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以为周文的摩托又被什么人扎破胎了。不然解释不了一个在众多姑娘面前炫耀的大好机会他竟然可以就这么不声不响地错过了。所以在周文领着我在校门口打了个车时我也没觉得有多奇怪,顶多是问了句去哪儿。周文冲我神神秘秘地笑了笑后跟司机说,火车站。我仍不明就里的以为,火车站有一个全城最高档的西餐厅。
直到看到二姐从出口处出来时我才明白过来。分明我就是个接头暗号。
假使说我没有在这个二流子学校就读的话,那么周文此时应该手里攥着我二姐的那张照片站在人头攒动的出口处盯着每一个稍有姿色的姑娘努力核对了。我敢肯定,稍不留神他就会和我二姐错过了。因为我二姐跟照片还是有出入的。因为她去的那家影楼,当时在我们当地小有名气,说是首席摄影师以前在什么剧团做过舞美。舞美是什么,我和二姐都不是很了解。不过照片出来后,我想我能猜出几分来。总之就是我们语文老师常说的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那种。
不过我也差点儿没认出二姐。远远瞧着好像是。但是那女的越走的近我就越不能肯定。直到她冲着我使劲挥了挥手,喊了我名字,我才一时到,那个有一头被定型摩丝固定的死死的刘海的死女人是我二姐。我的第一反应是,她一定是躲在火车上的厕所里往自己脑袋上喷了半罐儿发胶。此时即便是刮起八级台风,也不一定能把那刘海吹散。我朝她呲牙一笑,以示热烈欢迎。但随即发现笑不笑都无所谓。人家根本就没再看我半眼。周文已然主动跑上前去替我二姐拿包了。
我一瞧那包,就知道是爸妈让二姐带过来的。瞧那包朴素的,和二姐一身的精心装扮完全是两个概念。里面肯定塞满了我的零食。我伸手去接我的包,可周文拽着里根本没松手的意思。他俩说话,谁也没注意到我蹲下身来拉开拉链往外掏东西。果不其然的,肉松,巧克力,爱吃的一样没少。我掰了块巧克力,碰碰二姐的手臂,问她吃不吃,二姐把我的手拨拉开,仍和周文有说有笑。我蹲在地上叼着半块巧克力仰头瞧着他俩。那情形,真有点儿王八看绿豆瞧对了眼的意思。
我默默地往吃掉一块巧克力后,又撕开一袋肉松,倒了一把在手里,美美地吞了。这才心满意足地直起身,问我二姐,你怎么跑来了?不用上班了?二姐抬手替我擦了擦嘴巴,说,想你了呗。瞧瞧我们家的宝贝疙瘩一个人在外边生活还习不习惯。我又倒了一把肉松往嘴巴里一送。一边喷着肉松末一边说她,你想个屁。我还不知道你。二姐冲我蹙了蹙眉尖。我就说,你几天没洗头了吧。一头的油。二姐脸腾地就红了。摸着额头上跟铁丝网一样的刘海说,昨儿晚上才洗的。怎么会!
我心里冷笑。心说,我还没告诉你嘴巴擦的跟猴屁股一样呢。可以想见,她一定也是在火车的厕所里对着镜子往嘴巴上抹那个平时碰都不让我碰的高级口红。爸妈要是看到她现在这副德性,哼。照老头那爆脾气。八条腿都能打折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我不客气的拆台竟然给周文创造了英雄救美的机会。玲珑八面的人精立马出来打起了圆场。说火车上人多且杂,抽烟的乱扔垃圾的,很容易弄一身灰。又说我知道哪里有个很不错的美发店,二姐要是不赶的话可以上那儿洗个头顺便做个按摩。放松放松。
我二姐当然不赶。所以她当然领着我跟周文去了那家美发店放松。当店里的伙计在我脑袋的什么穴位上滴了几滴冰凉的液体并放上一块松软的毛巾搭在我眼睛上时,我不禁原谅了二姐明为想我实则是来与周文会晤的无耻行为。我死泥一样躺在那儿想,这里要是也收饭票就好了。
当现了原型的二姐出现在正在闲唠的我和周文前时,我看到周文明显的有那么一下愣神。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告诉二姐他已经定好了房,在什么位置。问我二姐,要不要先把行李放下,再去吃个饭。二姐没意见,于是我又跟着他俩去了宾馆。在乘电梯时,我从电梯里的镜子里看到周文的手指偷偷地捻了一下我二姐垂在腰间的发丝。心里不知怎么暗暗的忧伤起来。以我在家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以我对我二姐的个性了解来看,周文跟我二姐是不太有可能的。
尽管说,我本来也就不怎么看好周文。但是,假如他们俩是真的喜欢上了对方呢?不是从前那种纸上谈兵叶公好龙式的喜欢。而是真的喜欢上了呢。我像忧天的杞人那样,看着周文的手指离开我二姐的发丝。看着我二姐假装不知道的样子。想象着他们日后为今天的不知死活将会付出比卓一航和练霓裳还痛苦的代价。
是不是要找个机会和周文谈谈关于我那个爆脾气的父亲的事儿呢?是不是要告诉他我有一个相当不喜欢摩托的老爸呢?是不是要告诉他我爸打起人来那可是嗷嗷叫的。随即心惊肉跳地发现,照这个标准来看的话,赵无极好像也不太可能。不过有一点可能会比周文强,至少人家没有凸凸凸放屁的摩托。
哎呀哎呀。我心虚地安慰了安慰自己。撑死了也就是一起去看了几场电影的校友关系。老头就算知道也没什么。
后来我问赵无极,你这样算什么呀。
赵无极的回答和我那天在电梯里想的竟然是一样的。
再后来,人们把像我和赵无极这样,能想到一块儿的,统统划分到林夕的粉丝堆里。美其名曰,心有林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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