想起了来庆的无论小红叫他上哪都别去的话说:“我忙着呢,这趟去昌平的活刚走了一半儿。”
“我找到房子了,我想让你帮我搬家。”
“那明天怎么样呢?”程显祖说到这有些后悔,因为明天不是也要去找她吗?按照来庆的意思,不能去找她,因为警察在钓鱼。
“我一天儿都不想在这住了,你晚上来也行,等你忙完了行吗?”小红的口气有点焦急。
程显祖从口气里判断着小红的处境,一个在强迫下按照别人的意思说话的人,语气不会这么自然,除非小红是演员,程显祖判断这可能是真的。转念又一想,自己就是给她开车,并不是什么嫖客,心里这样的嘀咕他都觉得都对不起自己。
“好,我拉了这趟就去,你把东西都捆好了,到那咱们就走。”程显祖说。
“那我等你了程哥,你可千万得来呀!”小红叮嘱道。
刚放下小红的电话,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二哥,我是乐子,四姐的生日就是今天,你忘了吧?你能去吗?”
程显祖猛然想到了来庆说的关于四姐生日的事:“我不知道准日子,这不等来庆的电话呢吗?”
“就是今儿,我告诉你,不在她的饭馆办,庆哥这回也不是怎么了,要上新桥给四姐过呢。”
新桥饭店是北京比较早的西餐厅,坐落在崇文门外,程显祖去过那送客人,可从没进去过,他想到,在那过生日得花不少的钱。
“几点呢?”程显祖问。
“晚上七点,晚了待不了多一会人家就关门了。对了,二哥,我跟你说的还不光是这个事,我找了包车的活,是个外企的公司,他那还要人呢,我就想起了你,你去不去呢,一个月三千五,有休息日,休息的时候你再拉点散活儿不就都有了,这样干把握呀?二哥,要是别人听见这个活儿,打破了脑袋,我就给你定了,不去我再找别人,我有好事得先想着二哥呀!”
程显祖听了想,这又是个包车的活,应该比小红那强多了就说:“好呀兄弟,你想着二哥呢。”
“这话说的,二哥救过我的命,我不想着你,那不没良心了吗,你要是答应,明天你就找我来,今天晚上咱们定规时间好吗?”
程显祖答应了小乐子,心里头一阵的轻松。找个有把握收入的活怎么不好呢?正好今天晚上给小红搬家,顺便就把这个活辞了,省得捣乱。
68
程显祖在电话里告诉小红自己在去昌平的路上是托辞,因为那个时候他对小红的电话是真是假没有把握,现在知道了小红就是在那等他,没有来庆所说的危险,他觉得就应该去,别管人家是什么身份,人和人在正常交流的层次里没什么两样的,既然当初答应了人家的事,为什么不能善始善终呢?问题出来了,现在就去会让小红感觉到,刚才他说的是瞎话,如果让人觉得自己说瞎话,特别是这瞎话一时摸不着头脑没道理的时候,程显祖会觉得很难堪。如果不马上就去,再拉一趟活离着四姐过生日的时间就近了,吃完了饭再去虽然是不办法,可是又不知道这帮弟兄能耗多晚,左思右想的为难着。
一个人拦车,程显祖停下。
“师傅,大兴庞各庄去不去?”
开车的没有说不去的,因为有规定不能拒载,何况为了吃饭,说不去那不是笑话吗。可现在程显祖考虑的还是小红四姐这两个事的安排问题。
“您上那干吗呢?”程显祖这样问其实就是想知道能用多长时间,按规矩这样问是不行的。
“买俩西瓜。”坐车的人说。
大兴庞各庄,顺义小店儿都是出好西瓜的地方,可是为了买俩西瓜跑趟庞各庄程显祖还头一回赶上。就这车钱也够买十几个西瓜的。
“您就为了买庞各庄的西瓜跑一趟?”程显祖问。
“我媳妇爱吃这口儿,说城里头买的都是假的,就得去那买。”
程显祖听了哭笑不得,卖席的睡土炕,卖扇子的躲阴凉。自己整天在马路上刨食,多挣俩钱跟吃了蜜似的,就有为俩西瓜来回跑二十公里的,这上哪说理去!
看来无论如何,小红这家是搬不了啦,不如给她打个电话,告诉她明天再说了。
程显祖打了个电话,小红听了有点不乐意,但是她坚持说,不管多晚都等着,今天晚上是非搬不可了。
从大兴回来已经是六点多了,程显祖急忙赶到新桥饭店。马路就像个停车场,堵的人起急冒火,等到了地方他还是晚了。
进了门四姐就噘着嘴:“二哥,真不给我面子,谁的事都不晚,就是到了我这就晚了,蛋糕都切了。”
“得了四姐,我今天活多了点,回来的时候本来是不晚的,可是堵车。”程显祖陪着笑脸说。
来庆说:“就你事多,二哥你也敢挑,二哥别理他,把给二哥留的那块蛋糕上来!”
大伙儿吃这喝着,程显祖忽然发现周围的人都往这看,他这才发现,首先这阵势这里头就没有,四张桌子并在一起拉成了个长条,把通往吧台的道堵的死死的。
另外,这帮人大呼小叫也让包括服务员在内的人白眼儿,有几个外国人一个劲儿的摇头。
“哥几个,咱们小点声成不成,这里哪有大呼小叫的,你看看周围的人都什么眼神儿看咱们。”程显祖提醒大伙说。
“怕什么,咱们一分钱不少给,痛快痛快不行呀?”显然来庆的酒已经喝的够了份儿。
“对,花钱的就是爷爷,没钱才低三下四的装孙子呢!”老黑喊道。
这个时候程显祖才发现,老黑和小梅都坐在这。
69
程显祖端详了一下老黑,居然染了头发,并且抹了摩丝,像年轻人那样立在头上。上身一件浅蓝色带有白色条纹的体恤衫,下半身穿了条白裤子,浅驼色的皮鞋。这身打扮在以前的老黑是绝对没有过的,显然这身行头的安排是小梅。婚姻的变化让老黑改变了自己,虽然他的处境并不妙,和小梅的今后谁也说不准。
小乐子说:“二哥,说说咱们的事,明天上午八点,你在三元桥等我,那个公司就在附近,你穿干净点,他们要面试。”
程显祖听到面试心里有点打鼓:“怎么还面试?”
“就是看看人,问你两句,比如开了多长时间的车呀,以前在什么单位服务过呀,你就顺嘴告诉他们就成。”
“什么叫顺嘴告诉他们?”
“就是瞎说!”
来庆已经喝醉了,他在反复的叨唠着怎么对得起四姐,否则他怎么会花这么多钱在这样的地方给她过生日。四姐虽然对来庆的安排很满意,但不满意来庆把这些挂在嘴上,她走过来趴在程显祖的耳朵旁边说:“真他妈不爷们,就干了这么一回人事你瞧他,没完没了的说,他借我的钱够我在这摆十回酒席的。”
程显祖只是笑,并不好说什么。
来庆忽然大声的说:“哥几个,知道我为什么在这……给四姐过生日吗?我也是表示我心里……有她。跟了我好几年……了,我得对得起她才……对!四姐,过来,和我喝一杯交杯酒……。”
“我不过去,我又不是非得嫁给你不可,你要觉得冤我自己买单我也拿的起。”四姐站在程显祖这边说。
来庆红着脸指着四姐说:“二哥,你说这娘……们我能要吗,蒸不熟煮不烂,好歹话也听……不出来,脾气还贼大,我不能找一祖……宗领回家供着吧,我家里那……块魔我还不知道怎么打发呢!”
小乐子说:“你要找一保姆就直接上月坛劳务市场,那有的是。”
“还有你这小……兔崽子,说话就捅肺管子,你等着……等我哪天腾出功夫来好好的收……拾你一顿!”来庆有点半恼的说。
程显祖唯恐这些人在这出了乱子对来庆说:“别喝点猫尿就找事,喝完了没有?喝完了散了!”
来庆站起来说:“哥几个,完了事都……上四姐那,搓几把……我今天要把饭钱从你们身上找回来!”
程显祖问四姐:“他喝成这样怎么开车?”
四姐说:“他就没开车来,老黑接我们来的。”
程显祖问:“老黑怎么这么勤谨?”
“老黑除了干活就长在我那,晚上都不走。”四姐无奈的说。
“那小梅在你那干什么?”
“干什么,吃了睡,睡醒了等着老黑。”
“那也不是事呀?”
“有什么办法?来庆到现在也没给老黑找着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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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6-20 07:46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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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从新桥饭店出来急忙就上了车,因为现在都快十点了,小乐子在后面嘱咐这他千万可别忘了去。
到了西罗园已经是十点半,小红住的地方总是黑漆漆的,所以他从大路上拐下来就要打开远光灯才能看的清楚前边坑坑洼洼的路。刚到了路口就看见了小红站在那,抬起一只手遮在前额上挡着刺眼的灯光。
程显祖停下车来,小红拉开车门说:“我都等了你半天了。”
“朋友有点事,这不是来了吗?”程显祖说。
“我知道我不如你的朋友,这个我心里有数,可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小红不乐意的说。
小红在前边引路,程显祖开着车在后面跟着,来到了一片平房的跟前小红说:“你在这等着,我去拿东西。”
程显祖点上一颗烟等着小红,来庆来了电话:“二哥,你怎么没来,四姐都不高兴了,说你今儿特不给面子,来的时候晚了,走的时候溜了,你怎么了?”
对来庆的埋怨,程显祖本来想解释一下,可转念一想,左右是没去不如借这个机会说说来庆:“我还敢上你那吗?你喝了酒就闹,你要这样我以后就不去了!”
来庆说:“二哥,我是跟她闹着玩儿呢,多少年我们俩就这样,她都没认真,你怎么往心里去了,兄弟是个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你现在是什么人我还真不知道了。”程显祖挖苦的说。
“二哥,别生气嘿,你在哪呢?来坐会儿吧,四姐真的生你的气了。”来庆在电话里哀求道。
“我有个活儿,帮着人搬家呢。”程显祖说。
“耗子呀,这么晚了还搬家,你怎么学会蒙我了?”来庆听了不信。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有个叫小红的包了我的车,我应了人家还没到日子呢,人家叫我我不能不来呀?”程显祖无奈的解释道。
“哦,我明白了,二哥,你可是个老实人,你别跟老黑学,他现在是瞎子害眼,豁出去了。”来庆有点讥讽的说,
“你放屁,我拿人钱了,不给人干事成吗?”程显祖觉得来庆这话听着别扭。
程显祖正说着,就看见小红从胡同里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三个人在追。小红一边跑着一边喊着:“程哥,你快走吧,我先不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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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而来的事让程显祖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只看见小红在喊,背后有人追她,并没听见她喊了些什么,他不由自主的下了车,这时小红却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程显祖看着小红和追她的几个人,心里想,这准是有什么事了。几个人很快的追上了小红,一个人把她按倒在地,其他两个人拳打脚踢。小红拼命的嚷着。可是,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即使有人听到也没人会管。何况这地方也没人。
程显祖此时心情很复杂,自己现在完全可一调转车头一走了知,小红跟自己没关系,何况就小红的营生来看,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是随便掺和的。可是,小红为什么冲着自己喊然后往另一个方向跑呢,显然,如果不是这样,程显祖会有麻烦,小红跑出来有可能就是为了这个,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走了,这良心上过不去。再说,小红必定不是路人,怎么能看着不管呢?
眼看着那几个人不断的踢打,小红的喊声也越来越弱,程显祖站不住了,他走到了那些人的跟前。
“几位,这是干嘛,有话不能好好说吗?”程显祖问。
“你是干嘛的?”
程显祖仔细看了看这个人,一下子想起来,就是自己头一次送小红碰见的那个人。那个人好像也认出了他接着说:“哦,想起来了,是她包的就是你的车是吧?你要是敢给她搬家,这就砸了你的车,然后让你也跟她一样尝尝苦头!”
“没错,她是包了我的车,怎么了?”程显祖看着躺在地下满脸是血的小红说。
“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尝了这骚货的甜头了,跟着她屁股后面闻骚呢对吧?”那人冷笑着说。
程显祖想到,这个时候要是跟他们硬拼起来自己要吃亏,可是不能看着小红就这样躺在地上,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是来庆:“二哥,来还是不来呀?”
原来刚才和来庆通了半截的话,来庆又打了过来。程显祖灵机一动的说:“对,西罗园三环路边上,现在是三个人,还有个女的受了伤!”
来庆一时被程显祖弄糊涂了:“什么,你说什么西罗园,哪个女的受了伤?”
三个人一愣:“这小子报了警。”其中一个人说。
“让你报警!”程显祖只听到一个人恶狠狠的说到,紧接着脑后就挨了一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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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脑后着了一砖,晕头转向的趴在了地上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回过头看是那几个人早就没了人影,只有小红窝在墙角那里哭泣。
他走到她的跟前问她:“你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小红抬起满是血的脸说:“程哥,他们也打你了?”
“没事,他们早跑了。”程显祖说完了摸了摸后脑,就觉得粘糊糊的,借着微弱的光线一看,一手的血。
“程哥,你真的报了警?”小红担心的问。
程显祖摇了摇头说:“没有,我是吓唬他们呢。”
小红点了点头说:“那就好,你要叫了警察来,我也得跟着进去,我刚从里面出来还没有两天呢!”
程显祖拉起小红说;“走,咱俩都得上医院瞧瞧去。”
程显祖搀扶着小红上了车,这个时候小红才发现程显祖的血都把衬衫的领子染红了。
“程哥,你流这么多血?”小红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
程显祖没说话,开车奔了医院。小红只是鼻子被踢破,脸上和身上有些外伤,程显祖的脑袋却破了一条口子,缝了七针。正在外科处理伤口的时候,电话响了。
“二哥,你在哪呢?”是来庆。
“在外边呢?”程显祖不想说今天的事,本来来庆已经有了怀疑。
“我在西罗园呢,怎么没看见你?”来庆说。
程显祖想起了刚才跟为了吓唬那三个人和来庆说的驴唇不对马嘴的话,无意中却泄露了自己在的地方,来庆一定是不放心找到了那。
显然不说实话是不行了,来庆从北京的北边跑到了南边,里外二十五公里。
“我在医院呢,大红门这,小红受了伤。”程显祖说。
“程哥,谁呀?”小红瞪着眼睛问。
程显祖知道,小红已经在她险恶的经历里吓破了胆,连忙说:“没谁,是我的兄弟。”
不大一会儿,来庆,老黑进了门,在急诊室里找到了程显祖。
来庆不认识小红,只是听老黑说过,老黑却和小红是熟人,因为小梅原来就和小红在一起。
“黑哥,你怎么来了?”小红说。
老黑还没来得及说话,来庆就说了话:“二哥,不是光她受了伤,你这脑袋上的绷带是怎么回事?”
程显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来庆转过头来对老黑说:“这都是你干的事,你包车包出一老婆来,二哥包车包出一顿打来,你说这叫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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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庆一个劲儿的埋怨,老黑低头不语,程显祖怕老黑脸上挂不住连忙说:“得了,这怨人家干嘛?都是我自己没留神,你少说两句吧。”
小红在旁边说:“也怨不程哥,我要是不叫他来就好了。”
来庆气哼哼的说:“你少说两句,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来庆,这是干什么?出了事谁乐意?”程显祖看来庆这个态度说。
“二哥,你还护着她呢,我看今天你们这事八成就是她的事,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玩会儿不怕,别动真格的,你们可倒好,一个把家拆了,一个打的血瓢似的,你叫我说你们什么好?”
这样的委屈程显祖按说是受不了,别说来庆还是自己的发小儿,就是旁人,程显祖也要纷争表白自己,可是他想到,眼睁老黑已经牵涉进去了,自己表白和老黑不是一个性质的事,这明摆着就是让老黑难堪。人可以糊涂,但不可以让人拿着糊涂当了话柄,想到这程显祖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看见程显祖也不说话了,来庆说:“得了,都回四姐那吧。”
程显祖说:“我还是把小红送走,然后我回家吧。”
“你那衣裳上都是血,你回家吓唬我嫂子去?再说了,你这样了,你把她送哪去?”来庆瞪着眼珠子说。
小红赶紧说:“不用了二哥,我东西都在那呢,我明天回去拿。”
程显祖说:“你还回去拿东西?那你不是给他们送去了吗?”
“那我的行李还有好多日用品我不能扔了呀?”小红说。
程显祖说:“依着我就不要了也不回去,等会我把你送到新租的房子那去,自己在置办,没多少钱的事。”
来庆有些不耐烦的说:“就照二哥的办,老黑,你开车把她送走,二哥跟我走。”
老黑跟小红走了,来庆和程显祖回到了四姐的饭馆。
一进门四姐吓的叫出了声:“哎哟我的妈爷子,这是怎么了?”
来庆说:“叫唤什么,给二哥弄点热水让他洗洗脸,再找件我的衣服给他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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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用热水洗了脸感到头一阵阵的剧痛,四姐走过来递过毛巾说:“二哥,这是跟谁呀?谁把你打成这样?”
程显祖笑了笑说:“几个臭要饭的,不碍事的。”
回到大堂里,几桌麻将正打的欢,程显祖坐在那定了定神,来庆走过来说:“二哥,吃点东西吗?”
程显祖摇了摇头说:“这会儿不觉得饿呢。”
四姐拿着一件上衣走过来说:“二哥,把身上那件脱下来,换上这个,这是来庆刚买的,还没上身儿呢。”
程显祖换下带血的衣服,想到已经半夜了,老婆一定着急就说:“我得回去了,你嫂子看我不回家该着急了。”
来庆说:“这脑袋上缠着绷带回去怎么算呢?”
“就跟她说是磕的,你嫂子从来就信我说的话,我没蒙过她。”程显祖说。
“给你找一帽子吧,这样嫂子要是当时没发现第二天再说,省得吓一跳。”来庆说完了拿过一个棒球帽。
“我没戴过帽子,这不更扎眼?”程显祖接过帽子端详着说。
“那也得戴上,着了风就麻烦了。”来庆说。
程显祖戴上来庆给的帽子开车回了家,老婆早就睡了。他蹑手蹑脚的走进屋子里,开了灯脱了衣服,照样是躺在沙发上。每逢他回来的晚,老婆只要是睡了,他都躺在沙发上,为的是怕打搅了她,老婆也够累的,从这些日子程显祖回来都没有惊醒她来看,程显祖知道,老婆比自己不轻省。
程显祖躺在沙发上,怎么也睡不着,想到明天就要去找小乐子到那个公司去面试,今天偏偏碰见了这个事,就戴着这个帽子去面试也不知道成不成,再又想,明天早晨老婆问起来,自己怎么答对呢?要不就不等老婆醒了自己就走人,可是那样躲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呀?明天再说吧,程显祖安慰着自己。明天就是人奔日子的理由,人总把希望和安排寄托于明天,这世界永远都会有明天,而人的明天是有数的,就这样一天天的走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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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老婆起床的时候,看见程显祖头上戴着帽子躺在沙发上的确是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老婆摇醒了程显祖问道。
程显祖迷迷糊糊的做起来说:“没事,磕的。”
“在哪磕的?让我看看。”老婆着急的就要摘程显祖的帽子。
“哎,别动,疼!”程显祖这样说是因为,他不想让老婆看到脑袋上缠了那么多的绷带,这样她就不会更加担心,另外,程显祖也的确很疼。
“到底在哪磕的?”
“昨天车坏在半道上了,我爬到车底下去修,本来是用千斤顶着来着,可谁想到爬出来的时候,千斤倒了,幸亏我爬的快,要不就压在车底下了,可脑袋还是碰在了排气管字上,就磕了个口子,上医院上了点药,大夫说戴上点帽子别受风,过几天就好了,你别着急。”程显祖说完了自己长处了一口气,瞎话编的圆全,而且还牵涉到专业,老婆是不能判定这个话的真假的。
“真的不要紧哪,你可别蒙我,我天天都揪心你。”老婆眼睛不离开程显祖的脑袋说。
“告诉你没事就没事,我洗洗脸该走了,对了告诉你个好事,今天我去个公司面试,我要开包车了。”程显祖站起身来说。
“包车是怎么回事?”老婆并没听明白。
“包车就是专门伺候一个人或者一个单位,活是固定的,有休息日,包车的活挣的钱够交车份儿的,剩下的时间挣钱就是自己的了。”
老婆还是没听明白,或者仍然没从程显祖的脑袋上的伤里转回来,从程显祖的表情上她觉得,这可能是个好事,否则他怎么能这么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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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发表于 2018-6-21 11:21 |只看该作者
大尾巴鹰 发表于 2018-6-20 07:46
70
程显祖从新桥饭店出来急忙就上了车,因为现在都快十点了,小乐子在后面嘱咐这他千万可别忘了去。
到了 ...

拉了几段,赶紧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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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发表于 2018-6-22 07:18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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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按照小乐子的约定来到了三元桥,小乐子早就等在那。
看见他戴着棒球帽笑着说:“二哥,不用这么打扮,就是看看人问两句,这又不是考表演系。”
程显祖笑了笑没说话,两个人开车来到了公司楼下,原来这是个写字楼,里面有很多的公司,乘电梯到了公司,小乐子叫程显祖站在门口,自己先进去说一声。
看着门口的字,程显祖知道,这个公司叫:《东洋生化有限公司》,程显祖心里暗想,东洋不是日本人吗?这是家日本公司?都听说小日本使人狠,这家公司也奇怪,现在在中国的日本公司都尽量避免用直接说明身份的名字,例如“大和” “东洋”之类,例如有家在中国的日本啤酒厂,产的啤酒原名是“朝日啤酒”,由于国人现在的反日心里,都改成了“北京啤酒”,这家公司怎么就公开的亮了字号?心里正胡思乱想,小乐子站在门口说:“二哥,进来吧!”
进了玻璃门,脚下是地毯,走进去程显祖发现,房间里都是圈成方块,每个方块里坐着一个人,在这些方块中间是一条半米多宽的走道。走道的尽头又是个房间,大概有三四平米大小。一张黑色的桌子后面坐着个带着眼镜脑门锃亮的人,头发溜光,西服领带正在那打电话。
两个人站在门口,那个人好像并没发现似的接着打。操着一口广东话加英语还有听不懂的语言在没完没了的说着,程显祖虽然听不懂他说什么,但知道这个人不是日本人。
好容易打完了电话,他冲他们点了点头,小乐子连忙过去说:“罗杰先生,这就是我给你推荐的那个司机。”
罗杰上下打量着程显祖操着广东普通话问:“你喜欢打棒球啦?”
程显祖叫他问的有点懵,截止到现在,程显祖都不知道棒球是怎么个打法。
看着程显祖不说话,小乐子赶紧接过来说:“对,业余的时候打打。”
罗杰继续的端详着程显祖,程显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端详着,老大的不自在,就连手往哪放都不知道。
“你喜欢抽烟吗?”过了一会儿罗杰问道。
“不喜欢,他不抽烟,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不良嗜好,”小乐子说。
“不是在问你,你出去等啦!”罗杰对小乐子的多话好像不满的说。
小乐子看了看程显祖无奈的走了出去,罗杰说:“你的驾照拿给我看看。”
程显祖递过驾照,罗杰仔细的看了一会说:“老司机啦?”
程显祖点了点头,他每点一下头脑袋就疼一下。
“你要到医院里检查一下身体,开一张健康证明给我,明天送来,如果没有问题,你就可以上班了。你的工作我秘书会交代给你,谢谢!”罗杰递过驾照说完了话,转过身子面向电脑,面试就结束了。
出了门小乐子小跑着过来说:“二哥,怎么样呢?”
“好像是行了,叫上医院检查身体,开健康证明呢!”程显祖说。
“这个现成,我给你找去,你怎么不说话?”小乐子说。
“我这话不是都让你说了吗? 你干吗说我不抽烟?”程显祖说。
“抽烟人家就不要了,二哥!他们问你的东西都是他们不喜欢的东西,你得反着说。”小乐子好像很内行的说。
“他们要问我吃不吃饭呢?”程显祖说。
“那就说不喜欢吃饭,喝凉水长大的。”小乐子笑着说。
“他干吗问我打不打棒球?”程显祖问。
“哎哟哥哥,你怎么反映这么慢,你脑袋上戴着什么呢?”小乐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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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乐子给程显祖找了体检证明,程显祖第二天来到了公司。罗杰看了看证明按了一下桌子上的按钮,一个年轻的姑娘出现在门口。罗杰用英语嘀咕了几句,姑娘对着站在那发愣的程显祖说:“请跟我来先生!”
姑娘把他领到自己的方块里嗲声嗲气的说:“我叫凯瑟琳,请问先生贵姓?”
程显祖十分纳闷,怎么一个中国人叫个外国名字?他答了姓名姑娘继续说:“我来交待一下你的工作,你早上七点到老板家,先接送孩子上学,然后送老板上班,再返回老板家,因为太太要用车,下午四点接孩子放学,然后到公司等候老板下班,注意,手机要二十四小时保持畅通,不能关机。你的主要任务就是老板、太太、孩子听清楚了?”
程显祖点了点头,姑娘拿出几张纸说:“这是合同,上面有公司的规定和你的待遇,看清楚了签个字。”
程显祖看了看合同,上面竟然有一整张是英文的,下面是中文对照。有很多是介绍公司的情况,程显祖没有仔细的看,他只知道这是家美国公司。关于待遇也很简单,说明每天的工作时间为八小时,每周工作五天,需要延长工作时间每小时按十元人民币给付加班费。
程显祖急忙签了合同,因为他实在是听不了那姑娘的说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姑娘拿过合同说:“你现在就去老板家,太太在等,这是地址”说完递过一张名片说。
程显祖看了看地址下了楼,上了车朝老板家驶去。
78
程显祖的车还没到,电话就响了,还是罗杰那个味道的广东普通话,只是是个女人的声音。
“程司机吗?我是罗杰的太太,你是不是快到了呢?”
程显祖听明白了,这是他太太的电话,甭问了,准是那个凯什么琳的人事先打了电话给她:“对,我快到了。”
“那很好呀,你到了以后上楼来一下,我要你帮我拿些东西,B座1301。”罗杰太太说。
罗杰住的是酒店式公寓,这里住的主要是明星,大款,外国人。每个楼上的顶子都圆的,看起来像一堆教堂。程显祖把车停在了公寓门口走进了大铁门。这里很大,周围是绿地,中间有几条用碎石砌就的小路,小路两边是做成欧洲旧式煤气灯式样的路灯。楼门里面的大厅里,红色的地毯,豪华的墙布上挂着几幅油画,靠墙摆放着欧式沙发,看起来就像个客厅。
程显祖上了电梯,来到大门上嵌着金光闪闪的1031字样的门前按了一下门铃。开门的是个鼓脑门,深眼窝,紫色嘴唇的小个子女人,上身紧身小袄,下着肥腿裤,通身葱绿色。程显祖正纳闷这个人是不是罗杰太太的时候,那个人说了话:“程司机,太太叫你不要进来,会把东西拿给你的。”
程显祖明白了,这个人不是罗杰太太,是个保姆。小保姆一包一包的把东西从屋子里拿到门口,陈显祖看了半天,不过是衣服鞋子等,足有七八包。正看着屋子里转出了个女人,身材高大,和罗杰形成明显的反比,弯曲的头发显得湿漉漉的,瀑布一样从头顶上倾泻下来,眉毛细成一条线,眼睛上的假睫毛在眼皮上往上翘着,细而直的高鼻梁让人想到这人一定有欧洲人的血统,嘴唇抹成绛紫色,说话露出一口白牙。肉红色紧身高领羊毛衫胸部高耸,白色七分裤裹着圆滚滚的屁股,脚下一双红色高跟鞋,鞋跟有筷子头粗细足有两寸多高。人没到跟前,扑鼻的香水味早把老程熏的差点背过气去。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把东西往下拿呀?”女人看着程显祖说。
罗杰太太说完走在前边,程显祖好容易把这些包分配到两只手里,踉踉跄跄的跟在她的后面。
79
跟着罗杰太太下了楼,东西放在行李箱里,罗杰太太上了车就埋怨说:“哇,这个车子里的味道好难闻,你应该去清理一下。”
程显祖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着她下楼的时候,心里已经后了悔,没想到这个活还得这么干,如果是拉散活儿,即使受点气也只是一阵子的事,这下可好,成了跟包的马仔,现在又听到这女人的埋怨,他的气真的不打一处来。好在这么长的时间的磨练,他已经能够说服自己了,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说话。
“上哪呢您?”程显祖习惯的像以往问乘客一样的说了开场白。
“我跟你说的你听清楚没有?”罗杰太太并没回答他的话,继续说道。
程显祖使劲的忍耐着不说话。
“怎么,我的中文说的你听不懂?”
这句话提醒了程显祖,争辩显然是不行,装糊涂倒是个好办法,程显祖还是不说话,此时这个女人已经叫程显祖从心里开始讨厌,如果她因为自己的表现不用他,他一点儿也不后悔,只是想到这个活的收入,特别是小乐子的一片苦心,他还想再坚持一下。
对程显祖的沉默,罗杰太太并没有想到这是他的反抗,真以为自己的中文说的不地道,摇了摇头说:“去动物园的服装市场,别人都听的懂的,怎么你听不懂?罗杰找的这是个什么司机,笨笨的。”
“中国人做生意诚信很差的,这些衣服还没有穿,或者穿了几次扣子就都掉了下来,这太夸张了。”罗杰太太说。
程显祖听了才明白,她这是拿着这些衣服到那去找卖主理论。罗杰太太一路上电话不断,有广东话,英语,还有程显祖也说不上的什么话。
车子到了地方,程显祖找了地方停车,因为他知道,那些包还是要他给拿着。
跟着她到了人山人海的服装市场,程显祖想到,看来这娘们来北京的时间不短,否则她怎么能知道上这个地方买东西?因为这里比外国人常去的“秀水街”和“雅秀市场”便宜的多。
市场里不仅人多,摊位多,而且简直就是个八卦阵,平日程显祖最头疼的就是老婆要他跟着逛这样的地方,他大多数叫她自己逛,他则在外边等。现在不行,他不但得跟着逛,还得拿着这些累人的包。更让程显祖头疼的是,罗杰太太自己都记不清楚她到底是在哪家买的这些东西。她几乎是挨着家的问。
楼上楼下的跑了几乎三个小时,总算是退换了大部分东西,还剩下两件没找到人,罗杰太太看来也没了信心,终于下令收兵。
“我吃点东西,三里屯有个马来人开的菜馆,叫《老巴沙》。”罗杰太太坐在车里说。
吃饭从动物园跑到三里屯,东西有十几公里?这太夸张了,程显祖用罗杰太太的口气在心里说了一遍,因为他不能把这话说出来。
80
北京有多少个饭馆谁也说不清楚,特别是近年以来,北京的餐馆多如牛毛。外国风味的餐馆程显祖知道几个,例如最早的法式餐馆崇文门的马克西姆餐厅,北京展览馆的莫斯科餐厅等等,原来是有数的几家,罗杰太太说的《老巴沙》是什么样,程显祖不知道,他甚至就没听说过。车子到了三里屯,路边上有家餐厅,门脸一般,上边挂的大牌子到是很醒目,用中英文写着马来风味。
罗杰太太下了车,程显祖仍然坐在车里,他想在车里等着她吃饭,自己在找个地方去吃点什么。罗杰太太看见程显祖并没下车说:“我们一起进去呀?”
“不了,你吃你的吧,我等会你。”呈显祖说。、
“进去一起吃啦。”罗杰太太态度坚决的说完了扭着屁股走进了餐厅。程显祖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店里的墙上挂着几张马来西亚的风景照,店中间是个弓形的隔断把房间分成了两半。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一家回民餐馆。迎出来的是个和中国人长的一般无二的胖子,不但是和中国人长的一样,而且站在马路上,这个模样在中国人里也是等外品。
胖子跟罗杰太太打着招呼,说的是他们能听的懂的话。程显祖看这架势应该是这里的老板,看来罗杰太太经常光顾这里,双方很熟悉。
罗杰太太拿过菜谱点了菜说:“这家餐厅在中国开了十年了,老板已经是个中国通,这里的菜很地道也很好吃的。”
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程显祖的面前放着一盘黄色黏糊糊的米饭,米饭里有几块核桃大小的鸡块,一副刀叉还有一双筷子。一股香叶的味道让程显祖差点吐出来,他低着头勉强的吃着,好在还有一杯可乐,他几乎是跟吃药似的,吃一口饭喝一口可乐。这饭与其说是吃下去的,不如说是用可乐冲下去的。罗杰太太要了一份蔬菜沙拉,其实就是一堆生菜叶子上堆着一摊白色的沙拉酱。除此之外,她还要了一份炸香蕉。
老板走了过来和罗杰太太聊着天,看着程显祖表情痛苦的吃相,老板问到:“好吃不好吃?”
“凑合吧!”程显祖顾不得礼貌的说。
“你没吃过马来菜吗?”罗杰太太插话道。
“没有,我吃不惯这黄乎乎的东西。”程显祖摇了摇头。
“这是咖喱,很开胃的。马来菜用咖喱调味是受印度的影响,很多做法也有中国的潮汕风格,你应该能吃得惯的。”老板说。
罗杰太太和老板说了点什么,那老板看着程显祖一边笑一边点着头,程显祖看的出,他们是在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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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6-22 07:18 |只看该作者
赵大狗 发表于 2018-6-21 11:21
拉了几段,赶紧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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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6-25 22:00 |只看该作者
还是喜欢六哥。
这篇脉络没有天圆地方清!
写的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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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7-2 06:53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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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饭,罗杰太太又到丽都假日饭店的外国人发廊做了头发,出门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虽然论跑路,今天还抵不上程显祖拉散活的一半,可是他已经疲惫不堪了,这不是体力上的消耗,而是累心。他得适应这个在原来生活里连影子都没有的女人,还要应付从来也没见过的情况,还要咬牙的克服随之而来的心理反应,这一天程显祖觉得真是太长了。
“到学校去接安妮。”罗杰太太坐上车说。
安妮是谁,在哪个学校?程显祖一点也不知道。看来罗杰太太已经计划好了,知道程显祖不认识,从原来坐在后座改坐在副司机的座位上。在她的指挥下,程显祖来到一个私立的国际小学。学校坐落在四环路外的一个很著名的社区,程显祖等在门口,罗杰太太走了进去。
大约十几分钟左右,罗杰太太领着一个大约六岁左右的孩子走了出来。女孩穿着白色带蓝道的校服,在程显祖看来,有点像水兵。大眼睛翘鼻子,一头打着卷的黑发叫程显祖想起了商店里卖的布娃娃。
程显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接触小孩子了,特别是这样的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叫程显祖轻松了许多。
娘俩上了车,开始了只有他们自己懂的语言。送到罗杰的家的时候,罗杰太太嘱咐道:“你去接老板,今天认识学校啦?以后我就不跟你去,这是你自己的事了,四点半接安妮不能晚的,除非老板安排你有别的事。”
82
到了公司等到九点,罗杰才上了车,后来程显祖才知道,即使是西方人也没有这么敬业,相反西方人到是很反对加班。罗杰不回家是因为他懒得回家,就在公司里耗时间,这下可苦了程显祖。
送完罗杰已经是十点了,程显祖原来想着,晚上还能多拉会儿,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的确没了精神。可是他不甘心,因为还有时间,还能拉点活儿。一个人到底有多大的精力,他又为什么耗费这个精力?仅仅就是为了多挣俩钱?罗杰和罗杰太太忽然让程显祖考虑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到底怎么了?挣钱就是这样的过日子?
他正在想着,小乐子来了电话:“二哥,今儿怎么样呀?”
程显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了半天说了仨字:“闷得慌!”
小乐子说:“二哥,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甭管谁吹牛,那是没到了这份儿上,开出租的就得有当王八的心,忍着,别往心里去,多挣一个是一个。”
放下电话还没缓过神来,电话又响了,程显祖听出来是小红:“二哥,你在哪呢?”小红自从那次和程显祖挨了打以后就随着大伙儿改了口叫他二哥了。
“在道上呢。”程显祖说。
“二哥,咱俩还有半个月的车钱没结呢,你有时间来拿,还是我给你送过去?”
程显祖心里很矛盾,按理说,自己累了半天应该去拿,何况还为了这个挨了打。可回头又一想,小红那是买肉的钱,反正自己也不和她打交道了,干脆就不要。
“算了吧,我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就没正经的拉你,就算了吧。”程显祖想到这说。
“二哥,这可不行,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只要我有户口,我就是人,我就有人心,你不要。我烧了给你!”小红说话的声音有点急躁。
面对小红的话,程显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拿着电话愣在那不知道说什么。
“你别不说话,你告诉我你在哪,我给你送去。”小红坚决的说。
“好吧,我有时间给你打电话,我找你去。”程显祖不得不说到。
“二哥,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想和我打交道,这我不生气,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赶上什么是什么,这钱你不要我就省下了,我能说这样的话,已经是破例了,你瞧着办吧。”
程显祖听了叹口气想,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83
程显祖决定回家,多少日子以来,他都是天不亮就走,半夜才回来。他觉得现在最陌生的是自己的老婆。
对于在这么早就走进门的程显祖,老婆有点新鲜的说:“今儿回来的这么早?”
“是呀,挣多少钱是够?回家跟你待会儿。”
“吃了.没吃呀,我自个儿才凑合的,我给你弄点什么吃?”老婆放在茶几上一杯热茶说。
“你凑合什么我也跟着凑合什么吧,甭弄了。”程显祖说。
“我凑合的你可凑合不了,我吃了一个苹果俩粽子,我还是给你炒碗饭吃吧,”老婆说完了走出门去。
程显祖打开了电视,心里想,这电视自己也是有日子没看了,坐在沙发上喝着热茶看电视,这在原来是最平常不过的事,现在都成了享受。
饭炒完了,程显祖发现里面有一半是鸡蛋。
“鸡蛋不要钱?”程显祖笑着问老婆。
“多吃点鸡蛋有营养。”老婆说。
“人一天就能吸收一个鸡蛋,多吃了也是浪费。”程显祖夹了口鸡蛋放在嘴里说。
“我告诉你个事,我升了领班了。”老婆说。
“就是管这些保洁员的头儿?”
“嗯,每月多给加了二百。”老婆说完了有些得意的神情。
想到那天在饭店里碰见老婆的情景,在看看今天老婆的表情,程显祖心里一个劲儿的翻腾。
程显祖吃着饭,老婆坐在旁边看着他,这样的看法叫老程有点别扭,他扭过头来说:“你不认识我?”
“黑间白日的看不见,快不认识了。”
84
吃完了饭,老婆说:“老程,你今儿回来的早,给你找点活儿干。帮我染染头发。”
程显祖听了吓了一跳,老婆染头发他知道,可是让他给染这还是第一次。
“我哪会呀?”程显祖说。
“外边染一回得好几十呢,我自己买了染发膏,自己染。就是后头的和脑瓜顶上的看不见,你给抹两下,其它的我自己来。”
老婆一边说一边拿出兑好的染发膏还有一把一边是刷子一边是梳子的染发工具。
“你就蘸上染发膏用刷子那面往头发上刷,刷匀了就用梳子那面翻起那层来,染背面的,都染完了撩在一边再染下面一层。”老婆坐在椅子上,肩膀上搭着块塑料布说。
程显祖左手端着染发膏,右手拿这染发的梳子站在那不知道怎么下手,他觉得这梳子比棍子都沉。
染上第一缕头发真是艰难万分,手都哆嗦,他唯恐把染发膏刷在老婆的耳朵上。慢慢的他开始熟练了,程显祖一缕一缕的染着,看到老婆头上很多的白发心里想,这要是没有染发膏,老婆的头发都花白了。想起自己认识她的时候,还是个年轻姑娘,要是穿着现在女孩子的衣服,一点也不比她们差,可是那个时候没有,直道现在自己也没混出个人样来叫老婆有什么。想老婆这样岁数的女人,染头发与其说是形象问题,不如说是她们对过去的留恋。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伺候孩子大人,过这苦日子,这白发就是见证,它藏在老婆的头发里,也藏在她的心里。即使是为了这点对过去的留恋,她也仍然逃不出现实的考虑,为了省几个钱,她连发廊都舍不得去。想起罗杰太太在丽都饭店做头发的事,程显祖觉得自己真的是无能。
自己在外边挣钱受点委屈心里不平,老婆在家里孤灯清冷的她又会怎么想?到了今天,她不是也得伺候别人吗?想到她刚才说加薪的时候那个表情,老程眼泪都快下来了。
程显祖认真的染着,不放过每一根白发,他觉得,要是连这点都不能满足她,他还能干什么呢?
就这样想着,染着,程显祖觉得这个染发的小刷子有好几斤重。
“嘿!我染头发,不染脖子!”老婆嚷道。
程显祖这才发现,自己把染发膏涂到了老婆的脖子上。
    85
好像是充了电,程显祖第二天出门的时候,觉得心里特别的轻松。昨天晚上让程显祖下了决心,再怎么着也要坚持下去。
同样刚刚认识,罗杰和他太太给程显祖的印象并不好,可是他们的孩子安妮却很让他喜欢。她的眼睛像水一样透亮,还有那翘着的小鼻子和一头的卷发。安妮坐在车上很安静,她的脸上一点也没有陌生的表情。在送学校的路上,安妮一直就静静的看着车窗外。
“几岁了姑娘?”程显祖想和安妮聊聊天。
安妮迟疑了一下说:“sorry?”。
原来这个词在英文里是“对不起”的意思,但是如果你没听明白对方说的话,或者要求对方再说一遍的时候,就可以这样问。程显祖一共就上过初中毕业,那个时候学的英文现在也就记得一句“long live chairmen mao !”了,听见安妮这样说,并用她的大眼睛看着他,程显祖估计她没听明白。
“你地,几岁的干活?”程显祖忽然蹦出了电影里常听见的日本汉语,这句话说完自己也乐了。
安妮看程显祖按滑稽的样子,好像明白了是和自己开玩笑,也笑了笑,学校很快的到了。
回来的路上,程显祖想,这是个标准中国孩子的模样,怎么一句中国话也不懂?看来以后老跟这个小洋鬼子打交道,还得费点劲。
车到了楼下罗杰上了车:“安妮送到了?”罗杰好像对太太把孩子交给程显祖有些不放心。
“嗯!”程显祖点了一下头。
“我太太说你听不懂她说的话,怎么会呢,她中文很好的。”罗杰说。
程显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不说又没道理,想了半天说:“大部分能听懂。”
“安妮中文不好,所以要送她去学校学中文。”罗杰说。
“您是哪的人呢?”程显祖忽然想起,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罗杰是哪的人。
“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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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7-14 14:07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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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14 19:23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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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下来,程显祖总算对罗杰及其家人有了了解。这家公司原来是个美国公司,在全世界都有子公司,当然了,公司的雇员也就是哪的人都有。这个罗杰是新加坡人,调来中国负责北方区的工作。罗杰的祖上是潮州人,来新加坡到了他这已经三代以上。罗杰太太是马来西亚人,兼有英国血统,所以人高马大。一家搬到北京已经有半年了。在程显祖来之前,已经有个司机,因为不习惯走了,到了他这已经是第二个。
对于罗杰,程显祖最不满的是,他对自己是中国人的后代很不情愿,每次见到客户的时候,他都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名片递上去,还要特意重申一下,自己是新加坡人。相反的,对新加坡以及西方,罗杰有一种特别的自豪感。由于他的标准的中国模样,程显祖很难把他当作外国人,这点罗杰也很不满。
一次堵车程显祖习惯的说了一句:“每到上下班的时候就堵车,咱们这的交通也成了问题了。”
程显祖话音落,罗杰很快的说:“是你们,新加坡就不这样,管理的很好的。”
程显祖知道这又捅了罗杰的疼处,他没拿他当成外国人。
中国人粗鲁,中国人不讲究卫生,中国人没有诚信,中国人不守规则等等,常常是他批评中国人的理由。程显祖听多了,心里很别扭。
程显祖故意问道:“新加坡在哪呀?”
罗杰对程显祖这样的问题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连新加坡都不知道,这世界上有谁不知道新加坡?”
“你别着急,我上学上的少,地理没学好,真的没听说过。”程显祖说。
“你看看地图好啦,去找一找!”罗杰没好气的说。
第二天,在去罗杰的家的时候,正赶上堵车,到了那已经是晚了半个小时。罗杰不断的用电话催促着。到了楼下,罗杰已经在领着安妮站在路边焦急的望着
“怎么这么晚,安妮要迟到的!”罗杰不满的说。
程显祖本来想解释堵车的事,忽然想起罗杰让他在地图是上找新加坡的话就说:“昨天一宿没睡,起晚了。”
“你为什么不睡觉?”罗杰奇怪的问。
“在地图上找新加坡。”
87
程显祖说完了这句话心里有点后悔,不是说好了忍耐吗?为了孩子老婆,为了家,怎么就忍耐不住了呢?再说了,自己端的是罗杰的饭碗,老北京不是有句话,伙计不随东,累死也无功。
为了赶时间,罗杰一起跟着上了车,这样送完了安妮就可以直接去公司了。程显祖心里想,这些人为什么就不能相互照顾一下,如果每天罗杰都跟安妮一起走,不是省得自己跑两趟?转念一想,人家用车为什么不可着自己的心思,为什么要照顾开车的?
一路上,安妮总是用英文和罗杰交谈,罗杰反复的说:“安妮,要尽量的讲中文,否则上学校干什么?”
送完安妮在去公司的路上,罗杰很头疼的说:“安妮就是不肯讲中文,其实她会很多的。”
程显祖说:“反正你们也不是中国人,讲不讲的无所谓。”
“怎么无所谓,在新加坡除了英语,中文是必须的,因为那的百分之九十的人是中国后裔,以后到公司里工作不会讲中文怎么行?”罗杰很认真的说。
“您是中国人的后裔吗?”程显祖说。
“这问题很奇怪的,我当然是,我祖上是潮州人。”罗杰说。
“我还以为您不是中国人呢。”程显祖憋不住的又讥讽起来。
“程司机,我觉得你有的时候很奇怪的,你的问题不是为了答案,好像是为了某种目的,我听的出的,比如在地图上找一夜新加坡。”罗杰表情严肃的说。
88
程显祖自从跟了罗杰,就陷入了他和他的家人的汪洋大海,他觉得比拉零活还忙,早上送孩子上学,老板上班,白天拉着太太逛街或者会朋友,下午接孩子,到了公司也要等到八九点钟接罗杰回家。这一套做完了基本上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罗杰太太虽然总是抱怨中国人的东西质量不好,可是仍然不停的买,不停的往新加坡邮寄。
让程显祖唯一感到轻松快乐的是小安妮,安妮的中文不好,罗杰和太太很着急,程显祖也很着急。他从第一天看见她就很喜欢她,一天当中程显祖感到快乐的就是接送安妮。
安妮好像也很买程显祖的帐,不管他说什么,安妮总是服从。久而久之,程显祖发现安妮听的懂的中文要比说的多,他觉得语言不是靠老师教会的,应该是在说话中学会。程显祖一有时间就和安妮说尽量多的话。
  “安妮,我觉得你这个名字不好听”一次在送安妮上学的时候他说。
安妮听懂了程显祖的话,并看着他,那眼神分明就是问他,这名字为什么不好?
“我给你起个名字,真正中国名字,北京人的名字好不好?”程显祖说。
安妮点了点头继续用眼睛等着。
“你呀就叫妞妞!”
“OK,我喜欢!”安妮说。
程显祖给安妮改了名字自己都觉得很得意,他一路上就不停的喊着妞妞这个新名字。
又是一个周末,程显祖被罗杰告知要去长城,因为安妮要去。虽然几个星期以来,程显祖都没有休息,但还是很乐意,安妮那么痛快就答应了自己,程显祖也得叫安妮高兴。
早上接了一家人,天气出奇的好,深秋的北京正是黄金季节,车子出了昌平满目青山夹杂着如火的枫叶叶,罗杰一家也被这景色吸引和感动,一路不停的赞叹。忽然间,路边的几只羊叫安妮大为吃惊的问:“这是什么?”
“羊!”程显祖不以为然的顺口说出。
对安妮这样的问题,程显祖开始觉得可笑,转念一想也对,他们国家屁股大点的地方,也就是北京四环路以内大小,人口四百多万,相当于中国的一个小城市的大小,难怪孩子不认识。
“就是那天我带着你和你爸爸你妈吃的涮羊肉的那个羊。”程显祖说/
“程司机,你就是不懂得怎么和孩子说明白,她怎么能从羊的样子联想到涮羊肉呢?”罗杰坐在后边说。
“你那意思就是,非得在火锅里吃出羊毛来,她就联想到了?”程显祖话音未落罗杰太太已经笑的前仰后合。
89
在程显祖眼里,安妮和中国的任何小孩儿没有什么不同。他甚至不愿意想她的国籍问题,因为他一想到这就觉得安妮离他远了。罗杰和他的太太疼爱安妮自然不用说,可是安妮自从和程显祖在一起,表现出的亲近和热情却远胜于她的父母。开始程显祖只是用缘分来解释这个现象,其实,缘分是什么,就是应该发生的事情,缘分并不是虚无的。只是当人们无法解释或者不愿意多想的时候才提到它。后来程显祖慢慢发现,安妮之所以愿意和程显祖在一起,只是因为她得到了在父母那得不到的自由。比如安妮和程显祖在一起,哪怕就是接送的路上这一点时间,安妮会很放松,她可以在后座上随便的坐卧,而且她可以任意选择她要坐在哪?程显祖从来都是不干涉。哪怕她选择了坐在哪中途又改了主意,程显祖也会把车子停在路边让她换过来。这在她的父母在场的情况下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们要求安妮必须坐在后面,而且一定要系好安全带。
安妮和程显祖在一起可以大声的说笑,可以大声的唱歌,在父母在的时候是绝对不行的。
安妮可以在程显祖开车的时候在他后面搂着他的脖子玩笑,这在其他的时候也是不允许的,也就是说,安妮和程显祖在一起感到了自由,感到了由于自由带来的快乐
程显祖在罗杰或者他的太太不在的时候,永远就喊安妮妞妞,安妮对这个名字很认可,当程显祖喊妞妞的时候,安妮是自由的时候,妞妞这个名字意味着快乐!
安妮在程显祖几乎话唠的努力下,中文的水平进步很快,她能和程显祖进行一般的交流,特别是程显祖即便听她说错了,他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安妮也很怪,同样一句话,放在别人嘴里,安妮要反映一下,程显祖说出来她就能懂得。
“安妮,我叫你唱一个中国的歌。”坐在车上程显祖和安妮说。
“OK……不!好吧!”安妮说了英文有更正道。
安妮从程显祖的后面用手搂住程显祖的脖子笑着,程显祖躲闪着看着前边,安妮爬到坐在副司机座上。
程显祖唱到:水牛儿,水牛儿,
先出了犄角后出头儿喂,
你爹你妈,给你买了烧羊肉,
你不吃,喂狗吃,
狗不吃,还是给你吃!
没过多久,这个北京的二哥成了安妮上车比唱的歌曲。但是安妮弄不明白这个歌德意思,程显祖无论怎么努力也不能给她讲明白。水牛儿时什么?如果时候英文安妮还是不懂,因为她没见过,再说,程显祖也不会说英文。烧羊肉是什么?为什么水牛不吃,为什么要喂小狗?这些都是安妮经常提出的问题。
程显祖有的时候真想带着安妮去北京城里好好的转一转,他甚至和老婆说过很多次,他会给她带来一个特好的孩子让她高兴一下。
可是接送安妮的时间是有严格的限制的,上学不能迟到,回家不能晚了。
“uncle,你能买一个冰的棍?”安妮还不能完全摆脱英语的束缚,叔叔还是要用英文,管冰棍叫冰的棍等等。
“当然可以,吃完了把嘴擦干净,别让你妈看见了。”程显祖说。
“我们要对妈咪保密对不对?”安妮说。
“对,让她知道你就苦了,我也得跟着倒霉,妞妞记住了?”程显祖说。
“OK!妞妞知道!”安妮点着头说。
90
转眼到了冬天,天上飘下雪花来,安妮平生第一次见到了雪,兴奋的在上学的路上趴在车窗前一动不动的看着,一路上都没有离开。罗杰太太这些天好像心情很不好,坐上车就拉着脸,除了安妮以外,无论是罗杰还是罗杰太太,程显祖一贯是很少说话,因为他实在跟他们没的可说。罗杰的话相对太太要少,因为他总要拿出老板的样子来。
“程,昨天你和老板去了什么地方这么晚才回来?”罗杰太太问到。
罗杰总要和客户应酬吃饭、去消费场所,程显祖觉得他的太太应该知道,而且这么长时间并没有听到过她打听这些事,所以,程显祖一直也没考虑她要问起来自己怎么答复,换句话说,这样的考虑应该是罗杰的事,自己就是个开车的,让上哪就上哪,虽然程显祖对这样的活动一熬就是半夜很反感,到底落下加班费。和在马路上跑圈十块十块的凑散碎银子比起来,坐在车里半躺着一个小时拿十块钱,这个还是值得的。
“去请客户吃饭。”程显祖眼下只能这样说着。
“后来呢?吃了饭以后去了哪?”程显祖不用回头也能知道罗杰太太正用那双有点绿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后脑勺。
“后来好像是去了个地方和客户去喝咖啡。”程显祖说。
“在什么地方喝咖啡?”
“天太晚了,我记不清了。”说完这句话程显祖觉得自己装过了火,自己不知道什么地方,怎么拉他去的?他捏着一把汗等着罗杰太太的下一句。
“程,你自己觉得你说的话我会相信吗?”罗杰太太的声音大了起来。
程显祖忽然有一股恼火涌上了心头,罗杰去干什么是罗杰的事,应该去问问他,你凭什么审问起我来了?
“你说话呀?”程显祖的沉默没让罗杰太太停下来。
“太太,罗杰是我的老板,他干什么是他的事,我就是个开车的,送完就在门口等,我怎么知道?”程显祖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程显祖的态度起了作用,罗杰太太好像自言自语的说:“你们一定事先有准备的,罗杰很卑鄙!”
对于罗杰太太的话,程显祖是知道什么意思的,也就是说他背着太太在外边花天酒地的事露了相,看来,男人这种弱点在中国和外国都是一样的。罗杰很热衷这个,当然,他消费的地方在中国人眼里还是昂贵的,但跟他的收入和他们国家比较起来,他觉得真是很划算。程显祖懂得规矩,一个司机对老板去哪是不能问的,他只是没想到会遭到太太的盘问。
过了几天,罗杰问程显祖:“太太问过你什么?”
“问过我你上哪了。”程显祖说。
“你怎么说?”罗杰说。
“实话实说。”程显祖说。
“什么?”罗杰瞪大了眼睛说。
“我说你跟客户吃饭,喝咖啡,别的就没有了。”程显祖说。
罗杰显得放了心说:“太太怎么说呢?”
“你让我说实话?”程显祖说。
“当然。”
“她说你很卑鄙。”程显祖说完从后视镜里看着罗杰,罗杰脸朝着车窗外,表情很不自然。
罗杰太太约了几个朋友去看雪景,程显祖把她们拉到了香山。几个人下了车,程显祖把车子放进了停车场,他知道,这一等就得下午见了。
北京的雪越来越少,连程显祖也被今天这雪引起了兴趣,他下了车走出停车场,打算自己也看看雪景。
就在程显祖走出停车场的时候,来庆来了电话。
“二哥,在哪呢?”
“拉着人在香山呢。”
     “没在新加坡吧?”来庆的话里有了埋怨的意思,程显祖能理解,这么长时间竟没顾得上和他们联系。
“今天能早点儿吗?”来庆问到。
“现在我可做不了主了,得听东家的。”
“告诉你件事,老黑走了。”来庆说话的语气很怪。
“上哪了?”程显祖并没有反应过来。
“上阎王爷那报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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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14 19:23 |只看该作者
淡淡紫丁香 发表于 2018-7-14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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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发表于 2018-8-30 13:54 |只看该作者
有日子没读了,过来看看,翻到烤鸭子那张,口水都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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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30 13:54 |只看该作者
大鹰老师的文字,色香味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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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31 07:49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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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庆接着说:“昨天的事,在八达岭高速延庆段沟里发现的,人和车都摔的没了样儿了。”
“人现在在哪呢?”程显祖觉得自己的嘴都不会说话了,拿手机的手直哆嗦。
“在延庆县医院的停尸房里停着呢,我去了一趟,不许看。”来庆说。
“怎么还不让看?”程显祖问。
“脑袋都摔烂了没法看,等着家属来了处理后事做了整容才让看呢!大伙儿说今天下午都去看看,先在四姐那集合,你要是来不了就算了,反正去了他也是死了。”来庆说完放下电话。
雪花越飘越大,程显祖两眼盯着雪花,人好像慢慢的要腾空似的。老黑的样子又在他的眼前浮现,一脸的不在乎,一嘴的挖苦话,在他的眼里,这世界上就没有正经事。在歌厅拉活儿的时候,总是站在自己的车旁边点着烟评论着进进出出的人,脸上露出不屑的样子。
老黑说话冷,老黑好像并不在乎生活的现状,老黑不随大流儿,老黑永远有自己的见解,可老黑心眼不坏,兄弟们有什么事他没拉下过,即使是被老婆赶出家门的时候,老黑也没露出半点难色。那天晚上在四姐那,老黑把那个小梅托付给四姐的样子好像就在昨天。老黑死了,他的前妻会不会来呢?小梅怎么办?她肚子里还有孩子。程显祖站在雪地里就这样想着,过路的人都很奇怪,不明白这个人一手拿着手机举在耳边,落了一身的雪直着眼睛站在那干什么?
我得去,程显祖转身往停车场走的时候想,可怎么跟罗杰太太说呢,干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找他们请过假,何况今天又下了大雪,安妮和老板都等着接呢,要是好天他们兴许能答应痛快点儿,下雪正是要车的时候,程显祖最后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今天也要去,他拨通了罗杰太太的电话。
“太太,我家里有点急事,我请个假。”
“你开玩笑,这么大的雪你把我和我的朋友放在这里?”罗杰太太果然不出所料生了气。
“这有的是出租车,您将就一下,我实在是有事。”程显祖说。
“有事要事先说,你老板没告诉过你吗?”
“突然有的事,我也不知道。”程显祖已经失去了解释的耐心,他觉得罗杰太太还会说什么。
“我可以不用你,你老板怎么办,安妮怎么办?你给你老板打电话吧,看看他怎么说,然后给我回电话,我们马上就要下来了。”罗杰太太把球踢给了罗杰。
虽然罗杰的态度比他的太太好不了多少,但到底是答应了,最后嘱咐程显祖说,要把太太接回市里他才能走。
程显祖站在那等着,此时的每一分钟他都觉得特别的长,好容易等到了她们,罗杰太太一脸的不高兴,显然她是接到了罗杰的电话。
下雪路上所有的车都慢了起来,马路上出奇的堵车,程显祖不停的按着喇叭,其实很多余,没有人会听他的,别的车也没地方躲。
当他把几个人都送回了家已经到了接安妮的时候了,他对罗杰太太说:“太太,我把你拉到学校我就得走了,我实在是不能等了。”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罗杰太太问。
“我的一个哥们出了事死了。”程显祖虽然不愿意说出来,可不得不说,因为他觉得罗杰太太很可能叫他跟着接完了安妮才放了他。
“你怎么不早说?我现在就可以下车,你快走吧!”
罗杰太太下了车头也不回的打了车走了,程现祖也说不出是应该感激她还是应该埋怨她。
 92
程显祖跑到四姐那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由于是下雪,店里的生意很清冷,他找了半天一个人也没看见。
   “你们老板呢?”程显祖问伙计。
    “在后面。”伙计说完转身走进去。
    没一会儿,四姐红着眼睛走了出来。
    “二哥,到后面坐着吧。”四姐说。
    跟着四姐来到了后院走进屋子,程现祖才发现小梅也坐在那低着头。
    “他们呢?”程显祖问。
    “刚走,去延庆了。”
   
“我去看看。”程显祖说着话转身要走,四姐拦住了说:“来庆说了,您要来的话就叫您在这等着,下那么大的雪就不叫您跑了。”
    “那怎么行,我好容易请了假就是为了这个事,我不能不去。”程显祖说
“你现在到了那天还不黑了?你就在这等着吧。”四姐说。
    “怎么出的事呢?”程显祖问到。
    四姐用眼睛看着小梅,那意思是想叫小梅说。
    小梅抬起头来,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水。
    原来,自从老黑和老婆离婚以后,老黑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家没了,老婆离了,周围熟悉的朋友的眼光总是异样的。这要是在从前,这样的眼光老黑是不能忍受的,可现在不行,他必须忍受。特别是四姐,当初答应的是临时在这凑合几天,然后找房子搬家,等真的去找老黑才发现,能住的租不起,租的起的不能住。何况小梅已经怀了孕。
    虽然老黑也后悔,可是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没了退路。小梅在四姐这,老黑只是收了车来看看,偶尔的住上一晚上,因为他觉得,要是自己也搬到这住来,就更说不过去了。他有的时候借住在朋友家,更多的时候他是在马路上转,转到活儿就拉,转不到就睡在车里。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每当老黑被冻醒了的时候,他就想起了家,想起了现在的处境,老黑不愿意想他和小梅的过去,因为他说不清楚直到今天的结果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觉得自己走的这步棋,连后悔都没资格,他更不敢想将来,小梅虽然是怀上了孩子,但是,他能和她走到哪天,他自己也没把握。
    老黑原来还想,他老婆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她会找机会报复他,起码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他甚至还很担心,并嘱咐过四姐,千万留神有人来闹。可是这么长时间了,老婆那边竟然音信全无,就连自己的儿子也没有一点消息,这让老黑的心空了起来,他知道,他们娘俩这回是恨苦了他了。
    小梅也觉得别扭,一个劲的摧他找房子:“你倒是找地方咱们搬出去呀,老在人家这凑合哪天是个头?四姐和来庆老吵架,看来就是因为我,我还得看着四姐的脸色过日子,我可受不了啦!”一次小梅跟老黑说。
    “我不是没找,哪有合适的?就我挣这俩钱,租了房子咱喝西北风呀?”老黑烦躁的说。
    “那你说怎么办?我一个大活人跟了你了,就这样过日子?”小梅也不依不饶的说。
    “当初我就多余染了这水!”老黑一着急说出了自己多日以来想说的话。
    “你说的对,不光是你多余,我才是多余呢,我怎么就昏了头的跟了你?本以为你是个英雄光棍的男子汉,谁知道你这么拿不起来放不下,这样的事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吗?你当初要不是打算好了,你干吗还往下跟我处?干吗连咱们俩都害了!”小梅喋喋不休的说。
    面对这样的窘境和小梅的埋怨,老黑无言以对。
93
老黑完全陷入了孤独的日子,除了小梅,他几乎不跟任何人联系,倒是来庆时常找老黑。来庆找老黑无非就是坐下来喝点,给老黑宽宽心,对老黑的处也是无能为力。
一天,老黑在拉活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街坊,老黑永远的躲着熟人,因为他心里有愧疚,他的事熟悉他的人几乎都知道。这次老黑采取的还是这个态度,看见了街坊赶紧把脸扭向一边,街坊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老黑管他叫于大爷,是居委会的主任。
“你小子不认识我?”于大爷走到车跟前对这窗户问老黑。
“哟,于大爷,我没看见您。”老黑硬着头皮说。
于大爷也看出了老黑的尴尬说;“知道你媳妇怎么着了吗?”
老黑听到于大爷提到了老婆,两只耳朵竖了起来等着于大爷的下文。
“在医院住着呢,这回瞎了(北京话:遇到麻烦的意思)。”于大爷叹了口气说。
“怎么了于大爷?”老黑瞪着眼睛问。
“自从跟你离了婚,整天的眼泪洗脸,窝囊出病来了。”于大爷说。
老黑低下了头,他不愿意提起老婆,可是他又想听听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您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呀!”老黑催促着于大爷。
“得了肺癌,你瞧瞧你,活了半辈子了捅这么大的漏子(北京话,惹祸)。”于大爷埋怨着说。
老黑听了跟打了个雷一样,脑袋都有点发懵:“在哪个医院住着呢?”
“住在肿瘤医院呢,开始大伙儿瞒着她,可到了那就瞒不住了,你儿子也不上班了,天天在在医院里守着,唉,你把她给害了。”老头说完摇头走了。
老黑愣愣的看着于大爷的背影,一个人走过来打车:“上南苑。”
“不拉了!”老黑瞪着眼睛说。
客人被吓了一跳说:“不拉你横什么,我告你拒载!”
“你不告你都是孙子!”老黑一股邪火的喊道。
 94
老黑想都没想就开往肿瘤医院,到了门口他停下车子犹豫起来。只是几个月没看见老婆和儿子,好像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他怎么面对他们?特别是老婆在这样的情况下。脑子里这样想着,腿并没有停下来,长长的走廊很快走到了尽头,他在护士台打听到了老婆的病床号,门关着,老黑从玻璃外面寻找着老婆的身影,他一眼就看见了背对着自己坐在床边的儿子,也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老婆。老婆头上戴着一个浅蓝色的帽子,脸色苍白,儿子低着头一动不动。老婆瘦的脱了形子。
    该不该走进去,见了他们说什么,他们娘俩会怎么样对待他?假如他们不接受自己怎么办?一连串的问题在老黑的脑子里打着转,老黑失去了勇气,他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一段时间甚至想就这样看看他们走了算了,他以后每天都这样看看她,虽然他没勇气进去,可也同样没勇气离开,就这样站了很长的时间,一个病房陪护的人推开了门,老黑竟然站在那没有动。
   
门打开的时候老婆扭过了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老黑,她好像早就知道他要来似的,脸上没有一点吃惊,她嘴里轻轻的说着什么儿子也转过了头。
   
现在老黑只有进去,他也实在是想走进去,当他站在床边的时候,儿子站了起来走了出去,床边剩下了老黑。
   
“你怎么瘦了?”老婆声音轻微的说。
   
对老婆这样的问题,老黑不知道说什么,他没说话坐在儿子坐的凳子边上看着老婆。
   
“你怎么样?”老黑声音有些沙哑的问。
   
“我能怎么样?我这回真的要躲开你了。”老婆说完扭头看着窗外。
   
“我不是人。”老黑有点说不下去了。
   
“你以后别来看我了,我跟你没关系了。我说的是实话,我看见你心里就堵的慌,你要是多来几次,我死的快点。”老婆的话叫老黑明白,她并没有原谅他。
   
“你要是还有良心,就照顾着点儿子,他总是你的骨血……。”老婆说到这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说:“妈,大夫不让你多说话。”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看老黑一眼,就好像这屋子里没有这个人。
   
“我再跟他说两句,以后我就不说了?”老婆擦了一下眼泪说。
   
“你走吧!你别在祸害我们了!”儿子忽然大声的冲老黑说。
   
儿子的话叫老黑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平时最看重自己的儿子今天的脸色形同路人。
   
“怎么跟你爸爸这么说话?”老婆说。
   
儿子背过身子坐在床的另一边,老黑觉得他也在流泪。
   
老黑知道,再这样坐下去,即使他愿意他们这样的对待自己,他的存在的确是对他们的伤害。老黑站起身来摸着自己的口袋,把这几天的车份一股脑的拿了出来放在床边的小桌上默默的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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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几天里,老黑神不守舍,小梅发现了老黑的情绪问过几次,老黑只是不说。小梅也和四姐念叨过,四姐知道老黑的心里苦,可是又不能说破,因为这牵涉到了小梅。
“来庆,你别老一天傻吃闷睡没事人儿是的,我看老黑这几天情绪都不对头,你跟他聊聊天儿,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了?”一次四姐对来庆说。
“这还用问?他这是张果老倒骑驴,没了前途了,哑巴让狗日了,有苦也难说。”来庆说。
四姐捶了一下来庆说:“你到底有没有正经的?今天他要再来你跟他喝点儿,我给你们弄好吃的,让他心里痛快痛快。也没有你们哥几个那样儿的,老黑走到了这步,你们老拿白眼珠子看他干吗?身子掉到了井里,耳朵就挂不住了,还得拿出朋友的义气来让他好好的奔日子,一个个儿的都假正经起来了。”
也就是那天,老黑真的就来到了四姐的饭店,四姐张罗着老黑赶紧给来庆打了电话,因为晚上,菜市场已经关了门,四姐特意跑到超市买了鱼虾螃蟹。来庆接到四姐的电话不敢不来没一会也到了。
菜端上了桌子,酒开了瓶子,来庆给老黑倒上酒说:“哥,这几天怎么了,像个完了事的几把,蔫了?”
老黑直着眼看着来庆半天没说话,来庆还从没有看见过老黑这样的眼神。他本想以玩笑开头缓和气氛,这要是在平日,老黑会有更玩笑的话回敬他,可今天没有,这让来庆心里也没了底。
“哥,哪有过不去的火焰山?离了就离了,小梅对你也不错,肚子里装的也许是个大儿子呢,我还跟四姐说呢,生下来就叫小黑子,认我一干爹,认四姐一干妈,咱们仨人疼他,你就瞧好吧。”来庆说这些话的时候,口气虽然轻松,心里打着鼓,因为老黑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吃着喝着说,菜都凉了。”四姐也看出了老黑的情绪赶紧打着圆场说。
为了让老黑能轻松点,来庆冲着站在一边的小梅说:“嗨,小嫂子,你坐那干吗,过来敬我哥哥一杯!”
小梅坐在老黑的身边并没动筷子。
“哥,你别这样死鱼不张嘴好不好,这可是四姐跑到超市里买的鱼虾?”来庆说。
老黑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说:“兄弟,我知道你们是好意,你们没人瞧不起我,是我自己瞧不起自己。”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谁敢瞧不起黑哥,他就别进我这门儿!”四姐在旁边答话说。
“这些日子给你们添了不少的麻烦,老黑心里也受不了。小梅,你要听我的话就回老家去,我给你凑一笔钱拿回去。”老黑看着小梅说。
“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她怀着孩子,你让她回家怎么办呢?不是有这么句话吗,托生条狗也得生在北京城,你甭担心,我不是说了嘛,咱们仨养着,有秧儿就不愁长。”来庆说。
小梅听了这些话掉下眼泪来,她想了想说:“我听你的,这些天我就想着家,想家里的人。孩子我是要生下来,北京没什么好的,别说托生条狗,就是托生成神仙在这找不到牌位。”
“回家也得把孩子生下来,看着他长利索了再回去。”四姐说。
“我想了,我现在是谁都对不起,我他妈的根本就不是人了,没有金刚钻,我拦的哪门子瓷器活儿?”老黑说完又干了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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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黑在四姐这大醉了一场,第二天早早的走了,他决定无论如何他要再去看看老婆,老婆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响着:“你要是多来几次,我死的快点儿。”,老黑了解她,她这不光是气话,是出自真心的。这样一来,去还是不去对老黑来说已经不是犹豫,简直就是折磨。
在去医院前,老黑特意到了“稻香村”,他知道老婆最爱吃的是那的“撒其玛”(一种北京回民的点心)。到了医院,老黑走到了病房前,他像上次一样没敢直接进去,躲在门口透过玻璃看看,他看到了一张铺的平平整整的空床,这让老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走进病房,透过病房里的病人看着他的眼光,老黑知道他的预感是对的。
到了护士台打听着老婆,护士告诉他,老婆已经在老黑在四姐那喝酒的时候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急忙掏出手机给儿子打电话,可是儿子的手机是关着的,老黑忘记了自己的内疚,他觉得儿子这样的做法简直是叛逆,老黑顾不得眼前的护士大声的说:“小兔崽子,我非宰了你不可!”
老黑找遍了北京所有的火化场,没有老婆的踪迹,他完全的懵了,他跑回了家,门是锁着的,他找到了街坊才知道,老婆是当天就火化并拉回了延庆的老家。儿子为什么这么快火化了老婆呢,显然他是在躲避什么,或者干脆说就是躲避自己。
老婆在她的老家只有个年迈的姑姑,其它已经没有了什么亲人。老黑记得他和老婆一次回到这来时,她指着不远处的青山说:“以后咱们老了就回到这来,山清水秀的,死了咱俩就埋在这。”他找到了老婆,一个在山根前的新坟,坟上还按照当地的习惯在上面用砖头压着纸钱。
坟前放着一个花篮,这不是乡下人的习惯,这花篮是儿子买的。风吹了一地的黄叶在坟前打着转,老黑把点心放在了坟前,拿出在村里小卖店买的纸香,点上香和烧纸,老黑再也忍不自己的眼泪,他就这样一股眼泪一口酒的坐在坟前一直到日落西山。
“姑爷,家去吧,难受会子就得啦,这的风硬别在吹病了。”一个微弱的老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老黑转过头看去,是老婆的姑姑还有很多的人,看起来她们在这站了半天了。
“姑爷”这俩子像刀字一样扎着老黑的心,他站起身来什么也没说,又看了一眼老婆的坟转身朝路边的车走去。
天完全黑了下来,老黑开着车脑想着老婆的话:“你要是还有良心,就照顾点儿子,他怎么也算是你的骨血……。”儿子的表现让老黑觉得连这点机会他也不给自己了。老黑加大了油门,他想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儿子,他要和他说说自己心里的话,他觉得儿子怎么也能原谅自己,何况儿子没了娘,他现在在哪?
就在这时,老黑突然发现他正在朝着高速的护拦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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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31 07:49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大尾巴鹰 于 2018-8-31 07:54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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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这些,程显祖自己的眼泪也在眼圈里打转,他叹了口气说:“真是想不到的事儿,老黑怪可惜了儿的。”
“二哥,我现在要马上就回家,一来是为了北京实在是让我太伤心了,老黑不在这我还在这干吗?二是,大家现在都拿我当了敌人,好像老黑的死是我的祸根,我也喜欢老黑,我打算跟着他过日子,我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可这些我跟谁说的清楚?再有就是,再过几个月我就得生孩子,我不能在麻烦四姐了,她对的起我,我自己也得知道深浅,就算是我在这把孩子生下来,我怎么混呢?可四姐她不让我走,二哥你给说说。”
程显祖听着小梅说的这三条,感觉哪条都跟她有关系,可哪条又都不能全怨她。人得自律这谁都知道,可正是因为这条做起来难,世界上的事才千奇百怪。大伙埋怨小梅有大伙儿的道理,就是连程显祖也有看法,可小梅觉得委屈,特别是现在这个处境,小梅就没道理吗?
想来想去程显祖不知道说什么好:“先别琢磨这个了,老黑的事怎么办是现在的大事,完了事再说你这段儿。”
四姐擦着眼泪说:“黑哥是个好人,就是脾气倔点儿,说话嘴冷,可那也不该家破人亡的结果呀,我听见他死了我难受的什么似的。再说了,他走了留下俩孤儿。大个的还好说,能自己刨食儿吃了,剩下这小的呢,还在肚子里就没见过爹,想起来不叫人心里抽的慌吗?”
两个女人流着眼泪不住嘴的叨唠着,程显祖也只有默默的听着。
门前传来汽车的响动四姐站起身来说:“回来了!”说完迎了出去。
来庆神色忧郁的走进来,进门坐在椅子上抽烟,四姐问:“怎么着了,都怎么打算的?”
“这事儿是冻豆腐,还不好伴(办)呢,得先找他儿子吧?不能不叫儿子知道就烧了他爹呀!咱们找了怎么说?老黑烧了埋在哪?是不是也得经过他儿子的同意,谁找他跟他说这个事儿去?”
“跟着去的人都走了?”四姐问。
“不走干什么呢,大伙儿乐意拿钱,到烧的时候都去,也就这样儿了吧?”来庆说。
“还是得你去支应这个事呀。”四姐说。
“给朋友受累花钱我都不怕,可这个事真是脑袋疼,你说见了他儿子我怎么说?万一要是给我两句难听的,我听着不听着?想起来心里犯怵。”来庆为难的说。
程显祖明白来庆的意思,老黑是大家的朋友,这个事就是开出租惹出来的,要是他儿子把这些人认为和他爸爸是一回事,这就不好办了,当然,也可以不管,老黑不能没有亲戚,就叫他们处理也就脱了干系,可是从老黑的老婆死了到老黑也跟着走了,谁也没听到过他们家还有谁打听过这件事,是老黑亲戚少还是他们也和他儿子一个态度呢?这个事的起因说着烫嘴,也是来庆一改敢做敢当的原因。
程显祖说:“人死了就一了百了,你也别瞻前顾后的,是疖子就得出脓。总不能把老黑撂在太平间里吧?先得入土为安,这么着吧,我去找他儿子说,完了咱们再商量。”
98
程显祖上班的时候,罗杰家三口人对程显祖是三个态度,罗杰话里话外的表明,老板能给他放假这是很难得的事,意思是要程显祖得努力的工作,罗杰太太阴着脸,她的态度是,司机和保姆的生活日程就是老板的生活日程,伙计的时间永远是在老板的手表上显示着。安妮只是想念罗杰,在车上不停的说:“妞妞想了安寇,寇沃德。”寇沃德是安妮给程显起的英文名字,意思是“狗熊大叔”,安妮不是中国人,所以她绝对想不到用狗熊来嘲笑程显祖,只是因为程显祖身量大,让安妮想到了狗熊。
“妞妞,你告诉我什么地方想我了呢?”程显祖想起了儿子小的时候他总是这样问儿子。
安妮在这个问题上犯了难,她说不上来是怎么想他,转着眼睛想了半天说:“太克斯。”
程显祖明白,安妮一定是在看到出租的时候就想起了自己。
照样干完了活,罗杰一家好像今天没什么事,程显祖在九点钟的时候就完了事,他想到自己答应了来庆去找老黑的儿子,觉得今天回来的早不如就去看看,省得还得请假。
他给来庆打了个电话想问问老黑家的地址,来庆却要求跟着一起去,理由是万一他们家有谁难为他,就多了个帮手,约好了地点来庆和老黑一起找到了老黑的家。
“要是能找个街坊跟着兴许好点儿。”来庆说。
两个人正说着,迎面就走过来个老人,也就是老黑叫他于大爷的街道主任。
“你们二位找谁?”老人看这他们问道。
“大爷,我们是老黑的朋友,想找老黑的家。”程显祖客气的说。
“老黑没回来,他们家没人,儿子也好几天没回来了。”于大爷说。
“老黑的事您知道了吧?”程显祖说。
“知道了,你说多不争气,把媳妇气死了,多大的人呀,儿子这两天眼都是直的,瞅着都可怜。”
听于大爷的话,程显祖判断,老人所说的知道说不定就是老黑的外遇和媳妇的死,老黑的事他不一定知道。
“大爷,老黑没了您知道吗?”程显祖开门见山的说,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
“什么?多咱的事呀?”于大爷瞪大了眼睛问。
程显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老人摇着头说:“这不是造孽是什么?这就叫家破人亡,你们是不懂得事,逢是新死的人不能悼念的。不出七天他就没到阎王爷那报道,人世间的那些恩怨还在她心里,现在又不兴超度,没人领道就是个野鬼,老黑伤了她,怎么还急着找她呢?这就是叫她给勾去了。”于大爷连叹气带神秘的说。
对于老人的话,两个人是将信将疑,或者干脆就以为是无稽之谈,但听着挺别扭。
“大爷,您说的我们不懂,可眼下就得找着他儿子跟他商量,怎么处理后事,您能找找他吗?”程显祖说。
“我上哪找去?他没跟我说上哪啊,我一天去好几趟他们家,就怕这孩子想不开,可回回都碰锁。”于大爷说。
“您总比我们有办法呀。”程显祖不想白来一趟。
“他有个同学也住我们这,我给你打听打听去,您二位到居委会坐会儿。”
老人把二人带到了居委会去找老黑的儿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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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31 07:49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大尾巴鹰 于 2018-8-31 07:55 编辑

99
也是老天爷长眼没让程显祖白跑一趟,于大爷在老黑的家里找到了儿子,爷俩走进了门,程显祖抬眼一看,身量个头就是个老黑的拷贝,只是模样却不似老黑那样的粗鲁。老黑一脸的络腮胡子,儿子却眉清目秀。
大家落座以后,程显祖先说了开场白:“我们俩是你爸爸的朋友,来看看你。”
也许是失去母亲对儿子的打击太大,还是这些日子一个人忍受痛苦,或者弄不清自己父亲这两个朋友的来历,老黑的儿子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接下来的话程显祖也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他希望在路上于大爷已经告诉了孩子父亲的死讯,这样自己还好说点,可眼下没法问于大爷,程显祖咬了咬牙,无论如何都得说,只不过是谁说的问题。
“你爸爸出了事,开车的时候翻到了沟里,人没了。”程显祖艰难的从嘴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老黑儿子看了看程显祖,又回过头来看这于大爷,突然他站起身来冲出门外。
“快拽住他.。”于大爷话音未落来庆已经一个箭步追了出去。
三个人追了出去,发现老黑的儿子坐在门口的花坛边上捂着脸,程显祖看到,眼泪顺着他的手指缝流了出来。
于大爷颤颤巍巍的说:“孩子,你别难受了,这两个人就是为了你爸爸的事来找你的,想和你商量着怎么办。”
“于爷爷,这是怎么了……”老黑儿子几乎是在喊的问。
是呀,怎么了,几乎一夜之间他就成了孤儿,任何的原因都不能说通他现在的处境。对于这样的问题,三个人除了动容以外谁能回答呢?看着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老黑的儿子,程显祖心里分外的难受。
程显祖坐在他的身边说:“好孩子,别哭了,我们来就是想和你商量商量你爸爸的事怎么办。”
“就听听你的想法,别的不用你管了。”来庆红着眼圈说。
“我想把他和你妈妈埋在一块儿你看怎么样?”程显祖在来的时候都没想到方案,忽然间他说出了这句话。
老黑的儿子哭着点了点头。
“好,这主意我看行,让两口子并了股,活着死了的都安心。”于大爷点头赞成。
“二哥,那咱这就回去,跟哥几个商量一下,明天就办,我早上来接他。”来庆说。
“于大爷,麻烦您给多照顾着点儿,您在问问孩子还有亲戚没有?街坊朋友愿意去的,明天都在这等着,我们来接你们。”
“成,成!让你们二位费心了。”于大爷说。
回来的路上来庆说:“瞅着这孩子真是可怜,我憋了半天没让眼泪流下来,我不能跟着起哄。”
“话一到你的嘴里就变味儿!”程显祖说。
100
第二天程显祖去联系火化,来庆和小乐子去接老黑儿子以及街坊朋友们,按照和大家商量好的计划,完了事就把老黑送到延庆和他老婆合葬在一起。
从医院拉到殡仪馆程显祖仔细的看了看老黑的遗体,老黑平日魁梧的身躯变得瘦小了许多,除了脸上的胡子没有什么变化以外,整个的人已经让人认不清了。这场车祸实在是太惨了,以至于整容师想尽了办法也不能恢复死者的原貌。老黑的头上戴着一顶毛线帽子,这是因为,他的脑袋几乎完全摔碎了,用帽子才能掩盖住这些。
“这样子怎么能见人呢?家属看了更难受了,不能再想想办法吗?”程显祖和火化厂的人说。
“就能这样了,尽快的看一眼就推走。”工作人员说。
程显祖想了想也没其他的办法,是真是没法看,可不看告别仪式怎么办?看着这个样子程显祖最后下了决心,告别仪式就只摆放老黑的遗像而不放遗体,这样他儿子还会好受点儿。
人很快都到齐了,有老黑的街坊,亲戚朋友等等,于大爷也跟着来了,同来的还有四姐。程显祖把自己的想法和来庆说了,来庆点点头说:“你看了是整过容的,那天没整的你没看呢,刚才我就在道上想,这怎么让他儿子看?我去跟于大爷和他儿子和亲戚商量商量,不管怎么说,不让看见就是了。”
应该说,除了老黑的儿子以外,没有人非要看见老黑不可,儿子好像不认头,他提了个折中的方案,告别仪式可以不放遗体,他要在烧了他的爹之前看他一眼。
仪式很快就完了,来庆叫人把来的人都送回去,唯独于大爷和老黑的儿子没走,正在这时,四姐把来庆叫到门外。
“来庆,小梅也来了,在大门外边没进来,她想瞧瞧老黑。”四姐说。
来庆一听脑袋就大了一圈埋怨四姐说:“你没长脑子,今天这个场合她能来吗?。”
“从昨天晚上哭到今天早晨起来,我狠不下心来,能让她看看吗?偷偷的?”
“不成,万一让他儿子看见了就麻烦了。”来庆摇摇头说。
“他儿子哪知道她是谁?”四姐说。
来庆想了半天说:“你等我跟二哥商量商量去。”
来庆回来跟程显祖说了一遍,程显祖想了一想说:“不让看没道理,让看也玄乎,你让四姐跟着她点,别大哭小叫的,老黑的儿子不认识她也就混过去了,千万别出动静,我先带他儿子看看,然后咱们哥俩,小乐子和小梅四姐一起去看看,这样兴许能混过去,看完了就叫小乐子把四姐小梅还有于大爷送回去,咱们在去埋老黑。”
“成!”来庆点了点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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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31 07:49 |只看该作者
不知道怎么重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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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31 07:55 |只看该作者
赵大狗 发表于 2018-8-30 13:54
有日子没读了,过来看看,翻到烤鸭子那张,口水都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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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31 07:56 |只看该作者
赵大狗 发表于 2018-8-30 13:54
大鹰老师的文字,色香味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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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9 06:36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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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类似客厅布置的房间里,装饰豪华,这是大概是为了缓解人们的痛苦吧,程显祖和大家都等在这,这是死者的家属看自己的亲人最后一眼的地方。老黑儿子从告别仪式一开始就哭着,他不断的用手摸着眼泪,而不是纸巾,那动作就像一个伤心的小孩子,这样的举动更让周围的人伤心不已。直到走到了这里,他还是不停的哭,人们不断的安慰他,可没用,程显祖走到他的面前说:“跟我去看看你爸爸,你不能老哭,这样他走了都不放心,你是个大老爷们儿了,该忍着就得忍的住。”
走到了后面的一间屋子里,老黑静静的躺在担架车上,儿子扑了上去,他爬在爸爸的身上放声的哭了起来,这是直到现在他第一次出声的哭,程显祖没有阻拦,他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流眼泪。他感到了这孩子的孤独和痛苦,他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他,他想,也许这样的让他哭会好一点。过了一会儿,他狠下心来拉走了老黑的儿子。于大爷也想进来看看老黑被来庆拦住了,因为他实在是有了岁数的人。
现在轮到了来庆他们了,按照商量好了的,大家把小梅夹在了中间,小梅此时脸色苍白,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来庆不断的嘱咐着小梅千万别哭,看一眼就出来,四姐则不离左右的跟着小梅。
其实无论怎么样的安排周密,小梅看见老黑根本就忘了大家的嘱咐,就在她张开嘴大哭的时候,来庆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小梅挣扎着,到底没有来庆的力气大,哭声被捂在他的大手里。等她冷静下来大家走出来的时候,程显祖发现老黑的儿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小梅。他感到可能要露相,果然,老黑的儿子起了疑心,他问于大爷这个脸色苍白一脸泪痕的人是谁?
其实,于大爷根本就不知就里,只是摇头说不知道。关于老黑的外遇,儿子早就从妈妈的嘴里听了很多遍,他曾经想找到这个人。他现在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她,他就这样瞪着眼睛看着小梅,小梅此时已经没有精力注意周围,她连路几乎都不会走。来庆和四姐连掺代架把小梅推出了门外。
程显祖已经发现了不对头正在琢磨怎么应付,假如老黑儿子要问起来怎么办,也正是在考虑这个的时候,老黑的儿子果然问了起来。
“她是谁?”老黑儿子瞪着哭红了的眼睛问程显祖。
“他媳妇,你爸爸活着的时候跟他们两口子最好。”程显祖灵机一动的指着站在旁边的小乐子说。
“你快去劝劝你媳妇,别让他老哭了,你把她和四姐还有于大爷都送回去,我们跟来庆等着骨灰。”程显祖对站在旁边发愣的小乐子说。
小乐子如梦方醒的点头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102
取出了骨灰程显祖他们一刻没停的来到了延庆,因为按照程显祖安排的,他已经在早上就通知了老黑老婆的娘家,此时他们应该已经等在了那。
进了村子,果然已经有很多人等在路上,老黑的儿子也按照当地的风俗穿上了简单的孝服。一顶白色的孝帽,腰里缠着一条白色的布条和一段麻绳,这就是中国传统的披麻戴孝。京郊的农村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把孝服改革成了这样,较比以前的穿孝简单了很多,但仍然要比城里只带黑纱复杂。
程显祖和负责丧事的村子的一个亲戚商量了一下,那人说姑爷是外姓,很少有姑爷埋在媳妇娘家的,所以是外鬼,只好立刻安葬并不能入家门的。
尽管这些迷信的说法有什么规矩程显祖不不懂,倒是觉得立刻安葬很可取。来到老黑老婆的坟地,在她的坟边上早就挖好了墓坑,香烛纸马的安排祭奠以后,骨灰下了葬,一对新坟靠在了一起。天气特别的好,虽然四周的山已经退去了绿色,蓝天下的黄灰色山峰仍然叫人感觉到了它的巍峨。
负责办理丧事的村里的亲戚扶着老黑的儿子说:“感谢诸位帮忙把他爹送回了家,孝子磕头谢孝!”
在他的喊声下,老黑的儿子跪在地上给大家磕了头,来庆慌忙扶起了老黑的儿子说:“快起来,这哪行?”
程显祖说:“这是老年间的规矩了,在城里是没有了,所以你没见过。”
村里备了饭可来庆不愿意在这里停留,商量以后决定带着老黑的儿子回去。 大家再次来到老黑的坟前,来庆用村里那种褐色的粗瓷碗满满的倒了一碗酒说:“黑哥,这回你要好好的陪着嫂子,哥几个先走了,等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还来看你!”说完话他把酒洒在了老黑的坟前。
103
自从程显祖一干人进了村子,这里的人就都凑在一起议论,他们要命也想不出,怎么两口子都回来了呢,而且相差的这么近?直到程显祖他们离开的时候,村里的人仍然瞪着眼睛看着他们,满脸的迷惑。
回来的路上,来庆开着车两眼盯着前方,可那眼神却视而不见,程显祖怕他走神说:“看着点,别走神儿,已经走了一个了!”
“二哥,这两天我想的特别的多,你说这人为什么活着呢?谁又知道赶上什么事?黑哥老在我脑子里头转,他要是知道尿炕不就睡筛子了?”来庆说完点上一颗烟。
来庆的话虽然听起来没头没脑,但程显祖感觉到了他是被深深的触动了。
“想那么多干吗?日子一天天的过,不熬到了点天就黑不了,总得活着。”程显祖也心不在焉的说。
“黑哥是个好人,二哥你也是好人,还有四姐都是好人”来庆若有所思的说。
“你的意思呢,我们都是好人,就剩下你一个坏蛋?”程显祖说。
来庆想了想说:“我没夸自个儿的毛病,我有的时候是坏蛋,比如我到现在也没给四姐一个交待,我有的时候也是好人,比如跟着你们帮朋友的忙,我到底是算什么呢?”
来庆这样既像和程显祖聊天又想自言自语的话,叫程显祖摸不着头脑,他无奈的说:“有时候咱想做这两种人之中的一种都不够格,咱们就是普通的人,早晨起来混肚子,晚上回家混枕头。”
“对,二哥,你说的对。”来庆点着头说,程显祖也不知道来庆到底觉得他哪说的对。他觉得来庆还想说什么,有可能是关于老黑,可他没说,因为车上坐着怀里抱着老黑相片的儿子。
天快黑的时候,他们进了城,把老黑儿子送回家交给了于大爷,他们又嘱咐了老黑儿子几句,无非是有事打电话,没你爸爸了,我们也能帮你之类的话。
程显祖开着车正打算回家电话响了起来,一听就是罗杰:“程,你到底有多少事要办,你到公司来一趟,我想让你看看合同上是怎么写的!”
程显祖这才想起来,忙了一天竟然忘了请假,他很快到了公司上了楼,罗杰一脸严肃的说:“程,真得跟你好好谈谈,做事是你这样的做法吗?你可别忘了,我随时可以因为你违约辞退你。”
程显祖对罗杰的态度不打算计较,本来吗,自己没请假怨不得人家埋怨,他拿出了看家的本事,不说话。
“是谁给你发工资,你为什么不珍惜工作的机会?你说话!”罗杰追问着。
看来不说话不行了:“老板,我是需要钱,需要养家糊口,可我是干活养家糊口,我找工作,可我不求着工作,我卖的是力气,我不卖脸皮,您要觉得我不合适,我这就可以走。”
程显祖这些话几乎是一口气说出来的,罗杰虽然通汉语可他并没有完全听明白,但是,他从程显祖的语气中已经感到了他的态度。
他歪着头端详着程显祖,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些话为什么会引起程显祖这么激烈的反应。
程显祖说完转过身来走出了门外,身后传来了罗杰的声音:“我还没有说完,明天送完了安妮送我去天津!”
“今天能早回来吗?”路上老婆来了电话问。
自从程显祖干了出租以来,老婆虽然有的时候来电话问问吃饭没有等,从没要他早回来过,因为她知道,这不可能,今天是怎么了呢?程显祖忽然想起,今天是老婆的生日。
“今儿是你的生日对吧?瞧我这记性”
“忘就忘了,这回我可不抻着(北京话,埋怨的意思)你,我炸好了酱还打了卤,面也和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什么时候等着你吃面。”
“好,老婆子,我这就回去,正往家走呢!”
104
老黑的死好像对所有的人都是个震动,大家很少去四姐那聚会了。罗杰虽然上次对程显祖表示了不满,到底没有辞退他。安妮的中文越来越好,只是在程显祖的影响下口音里有了京味。
“我觉得安妮现在的中文不是国语,倒很像大街上北京的小孩子说的土话。”一次罗杰太太在谈到安妮的中文的时候对程显祖说。
“怎么个土话法呢?”程显祖一边开着车一边说。
“比如,上次她就对我说,妈咪,我们好长时间没出去搓一顿了,这个搓是什么意思呢?”罗杰太太说。
“就是吃饭。”
“吃饭为什么叫搓呢?”
“就是大吃一顿,吃的很香的样子。”
“所以我说这是土话。”罗杰太太找到根据似的说。
“土话不好吗?你们那就没有土话吗?”程显祖说。
“土话在这里方便,要是回到新加坡,这些有什么用呢,别人还是听不懂呀?”罗杰太太说。
“将来妞妞长大了,也在某个大公司在北京的办事处做老板,比罗杰先生混的好,因为她会土话,你没看见大山吗?”程显祖说。
“我可不要安妮再给鬼佬打工了,你以为你们老板混的有多好?他只不过是给鬼佬打工而已,要看上司的眼色行事,要做的很辛苦,要完成那些鬼佬没完没了的指标,他每天都要干到半夜的。”罗杰太太撇着嘴说。
“那就叫妞妞做新闻记者,到中国来,她也能因为熟悉中国的情况干的很好的。”程显祖说。
“程,我发现你有的时候很有些见识,你现在这个主意就很好,要安妮做记者,到中国来,这很好。对了,妞妞是你给安妮起的北京名字吧?她很喜欢,她也要我们叫她妞妞呢。”说到这罗杰太太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学校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车子,放学的时间已经到了。罗杰太太下了车走到门口寻找安妮,程显祖虽然没有下车,但是眼睛透过风挡玻璃盯着校门口,祖显祖很喜欢安妮,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一个外国孩子。
一位老师领着安妮走了出来,在和罗杰太太说着什么,安妮则在旁边不安的听着。是出了什么事呢。程显祖有些坐不住了,他走下车来到了他们的跟前听到那老师在说:“罗杰太太,真想不到,安妮今天居然打了汤姆,把他的头打破了,现在他的家长正在我这里,要求给一个公正的处理,我想您是否考虑一下您对孩子的教育是不是有问题呢?”
罗杰太太满脸疑惑的说:“怎么可能,安妮是不会打人的,我们也从来没有主张过暴力,安妮这是怎么回事?”
“是汤姆要吻我,我不干,他就推我,我才打了他,寇沃德说过,谁要欺负你,你就反击他,这叫以牙还牙。”
“寇沃德是谁,什么叫以牙还牙,你还咬了汤姆?”罗杰太太问到。
“妞妞,到底怎么回事,你把人家打成什么样了?”程显祖忍不住的问。
“我只是推了他一下,他碰在了门上,不是我打的。”安妮说。
一个黄头发的女人走了过来,领着一个同样是满头黄毛的小男孩。女人用英文和老师说着什么,接着是罗杰太太,罗杰太太满脸堆笑的说着,看来是在道歉。程显祖看了看那个小男孩,脑门上夸张的缠着一块纱布。
黄毛女人愤怒的满脸通红,不住嘴的说着,罗杰太太像个母鸡一样不停的点头赔笑。最后那女人领着孩子钻进了车子里,仍然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喊了一句什么走了。
回到车子里,罗杰太太一脸的阴沉,安妮大概知道自己惹了祸,没有了往日的欢蹦乱跳,躲在坐位里低着头。
程显祖发动了车子就听到罗杰太太说:“安妮,今天回到家里和爹的怎么说?你怎么可以打人?”
“我看那孩子也没伤的怎么样,不过是虚张声势,想不到外国人也会讹人。”程显祖说。
“小孩子从小怎么可以打架?这多粗鲁,特别是女孩子。那个人不是讹人,是法国人,法国人很难缠的,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呢。”罗杰太太显然没听懂“讹人”是什么意思。
“这么点小孩就学亲嘴,我看就是个小流氓,打他一点也不多。”程显祖说。
安妮虽然没有完全听懂程显祖的话,可她能看的出来,程显祖是在向着她说话,她冲他笑着。
“你还笑?你告诉我什么叫以牙还牙?谁教给你的,寇沃德是谁?”罗杰太太仍然不依不饶的问。
“是我,是妞妞给我起的名字。”程显祖说。
“程,你有什么权力教给我的孩子该做什么?安妮就是按照你的逻辑惹的祸,你要对这件事情负责的!”罗杰太太气愤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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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9 06:37 |只看该作者
对不起,我居然忘记了这篇东西是半截的,再次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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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10 04:59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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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在学校里打了架,罗杰太太非常的生气,她甚至觉得这样下去会很危险,她怕程显祖把女儿带坏了,所以一改每天由程显祖自己去送安妮上学的做法,而是自己去送,并且不坐程显祖的车子,自己打车子去,按照她的理论就是,让安妮疏远程显祖。
对罗杰太太的作法,程显祖心理很别扭,按说孩子是人家的,程显祖没有权利也没有必要计较,而且他也不是对这个做法有意见,不去送孩子,他可以晚来一会,因为他只去送老板上班,自己还少跑路呢。程显祖自己也不知道,他每次走到楼下都会往那条甬道看,因为平时安妮就是从那条路上由罗杰太太领着走过来,上他的车的。自从罗杰太太不用他去接送安妮,程显祖总是故意的错开安妮上学的时间,他不想看见安妮,因为他会想到罗杰太太的作法心里不痛快,同时他也怕看到安妮心里难受。
他现在才知道,人是有社会地位的,自己是处在社会的底层,底层的人和其他层面的人最大的区别就是自己不能左右自己,他的命运随时会因为别人的想法而改变和安排。对于这点,程显祖早就领教过的,这好比他开这个出租车,他没法决定自己的行驶路线,他的一天是在别人的意图中活动的。他能克服这种心里上的无奈和不满,可是就是克服不了不能看见安妮的痛苦。
我这是怎么了?一个小孩子,一个南洋鬼子的崽子,我犯的上吗?安妮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老想着她干吗?他常想早点来一下,把车子停在路对面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看看安妮,可是每当这么想的时候,自己就要骂自己一句,怎么那么贱?所以,他始终也没有看过一次安妮。
一个星期快过去了,说来也奇怪,罗杰除了上下班并没有别的事,罗杰太太白天也没什么安排,加上下午接安妮放学的事也由罗杰太太自己干,程显祖这几天出奇的清闲。
他想到跑点零活,可是又不知道罗杰什么时候叫他,所以送完了罗杰以后,他就停在路边发呆,他还没这么清闲过,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一天送完了罗杰,老婆打来了电话,让他回家的时候捎个洗澡的喷头回去,因为家里的那个坏了,程显祖放下电话朝建材市场走去,当他刚刚进了门迎面看见了四姐。
“二哥,今天怎么这么闲着?”四姐打着招呼。
“我买个喷头,家里的那个坏了,你嫂子叫我给带回一个去。”
“怎么也不上我那去了?”四姐问。
“哪有功夫呀,给他们一家子当保姆呢!”程显祖索然嘴上这么说着,忽然就想起了,自从老黑死了以后,他就没去过四姐那,连来庆也没了消息。
“都没信儿了,来庆也去的少了,别人就甭提了,我也没得罪你们呀?”四姐说到这脸上有些埋怨的表情。
“没准都忙呗?”程显祖应付着说。
“什么时候不忙呢,过去怎么有功夫呢?别人我不管,来庆不来我心里就不痛快,我觉得老黑的死把他给吓的够呛呢!”四姐说。
来庆不来程显祖找不到安慰四姐的理由,老黑的死对来庆有震动,程显祖早就感觉到了,可他不能顺着四姐说。一时间,和四姐的谈话竟然冷了场。
“二哥,我没想非得嫁给他,我也没打算拆了谁的家,我还没老到嫁不出去的地步呢,你要是见着他,劳驾你给我把这句话捎过去。”四姐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了泪花。
“你瞧你想哪去了,他准是这些日子有活忙的,连我都没有他的消息。”程显祖赶紧解释到。
“你上这干嘛来了?”程显祖岔开话题说。
“这都是你们哥们给我拉下的窟窿,眼瞧着小梅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还仨月就生了,看这意思哪也去不了,还不得在我这做月子,我今天抽功夫给她买个小孩的床。”
听到了这些,程显祖由衷的佩服四姐,说真的,无论是老黑还是这孩子,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和来庆给老黑安排了后事,不也是扭头走了吗,剩下的这些事难为四姐还想着,四姐是个好人。
“我跟你买去,正好我今天也没什么事,买完了我给你拉家去,就事上你那坐会儿,也真是有日子没去了。”说完了话,程显祖和四姐走进了商场。
106
程显祖跟着四姐买完了东西来到了饭馆,正是饭馆最忙的时候,人很多,四姐来不及招呼程显祖就去忙和生意,留下程显祖自己找了旮旯坐在那,服务员送来了茶水并问程显祖吃什么。程显祖怕打搅了四姐就说,自己不吃什么,坐一会就走。
程显祖看见了小梅挺着大肚子站在收银台后面的收款机旁,看她那熟练的样子一定是在这干了很久了。小梅并没有看见程显祖,低着头忙着自己的事,程显祖乘势打量着她。
小梅身上穿这一见粉色的连衣裙,程显祖回忆起来,这是四姐的,因为四姐胖,在小梅怀孕的时候,这件衣服成了她的孕妇服。
小梅已经没了从前那种打扮入时的装束,头发随便的挽在脑后,脸色也显得比以前黑了许多,程显祖心里不由得一动,老黑走了,剩下她身在异乡还怀着孩子,要不是四姐,她现在怎么办呢?即使她把孩子生下来,难道就在四姐这混下去了?最让程显祖想着难受的就是,这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爹,小梅如果回到老家去,她怎么和家里的人说呢?她今后怎么办?即使她的老家里,谁会娶一个有了孩子的女人?
小梅一边忙着手里的菜单,一边吩咐着服务员,看起来俨然就是个二掌柜的,程显祖觉得,四姐很信任她,否则怎么会让她管着收银的活,四姐真是个好人。
四姐例外的忙着,不时的走过来跟程显祖搭上几句话,显然她是怕冷落了程显祖。过了一会,服务员端上一盘酱肉和一瓶啤酒放在程显祖的桌子上,他一边吃着一边继续看这她们忙着。
直到午餐忙的差不多了,人渐渐的少了起来,四姐一脸汗水的坐在程显祖对面,顺手拿着本菜单扇着说:“瞧见没有,每天都跟打仗似的,哪有工夫?今儿我要不是狠了狠心去买这个床,这辈子都甭想出门。”
“给我们谁打个电话也帮你买了,你死心眼呀?”程显祖笑着说。
“我可求不起你们,都不上我这来了,我还敢给你们打电话?”四姐又提起了刚才的话题,看来,她对大家很少来这心里是耿耿于怀的。
“小梅看起来还不错。”程显祖说。
“踏实多了,老黑刚走的时候,天天的哭,你说也怪可怜的,剩下这孤儿寡母的。”四姐看了看收银台说。
“能帮上你了吧?”
“管了大用了,可是她带着身子,我不敢死乞白咧的用她,她反映很大,吃不了什么东西老是吐,特别是闻不了这油烟子味。”
“四姐,亏了你了,要不她现在这样不把谁愁死?”程显祖说。
“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管,实际上也没我什么事,做事的走了,祸给我留下来了,可我不能把她轰出去呀?”四姐摇了摇头说。
“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先帮她把这关渡过去,回头在说吧。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程显祖说的是宽慰四姐的话,其实也是自己心里想的。
四姐忽然想起什么扭过头冲者收银台喊到:“小梅,先别忙了,过来歇会你看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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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发表于 2018-12-10 16:55 |只看该作者
故事继续啦!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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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发表于 2018-12-10 16:55 |只看该作者
真心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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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发表于 2018-12-11 06:20 |只看该作者
107
小梅听见四姐的招呼抬头往这边看,看见了程显祖连忙走出收银台朝他们走过来:“二哥,老也看不见你了?”小梅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真切,没有了过去的敷衍。因为过去老黑在的时候,程显祖基本就没和她有过什么交道,大概是因为老黑的事,一下子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挺好的吧?”程显祖对小梅的热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嗯,我现在能帮上四姐的忙了,要不我心里不踏实,我不能白吃她的饭呀,四姐可好呢,比我亲姐都好。”小梅一脸感激的说。
“得,得!别把我说的跟雷锋似的,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在我这也没少出力,咱们谁也不欠谁的。”四姐叫小梅夸的不好意思的说。
“哎,要说是不该提,老黑这一撒手,难为了你和四姐了。”程显祖看着挺着大肚子的小梅感慨的说。
“是,要是没有四姐,我真不知道该咋办!”小梅说到这眼圈红了。
“二哥,咱把这段儿绕过去成不成,你吃点什么,现在不忙了,我叫后厨给你弄点什么吃的。”四姐说完站起身来。
“不用,来碗面就成。”程显祖说。
“二哥头一回来就是吃的面,来庆那王八蛋还嫌黄瓜丝儿粗呢。”四姐说完了朝厨房走去。
桌子前就剩下他们两个,程显祖问到:“还有多少日子呢?”
“还有三个月。”小梅说。
“那天儿可就冷了,缺什么不缺呢?”
“啥也不缺,我心里就是不忍心,我原来想回老家去,可四姐说啥都不让,就让在这坐月子,多麻烦。”小梅说。
“四姐是个好人,她也是好心,她不会跟你来虚的,你这么重的身子回去,大伙谁放心呢。”程显祖说。
“二哥,你们都是好人,看着你们办老黑的事忙前忙后的,就是亲哥们又怎么样?我真是从心眼里头感激你们。”小梅说着又掉下眼泪来。
“朋友一场,这都是应该的,你就别提这个了。”程显祖看着小梅掉眼泪心里也一阵酸楚。
“来庆也不常来了?”程显祖想跟小梅打听一下来庆,因为四姐看样子是生了他的气,程显祖不放心可是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跟她提起。
“不知道为啥,来的少了。来了也是坐一会子就走,没像以前似的住在这。”小梅说。
“他可能是有事忙不开。”程显祖说。
“听说他老婆病了,不知道是啥病,我听那天四姐给他打电话问他用钱不用呢。”小梅说。
“我就知道他有原因,他不是没情没义的人。”程显祖说这句话的时候,像对着小梅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四姐可惦记他了,老是跟我念叨他,我说那你就叫他来呗,四姐又不叫,我也替她发愁。”小梅说。
两个人正说着话,四姐端着一碗肉丝面走了过来,放在桌子上说:“二哥,这可是你叫我做的面,别说我舍不得给你吃。”
程显祖笑着说:“是我叫的,做别的我还不乐意呢。”
程显祖拿起筷子刚要吃,手机响了起来,是罗杰太太。
“程,你在哪?”
“我在一个朋友这,有事?”程显祖听着罗杰太太的声音有些不对劲问到。
“你快点来一下,到我家这来,安妮不见了。”罗杰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怎么了,叫你走呢?”四姐问。
“那个外国娘们把孩子丢了,干什么行呢?”程显祖说完了话站起身来朝门外走。
四姐在后面嚷到:“那也吃了面走呀?”
“不用了,下回吧!”程显祖头也不回的朝车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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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来到了罗杰的家的时候,罗杰太太已经在楼下的门口等他。
“你怎么才来?”罗杰太太埋怨说。
“安妮怎么丢的?”程显祖现在已经没有兴趣解释罗杰太太的埋怨了。
“她说不舒服早上就不愿意去上学,我看她好像是真的不舒服了,也就答应了她的要求。她很晚才起床,我叫保姆带她去楼下去玩一会,可是一会保姆就告诉我她不见了,你知道那个儿童乐园就在我们的小区里,她怎么会不见了?”罗杰太太焦急的说。
“保姆连孩子也看不住,后来呢?”程显祖问到。
罗杰太太现在已经没了趾高气扬的样子了,也没功夫计较程显祖说话的态度了:“安妮要保姆回来给她拿球拍,保姆就回来拿了,再下来就找不见她了,你说这孩子会去哪?我报了警,就是没和你老板说,我怕他着急。”
“你回家等着警察吧,我去找!”程显祖说完朝小区走去。
程显祖跑遍了小区的每一个角落,最后他去问四个大门的门卫。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看见一个小孩走出大门,最后一个门卫的回答更肯定,他说,他们有规定,不会让一个小孩子单独走出大门的。
程显祖站在大门口四处张望着,其实这种专门供外国人居住的社区大都在北京的郊区,除了小区内部以外,外部的环境并不怎么样。罗杰居住的就是这样一个小区,小区的周围修了公路,在往外走就是庄稼地了。如果安妮真的从小区里走出来,那就真的麻烦了,因为周围的地方太大了,程显祖一个人在满是庄稼地和树林的地方找一个孩子,犹如大海里捞针。
程显祖四处找着,他只好步行,因为车在这个时候没用。他一边走一边想,从时间上来看,安妮不会走远,那么自己的搜索范围就应该在各个大门外的周围。他开始怀疑安妮是不是走出了门外,门卫不是说了吗,他们不会放一个小孩子单独的走出去,如果是这样,安妮走不出来,可是小区已经找遍了,没有安妮的踪影。程显祖仔细的想着这句话,不会单独的放一个小孩子出门,如果说安妮不是单独的,那她就会出去,比如跟着一个大人走出来,门卫就会以为那是他或者她的孩子,这样说来,安妮还是有可能走出来的。安妮为什么要走出来,她出来干什么?
电话响了起来,是罗杰:“程,你在哪?”
程显祖想到了罗杰太太说的不让老板知道的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你找到安妮了吗?”看来罗杰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我正在找。”程显祖说。
“拜托你仔细找找,你不用来接我,我自己打车回去,我现在就从公司里出来了。”罗杰说完挂了电话,程显祖这才发现,天已经快黑了,他已经在小区的周围转了两个多小时。
当程显祖肯定在小区的周围不会找到安妮的时候,他的心里空了起来,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上哪去找安妮。他漫无目的的走着,两只眼睛看着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前边的路边上有几辆出租停在那,小区外路边上总有几辆出租车在这里等活,他们的主要客户就是小区里居住的人,程显祖朝他们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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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呀您?”一个出租司机以为程显祖是打车的,连忙打着招呼问。程显祖摆了摆手,他没指望能从他们嘴里打听出什么,他只是打算在这休息一会儿,调整一下自己焦急纷乱的情绪。
“活儿怎么样呢?”程显祖递给对方一颗烟,自己也点了一颗问。
“没法干了,地铁十号线通了,东直门到机场的轻轨过两天就通,谁还打车?”那个司机无奈的说。
“这儿能等着活吗?”程显祖问。
“那怎么办?就是这的交通还不太方便呢,有枣没枣三杆子,守株待兔,等不着落个歇着,总比满马路跑空车强,油都六块多一公升了。”
“我知道,我也是干这个的。”程显祖说。
“那您这是……?”司机看着程显祖有点迷惑。
“找人,老板的孩子丢了!”程显祖把事情说了一遍。
“这也不错,你给老板找孩子他就不能指使您满处拉着他跑去了,干这个不干那个。”司机心不在焉的说。
“您没看见从这门口走出个小孩吗?”程显祖一点也不抱希望的问到。
“我刚在这等了一会儿,您上他们那问问去,他们在这待的时间长,下午一直在这玩牌呢。”司机指着不远在路灯底下玩牌的几个司机说。
程显祖走了过去,几个司机大呼小叫的玩牌,谁也没发现站在他们身后的程显祖。
“劳驾打听一下,几位谁看见从门口走出来个小孩子,一个小女孩。”程显祖问。
没人理会他,司机们只是集中精神的打牌,程显祖知道没希望,正当他转身要走开的时候,一个司机说:“老杜下午在那边的路边上拉了个女孩,好像是一个人,他走的时候还犯嘀咕说,怎么这个孩子没大人跟着?”
程显祖急忙走过去问:“后来呢?”
“后来就没回来。”
“你知道他的车牌号吗?”
司机对车牌号码都有着特殊的记忆力,何况还是一起拉活的人,那个人很快就说出了车牌号码。程显祖按说打听到车牌号码告诉罗杰太太然后告诉警察,就算交了差,可是此时的他比罗杰夫妇还着急,他想亲自找到安妮,亲眼看到安妮平安无事。程显祖又去问那人是不是知道老杜的手机号,那个说不知道。不过那个人告诉了老杜所在的公司。
程显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罗杰太太,罗杰太太抽泣着说:“程,太感谢你了,你一定要把那个司机找到,我现在告诉警察。”
程显祖打完电话忽然觉得这个公司的名字似乎在哪听说过,他想起这正是小乐子的公司。
程显祖打电话把事情告诉了他,小乐子说他认识这个老杜,并答应马上联系他,有消息就告诉程显祖。
事情总算有了着落,可剩下的就是等待,这等待简直就是煎熬,程显祖不断的抽着烟,在路边来回的走着。
终于小乐子来了电话:“二哥,老杜在枫叶西餐厅呢,离你那不算远,他确实拉了个小孩,那小孩说不出她在哪住,老杜正转腰子(北京话,着急)呢,我告诉他别动,一会儿有人找他,他正在那等着呢!”程显祖没等小乐子挂电话就急忙跳上车朝枫叶西餐厅开去。
到了餐厅门口,程显祖老远就看见一个黑瘦的司机站在路边不住的来回张望,看了车牌号,程显祖断定这个人就是老杜。
他下了车跑到他的跟前说:“您是老杜吧,小乐子叫我来的,来接孩子?”
“你可来了,你要再不来,我就把这孩子交派出所了,整半天儿什么也没干,光陪着她了,我还得管饭!”老杜叨叨着。
程显祖顾不得听老杜的埋怨直接问到:“孩子呢?”
“在车里睡觉呢”老杜说完打开了车门,安妮躺在后座上睡着了,嘴角边还挂着一小块奶油。
程显祖俯下身去对着安妮轻轻的喊道“妞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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