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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宋老偏从县衙临走时,县长命一个当差的牵过来一匹青骡子,让老偏骑上回家。进了宋洼村,老偏挺胸擷肚地骑在骡子上,指调着差人左弯右拐到了自己门前。下了骡子,把差人让到屋里喝了一碗开水,说了几句套话,便打发差人和骡子回了县衙。
老偏招呼老婆进了里屋,把口袋里的银元抖得哗啦啦响,然后一块一块地掏出来,放到老婆手里。老婆惊喜地说,老天爷张,这么多!一篮子甜瓜值恁多钱?老偏撇嘴说,妇道人家不是。给他洗瓜削皮,受他调戏,那才值钱哩。打今儿个起,我心里算是透气儿了,朝里有人好做官,这句俗话一点也不俗。你看咱那头黑驴,一身的倔强,用树条子抽它一下,它就尥蹶子吭吭叫,及等骑到它背上,再用棍挝它也不拗犟啦。牲口跟人一个理儿。
乡长下乡查看,拐到宋老偏家吃饭,保长三天两头往老宋家跑,时常交待,有啥事只管言一声,看他谁敢呲呲牙儿!以前,官爷的焰光只能使宋老偏不寒而栗,现在才品味出来如此的温暖如春。
宋老偏买了二十亩地,两头牛,农忙时雇两个短工帮忙收种庄稼。三年头上,宋家的家业扩展到八十亩地,两犋大牲口。五亩甜瓜,三亩西瓜。宋老偏只管盘瓜,压瓜,掐瓜头,到了瓜熟季节,有伙计守夜看瓜。去集市上卖瓜,老偏连掌称带收钱。
三伏天,老偏在树荫下吃中午饭。一黄碗雪白的米饭,上面盖的是鸡蛋羹。正在往嘴里拨拉饭,冷不防瞅见一根棍在脚边嗒嗒地敲地。抬头看时,一个要饭的站在面前。要饭的是个半大孩子,有十五六岁,蓬头垢面,光膀子上背着破棉袄。搭眯着眼,嘴里喃喃地说,行行好吧大爷,给口吃的。老偏用筷子点捣这孩子,离我远点儿,吃饭时候站我跟前寒碜人!孩子说,就是趁饭时才来寻口吃的。俺是桐柏县的,家里失了火,老头娘都烧死了。俺姥娘家是山那边遂平县的。俺不认识路,歪跩到咱这里,饿得头晕腿软走不动了。好大爷哩,给口吃的吧。老偏不耐烦地说,你再赶个门儿吧。俺家的饭还不够吃的呢。
宋婆听见二人说话,从厨屋里出来,拿一块锅焦要给这孩子,被老偏断喝一声,败家娘们儿!瓜地里还有俩伙计,他们吃啥?宋婆吓得赶忙缩了回去。
孩子不走,嘴里仍然囔囔,给我一块儿凉馍也中啊。老偏把手中的饭碗顿在面前的石桌上,说,凉馍也没有。你不走就杵在那儿吧!孩子眼一亮,大爷你吃饱了,剩下这半碗米饭给我吃吧?老偏急忙捧起碗,站起来躲一边去,连三赶四往嘴里扒饭。咽下最后一口,擦擦嘴说,我用嘴吃,你用眼吃吧。没见过你这孩子恁死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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