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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江水流【长篇连载中】
楼主: 丹江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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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流【长篇连载中】 [复制链接]

61
发表于 2013-1-8 13:07 |只看该作者
汐子 发表于 2013-1-8 13:00
诺儿真有一番语言的真气,但应节制,留白,给读者留有阅读空间

嗯,谢谢指导,俺一定努力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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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发表于 2013-1-8 19:06 |只看该作者
色妞妞 发表于 2013-1-8 16:47
后面渐入佳境了,更流畅了。

嘿嘿,慢慢折腾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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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发表于 2013-1-8 19:14 |只看该作者
这是传说中诺儿不好意思拿出的作品?{:soso_e113:}

我一定好意思拜读!并且写出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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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发表于 2013-1-8 19:17 |只看该作者
归隐宋朝 发表于 2013-1-8 19:14
这是传说中诺儿不好意思拿出的作品?

我一定好意思拜读!并且写出读后感。

嗯嗯,一直害羞着,羞死了都!天哪,找块布条把眼睛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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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发表于 2013-1-9 13:33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六章村支书死了

  农历四月,麦穗扬花儿,一絮一絮的麦花儿匍匐在麦穗上。一股一股麦穗儿的奶香随着和风徐徐飘散。暮烟四合,郑家庄被清香围绕,吸进鼻子的,全是清新和安逸。

  早棉花半尺高了,红薯苗爬到了地沟里,烟叶像小蒲扇,肥实实,油腻腻,庄稼人瞅一眼锄得干净蓬松的土地,那种松软的土黄,犹如黑白电视里富贵人家吃的面包,咬一口,甜在嘴,饱在心里。

  春暖花开的季节,郑家庄出了一件大事儿。让正在欣赏春光和芳香的村民瞪大了牛蛋般的眼睛。

  年内看着好好的村支书郑思仁卧床不起了。听说得了重病,善良的郑家庄人提着果子包、苹果罐头、橘子罐头、筐里装着鸡蛋,白糖等等物品去了思仁家。

  凡是去看过郑思仁的人出来后,都忍不住说几句:“哎呀,老天爷,这病咋说来就来了,瞅瞅人瘦哩只剩下皮了,唉,这才过个年哪。”

  旁边便有人接住说:“癌症呢,这可是死症病,再多哩钱也治不好,看着看着没几天了。”

  郑思仁躺在床上,看着屋顶黑乎乎的椽子檩条,心里一阵揪一阵的疼。他倒不是怕死,而是得了这种遭人骂的癌症病,让他死里实在不甘心。他在郑家庄叱咤风云二十多年了,临老竟是这个死法,真是窝囊极了。他想不通,难道真的有因果循环吗?想想,自从文化大革命开始,他在郑家庄率先举起斗地主的大旗,把一个个地主老财戴上纸糊的高帽子,挨村批斗。那时候,他多威风啊!任谁看一眼,都吓得屁滚尿流,尤其成分不好的“黑五类”分子。看见他就像看见了大爷。

  要说郑家庄啊,他们郑前队这门儿人是不如郑东队那门人哪。人家那门人多,男丁旺。他们这个门族,咳,除了没出五福的郑老二弟兄两个,就剩下他们这家人了。说来说去,他能当上村支书是沾了大哥思黎的光,要不是他当初在公社工作,这个村支书的位置怕是落到郑东队的人身上了。

  这些年,凭着他当村支书,在整个郑家庄乃至整个郑家庄大队,他们这门族,大小人说句话算句话哩。唉,真是操心,自己死了,谁当村支书。他盘算来盘算去,他们这门族哩的人没有谁有这个本事儿。唯一能胜任的只有大侄儿,即大哥的儿子郑中国。可这孩子在丹阳乡的罐头厂上班呢,如今大小也是厂里的一个啥官。不能让他回来啊,村官没啥大出息,在外边不定能混出个人模人样哩。

  既然自己家的门族没有可选之人。那就得在郑东队盘衡。咋说也是一个郑姓人,总不能让河北其他几个村子捞去吧!

  他把郑东队现任的村干部副职以及小队干部统统在脑子里捋一遍。觉得现任治保主任的郑思贤是当支书的不二人选。只有这个人当了村支书,会一如既往地对待郑前队的这个大家族。如果是旁人,怕是要整治他家哪。

  可是这个思贤性子有点踏,脾气老好好,没有狠劲儿。说话下不去口,动手下不了手。思贤比他小十几岁,和他一起共事也不少年了。没见过他发几次脾气。俗话说,要想干大事,就得心狠手辣。无毒不丈夫嘛!太实诚了,成不了大气候。可凶哩很也遭报应。就像他现在,报应来了吧,一个癌症不中,两种癌症一齐来。

  郑思仁的心情糟透了。癌症一天天折磨这个曾经叉腰骂人的牛逼支书。身上只剩下一抓皮,眼眶深陷,眼窝子哩剩下俩眼珠。他小孙女不经意进去看到了,吓得哇哇大哭。以为看见鬼了。

  熬到麦子黄梢。郑家庄的一代风云人物撒手而去了,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临死的前一晚。他特地让二儿子郑中发把郑思贤叫过去。思贤是郑东队克字辈“八个”堂兄弟中老四的儿子。八个堂兄弟如今只剩下郑思旺的“二爹和三爹”三爹在云南不回来,实际上只有“老七”一个了。

  郑思仁和郑思贤那黑儿具体说了啥话儿,谁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说话哩时候,屋里的门关着,他的孩子们一个都不准进去。一直听见思贤喊声“二哥”。哽咽得说不出话。屋外的人立刻惊恐起来。赶紧推门进去,却发现老头已经没气儿了,只是眼睛瞪着。思贤用手在思仁脸上莫拉一下说:“二哥,你放心走吧,啥事儿有我呢!”说完,郑思贤转过头对思仁的孩子们说:“你爹走哩怪好,没啥心事,你们准备后事吧!”

  郑思仁的葬礼在郑家庄是一桩牛逼得不得了的事儿。

  老弟兄四个他先死。四家十个男娃儿,八个女子。大部分已经结婚或者出嫁。郑思仁的儿子、媳妇、闺女、女婿、侄儿、侄媳妇、侄女、侄女女婿,加上里孙外孙,至亲孝子几十个。

  头天晚上捂火,在知客中勤的安排下,一个帮忙的人用挑盘端着四样菜。思仁的儿子们抱着父亲生前睡过的缟线以及他的旧衣裳到往北河去的三岔路口,扔在路边。一背篓麦秸烧了,酒菜倒在地上。捂火的时候没有人去看,孝子们也没有哭。静悄悄地去,静悄悄地回来。

  第二天晚上是死人最热闹的时候。亲戚朋友来吊孝,从下午两三点开始,鞭炮陆陆续续响起。思仁家的右边山墙边,是村子中间的大路。所有来吊孝的亲戚和朋友均从这个路上进院子。

  堂屋前,搭着一个白色的灵棚,灵棚两边挂着黑纱和白纱。灵棚内,摆着一个缟线。缟线两边跪着十个抗枪杆子的男人,披麻戴孝。不管谁来吊孝,鞠躬或者磕头,这个十个男人都一齐拉磕头还礼。

  屋内的枋子前边大头,摆着一张郑思仁放大的黑白照片。靠在枋子头上,照片下边一拉溜摆着三只碗,碗里各盛半碗捞面条,用筷子挑着。

  枋子头起摆着一张小方桌,两边摆着两畧十个大供香馍。每个馍比大洋瓷碗口还大。供香馍后边是个香油碗,里边放个面纺线搓的捻子,火苗烧得旺旺的,一闪一闪。枋子边上,围满了郑思仁大哭嚎叫的女儿、侄女和媳妇。她们只要听见外边鞭炮响,立刻哭着迎出去,一直迎接到吊孝者,跟在人家后边,哭着哭着回来!这个程序一直延续到晚上报庙前的吃饭时。

  因为嚎得厉害。郑思仁的三个闺女嗓子已经哭哑了。说话都没力气。

  晚上八点去村子西南部丹江河岸不远处的小庙报庙。小庙早已经平了,地里长满了快熟的麦子。郑家庄所有的郑姓全部戴上了长短不一的白布。孝布的长短根据远门和近门扯。

  中勤挎着香火蓝,在小庙遗址旁的三岔路口,倒上一圈水,在圆圈当中烧了一堆火纸。然后点燃一挂大鞭炮,遂吩咐郑东队两名年轻人搀扶着郑思仁的大儿子郑中义。一根打井用的粗绳子绑在郑中义的腰里。中义头上的孝布耷拉在屁股后,肩膀上披着花色的被单。这是他老婆娘家拿的搭头布。(丹江湖畔死人流行一种搭头布,即公公或者婆婆死了后,媳妇的娘家得拿两块布搭在女儿女婿的肩膀上,可以是白布也可以是被单床单一类。同样哩,嫁出去的女儿,娘家要给女儿和女婿做一身白色的孝衣。(俗称捞衣,基本都是一丈六白布)

  做完这一切,中勤大声吆喝:“孝子就送到这儿了,回家了,所有的孝子不准回头,走啦。”

  郑思仁的二儿子郑中发在大儿子的后边,三儿子郑中孝挨着二儿子。以此类推,侄子们跟在儿子的后边,大家抓住大绳子,媳妇和闺女挨着男人们,她们一手抓着大绳子,一手柱着糊了白纸的麻杆棍。开始仰天长嗥,“爹呀、大呀”的哭喊。

  这是一场极其隆重的报庙仪式。郑思仁已经嫁出去的三个闺女和三个结婚的侄女以及他们的丈夫,全部穿上了一丈六白布做的白捞衣。两个结婚的儿子和五个结婚的侄子,以及他们的老婆,全部披上了老丈人家送的搭头布。再加上思仁的外甥和外甥女,他们和嫁出去的姑娘一样,享受同等待遇。有一丈六的白布孝衣。

  孙子辈戴花花孝,即白布上绑着红布,围在头上。

  中勤跨着香火篮,走三两米蹲下烧两张火纸。于是,孝子们赶紧跪下磕头。正孝子不说,近门的也算孝子,能够着拽绳子的,都抓住了,绳子短,孝子多,后边的人只能跟着走。浩浩荡荡的报庙队伍,在丹江岸边慢慢移动。

  孝子两旁是举着火把的小伙子和看热闹的人群。虽然都是郑姓,戴着白头照样看热闹。不是自己的直系,谁会哭呢。火把是在家提前做好的,把一大团棉花捏瓷实绑在一个铁丝上,然后绑到一根长竹竿上。提着半桶柴油或者煤油,火把最少在六个以上,棉花团子染了油,磁啦磁啦地燃着。不时有油点子落到地上。

  报庙几点出门,几点回屋。都是风水先生看过哩。如果路上走得快了,进村子可以玩一会儿。爱闹的村民会把提前准备好的锅门烟灰抹到女婿和侄女女婿的脸上。甚至可以把大绳子后边拉着栓到树上,以此让孝子长久地跪着,多哭几声。

  郑思仁的葬礼达到郑家庄有史以来的高潮。孝子多是一个事儿。另外响器(唢呐)多,闺女和侄女家家请了响器。媳妇娘家和侄媳妇娘家也请了,加上外甥外甥女,以及干亲啥哩,大大小小二十盘。玩响器是报庙后的又一热闹事儿。主家的响器先吹,吹哀乐,吹流行歌曲,吹戏曲,啥都行。往往响器手都拿着自己的看家本领,与各路响器一决雌雄。比比谁吹哩好。

  三个闺女三盘电影。分别选个地点放。

  这一晚,郑家庄的村民真是不知道看啥好了。一边响器吱吱哇哇,一边电影刀光剑影,枪战片更是嗵天嗵地,把小小的郑家庄炸翻了。人们慌张得听把这头看那头。忙了一个晚上,一个囫囵电影没看到,一盘响器没听美。

  郑思仁死了,王大妞高兴,她娘家也是郑家庄大队,只不过是河北边的王营村。她爹早年间参加抗日,后来也不知咋地就成了国民党。结果老人算是遭到郑思仁手里了,黑了斗,白了斗。王大妞黑五类分子后代。半辈子没抬起头。

  爱屋及乌,郑思仁死了,郑思旺心里也宽敞了些。要知道,他因为娶了王大妞,也被这个郑思仁小瞧了呢!

  那黑儿报完庙回来。郑思旺挨个响器看看,又把三场电影看看,最后在思仁家的山墙上尿泡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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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发表于 2013-1-9 13:35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七章计划生育大突击

  郑思仁死后没有几天。郑家庄大队部领导班子动了。郑东组的郑思贤如愿当上了村支部书记。一改郑前组独霸郑家庄大队二十多年的历史。郑思源也有原来的生产队会计升到大队部会计的职务上,他的升职波动最大。另外一名村委主任由北河刘楼村的刘玉林担任。治保主任是王营村的王明辉,是王大妞的娘家近门。这两年计划生育特别紧,计生专干吃香哩很,这个好差事落在宋沟村的宋子贤身上。

  计划生育紧,人们越发想盼望儿子,谁家头胎要是生个女娃儿。亲戚都跟着唉声叹气。乡里对育龄妇女查得严,谁家媳妇怀孕知道哩清清楚楚。没有办准生证的一胎和没办二胎证的统统得流产。哪怕七个月八个月也不行。听说乡里卫生院引产的娃子多哩很。

  麦子快熟哩时候,丹阳乡计划生育大突击。乡里这次不让村支部插手,直接派了杆子队进村(抽调的工作人员,或者从其他村里找的人,专门搬东西)。

  新任村支书郑思贤知道后,冒着被乡里领导批评的份儿,偷偷告诉村里几家怀孕的人家,赶紧躲起来。他不能眼巴巴地看着几个就快要出生的娃儿给弄死啊。唉,乡里乡亲,他郑思贤下不去黑手!计划生育固然重要,可那毕竟是几条活蹦乱跳的性命啊,他的心终究是肉做的。思贤的这种妇人之心,就是郑思仁说他的那句话“没狠劲儿”。

  村里几个怀孕的妇女。天麻麻亮就挺着个大肚子躲在麦地里。没吃没喝地坐在地垧口里。听着村里叽叽吵吵的声音。吓得不敢出声。从早到晚,杆子队一直在村里搜,像搜查出逃的犯人。那些人拿着棍棍棒棒,挨家挨户的搜查,唯恐漏下一家没有搜到。越是没有怀孕的人家越是查得严,因为那极有可能躲藏着怀孕的妇女。

  折腾了整整一天。丹阳乡派来的杆子队一个怀孕的妇女也没有抓到。他们把怀疑的眼光投向几个村干部。包片的管理区书记像警察审问一样问村干部。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呢?郑家庄的几个村干部个个耷拉着脑袋,摇头说不知道。

  最后,抓不到怀孕的妇女,杆子队就把她们的丈夫,或者公公婆婆带到乡里去了。更有甚至跑到孕妇的娘家,把她们的娘家爹妈带走了。直到拿钱赎人,或者怀孕妇女乖乖地去做流产,才肯放人。

  郑东队的郑思有最惨。他儿媳妇怀孕快生了。为了让媳妇躲避,他们老两口被抓到了乡计生办住了半个月。吃不好,喝不好,拉屎撒尿没地方。回来后,整个人都虚脱了。杆子队上房坡把他们家房屋的瓦溜了(揭了)。一头大老犍牛被牵走了,媳妇陪嫁的黑白电视机也被搬走了。组合柜被砸得稀巴烂。

  他们老两口回来后赶紧赶紧缮房子。可哪有那么好,只要下雨,雨水就顺瓦缝往屋里流水。计划生育大突击,和日本鬼子进村打家劫舍差不多。

  计划生育给郑家庄的村民带来刻骨铭心的记忆。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闻风丧胆啊!计划生育最严重的那几年,大人哄正在哭的孩子,不再说“思仁(死人)来了。而是说”抓黑娃儿哩来了。“只要听说抓黑娃儿里来了。哭得再凶的娃子都赶紧闭着嘴唇,钻进母亲的怀里,大气而不敢出。

  计划生育正严的节骨眼儿上。郑草儿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儿。因为办了头胎出生证,她躲过了杆子队的追捕。

  思旺叔和王大妞去送月子的时候,明显感到赵宝田和杨玉兰有些不得劲。嘴上带着笑,那脸却拉得像驴脸,明显地强壮欢颜。

  思旺叔心里也不得劲,如今计划生育严哩不像样,头胎是女子,二胎证要等到七岁才能办。万一二胎再生个女子,那可是个麻烦事儿,生三胎几乎门儿都没有。丹阳乡的计生办简直就是阎王殿了,在计生办工作的人,牛逼得厉害,无论到哪里都吃得开。

  思旺叔想想就生气,气自己二姑娘肚子不争气。咋生了女娃儿呢?去年村里一拉溜(一起)结婚好几个娃儿,人家生哩都是男娃儿。虽说人家郑思有的房子被扒了,牛被牵了,电视机抱走了,柜子砸了,老两口受罪了,可人家媳妇生了男娃儿啊!这也算是值得了,安生了。唯独他家郑草儿生个女子,咋真邪哩。思旺叔心里这么想,可他不能明说,自己是老丈人,这令人心烦的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哩。他这么想着,指不定赵宝田和杨玉兰是怎么想的呢!

  郑叶儿的肚子也鼓了起来,尖尖哩,圆鼓鼓的肚子像扣了小盆子。郑家庄的村民说:“郑叶儿是恰门儿喜。”(结婚就怀孕)不然,这才结婚四五个月,肚子咋那么大呢!

  思旺叔特别期待大女子能一举得男,他非常清楚郑叶儿肚里孩子性别的重要性。

  郑叶儿和刘玉柱都是正规老师,吃国家粮,不兴生二胎。假如也生个女子。这辈子就完了,独生子女,还不要人命吗!

  思旺叔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是有依据哩。就是他老婆王大妞一连生三女。村里老人说:“这事儿也有遗传,女子和她妈像。”思旺叔原本不信,可草儿头胎生个丫头,他有点信哩。

  黑间,郑思旺和王大妞说悄悄话:“你给叶儿说说,听说街上医院里有B超机器,照一下能看出来是男是女,让她去照下,心里有个底儿。”

  “我早和她说了哩,可那丫头说,生男生女都一样,不兴重男轻女了。”王大妞说接着说。

  “日死她妈哩想起来,她知道个啥,要是生个女娃儿,人家刘家能稀罕吗?你没瞅瞅赵宝田和他老婆那张驴脸。嘴上说男孩女孩都一样,可我看着就是不一样。哎呀,我哩老天爷,这事儿,咋真让人操心哩。”思旺叔懊恼地说。

  王大妞接口:“算了,算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咱能管得了三尺门里,能管得了三尺门外吗?真张(现在)的年轻人,谁能猜透咋想哩。再说,隔皮不识货,那机器也不一定准哩。”

  思旺叔长出一口气,唉声叹气地说:“活个人难哩很呐,顺心的事少咋真少哪,睡吧睡吧,唉。”

  生活对每一个有盼头的人来说都过得特别快。

  郑叶儿生下一个大胖小子的时候,中华入伍快一年了。

  随着外孙娃儿的出生。郑思旺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不少。他心里嘀咕:“他妈的,谁说生娃儿也遗传,我大女子不是生了儿子吗,咋没有遗传她妈生女子呀!”

  人逢喜事精神爽,思旺叔升到爷子辈了,虽说是外爷,但那也是爷爷。大女子儿子的出生,无疑给思旺叔增长了底气,走在村里,他说话声音洪亮、豪气,走路腰板挺得直直的,大踏流星,他感觉自己的心在瓷瓷实实。前一阵因为郑草儿生闺女的晦气也忽然不见了。

  这一年,年对年,对谢晓燕来说发生了太多的事儿。

  先是她爹妈死了,再就是她的中师名额被别人挤掉了,还有一件事儿,就是她稀罕的中华雄纠纠气昂昂地穿着军装,成了兵哥哥。这在村子里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啊!

  这一年,随着晓燕和中华一封封信的火辣辣交流。爱情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了。

  中华给她邮了很多照片,介绍新疆的风土人情,地域地貌,当地民族的服装,还给她介绍部队的战友,各个地方的都有,普通话说得各有特色,笑死人了都。他还说到部队首长,他三个月训练结束后下了连队,连长对他很好。后来聊天,才知道原来是河南老乡,有了这层关系,他们的关系更好了,他如今是班长了……

  晓燕读着中华的信,心里像吃了蜜一般。心里的痛苦也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淡忘。既然已经这样了,就顺其自然吧,痛苦又能怎么办。

  想开了之后,她平静淡然的生活,闻着丹江的和风,枕着丹江的涛声,思恋中华的每一份信。每一份信她都看了很多遍,有些内容基本能背下来了。她的生活除了干几亩地里的活,就是给中华写信,看小说。她从郑叶儿哪儿借来许多大部头,没事就呆家看书。

  她把她看到的小说有意思的情节写给中华,也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他,还有他们家里的。譬如郑草儿生了女子,郑叶儿生了儿子。谢晓燕的生活因为有了郑中华而变得丰富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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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发表于 2013-1-9 13:35 |只看该作者
{:soso_e163:}赶紧给诺儿献花,这女忙成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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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发表于 2013-1-9 15:21 |只看该作者
非常好,没看完,有时间再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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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发表于 2013-1-10 08:22 |只看该作者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仅保留发帖内容
大家看怎么样 我认为很好.












美中宜和 美中宜和  你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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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发表于 2013-1-10 13:58 |只看该作者
芥末 发表于 2013-1-9 15:21
非常好,没看完,有时间再来看!!

嗯,长着呢!不急!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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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发表于 2013-1-10 14:05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八章新官上任三把火

  收了夏季麦子,收了秋季一半庄稼。(丹江涨水又淹了些地)苞谷、黄豆、绿豆后扛到屋里后。大家便开始播种冬麦。村里没有淹到的土地冬麦已经播种了。麦子没有辜负庄稼人的期望,顺着墒露头了,一天天的长大。

  这年的丹江水虽然涨水不大,却迟迟不消退,郑家庄村前村后一多半土地还沉浸在丹江的水流之中。一直到第二年春上,才摇晃着丰满的身子蹒跚而去。

  庄稼人愁坏了。这时候水消了,麦子怎么种啊,年内的麦子都半尺深了,如今再播种,能不能把种子收回来都是问题。

  村民急,村支书郑思贤更急。怎么说他也是一村之长,是郑家庄大队的父母官。总不能看着这么些土地闲置着不动。春地也不需要这么多啊。

  思贤在急切中寻找出路。和另几个村的支书一起吃饭的时候,无意间得到一个消息。说是有一种“春小麦”生长期短,抗旱能力强,株矮穗大,适于春天播种。像他们郑家庄这种常年涨水的地方,应该非常适合种那种麦子。就算产量没有冬小麦高,但至少能收一些啊,总比土地浪费着强。

  得到这个消息后,思贤东打听西打听,终于生方(想法)买回来春小麦种子,让大家种到水淹地里。并且把买种子时专家给他说的话解释给大家听:“春小麦是冬季很冷的地方种哩,因为麦子怕冷。所以在开春后才种。咱们这儿倒不是很冷,主要是咱们地被淹哩时间长了。为了缩短生长期,我才提倡大家种。听专家说:春小麦主要分布在长城以北。那些地区气温普遍较低,生产季节短,所以一年一熟为主,就是一年只能收一季。咱们这比他们那儿好,一年能收两季呢?”说完,自己乐哈哈地笑了。

  郑家庄的村民听了思贤的话,这年麦子大丰收。年内种的冬麦和年外种的春麦同时丰收。嗨,喜坏了郑家庄的人。这可是多年来没有的事情。

  来年春上,郑思贤又引进一个新项目。“五五三”红薯种。这种“俩五一个三”的红薯是红瓤红薯。皮和瓤全部是桃红色哩。(就是今天街上卖的烤红薯)

  有了去年春小麦的例子,郑家庄的人对思贤深信不疑。红薯种引进的不多,被郑家庄的人一哄而抢。下了红薯苗,春上压到地里。咳,大家都说,品种就是品种,连红薯秧子都长哩不一样。普通的红薯秧子爬得特别长,像丝瓜架一样横七竖八地爬,如果不及时翻秧子,冬天起红薯的时候,那秧子算是难砍死了。一般红薯秧子,至少得翻三次才行。就这起红薯砍秧子也是令人头疼的事儿。

  品种“五五三”红薯秧子基本不爬秧,和土豆秧子那样,一簇一簇。叶子呈菱形,平常红薯叶子呈桃心行。看着“五五三”红薯秧子,人们纷纷期待“五五三”能早点结果。

  郑家庄的红薯有两个品种,一种是红皮白瓤。这种红薯煮着吃很面很甜。烧着吃噎人。但这种红薯产量不高。一窝儿结哩不少,个儿小。因此郑家庄的人不太喜欢这种红薯。另外一个品种是白皮白瓤,这种红薯产量非常高,挖开一窝都是特别大的。秋天,红薯垄上都露着白皮。那红薯实在太大了,最小的也几斤,大的有十来斤。可这种红薯不好吃。煮熟后一点甜味也没有了。水津津哩,没味道。

  为了两全其美,人们两种红薯都种上。白皮红薯晒红薯干卖钱。红皮红薯留着吃。

  第三种红薯种“五五三”打破了传统的两样。先不说吃了,就看着粉红色的红薯瓤也觉得怪好。

  思贤说:“五五三红薯,产量没有白皮红薯高,和红皮红薯差不多。但是这种红薯市场需求量大,尤其城里人,他们特别稀罕这种红薯,搁煤楼哩烤熟,一斤能卖一块多钱呢。等咱们的红薯下来,拉到城里去卖,说不定真能发财了啊?”

  这是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但是红薯种毕竟有限,人们栽的“五五三”红薯苗不是很多。物以稀为贵。因为少,人们便格外珍惜。可能这种红薯特别甜吧。村里的猪竟然能闻到味,跑到地里拱。说起来也怪,同一块地里种三种红薯的人不少,那猪就偏偏拱“五五三”。

  村民们哪有功夫天天搁地里撵猪呢!时间长了,人们便开始想招。

  搬迁户全耀辉家住在村子后边。他们把村子前的那块地里压了红薯。地北头挨着村子的一头压白皮红薯,中间压的红皮红薯,地最南头压的才“五五三”红薯苗。

  说来也是邪了,村里的猪就不拱白皮红薯,也不拱红皮红薯,偏偏直挺挺地沿着红薯沟走到最南头拱“五五三”。全家两个娃子,老大全树,老二全林。正是红脖子涨脸的年纪。

  弟兄俩个一轮一天看着猪拱地。招呼几天心烦了。于是,弟兄俩个想了办法,在地里下胡子弹(自制的炸药)。这两个家伙太聪明了。他们在一个囫囵馍里装了炸药。猪进地,闻见馍味了,一嘴咬下去……可想而知,嗵叱一声响,胡子弹把猪嘴炸碎了,也把猪炸傻了。猪嗷嗷叫着在地里转圈。后来好像醒过来窍,赶紧往村里跑。没跑到地头,爬不起来了。

  这声巨响引起了村里人的警觉。大家纷纷出村,向爆炸的地方来。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家的猪被炸了。

  看到被炸的猪,郑家庄的人都呆了,他们相互说:“天哪,全家俩小子制造的胡子弹(炸药)炸里不是猪,是人啊!

  这下不得了了。这炸药竟然炸了死去的村支书二儿子郑中发的猪。郑中发就是前年和张沟村打群架拿火叉带头冲杀的那个货。那家伙以前不在家住,在他堂哥郑中国的罐头厂上班呢。因为想生二胎娃儿,才让老婆搬回来住。女人家会过光景。怕剩饭倒了可惜,就买了个半大的猪养着。这猪才买回来俩月,膘水长起来了,按这个样子养下去。等肚子里孩子生出来,猪杀了够待客了。

  这下好了,猪嘴被胡子弹炸得稀把碎,牙齿没了,猪舌头掉了半扎子。肯定是活不了了。人们说,现在哼着没死,吃不了东西,还是得饿死,不如趁现在杀了,不掉膘。

  人们帮相把猪抬到中发家。中发老婆坐在嗷嗷叫的猪身边抹泪难受。看着猪不死不活的样子,心疼哩。

  郑中发下班骑着新买的二手摩托车刚进村,就听到人们说他的猪被全家那两娃儿全树和全林给炸了。听着地上嗷嗷叫的猪,他看都不看一眼,把摩托扎好,从门口抓起一把䦆头,转身就朝全耀辉家跑。

  实际上,全家弟兄俩得知被炸的猪是郑中发的,已经吓得快尿裤子了。谁都记得那年打架,郑中发不要命的样子。一件儿事儿可以看到一个人的秉性,以及他骨子里的袅茬。郑中发是个绝对的二逑货。

  全耀辉第一个赶到地里给郑发老婆赔不是。并且说赔猪钱给他们。按照亲戚关系,全家和郑中发家近着呢?全耀辉的妈是郑二爷的二姐,和中发的爷爷是堂姊妹。下嫁李官桥,因为不想搬迁到湖北,投靠娘家来了。辈分一排,中发问全耀辉喊姑奶奶家表叔,和全树全林是姑奶奶家表兄弟。可因为他们走得不亲,所以在旁人看来,似乎就没有啥关系一样。

  郑中发老婆是个好女人。说不让表叔赔,是他们家猪拱地才炸的,怪不得全家。说完便让大伙把猪抬回去了。

  中发老婆正等着他回来,和他好好说说。赶紧把猪杀了算了。没想到,没等她开口呢,中发竟然拿着䦆头朝后边去了。

  她一看不得了,要惹祸了。惦着肚子赶紧跟上去。

  全树全林看见郑中发拿着䦆头朝他们家去。吓得赶紧把门闩插上。全耀辉立刻给中发说好话儿赔不是。中发看也不看他,理也不理他。走到门口,一䦆头下去,把全家的门砸了大窟窿。全树和全林吓得躲在屋里簌簌发抖。紧跟着看热闹的人原本想去拉架,可瞅着中发的架势,谁也不敢近前了。

  郑中发正要砸第二䦆头。思贤赶来了。他大喝一声:“中发,你想干啥哩?”

  中发扬着的䦆头松了下来。他看看思贤。二话没说,扭头就走,朝自己家的方向走。郑思贤赶紧又跟着他走了。给身后吓得一滩泥的全耀辉招招手,意思是没事儿了。

  郑中发是个牛逼人,和他爹一样。从他家到全家,从第一䦆头砸下去,到第二䦆头被拦着,然后回家。从头到尾,一个字没说,一个屁没放。

  到家后,钻到屋里找出一把尖刀,跑到厨房拿出一个盆子。一刀戳进正在哼唧的猪脖子。猪连嗯都没嗯就毙命了。一股血喷出来,他赶紧拿盆子接住。

  等思贤气喘嘘嘘地跟到中发家,他已经在接猪血了。

  有了这个血腥事件儿,人们自觉地把猪栓了起来。不管猪咋哼唧,也不解开绳子。冬天起了红薯,才发觉“五五三”的产量真是不咋地。闻着甜的红薯搁锅里一煮,没有生的好吃呢?和白皮红薯差不多。再说,也没有城哩人去收红薯,谁家为了一点红薯找车来城里卖呢?没有做过买卖的庄稼人还怕城里人飚了呢?

  第二年,“五五三”红薯种自动地消失了,灭种了。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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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0 14:06 |只看该作者
{:soso_e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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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0 14:06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九章身世之谜

  又一个焦麦炸豆的季节。谢老太病得越来越严重了,割了麦子之后,她起不来床了。事实上从前年傻子和憨子死后,她的身子就没有好过。

  晓燕一个人割完五亩麦子。

  赵强没有辜负中华所托,开着拖拉机把麦子拉回到麦场里。一个大晴天,又帮晓燕把麦子铺开,拖拉机带着车厢,后边拿钢丝绳拴着车轴,钢丝绳拖着一个石磙,在麦场上转圈,把麦子碾了,扬了,装进布袋扛进晓燕家。

  从头到尾,晓燕一直说着感谢的话,说去年忙到今年,不好意思了都。最后又拿出五百块钱,让赵强给车加点油。赵强摆摆手说:“不要不要,这能使多大点油啊。不要紧,这点油我赵强还加得起,说完,嘟嘟嘟的开着走了。

  谢老太一直瞅着没说啥,她褶子连褶子的脸没有一点肉了,尽是皮。而且喘得厉害,一咳就上不来气儿。勉强撑过麦子收到家。谢老太躺在床上只有出气没有换气儿的份了。

  晓燕要带她去街上的医院看看。她说:“乖乖娃,白花那个冤枉钱儿了,没有用。”

  晓燕哭得泪眼巴巴才把谢老太说通,请河北的医生来瞅瞅咋回事,输点水,开点药吃吃。她一路小跑,穿过河北的小河,这阵儿还没到汛期,河里的水像条小长虫扭着流动,她一大步跳过长虫河,直奔郑家庄大队部的村医家。

  村医郑中亮背着药箱和晓燕一起,急匆匆地赶来。他拿听诊器听听老太太心脏,又给把把脉,左手右手都把把。晓燕急切地说:“中亮哥,我奶咋了?有事儿没事儿?”

  郑中亮瞅瞅谢老太,示意晓燕不要说话。他把拎来的盐水兑上药,给老太太挂上。背着药箱来到外屋,从药箱里拿出几盒药,一样扣几粒,倒几颗,分别包了起来。瞅着晓燕说:“一顿一包,饭后吃。”

  晓燕赶紧把茶倒上,睁大眼睛盯着中亮问:“中亮哥,我奶奶咋了,啥病呢?”

  “人老身枯,时间不长了。”中亮叹口气说:“输水吃药只是遮遮外人眼,瞎钱了,妹子你早点准备准备吧。”交待晓燕怎么拔针后,中亮背着药箱走了。

  谢老太病重的事儿,呼啦就传遍了整个村子。淳朴的郑家庄人,像去年看老支书郑思仁一样,提着鸡蛋,白糖、方便面、罐头等等来看老太太。他们来屋里瞅一眼,给老太太说几句宽慰的话儿就走了。晓燕留吃饭,大家摆摆手,让她不要过细。

  晓燕家又成了村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大家担心的不是谢老太快死了,而是担心她死后,留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可咋过。肩不能挑,耙不能捉,唉,这女子命苦哩。所有的人都摇着头感叹,早知道最后要留个一个丫头无依无靠在世上,当初老太太就不该给憨子买老婆,造孽啊!老太太咋能干下这号亏心事儿。

  晓燕一天到晚噙着眼泪豆。谢老太瞅着她说:“我乖乖娃白难受,奶奶瞅了心疼唻。”

  这天中午,谢老太一阵猛喘,咳得几乎断气,晓燕哭得上气接不住下气,拍着她的心口,不住地唤奶奶。

  老太太慢慢平息下来,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拉住晓燕:“来奶奶身边,我给你说个事儿。”晓燕哭着凑到老太太身边。

  谢老太气如游丝,喃喃地说:“乖乖娃,郑家的那个娃子是个好娃子,再有一年多他就就回来了,等他当兵回来,你和他好好过光景。奶奶指望能等他回来瞅着你出门的,可照眼下看,奶奶等不着了,撑不下去了。”

  晓燕泪巴巴的地说:“奶奶你白瞎说,你身子好着呢,你能等到哩,我就怕人家家里嫌弃我是憨子傻子的女子,会遗传后代,不会同意。”

  谢老太努力睁睁眼睛:“我乖乖娃,你傻子妈原本不傻哩,那年我买她的时候,她哥哥送来,说她是小着吃错药才成这个样子哩,再有,你也不是你憨子爹哩娃儿。”

  “奶奶你说啥?”晓燕吃惊地张大嘴巴。

  谢老太苦笑了一下,自顾自地说:“你不是憨子的女子好啊,这才不会遗传,你以后有了娃娃都是能的呢。”晓燕正要开口说话。老太太无力地摆摆手,让她不要打岔。

  谢老太接住说:“那年我买回来你傻子妈,让你憨子爹和她圆房,指望着能生个一男半女,延续我谢家烟火。后来,你傻子妈生了你,虽说是个女子,奶奶也高兴,能生女子就能生男娃啊。你两岁还不会说话的时候,村里照顾让生个二胎;说政策上要优生优育,也是怕遗传,乡里医院没有要钱,专门给你傻子妈憨子爹检查了。

  晓燕紧张地问:“咋说哩。”

  谢老太低低的说:“乡里检查说你憨子爹根本没有生育能力。检查的那个条条装在黑箱子里,你瞅瞅去。”

  晓燕的俊脸扭曲到一起,痛苦地闭上眼睛:“那我是哪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谢老太摇摇头说:“这些年,奶奶一直在瞅,瞅你和村里的哪个人带像,可奶奶没有看出来。”

  谢晓燕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奶奶,我是谁的女子,我爹是谁啊!”

  谢老太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她死了。

  邻居听见谢晓燕撕心裂肺的哭声,赶紧跑过来。看见谢老太死在晓燕的怀里,褶子脸掩盖了她的痛苦,眼睛苍老浑浊。瞪着的眼睛让人感到痛心。

  天热得难受,门口稠密的树叶子遮下一块阴凉,人们站在阴凉哩叨叨:“又是一个死不瞑目啊!”

  村支书郑思贤闻讯赶来。他眉头深锁,抽支烟后吩咐村组干部,分头行动,安排找人挖墓坑,买枋子,请响器,扯孝布,买面粉买菜压面条等等细小的细节,他都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一律花销记账,随后村里负责报销。

  作为一村之长,面对这个贫苦家庭的再一次巨变,他责无旁贷得的撑起一切。

  随后赶来的知客郑中勤帮忙给谢老太穿了寿衣。他说趁着身体还带着余温好穿,要是冷了,四肢僵硬,穿衣就不容易了。衣服是老太太早早让晓燕准备好的。谢老太穿了五件衣裳。

  谢老太的墓坑挨着谢秉正老汉的墓。在村子的西部。

  村人说:“以后搬迁了,这地方要淹了,不中的话让老太太和憨子傻子埋到一起。”

  有人接住说:“淹了就淹了,那也比和憨子傻子埋一起强。老太太活着伺候他们,死了可安生安生,让她男人伺候伺候她,白让她死了还得劳心。”这话儿一说,便没有人言语了。谢老太和男人合墓了

  谢老太死后当天夜了捂火。郑中勤同样安排村人背了一背篓麦秸,背着老太太生前铺过得被褥和她生前穿过的衣服,在天黑定之后,由他引着来到村后的三岔路口,烧了麦秸,被褥和衣服。

  晓燕穿着孝衣,白头被麻绳扎着,从屋里走,她便嚎啕大哭,就这么奶奶奶奶的哭喊,一直哭到三岔路口,瞅着大火烧烬奶奶的旧物。晓燕单调的两字哭腔显得极其单薄。

  第二天黑了报庙依旧没有几个孝子。与去年死去的郑思仁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其实和村里任何死去的人相比,谢老太都是孤苦可怜的。晓燕更是可怜无助。报庙的时候,谢家族人一律参加了报庙,近门远门,一共就那么几个人。拉大绳子是儿子长子,没有儿子是女婿,谢老太的憨儿子死了,没有闺女,谢晓燕又理所应当地拉大绳。大拇指粗的绳子绑在晓燕的腰里,中勤安排两个女人搀扶着她。后边的孝子依次扶着绳子。

  和每一次报庙一样,中勤在小庙遗址撒一圈水,烧纸。然后喊一声“送到这儿了,回啦!”孝子们便三步一磕头,一步一叩首的往回走。

  谢老太死了,只有晓燕一个孝子,她的侄男侄女也没有哭出声。一个孝子哭天嚎地,一个声音在丹江的上空凄厉地回转。火把照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谢晓燕跌跌撞撞,几次差点栽倒,被搀扶着她的两个女人扶起来,她心如死灰,灵魂似乎也出窍了,她真的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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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0 17:25 |只看该作者
更新好快!我慢慢看,先问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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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 11:50 |只看该作者
七色槿 发表于 2013-1-10 17:25
更新好快!我慢慢看,先问个好。

嘻嘻,在别的网站发了,所以,这里发的快了,我慢慢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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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 11:51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丹江诺儿 于 2013-1-11 11:55 编辑

  第三十章谢晓燕自杀
  刚播下的秋庄稼才露出个芽芽,分不清啥苗苗。丹江的夜风吹来,夹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这些习惯的味道此刻加重了晓燕的悲痛,她凄凉的哭声合着丹江的碧波一浪涌过一浪,一潮一潮高过一潮。她哭天、哭地、哭奶奶、哭自己。没有人能知道此刻她心里的痛苦。当了十几年憨子的女子,遭骂、遭嘲笑、遭捉弄无数,却在奶奶临终的时刻,连个憨子的女子都当不成了,爹是谁……她竟然是个野种,野种……
  谢晓燕哭啊哭,该跪的时候她跪,该站的时候她站,像木偶一般被两个女人搀着,她的嗓子哑了,她的膝盖破了,她的胳膊没有知觉了,她觉得自己也和奶奶一样死了。
  跟着瞅热闹的眼皮子薄的女人,听着谢晓燕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悄悄的摸眼泪。经过两个小时的艰难跋涉,报庙终于结束。回到屋里的时候,村支书思贤说:“谢婶一生可怜,没有享过一天福,在村里是个好人,没有和别人有啥过节,不偷不摸,勤勤恳恳,严严谨谨做人,大家有心的话,来屋里哭两声,给老人告个别。”
  经村思贤这么一说,大家陷入了回忆当中,想想真是哩,自打谢老半路太嫁到郑家庄,掂着小脚伺候公婆,伺候大男人。公婆死后,男人因不堪憨子儿,羞于见人上吊了。
  老太太一人拉扯憨子,后来加上傻子媳妇。再后来,伺候一个小孙女,如此的掐掐算算,她嫁进郑家庄,就没有一天是为自己活的。没过过一天好光景,善良的女人们,忽然就禁不住自己的思绪和感情。谢嫂子、谢婶子、谢奶奶,一个一个摸着枋子哭天抹泪嚎地,哭得没有泪水的时候,再嚼嚼老人的一生,或者想想自己当前的啥难事儿,于是,又一阵嚎啕大哭。最不济的女人干嚎两声,沾点唾沫在眼角抹抹。报庙的最后一个仪式,摸着枋子哭,在众人的推波中达到了高潮,淹没了晓燕一个人嘶哑的哭喊。
  第三天早上,按照风水先生看的时间准时出棺,晓燕给奶奶洗了脸,把一个火纸剪成的铜钱形状从谢老太嘴里取出来。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把枋子盖盖上,用几个指把粗的抓钉把枋子盖钉上。随着中勤的一声高喊:“出棺。”谢晓燕抱起枋子前边的瓦罐,狠狠地摔在地上,哐当一声,瓦罐碎了。
  谢老太死后落了一场雨,细雨霏霏,大家都说,这是鬼不走干路,谢老太真的走了。
  人们议论谢老太的时候,也感慨这场雨落得及时,秋苗苗一天一个样,苞谷勇猛地窜,芝麻油冷愣楞地长,辣椒苗、红薯秧、烟叶、黄豆、绿豆所有的农作物无一例外的飙长,丹江岸边一片绿色,到处生机勃勃一排盎然。
  谢老太过了头七,晓燕托思旺叔把她家的牛卖了。思旺问她为啥要卖牛呢?她低着头说要牛没有啥用了,我一个女子家,牲口不好伺候。
  思旺叔想想有道理,说:“晓燕,你跟叔一起去,卖了钱直接给你。”
  晓燕扬起头说:“思旺叔,您老就做主吧,我也不懂,天热就不去了,叔啊,辛苦您了。”
  瞅着晓燕低着头离开。思旺叔心里一阵难受,揪了揪头发,发出一声叹息:“人哩命天注定,这个女子真可怜。憨子爹傻子妈前年死了。唯一的奶奶如今也死了,留下孤苦伶仃的女子,以后的日子咋过嘛。”他又想起了儿子中华,这小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以前看见这个女子恶心得要命,可自前年暑假起,和这个女子的关系好哩要命。以后也不知道会咋样,天哪,千万别和这女子好了,真要那样,可咋办哩,思旺叔一阵烦乱。
  谢老太过了五七,放牛场上多了放暑假的娃娃们。河坡上到处是哞哞哞的牛叫声。河坡上青草如毡,河里的水草也绿油油的茂盛着。河岸上庄稼绿得像抹了油似的。天瓦蓝瓦蓝,洁净得一尘不染。岸边放牛的孩子们比赛扯扎鞭,哨子般的清脆响声在河边接连起伏。
  谢晓燕顺着村前南河的河坡草丛慢慢地走着,她看一眼远处的寨坡,近处的小河,身边的孩子们。笑了笑,笑过之后,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来,落在草丛中,瞬间没有了踪影。晓燕低下头看看身上干净的粉红色的确良短袖,黑色的小腿裤以及脚上白色的凉鞋。这身衣服她平里往常舍不得穿,上街赶集才上身的衣服。今天穿上了,是因为她想了很久的一件事,决定做了,不然她越来越累,越来越感到恶心自己了。
  晓燕离开人群,来到南河上游一个名叫“英子潭”的水潭边。河水深蓝深蓝的不见水底。她站在潭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晓燕呲牙咧嘴的笑笑,潭里的影子也笑笑,她无奈的摇摇头,潭里的影子也摇摇头,她伸伸脚,河里也露出一只脚动动。
  晓燕坐在潭边的草坪上哭泣。直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眼睛哭得红肿,她想起了中华,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自从奶奶死后,她一封信也没有给他写,她不想和中华联系了,她怎么能配得上他呢,以前还好说,大家都知道她是憨子的女子,她也接受这个现实。可如今,连憨子的女子都不是了,她连个憨子爹也没有了,竟然是个野种。野种咋能配得上优秀的中华,他一身戎装,那么英俊,那么帅气,那么高贵,那么的有气质。她这个野种……
  晓燕看看眼前的英子潭,想起了奶奶给她讲的,也是村里家家户户给孩子讲的的,并训斥这个地方邪气重,禁止来玩的地方。
  郑家庄村子前后的两条河,河边泉眼特别多。岸边,如果看到哪个地方湿润,用手扒几下,便有股殷殷泉水冒出来。如果口渴,不想喝河里的水,就这么挖几下,特别是夏天,泉眼里的水凉,喝一口,身心都凉丝丝的美。

        这口潭原是村里人挖了随口喝水的,却不想泉眼水旺,一直咕嘟嘟往外冒水,村人用泥巴把泉眼围起来,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大水潭。  
       落日西下的时候,村里的男人担着水桶来潭里挑水。绿盈盈的水冒着绿盈盈的笑。乡亲们把扁担从肩膀上拿下来,不用往地上搁。直接把扁担和水桶摔进潭里,晃几下,一只桶便满了,用力拉过来,然后提起来放在岸上。接着是下一只桶。河岸陡,只能容纳一个人。所以只能是这个人上岸了,那个人再下来如法炮制的打水。  
          这个泉眼年复一年的冒着水,即使大旱之年,村子前后的河水都旱干了,唯独这里依旧泉水涔涔,潭水深蓝。  可是,潭里却发生了一件事。那是后靠搬迁上来的第三年,那会儿谢晓燕还没有出生呢?刚过完大年,村子里喜庆的鞭炮还没落幕。村人却听到一声紧一声的喊叫,说村子东头的英子姑娘不见了,不同意她爹妈给找的婆家,和爹妈吵架了。人们拿着手电四下寻找,方圆几里都找遍了,也不见人影。后来有人说,英子肯定是和她私下相好私奔了。于是,英子爹妈便生气的说:“不找了,贱丫头,自当没生她。”  
           然而,第二天早上,第一个到泉眼挑水的人却看到英子姑娘漂在潭上。村人吓得扔下水桶一口气跑到村里。全村人都跟着跑到潭边上。英子爹妈抱着英子哭得死去活来,捶胸顿足。 
       乡亲们说:“昨晚咋就没想来谭边找找,兴许那会儿还有救。”可这已经无济于事了。老人们抹着眼泪说英子是个好姑娘,有啥事咋不好好说呢!咋就想不开,走了这条路呢! 
         以后,没有人去潭里挑水吃了。原本无名的潭,因为英子的自杀,而被人们换做“英子潭”了。大家虽然还在河里挑水吃,但都自然而然的避过“英子潭”,去其它的水潭里挑水吃了。直到九十年代初期,村子东头的郑中先在自己家门口打了一眼深井,垒了一座水塔,修了一个水池,每天傍晚和早上,水泵从井里把水抽上来,像水蛇翻滚,像白龙腾雾一样流到水池里。水池里下了一个水管,水管又分了许多个小水管,埋在地下,郑家庄的地下,阡陌纵横着弯弯曲曲的水管,通向每家的水缸,这就是郑家庄的自来水。 
     晓燕坐在英子潭边,看着夕阳西下,郑家庄几户打鱼的渔民已经划着小船朝丹江河深入。渔网像窗帘一样在人们的手中慢慢朝河里放。不时有声音传来。那是丹江打鱼人固有的号子,他们经常这样,一边撒网,一边嗨吆、嗨吆。谢晓燕此刻听到熟悉的号子,泪如泉涌,以后还能再继续听吗?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她要死了,是的,她真的要死了……. 
      西边的太阳被剥去了周围的雾霭,像个大鹅蛋黄似的圆溜溜地挂在丹江的上空。丹江河里显出一种倒影的大鹅蛋黄,天地间两个大鹅蛋黄相接,合二为一的时候,水潭里冒出一股白色的水汽,合着丹江河里巨大的水汽,蔓延成雾霭,慢慢扩散。  晓燕瞅瞅消失的大鹅蛋黄,瞅瞅英子潭边的细细雾霭,苦笑下,啜泣着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草渣滓,朝英子潭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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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3 19:47 |只看该作者
{:soso_e179:}先赞一个!真得,这语言啊人物的刻画啊,故事的描述啊,诺儿,写到这份上就超赞!
俺继续拜读去啊,太棒了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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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发表于 2013-1-13 19:48 |只看该作者
揪心这小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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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30 22:42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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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30 22:45 |只看该作者
丹江诺儿 发表于 2013-1-30 22:42
http://www.fengqiyc.com/archive.php?aid=16755&addno=1全文连载地址!

诺儿威武!!{:soso_e179:}
宋朝也说写得很棒,有时间我细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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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30 22:48 |只看该作者
芥末 发表于 2013-1-30 22:45
诺儿威武!!
宋朝也说写得很棒,有时间我细细看~~

惭愧,我的排版程序坏了,发到这里就密密麻麻的,没法,就一直没发了!
也是感觉写的不好,怕大家伙笑话,就不敢拿出来了,不嫌弃的话,就按照网址点下,给指导一二!
问好芥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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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发表于 2013-1-31 22:16 |只看该作者
色妞妞 发表于 2013-1-31 15:59
接着来看更新没有。。。
如果考虑到版权问题,我们可以翻墙过去看。

那倒没有,至少现在还没有,就是发着很麻烦,老是排版不了,密密麻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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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发表于 2013-1-31 22:31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一章落井下石

  “噗通”一声。紧接着又“噗通”一声。英子潭里两声巨响,溅起两团白色的浪花,浪花落下之后,一个人拖着晓燕吃力地向潭边移动。

  那个人费了九年二虎之力才把晓燕拖到潭边。晓燕闭着眼睛,他紧张地呼喊:“晓燕你醒醒,晓燕你醒醒。”喊了几声没有反应,他吓坏了,手指在她的鼻子边摸摸。随即跑到潭岸上的高处,朝正在地里锄地的人喊:“晓燕跳潭了,晓燕跳潭了……”

  英子潭周围是皆郑家庄的地,临近天黑,大家趁最后一点亮,趁凉快给各种苗子松松土。听到喊声,地里的人扔下锄头快步跑到潭边。

  最先赶到潭边的人紧忙问呼喊的人:“英俊,这是咋回事?”

  “我也不知道”。英俊带着哭腔说:“我看着晓燕朝潭边过来,就跟在她后边,没想到她竟然想不开跳潭了。我喊她已经晚了,拉也没拉住。她跳下去,我跟着跳下去捞上来了,她就这样子了。”

  赶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慌里慌张把河边正在吃草的一头牛牵过来,把晓燕头朝下横搭在牛背上。牛刚走两步,晓燕哇哇几声,吐了几口水。所有的人都舒了一口气,相互看看说:“好了,好了,水吐出来就好了。”

  有人把晓燕抱下牛背上抱下来,让她坐在地头的草埂上。晓燕看看围观的人群,大哭起来。不用晓燕说,大家都能猜透她的心思,两年内,家里死了三个人,谁也顶不住这灾难啊。剩下她一个女子家,以后的日子咋过嘛。

  英俊瞅着晓燕,眼眶噙满泪水,他喏喏的说:“晓燕,你咋地要想不开,不管咋说,没有过不去的坎,你得坚强点,不然,谢奶奶在地下边也不安心。”

  提到奶奶,晓燕心里的委屈呼啦全部涌上心头,她恨自己为啥要到这个世界上来,人生才过十几年,却尝尽人生的辛酸。临到最后,还落下个野娃儿的名声,她该如何面对世人,天哪,她是个没爹的野娃儿……

  谢晓燕再一次撕心裂肺的哭。大家轮着劝说,她依然啼哭不止。后来大家干脆不劝了。说:“让她哭吧,哭吧,哭了之后心里就好受了。”

  不远处丹江河里的大蛋黄完全消失了,天彻底地黑了。

  大家催晓燕回家,也各自去地里拿了锄头往家走。晓燕被李英俊搀扶起来,她抬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挪一步往家走。李英俊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伸着双臂,以便随时接住歪倒的晓燕。

  谢晓燕自杀的事儿迅速传遍了整个村子。

  村支书郑思贤快步赶来,闷声闷气地说:“你这女子,咋小小年纪想不开哩,你娃子是在打你叔的脸哩。”

  “叔,没有了,我想奶奶了。”晓燕低声说道。

  唉,思贤重重地出了口气:“你这女子,你奶奶老了,人老了都得走,你还是小女子哩。别说你叔是村支书,叔就是平头百姓,也不能看着你娃子一个人不管哩。以后,有叔吃哩,就饿不着你娃子。”

  “思贤叔,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我……”晓燕眼泪又涌了出来,说不出下半句话。

  “好了,好了,不说了。”思贤摸摸晓燕的头说:“今天的事儿已经出了,幸好你没事儿,要是你出了事儿,我咋对待起你地下的奶奶。这个事儿到此为止,你娃子要乖乖哩活着,不兴再胡思乱想,今黑儿,不要住你家了,到我家跟你郑雪姐姐睡。”思贤说完,拉起晓燕就往外走。

  晓燕从思贤叔的大手里退出自己的手,小声说:“思贤叔,我在家睡。”声音小得像蚊子嗡。

  思贤不放心的说:“你睡屋里再想不开咋办,走走走,跟我去我家。”

  晓燕撑开身子,避开思贤的强拉。幽幽地说:“思贤叔,你放心吧,我不会再想不开了,你回去吧,我没事儿,想一个人静会儿。”

  李英俊一直靠在晓燕家的门板上不说话,这会儿看晓燕执意不去支书家,他开口说道:“思贤叔,你就应了晓燕,让她住在自己家里,晓燕已经想通了,不会再做傻事了,对吧晓燕。”

  晓燕嗯了声。

  思贤接住说:“那好,晓燕,你说的哦,可得好好的哦,不能瞎了叔的心,更不能瞎了你奶奶的心,再不能干傻事了。那是没有出息的人才干的事儿,有出息的娃要好好的活着,知道了吧。”

  晓燕又嗯了一声。

  思贤抬脚翘过门槛,走到门外又回头又重重地交待一句,不兴胡子乱想。

  看着思贤的北影消失在暗处。晓燕对李英俊说:“你也赶紧回家吧,啥时候了,你妈肯定在等你回去呢。”

  李英俊朝门外看了一眼,不安地说:“我不放心你。”

  晓燕强作笑颜地笑笑:“英俊,你看你,你刚才都对思贤叔说我想开了,咋这会儿又说这话儿。”

  英俊气鼓鼓地说:“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今儿个下午,要不是我跟着你,你这会儿恐怕真没命了,我不相信你,我就坐着守着你。”

  晓燕愣怔了一下,问他:“英俊,你跟着我干啥。”

  李英俊说:“我在河坡放牛,瞅着你在河边走,咋总觉得你神色不对劲,就交待黑娃帮我放牛,黑了帮我把牛赶回来,一直跟在你身后。谁知道你连头都不回,我一直跟到英子潭,怕离你近,影响你心情,就在岸上坐着,眼瞅着你往潭里跳,我喊你不停,也没有拉住你,好歹下去捞得及时,总算把你救过来了。”

  晓燕哦了一声说:“英俊,你不该救我,我真不想活了,活着一点意思也没有。”

  “咋没有意思,是你想哩多了。”英俊辩解。

  晓燕瞅瞅漆黑的夜,沉沉的叹了口气,又催促李英俊:“你赶紧回去吧,我真没事儿,不相信你明儿早再来瞅瞅,我是不是还好好哩活着。”

  英俊憋着一股劲儿,忽然上前抱住晓燕,喘着粗气说:“晓燕,我稀罕你,我比郑中华还稀罕你,咱们俩好吧。我会好好照顾你哩!”

  晓燕吓了一跳,用力挣脱英俊的怀抱,吼道:“英俊,你疯了,你在说啥子啊,赶紧松开我。”晓燕一边用力挣扎一边说。

  英俊也不管那么些了,嘴巴一个劲儿地往晓燕脸上蹭:“晓燕,我真哩稀罕你,真哩,你相信我,咱们好吧,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你瞅瞅我现在上中专了,过一年就毕业了,有工作有工资,比中华日囊多了,你别憨了,和我好吧。”英俊一边说话还一边把晓燕往床边拖。

  晓燕气得眼泪都流下来了,没想到李英俊竟然落井下石,这会儿这么对待她。她气得杀他的心都有,晓燕死命地挣扎:“英俊,你再不松手我就喊人了。”

  英俊似乎急红了眼,不说话只管拖。眼看着就把晓燕按到床上了。晓燕连踢带抓,可能踢到英俊那里了,他疼得松了一下手,晓燕趁机坐起来,对着英俊的脸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英俊摸着火辣辣的脸,无限委屈地说:“晓燕,我真哩稀罕你,咱们好吧。”

  “滚,滚,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瞅见你。”晓燕竭斯底里地大吼。

  英俊看晓燕发疯了,急忙说:“好,好,我滚,我滚,晓燕我是真心稀罕你,想让你好好活下去,想对你好,想让你过好日子,让你享福,你咋不懂我哩心!”

  “滚,滚,不准再说了。”晓燕几乎在咆哮。

  李英俊不说话了,眼睛噙着泪水,赶紧跑了。夜色淹没了他的影子。

  晓燕呼哧把门关上,门闩插好,觉得不安全,又把小桌子搬过来顶住。跑到床边,爬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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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发表于 2013-1-31 22:32 |只看该作者
接着发吧,不管好坏,至少也是一贴!哎,在别的网站排版好,弄来,老费事了!为了凑数,努力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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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发表于 2013-2-1 18:53 |只看该作者
总感觉楼主是憋着一股劲儿,这是写字的动力。可是这股劲儿没有完全释放,这是这字写的不过瘾的原因。不错,真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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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发表于 2013-2-28 14:32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二章 孙小秋



英俊人虽然回去了,心却留在晓燕那儿,回到家,他十分懊恼,对自己刚才对谢晓燕的行为感到羞耻,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儿呢?可反过来又一想,因为喜欢谢晓燕,控制不了情绪才那样。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了。对着黑漆漆的夜晚,听着夜风吹动树叶的哗啦啦声,李英俊怎么也睡不着。

好不容易挨到天麻麻亮,鸡叫几遍了,似睡非睡的时候,却听见他妈孙小秋在喊他:“英俊,英俊,起来吃饭了。”

英俊一骨碌爬起来瞅瞅窗户,说道:“天亮啊!”

他妈不满地说:“你没瞅瞅,日头都晒住屁股了,快点起来,牛有点不倒沫,是不是病了,你去中华家喊你思旺叔,他懂牛,让他瞅瞅牛是不是病了,要是病了得赶紧去赵庄村请兽医来瞅瞅。”

“我不去,我还有事儿,你让我大(爹)。”英俊不乐意地嘟囔。

孙小秋气呼呼地道:“谁知道你那个死大去哪儿了,一早起来就没见人影。瞅瞅,村里人哪家的男人跟他一样不成器,啥活不干,见天喝,见天醉,这光景咋过啊!唉,我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嫁个这样的男人,眼瞎了。”孙小秋气鼓鼓地进了厨屋。

英俊不吭气也不接腔,他涉急慌忙套上裤子,提拉着拖鞋到门外。看他妈在厨屋忙,一闪身拐过墙角,不见人影了。

孙小秋等了一会儿,还没见英俊起床,她端着饭碗进屋,一边走一边喊:“小鳖娃,赶紧起来吃饭,苞谷糁都凉了。”见没人回应,她伸头朝英俊的屋里瞅瞅,这一瞅,却看见床上空荡荡的,人已经不见了。

“老哩少哩不省心,一窝子瘪货。”孙小秋端着饭碗出来,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呼噜呼噜喝苞谷碜。

牛在牛槽边烦躁不安,来来回回踢腾,牛脖子上下扬,牛铃嘀铃铃地响。孙小秋瞅着牛不安的样子,吃不下饭了,旁人家有八匹拖拉机犁地,她家买不起,地里地外全指望这头牛呢。她快步进厨屋,把碗放在案板上,解下围裙,搁在灶火边上的椅子后靠上,关上厨屋门,快步朝思旺叔家走去。

快到思旺家的时候,她站住了,脸一阵发烧。尽管她经常从这个地方路过,可专门去思旺叔家还是头一遭,在她心里,总会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每次瞅见郑思旺,她都非常紧张,心嗵嗵地跳,多少年来一直如此。因此,她总是克制自己,宁愿圆圈(拐弯),走点弯路,也尽量避免和他碰面。

早上看到牛不倒沫。为这点事儿去赵庄找兽医,孙小秋觉得不合算。以往牛有啥问题,都是英俊他大李老二去喊郑思旺来的,今早儿,那个鳖货李老二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李老二爱喝酒,整天醉醺醺的,这些年一直这样,早出晚归的,孙小秋也懒得管他,爱回来不回来。

这么不巧,刚好李老二不在家,牛就不倒沫。孙小秋让英俊去喊郑思旺,那小鳖娃儿也不听话。这会儿她只好自己来了。可来就来吧,心里总是慌慌哩。孙小秋摸摸自己的脸,捋捋头发,给自己壮了壮胆,朝郑思旺家走去。

王大妞瞅见孙小秋,心里一愣,但迅速恢复正常,连忙让孙小秋进屋:“他婶,你可是个稀客,成天不见你串门子,也不来我家坐坐。”

孙小秋不自在地瞅一眼屋里的摆设,说:“瞎忙呗,我家那情况你也知道,男人不争气,啥事儿我都得操心,成天忙里屁股不着凳子,哪有时间串门子,拍闲话儿啊。”

王大妞顺势掂起桌子边的茶壶要倒茶。

孙小秋按住她的手说:“嫂子,不倒了,才吃罢饭,不渴,思旺哥呢,我找他有点事儿。”

王大妞瞅瞅屋里不见思旺,随口大喊:“他爹,他爹。”

思旺叔吃罢早饭,到屋后厕所小便,听见王大妞喊他,高腔应声:“在茅缸哩,叫唤啥呢。”

王大妞哈哈大笑,对孙小秋说:“在茅缸呢!”

孙小秋自然也听见了思旺叔在茅缸的回话,脸又红了。她感到浑身不自在,站起来对王大妞说:“嫂子,我先回去了,我家的牛早上到现在不倒沫,也不知道咋了,你给我思旺哥说下,让他一会儿去帮相瞅瞅咋回事儿,要是不中,得赶紧去赵庄找兽医来了。”

王大妞满口答应:“好、好、好,一会儿我跟他说,他婶,别急着走,再坐会吧。”

小秋接住说:“不坐了,嫂子,我还得回去刷碗呢。英俊那个小鳖娃起来哩晚,锅还扔着没刷呢。”

孙小秋慌慌张张刚离去,思旺叔提着裤子回到门口。

王大妞不满地说:“屙屎能屙出个井绳,真长(这么长)时间。刚才孙小秋来说她家的牛不倒沫了,想让你去给瞅瞅咋了。”

听到孙小秋三个字,思旺叔脑袋嗡地大了,血液似乎加快了速度。他故作镇定地擦擦额头说:“那我去瞅瞅。”扭个屁股离开门,朝村子西头走去。王大妞看着郑思旺的背影,心里忽然就像沉下一块大石头。无端地难受,眼泪也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郑思旺来到孙小秋家。孙小秋正在厨屋刷碗,锅里的饭还是她走时那么多,英俊压根没有吃饭。她一生气,把苞谷糁全舀到泔水里,左是(反正)牛不美气,让牛喝点好泔水。

瞅见郑思旺到门前,孙小秋赶紧跑出来,看了郑思旺一眼,四目相对,他们都迅速地低下头。片刻之后,又同时抬起头。

为了打破尴尬,思旺叔赶紧到牛槽边,瞅一眼栓着的牛说:“牛没病,怕是要跑干了(交配了)。”

听说牛想跑干了,孙小秋的脸再次刷地红到了耳根。

思旺叔尴尬地‘吭吭’两声:“村里的牡牛卖的没剩啥了,想找个好牡牛配种都没有。要不你让李老二把牛牵到刘家村,刘家有一头好种牛。

孙小秋小声说:“他一天到晚不着家,早没影了。”

思旺瞅一眼烦躁的牛:“那咋办,这牛发情呢,早点配上也早点省心。你要是不嫌弃,我家那头黑老犍也差不多,去年给黑娃家的牛配的种也怪好,小牛犊子欢实哩很。”

孙小秋瞅瞅思旺,脸红得像罩了红布,手搓着围裙:“他叔,你看着办吧,不中就你家的牡牛吧。”

郑思旺叔挠了挠后背说:“咋整,是你把牛牵到我家,还是我把牡牛牵过来。”

孙小秋说:“那你把牡牛牵来吧,我去搅两桶泔水,一会儿把牡牛也饮饮。

郑思旺家的牡牛乌黑油亮。这头牡牛现在有人给他出到三千五百多,差不多够一辆掉价的八匹拖拉机。有人戏言,用一辆拖拉机和他交换,他硬是舍不得,王大妞为此只骂他二球。

思旺笑着说:“二球就二球,我就是个二球,咋整?”落下二球的名声他也不舍得卖牛。思旺叔和牛打了一辈子交道,如今兴起了拖拉机,可他和牛的感情咋也不能科技了,现代了。

思旺叔家的牡牛瞅见孙小秋家的牳牛便使劲挣缰绳,思旺叔死死地拽着缰绳,牡牛急得前蹄子抬起来老高。牛槽旁的牳牛哞哞地叫唤。牡牛也哞哞地叫唤。两头牛急切的叫唤,迫切的情境,把孙小秋的脸噪得更红了。这种情况下,思旺叔也紧张起来,脑门子青筋憋得紧紧的,拽着牛缰绳的手全是汗水。他看撑不过牡牛的冲劲,随手丢开牡牛缰绳。

牡牛得到许可,一下子蹿到牛槽旁,牡牛慌不可待,跳上牳牛的后背……牳牛又哞哞哞地叫起来……

孙小秋赶紧慌忙地退回到屋里。在小桌子上摆上茶碗,在桌子上的一个小盒子里捏了一撮茶叶,提起水壶把茶泡上。坐在小桌子旁,偷偷地瞟一眼牛槽旁。牡牛的两个前蹄还搭在牳牛的后背上,牳牛向前走一点,牡牛后蹄子赶紧也向前挪一点……好一会儿,才听见踏的一声,牡牛跳下牳牛后背。

思旺叔捡起牛缰绳,把牡牛栓在旁边的一棵树上。孙小秋跑到厨屋门口,一手提一桶泔水,摇晃着身子把泔水提到牛槽旁,给牡牛放一桶,牳牛放一桶,她脸上的红一直未退。

等到两头牛都喝完。小秋提着空桶招呼思旺:“思旺哥,茶我已经倒好了,你洗洗手喝杯茶吧。”思旺叔原本想,该不该牵上牛赶紧回去呢。听到小秋这么一说,他停下了原本不想走的脚步,本能地跟着小秋来到堂屋,坐在桌子边,端起茶杯,滋地嘬了一口。

屋内沉默,两个人都不说话,思旺叔点了一支烟,狠命地吸了一口:“小秋”,“思旺哥。”几乎是异口同声,两个人同时抬头,同时喊出对方的名字。

思旺叔吐了一口烟儿说“李老二对你咋样,还发酒疯不。”

孙小秋叹了口气:“狗能改得了吃屎吗,这辈子就这样了,算我眼睛装到裤裆里了,没有法子。”

思旺叔唉了一声:“不是有娃子了吗,咋地还不安生,瞅瞅你家的娃子多省心,模样长哩好,也听话,中专都上二年了,再过一年,分配工作,吃上了国家粮,他爹脸上多有光彩,为了娃儿,也不能在酗酒了。”

孙小秋的眼睛红了,她摸了摸眼睛说:“要不是娃儿,我咋也不想活了,好歹这个娃子争气,我为他熬也值了,再过几年,娃儿大了,结了婚,我就再也没有牵挂了。”

思旺看小孙秋哭,心里也不得劲,说:唉,人这辈子顺心的事儿少哩很哩。他婶子,大灾大难都过去了,啥都不要想了,以后会越来越好哩……”

两人正说话,英俊回来了。小秋站起来说:“你这个娃儿,跑到哪里了,饭也不吃,你思旺叔来了,你没瞅见啊,咋也不说话。”

“我还没顾上和思旺叔说话哩,你先说了让我咋说。”英俊不满地说他妈。

孙小秋佯装生气地说:“思旺哥,你瞅瞅我家这鳖娃,犟嘴犟哩厉害。”

“娃儿都这样”。思旺站起来说:“英俊比我家那个小爷娃中华强多了,学习好,还听话,我那尊爷才难敬,难伺候哩。”

英俊大笑说:“思旺叔,中华比我好多了,他脑子好使,聪明,我们都佩服他。”

“佩服他,佩服他啥啊!”思旺叔恨铁不成钢地说:“哎,那货整天惹是生非的,把人都愁死了,没有办法才送他去当兵。你看看你这娃儿,多好,多听话,都快中专毕业了吧!”

英俊嗯了声说:“明年就毕业了。”

思旺叔走近英俊身边,拍拍他肩膀说:“唉,中华那家伙聪明没用到正趟上,连个学都考不上,成天光想打架。叔瞅你好,比他强多了。”紧接着又说:“他婶子,我先走了,估计这牳牛配上种了。”

小秋猛然悸动,牵强地笑笑:“思旺哥,你再坐会,再喝点茶,瞅瞅我,瞅瞅我,一早起来给你添麻烦了。”

思旺叔一边解牛缰绳一边说:“看你说哩啥话,这能叫个麻烦,别说外气话儿,有啥需要帮忙哩,让娃儿去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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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发表于 2013-2-28 14:32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三章  寂寞心事



郑叶儿趁早上凉快,抱上儿子回娘家,刚走到村口就听说谢晓燕昨下午跳潭自杀。把她吓坏了,赶紧问咋回事。听说有惊无险,人救过来了,拍着心口直说好悬。三步两步跑回家,把怀里的儿子擩给她妈,扭头去了晓燕家。

郑叶儿到晓燕家的时候,李英俊刚好也到晓燕家门口。他手拍着门鼻,急促紧张地喊:“晓燕,晓燕”。李英俊心里像挂了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生怕晓燕又想不开了。晓燕听出是李英俊的声音,心里恨恨地,咋喊也不开门,也不应腔。

正好郑叶儿这会儿也到了门口,瞅见英俊这个样子,她也吓得出一身汗,以为又出啥事儿了。颤着声喊:“晓燕,晓燕。”喊了几声,门嘎吱一声打开了,晓燕眼睛通红地站在门口。她迈眼狠狠地瞪了李英俊一眼,那种眼神带着刀子一般,李英俊理亏地低下头,不敢看她。

郑叶儿瞅见晓燕一脸憔悴,往日水灵灵的姑娘,猛然间消瘦了许多,眼神里的忧伤又增加了许多,郑叶儿莫名的伤感,眼睛忽然潮湿。

晓燕一夜哭哭睡睡,想想中华,想想奶奶,想想不知道谁是她的爹。痛苦像一张巨大的网把她罩在其中,她想躲开,却没有力量挣脱。

天麻麻亮,她听见了村人下地干活的招呼声。她躺在床上,浑身无力,一动不动,眼睛无神地瞅着屋顶,黑乎乎的屋顶像极了她没有未来的人生。她听见英俊在喊她,恨不得想掂个刀子捅了他。但她连捅人的力气似乎也没有了,就那么傻愣愣地躺着。她不想起床,也不想说话,更不想搭理李英俊。后来又听见一个女的在喊她,声音急促,她猛下没想起来是谁,怕是邻居找她,于是,就懒散散地起床来开门。打开门,看见是郑叶儿,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谢晓燕伤心地喊:“叶儿姐姐。”再也说不出话了。

郑叶儿的心被什么戳了一下,疼得她‘哎’了一声,一步恰过门槛,把晓燕紧紧地搂在怀里。手抚摸着晓燕光滑的头发,一阵心酸。在郑叶儿温暖的怀抱里,谢晓燕再也忍不住,又哭起来。晓燕颤抖的哭声像一把刀子戳在郑叶儿的心,五脏六腑都是疼哩。

李英俊的心酸酸哩,他知道无论此刻他说什么话,谢晓燕也不会搭理他的。他更加恼恨自己昨晚的莽撞行为,彻底破坏了谢晓燕对他的印象。他默默地转身离去,影子越拉越短!

哭了好一会谢,晓燕才止住哭声。郑叶儿从裤子布袋里拿出一封折着的信,递给晓燕:“中华给你的信。”

晓燕接过信拆开,看了一句,眼泪又落下来。中华问她怎么两个月没给我回信,是不是出啥事儿了,快要担心死了,每天都在等着你的信……没有你的信,烦躁不安,心里不安生,求你快点给我写信……谢晓燕的眼泪顺着脸颊淌。

郑叶儿一直等到谢晓燕平静下来,才问:“晓燕,你给姐说说,为啥子想不开,到底出啥子事儿了,是因为奶奶去世了,你就过不去这个坎了……”

谢晓燕低着头,她不知道该不该把她不是憨子的女子这个事儿,说给郑叶儿,这是个令人羞耻的事实。说出来郑叶儿会不会笑话她呢?会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她,万一郑叶儿不小心说出去,让村子里的人知道了,那还不被人耻笑死。谢晓燕瞅一眼郑叶儿迫切的眼神,小声说:“没啥事儿,就是觉着一个人活着没有意思,奶奶在哩时候,感觉日子还有过头,为了奶奶也得活着。奶奶不在了,也没有啥牵挂了,不想活了……”

郑叶儿打断她的话:“中华呢,他不是你的牵挂吗?”

谢晓燕的心猛然痉挛,觉得自己的心被尖刀挖了一个洞,殷殷冒血。她不敢看郑叶儿直逼她的眼神,那眼神里有太多的关爱和询问,使她无法回答。

郑叶儿看晓燕不言语,柔声说:“晓燕,你不想说,姐姐不勉强,你是个听话懂事理的好孩子,不管过去发生了啥子,都要坚强的活着,人活着才有希望。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佛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晓燕,你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难道还没有顿悟吗,心容乃大,世间的苦楚也就随之减少乃至遗忘。”

晓燕幽幽地唤声:“叶儿姐姐。”便啥也不说了。

郑叶儿捏捏她的脸蛋说:“嗯,行了,叶儿姐姐相信你一定能挺过去哩。中华再过一年就回来了,到时候,你的好日子就来了,姐姐会帮你们哩,相信我。”

谢晓燕把郑叶儿送到门外,目送她消失在她家的墙角处。她关上门,一个人失魂落魄地来到村后的河岸上。

郑家庄后面的小河和村前的小河几乎雷同。唯一不同的是后面的小河边没有大面积的草坪,所以放牛的很少,偶尔有个放牛的,也是老头老太,牵着牛放,生怕牛啃岸上的庄稼。还有一个不同,村前河对面西南角上有个突兀的寨坡,有个冢子疙瘩(即楚墓)。

村后面的河对面是一大片杨树林。树苗栽下有二三年了,小茶碗粗的杨树通直笔挺。在杨树与杨树的间歇里,比较宽的空间哩,勤快的庄稼人撒了些绿豆种子,因为杨树的稠密,绿豆得不到紫外线的照射,显得比较瘦弱,有些绿豆秧子黄黄的,好像生了大病似的。相反,柳树叶子郁郁葱葱透着绿,生机勃勃。中午的阳光透过缝隙射进来,树影子花里胡哨照在绿豆秧子上,像几何图案、也像人体模型。谢晓燕觉着还像她乱七八糟的心事儿。

谢晓燕走进树林深处,找一棵树靠着坐下,眼前乱晃的树影绕来绕去,她浑浑噩噩,在腿脚处扯一根青草,剥掉草外表的叶子,把草茎含在嘴里,眼睛望着头顶茂密的树叶子,思绪思绪飘到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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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发表于 2013-2-28 14:33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四章  郑中华探亲



秋天,丹江河竟然没有涨水,虽然也下了几场秋雨,但雨不大,不足以引起涨水。可对秋庄稼而言,却是透墒雨,是及时雨。俗话说“种成的麦子,锄成的秋”,天晴后地刚黄壳儿,勤快的庄稼人扛着锄头进了地。落一场雨锄一次地,庄稼疯了似的长。芝麻栓包成团,瓷瓷实实;红薯个个比大瓷碗都大,一窝好几个憋出土层了;苞谷棒子尺把长,粒粒饱满;黄豆、绿豆也大丰收。经济作物的烟叶、辣椒比往年啥时候都好。

多年来第一次这么满打满地收秋,郑家庄还是头一次。往年,多是下水捞一些,尽可能的减少损失,捞上来的庄稼也是半熟,习惯了捞庄稼,猛一下不涨水,郑家庄的人真有些不习惯了。

人们见面不再是单纯的问“吃饭了没有?今儿吃哩啥?”变成了,“今年咋还不涨水?这都啥季节了?”问过之后,彼此哈哈大笑,互相叨叨,这不是犯贱吗!

谢老太死后,谢晓燕心如死灰,她家的苞谷地锄了一遍就没管了。就这苞谷也长得出奇的好,包谷棒子结结实实,红缨都黑了,再过几天可以掰了。

自上次郑叶儿劝过谢晓燕后,她的心情好了许多,既然死不了,那就活着受罪吧。不是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吗。她给中华回了信,让他不要担心,如今又过去一个多月了,她寻思中华的回信该到了。

下午,她去自己家的苞谷地转了一圈。晚上,天刚黑下碗面条吃了。关上门插上门闩,和衣躺在床上翻小说。正看到热闹处,有人敲门,门鼻啪啪地响。她大声问:“谁啊?”没人应腔。

门鼻啪啪又响了几声。“谁啊?谁敲门?”她又问。

不大会儿,又是啪啪几声,而且一声连一声,大有她不开门就不住手的意思。谢晓燕以为又是哪个不轨之徒,上次李英俊把她吓坏了,至今想起来心有余悸。

她翻身下床,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眼睛对着门缝朝外看,外边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她蹑手蹑脚地溜到锅台处,在灶火里找出一根粗烧火棍,又蹑手蹑脚回到门口,门外的敲门声一直没断。

她轻轻地抽开门闩,生怕弄出一点响动。然后退到一扇门后,右手把棍子举起来,左手呼啦把门拉开。谢晓燕右手的棒子还没有来得及打下去,一个影子迅速闪进屋里。站在她一侧,按住了她高举的棍子。晓燕吓得哎呀一声,还没回过神儿,身边的人哈哈大笑起来:“晓燕、傻瓜、是我啊,郑中华。”

晓燕愣怔了。像孙悟空被使了定身法术。傻呆呆地站着。

郑中华用脚背勾过门,然后脚底使点劲,把门关上了。他随即转身面对面站在晓燕面前,扳过她的肩膀摇晃:“晓燕,是我,你看看,真的是我。”

晓燕仿佛从梦游中醒过来,她喃喃自语:“真的是你吗,你不是在新疆当兵吗,咋一下子在这儿了。”

中华拉起晓燕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揉搓:“晓燕,你摸摸我的脸,真是我,我回来探亲啊,回来看你啊。”

晓燕的手被中华攥着,在他的脸上摸。晓燕摸到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摸到了中华高跷的鼻子,温厚的嘴唇。她猛然抽出自己的手,一把拉过郑中华到电灯下面。

白花花的灯泡下,她看清楚了,眼前的人真的是郑中华。中华穿深蓝色的T恤,扎在军绿色的裤子腰里,脚上黑色的球鞋,头发短短的,个子好像又长高了,人黑了,但是看着很结实。胳膊上的肌肉一块一块鼓起来了。

谢晓燕忽然委屈万分,扑到中华怀里,抱着他的腰,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她泪垂如雨,肝肠寸断,所有的不幸,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委屈均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直哭得夜色哀怜,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细雨,风影飘动,模糊一片。她哭得嗓子嘶哑,眼睛红肿,泪水浸湿了中华的衣衫。中华也不说话,就这么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哭。

晓燕边哭边想起来什么:“你吃饭了吗?”

中华低下头,捏捏她的鼻子:“傻丫头,这么长时间才想起问问我吃饭了没有,你还伤心吗,要是没有哭完,趴在我怀里继续哭,要是哭完了,听我说话。”

“我去给你下面条。”晓燕不好意思地撑开中华的怀抱说。

中华赶紧拉住她:“我快在家吃过饭了,你不要慌了,坐下说话。”

晓燕搬把不掉撑的椅子让中华坐下,把小方桌往他身边挪挪。自己也拿把椅子,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子对面。

“干啥要离我恁远。难道分开这么长时间就和我有距离了。”中华笑着说:“来,往我近处坐坐。”说着拍拍他坐的椅子。晓燕只好搬着椅子挪到他跟前。挨着他的椅子坐下。中华一把拉过晓燕,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晓燕羞羞答答地靠在他怀里。

中华瞅着怀里的晓燕:“晓燕,你给我说说,你为啥要想不开,为啥要跳英子潭,你给我说清楚。”他的声音明显带着生气。

“你咋知道的,谁给你说哩?”晓燕赶紧直起腰问。

“你白管我咋知道哩,你给我说说咋回事。”中华气鼓鼓地说道。

晓燕不吭气,她想一定是郑叶儿告诉中华的,不然没有旁人了,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世上除了中华以为就郑叶儿对她最好了。

中华看晓燕不吭气,自顾自地说:“晓燕,你不知道我看到大姐给我写的信,得知你跳英子潭了,差点把我吓死。可是部队有规定,探亲得提前写申请。为此,我又等了这一个多月,这些日子,真是度日如年,生怕你再有个啥闪失。”

晓燕眼睛又涌出泪水,哽咽着说:“我给你写了回信的,给你说了我没事儿。”

中华鼻子哧了一声:“你写的信我才不敢信了,我怕你是在彪我,糊弄我,不回来看看死都不放心。”

“你瞅,我这不是好好哩吗。”晓燕幽幽地说。

“晓燕你白打岔,我刚问你哩话,你还没有回答我,说,你现在就得说,得实打实地给我说,你为啥要跳英子潭。”中华的霸道依旧没有改变丝毫,还是那么男人。

谢晓燕没有说话,直接起身去黑箱子里找奶奶留下的那个条条。那是医院给憨子大的证明,奶奶死后她看过一次,确信她真的不是憨子的女子。这件事儿,她没有打算隐瞒郑中华,原本想写信告诉他,又觉得不妥,就寻思等他复员了再给他说,没有想到为了她,他竟然请假探亲了,此时不说,何时再说呢?

中华看着手里的条条,正面背面都看看,就是一张医院开的单据。他疑惑地瞅着晓燕,不知道啥意思。

谢晓燕说:“我不是憨子大哩女子。”

“那你是谁的女子,啥意思吗?”中华愣怔一下,脱口而出。

晓燕苦笑一下:“我也不知道,我是个地地道道的野女子。你手里的条条是证据,那是医院的化验单,憨子大没有生育能力。”

“那到底谁是你爹,奶奶没有说吗?”中华愣愣地问。

“奶奶也不知道,奇怪吧。”晓燕自嘲的笑笑。

中华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咳,这还成谜了,要这么说,郑家庄的每一个男人都有嫌疑,都有可能是你爹,我明天挨个查,查出是那个龟孙子这么不地道,我非废了他不可。”

晓燕赶紧捂着他的嘴:“我哩老天爷,你可白说,这要是让旁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死我,以后我咋活啊。”

啊,中华愣怔了,他刚才猛然气愤,话脱口而出。晓燕这么一说,他想想也是,这事儿要让旁人知道了,还不乱套了,全村人都会指着晓燕的脊梁骨,说她是野女子,那更不好了。话说回来,晓燕不是憨子的女子,也不算坏事儿,她一个憨子爹,一个傻子妈,村人以前总说憨子会遗传后代。他喜欢着晓燕,便没有顾忌那些人说啥,如今有证据证明不是憨子的女子,就一个傻子妈,遗传的几率不是少了一半吗?想到这,中华说:“晓燕,你也白难受了,不是憨子的女子,就不是吧,反正已经这样了,也不是啥坏事,说不定对你来说还是好事儿呢,管他谁哩女子,你只要好好哩就中了。”

中华虽然没有说透彻,晓燕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其实她也这么想过,听奶奶说,傻子妈买来的时候年轻漂亮,十七八岁的年纪,皮肤很好,白里透红,她就遗传了她的皮肤。奶奶说傻子妈那个时候如果不开口说话,谁也不敢说她是傻子。有人觊觎她也是自然。那么自己的爹也许就在郑家庄。郑家庄除了他爹是憨子,再无旁人了,自己本族的人还有两个光身汉,但一个二球比憨子强点,一个常年病着。不会是他们干的吧!

中华把晓燕搂进怀里,无不担忧地说:“你一个人这日子咋过呢,我还得一年才能复员。回来瞅见你这个样子,我真不放心了。”

“没事儿,我一个人挺好。”晓燕应腔。

“晓燕,咱们结婚吧,这样你就能明打明住到我家里,我也就不操心你了。”中华忽然来一句这样的话,把谢晓燕吓懵了。

“我哩天,能这么快结婚吗,再说,你家里人不一定会同意的,你还是白想了。”谢晓燕脱口而出这句话。

“不同意也得同意,我从新疆往回走就在想这个事儿,大姐说谢奶奶死了,你想不开跳英子潭,我一直担心你一个人咋整。只有结婚这条路了。我这就回家和我爹妈说。”中华推开晓燕,起身要回家。

“中华哥,我跳英子潭不是因为奶奶死了,而是我恨自己是个没有爹的野女子。你才回来,这一说,叔和婶要是不同意,又惹他们不高兴了,你等一天再说,不要着急。”晓燕从后背抱着郑中华,脸贴在他的后背上。

中华也不扭头,接住晓燕的话说:“不管咋说,也不管啥原因,我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要和你结婚,证先不办,咱们的岁数也没到,至少得让村里人知道,让你光明正大住到我家,我一共才二十天假期,在路上已经走了五天,回去的时候还得五天,在家只有十天时间,得趁这十天时间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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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28 14:33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五章                             喜中带忧



郑思旺家灯火通明,中华饭时前忽然出现在屋里。把老两口惊诧得一愣一愣。以为这货在部队又打架了,让部队给退回来了。郑思旺和王大妞紧张得心嗵嗵地跳,两腿发颤地拉着中华的胳膊问:“咋回来了?”老两口的心都搁在嗓子眼儿上。

中华解释:“当兵两年,允许回来探亲的,我请假回来看看啊!”

老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涉及慌忙去厨屋给儿子弄饭吃!王大妞的胳膊在鸡蛋罐子哩摸了好长时间,煮了一小盆子咸鸡蛋,炒了鲜鸡蛋。

郑思旺白眼一翻:“你这个衅逑女人,做啥没点儿(没主意),能吃那么多吗?鸡蛋有啥稀罕哩,去杀只老母鸡!明儿上街赶集,买点好菜!”

刚吃完饭,丢下饭碗,中华就没影了,不知道去哪里了。这会儿郑中华急匆匆回到家里。还没等他开口。王大妞慌慌忙忙说:“哎呀,我哩小祖宗,你这刚回来,屁股还没把凳子暖热,就喝一碗汤,人出溜不见影了,你跑哪里去了?也不叫你妈好好瞅瞅你。”

中华把脸凑到他妈脸前,嬉皮笑脸地说:“妈,你瞅瞅,好好瞅瞅,看你儿子变了没有。”

思旺婶喜极而泣:“变了,变了,结实了,个子又长高了。”

思旺叔也从凳子上起身,中华赶紧又跑到他爹跟前,嬉皮笑脸地说:“爹,你瞅瞅,瞅瞅我是不是长高了。”

郑思旺刚才还在生闷气,听中华这么一说,气儿也没有了,心里一乐,连声说:“长高了,像个男人了,瞅瞅,比你爹高哩不少了啊,部队哩饭就是养人哪,送你当兵是送对了。”

中华蹲在地上,从他提回来的包里找东西。把给爹妈买的礼物拿出来。给思旺叔一件棉大衣,那是部队发哩,新崭崭没穿一次。给思旺婶的布衫是他在集市上买哩。衣裳拿出来后,中华又从另外一个包里掏出几个椭圆形的米黄色的瓜。思旺叔瞅一眼那几个瓜,问:“中华,这是啥东西?”

“这是新疆哈密瓜,好吃哩很,我去厨屋拿刀把皮削削。”中华赶紧给他爹回话。

思旺婶接住说:“我去拿,我去拿刀,你麻利坐下歇歇,我哩乖乖娃儿,坐好几天火车了,回来喝罢汤就没见人影,也不知道累?”中华嘿嘿一笑,不言语不接腔。

中华接过他妈手里的菜刀,把哈密瓜的皮削掉,里面的籽甩掉,把哈密瓜切成长条,给他爹妈一人递一条。

思旺叔咬一口,砸着嘴说:“甜,真甜,没有想到,新疆恁冷哩处儿,瓜能长真甜。”

思旺婶不住口地赞:“这瓜长哩像菜瓜,可比菜瓜好吃多了。”

“你懂逑个啥?说哩啥话儿,菜瓜能和哈密瓜相比吗?”思旺叔瞪了王大妞一眼说:“剩下的这几个瓜不吃了,留着给你大伯,二大、小叔和几个娘娘尝尝。明儿你俩姐也回来了,让他们都尝尝这瓜。”

中华笑笑说:“没事儿,我给大伯二大小叔他们都买了东西,在包里装着呢。”

思旺赞许地点头:“嗯,当了二年兵,懂事不少,成人了。”

郑中华看着爹妈都怪高兴。他瞅了一眼他爹又瞅一眼他妈说:“爹妈,我想和你们说个事儿?”

“啥事?说吧!”思旺叔和思旺婶咬着哈密瓜嗯了一声。

中华沉思了一下,知道这话儿说出来,恐怕他爹妈连瓜也不吃了。等着她们把最后一口哈密瓜填到嘴里,他才小心翼翼地说:“爹妈,我想和晓燕结婚,尽快结婚,让她搬到咱家住。”

“啊,啥?”思旺叔啊了一声,咽在喉咙的哈密瓜咔在哪儿了,上不去下不来,他咳咳咳的咳了好几声,脸憋得通红,嘴张着,舌头伸着,像狗一样大喘气。王大妞赶紧在他脊梁上啪啪啪几下,好歹咽下去了。

思旺婶比他强点,一边拍男人的脊梁,一边使劲把哈密瓜咽到肚子里。

“啥子?你再说一遍?”思旺叔瞅瞅王大妞,他想说的也是这句话,可一直说不出来。

中华接住说:“爹妈,我知道你们猛下接受不了,你们两个好好想想,我要晓燕,这辈子非她不娶。”说罢直接进了自己屋子,倒在床上打起了呼噜。

郑思旺原本想把他揪起来骂骂,可看到儿子困乏的样子,舍不得了,对王大妞摆摆手,老两口轻手轻脚回到自己屋里床上。两个人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气鼓鼓地大喘粗气。

好不容易睡着了,鸡子却叫了,天又亮了。

第一个来看中华的是新任村支书郑思贤。他爹和思旺爹是堂兄弟,爷们是亲兄弟,往上再追溯一辈,他们一个老爷。家们自己,近着呢!

郑思贤哈哈笑着:“听说娃儿回来探亲了,我来瞅瞅,瞅娃儿变样了没有。”

中华当兵的时候,思贤还是治保主任,他走那天,思贤也去送他呢!不过二年光景,事情大变样,老支书思仁死了,思贤继任新支书。唉,世间的事儿一天一个变化。

郑思旺赶紧迎接:“思贤哥,屋里坐,屋里坐,她妈,倒茶。中华快起来,你思贤伯来瞅你了。”

王大妞把茶倒上去做早饭。

中华一骨碌从床上翻身起来,穿衣下床,揉着惺忪的睡眼说:“思贤伯你先坐着,我洗洗脸。”

郑思旺和郑思贤在堂屋拍闲话儿。郑思旺说:“今年好,没涨水,自老营搬迁上来,囫囵个收秋,还是头一回呢。”

思贤说:“可不是,年年涨水的光景过惯了,今年猛哩不涨水,不美气了,总觉着少点啥,嗨,咱们这不是犯贱吗?”

老哥俩哈哈大笑着,你一句我一句扯蛋话儿。

中华回屋,从他的提包里拿出一条大前门香烟,对思贤说:“思贤伯,这烟是我走在路上转车哩时候给你买哩,上海烟,昨黑儿回来得晚,也没顾上去你家,还说一会儿过去瞅瞅你和娘哩。起来晚了,嗨,中华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脑袋。”

思贤站起来接住:“看你这娃儿,花这钱干啥,回来看看心里都美气哩很,这一走两年,人长高了,也结实了,好啊,部队是个大熔炉,能锻炼出男人哩。”几个人正客套着话儿。只听王大妞喊:“吃饭了,饭好了。”

思贤抬脚出门儿:“你们赶紧吃饭,我已经吃过了,不搁这儿碍事了。”

“思贤哥,搁这儿再吃点。”郑思旺挽留。

思贤呵呵笑:“我真吃过了,孩子他妈做饭早,吃罢没事儿,来瞅瞅中华娃儿,你们吃吧。”说完把烟夹在胳膊肘里出门而去。

一家人刚把饭碗搁下。家里便挤满了人,乡下人实在,哪家有个娃儿在外边回来了,都跑来看看,也不知道是稀罕?还是凑热闹!中华从包里掏出一大袋新疆葡萄干,掏出一大包糖块,一大包瓜子,撕开封袋,倒在桌子上招呼大家吃。

赵强抱着已经会跑的闺女,郑草儿跟在身后,慌颠颠地跑来了。

郑草儿擩一锤中华:“臭小子,夜黑(昨黑)都回来了,也不给二姐说说。”说罢眼泪就落了下来。

中华知道二姐稀罕他,眼睛也酸酸哩。姊妹之间表达亲昵的方式不多,郑草儿擩她一拳,含着多少情谊啊!这也应了乡下的老古话“黄黄苗,苦连根,啥子没有姊妹亲。”

郑中华从赵强怀里接过孩子:“让舅舅抱抱。”

赵强顺手把孩子递给中华:“妞妞,让你舅舅抱抱。”

妞妞认生,瞅瞅中华,瞅瞅赵强撇着嘴要哭。郑草儿赶紧伸手接过来:“这孩子认生呢?”

一屋子人唧唧闹闹,你一句我一句热闹哩很。思旺叔和思旺婶顾不上生气了,忙着招呼大伙儿。

送完一拨来一拨,一个上午,思旺叔和王大妞都在笑,笑得脸上起了皮。送完最后一拨乡亲,思旺叔的三个兄弟各家人来了。他们一来就不走了,一家人要团聚在一起吃饭了。

中华和草儿迎上去。搬凳子的搬凳子,让坐的让坐。

思旺叔对赵强说:“赵强,你回去骑摩托上街买点菜,一会儿把你爹妈也喊来,咱们今儿大团圆一下。”

郑叶儿和刘玉柱到家的时候,屋里光剩下他们这一大家子人了。思旺婶气狠狠地说:“你这个死丫头,今儿是星期天不上课,刘家到郑家庄就真远点儿路,你能走一大晌啊?”

郑叶儿趴在中华的肩膀上说:“早上吃罢饭正要走,屋里来客了,招呼了一会儿,玉柱又去街上买菜,这才耽搁时候了。”

中华又去他那个大包里掏东西,给大伯二大四叔一人一条大前门香烟。娘娘们一人分一个哈密瓜,叔伯们各自让自家的孙娃子小孩子把礼物拿回去。郑叶儿郑草儿家的两个孩子才会走路,得了舅舅给的玩具,趴在桌子上玩开了。

吃饭的时候,又去大伯家搬了一个桌子过来,两大桌子人吃饭,热闹得像过年。一天都在忙着应酬,一直到晚饭后,叔伯们才散去。

刘玉柱吃了晚饭回学校去了,郑叶儿说她不回去,明早从这儿去上课。

郑草儿一个村子,她还想和弟弟多待会,赖着不走。中华累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应酬比他坐几天火车都累,脸笑得起皮。瞅着屋里人少了,他又旧话重提,要和晓燕结婚。

思旺叔吭吭两声不言语。思旺婶说两字:“不中。”

郑草儿疑惑地瞅着一家人,没有想到弟弟回来要结婚,而且要接傻子的女子。赵强似乎早已知道,不吭声。

郑叶儿心里清楚,这件事儿早晚要公布于众。只不过她没有想到中华回来探亲是为了和晓燕结婚。她在思量自己写信告诉中华晓燕自杀的事儿是不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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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28 14:34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六章 激烈争吵



谢晓燕等了一天,一直到天黑定也没见中华过来。她想到今天他应该很忙,那么大老远的回来,村人少不了要去瞅瞅,他得招呼哩。

吃过晚饭,她插上门闩,看小说,困了,直接歪在床上睡着了。

郑旺叔家的这个夜晚,空气沉闷的很。他一支接一支的抽烟,大前门呛得他直咳嗽,憋得脸俱青。

思旺婶还是死咬着那句话:“不中,打死我也不要傻子的女子当媳妇。”

“为啥?”中华问。

“她是傻子的女子。”思旺婶撇着嘴说,眼睛里全是不屑。大脸盘崩得紧紧哩,眉眼揪到了一起,凶巴巴地带着狠劲,头发因为一整天的慌忙,也乱糟糟的,像个鸡窝。

“傻子的女子就不能娶吗,难道傻子的女子就该死。”中华不满地说,脸不红,心不跳。他认为自己一定得据理力争,不娶谢晓燕决不罢休。

“我不是那个意思。”思旺婶牵强地说,不知道该咋应付这个能说会道的儿子了。

“那你啥意思?”中华反问。

“没有啥意思,我说不行就不行,  咋,你娃子还想翻天哩,连你爹妈的话都不听了。中华啊,你娃子憨啊,你难道不知道傻子会遗传,以后要是再生个傻子娃儿咋办。咱家就你一根独苗苗,如今计划生育这么紧,你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全家老少想想!不然的话,我和你爹就是死了也不安生,对不起你死去的爷奶啊”。

思旺婶说出了一家人担心的问题。随即捂着脸哭起来,哭得哽哽咽咽,胸脯上的大布袋奶头也跟着颤抖起来。那哭的架势,让大姑娘郑叶儿,二姑娘郑草儿也心酸了,忍不住摸眼睛。

中华环顾屋里的人,长出一口气说:“要是大家为这个事儿,我就给你们说清楚,反正屋里都是自己人。也不怕外穿。晓燕不是她憨子大的女子,她妈也不是先天性傻子,是小时候吃错了药才傻的。”

思旺叔、思旺婶、郑叶儿、郑草儿、赵强、除了两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五个人,十只眼睛齐刷刷地瞅着中华,不,是瞪着眼,那眼神里是惊奇,是猜测、是迷惑、是不可思议说不清道不明的多种表情。大家都被“晓燕不是憨子的女子”这句话给弄糊涂了。

“你说啥?”赵强最先问中华:“晓燕不是憨子的女子,那她是谁的女子?”

“不知道,谢奶奶也不知道。”中华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哩老天爷,事儿悬了。”赵强哦了一声说:“照你的意思,那是傻子叫谁给日弄了,哎呀,我哩妈呀,我看这事儿,郑家庄的男人都有嫌疑。”

郑草儿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赵强。他呶呶嘴不吭气了。

郑叶儿感到震惊,这事儿太意外了。“晓燕不是憨子的女子”那是谁的女子啊,天哪,她终于明白谢晓燕为啥要跳英子潭自杀了。

思旺叔咳嗽得脸足青,吞吞吐吐憋出一句:“哪个杂种真不地道。”

“我的妈呀,能有这事儿?”王大妞发出质疑,满脸不相信的问。

中华扫扫屋子的人说:“晓燕不是憨子的女子,她妈是个傻子,可她不也没有遗传?你们自己说说,谢晓燕憨吗?谢晓燕傻吗?我认为她比谁都能,也不比谁憨,长哩更好看。谢奶奶说了,她妈不是先天性傻子。所以,以后也不会有遗传。”

王大妞赶紧接住说:“不中,不中,咋说也不中,咱家要是接了傻子哩女子,还不让人旁人笑话死,你不嫌丢人,我嫌丢人。”

“傻子哩女子咋了?”中华气得呼哧从凳子上站起来说:“你们怕丢人,我不怕,我不偷不抢,娶我稀罕的女子咋了。不管你们中不中,反正我和她,和她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思旺叔呕出一嘴烟气儿,憋着脖子问:“啥时候哩事儿。”

中华强支架(勉强)撒谎:“夜黑(昨黑)喝罢汤。你和我妈不是问我去哪儿了吗。搁下碗,我就去找谢晓燕了,我想着你们不会同意。所以先把那事儿干了,你们不中也得中,我这次探亲,就是为了这个事儿。反正,这辈子我就娶谢晓燕做老婆了。”中华说得理直气壮,也不在乎俩姐姐都在旁边。

“中华,你个鳖日娃儿,逆子。”思旺叔掐灭烟,咬着牙吇出来这几个字,整个身子瘫软在椅子里。

王大妞又抹起了眼泪,边哭边数落:“我咋养了个这样的儿子,丢人显眼,活活要把大人气死啊!”

屋内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吭气了。

郑中华依然气呼呼地站着。郑叶儿轻轻擩了他一下,给他向屋外使个眼神。中华一步迈过门槛,气哼哼地夺门而去。

“小鳖娃儿,你去哪儿。”思旺叔喊他。

中华不搭理他爹,直接走进夜色里。

郑叶儿给郑草儿使个眼色,嘴巴奴奴她妈那里。草儿会意,去劝她妈了。

“爹。”郑叶儿来到思旺叔跟前,蹲下来,轻轻唤思旺叔。

思旺叔瞅瞅郑叶儿,眼睛里布满血丝,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叶儿,你啥都别说了,夜黑(昨黑)这鳖娃出去,我都怕他去找那个女子了。当兵走那会儿,就瞅他们俩不对劲。没有想到,他回来就……唉,你爹我虽然一辈子牛犟,但不会跟谁胡搅蛮缠,傻子哩女子当儿媳妇,好说不好听啊,爹的脸要蒙上块娃子片子(尿布)了。”

郑叶儿笑着说:“爹,你想多了,蒙啥片子,你瞅谢晓燕傻吗?那女子可是比谁都能,郑家庄这个女子拔尖哩。模样好,脑子好、心眼也好。虽说家庭不好,和咱家门不当户不对,可是,爹你想想,这样人家的女子到咱家才会安生哩。孝敬老人,操持家务。你和我妈说句话当句话。她没有亲人了,还不把你们二老当亲人。话说回来,中华脾气不好,性子顽劣,死犟死犟,要是弄个他不诚心的女子到咱家,还不天天打架啊!那样你们看着更要气死。再说了真要是给咱家中华找个大户家女子,人家家里有钱有势,会不会对你和我妈好,还不一定哩。真张(现在)家里稍微强点的女子都不好伺候。既然中华稀罕谢晓燕,就顺了他的心思吧,以后过好过坏,你们也落不下埋怨!”

“叶儿,说哩在理哪。”思旺叔咳嗽了几下说。

“啥在理不在理,谢家那丫头是个贱货,脸皮真厚,咋就不找旁人,偏偏勾搭上咱家中华呢。”思旺婶接住话茬子。有些气急败坏了。

赵强和郑草儿吓得不敢接腔。

“妈,你不能这么说人家晓燕,现在都九十年代了,早兴自由恋爱了,中华和晓燕是从小到大的同学,知根知底,他们俩好,我觉得怪好。”郑叶儿觉得她妈骂晓燕实在是过分,可身为子女,又不好说啥子。

“日死你妈哩想起来,你知道个啥,你是嫁出去的人,白管俺们家的事儿。”思旺婶本来就生气,现在郑叶儿又顶撞她,呼哧就发脾气了,对着大姑娘吵吵嚷嚷。

郑叶儿一听,委屈得哭起来,抱起儿子说:“好,我不是郑家的人,我走,现在就走。”

郑思旺不乐意了,大姑娘是他的心尖肉,这个女子她看重哩很。其实思旺叔的心态恰好应了老话“大哩稀罕小哩娇,可怜就在半中腰”。他一看大女子哭着要走,气得朝王大妞骂:“你这个衅逑婆娘,二百五,憨逑货,知道个啥,我女子哪里说错了。”

“姐,外边黑咕隆冬哩,你咋走嘛。”郑草儿赶紧拉着郑叶儿。

思旺婶也觉得自己的话儿重了些,抢抱住郑叶儿的儿子说:“咋哩,咋哩,还和你妈较劲哩,翅膀硬了,说你一句都不中,不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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