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七色槿 于 2012-6-4 07:12 编辑
听见四花子在门口喊山,沟底下一个瘦小的老婆子上来了,看不出有多大年岁了,她的眼泡虚肿,衣服又脏又破,干瘦的刀条脸上满是女人少有的刀刻样的皱纹,她像老头子们一样,脊背顺着墙溜下去,蹲踞在墙根啃一块馍。那块馍几乎要有她的脸大,黑褐色,干透了,她侧着头用槽牙啃下一块,嚼出像牲口嚼草节一样的脆响。
四花子问她:都种上了吗?
她答:种上了,玉米,胡豆,谷子,绿豆,什么也种上了,累死了。
问过四花子,这老婆子今年六十四岁了,也是孤身一人留守在家里,她有一儿一女,女儿早已出嫁也当了婆婆了,儿子三十多岁还没有娶亲,在太原一个打井队里做小工,老婆子是个能干的人,一个人种着十来亩地,养着三头牛,还有百十棵果树。本来有个“圪居”的老伴,那人在年前也走了,她只好一个人种地。
婚后的最初几年她是幸运的,她家汉子尽管穷,可是会疼老婆,地里的活计从来不让她插手,每到冬天,男人喂猪打狗把什么都干了,她带着孩子偎在热炕上就行。她男人是腊月里死的,下午还在山上砍柴,夜间就无声无息地死在被窝里了,猝死。男人死后她带着孩子过了几年,后来有个光棍汉子来她家,跟她一起生活了。
那个光棍汉,总是丢不掉单身时的懒散,整天无精打采的,什么活儿都不想干,而且干净的要命,衣服不能沾一点土,鞋壳里进点土他就不会走路。生活逼迫得这个瘦弱的女人没黑没白的干,也越来越能干,她拿着馍馍的手又黑又粗,指甲脏的要命,手指肚都开裂了。
她跟我说:我愣(傻)呀,狼肉贴不到狗身上,我硬要贴,结果贴成臭肉了。她说那个人来时候是带着一个箱子的,老是锁着,里面有凡立丁,的确凉,还有尼龙袜子,从来没舍得拿出来给我穿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