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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堂姐结婚时很寒酸。堂姐夫身下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堂姐的公公很早就去世了,是她婆婆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那间住了几十年的三间房,外围简单打扫下,屋内刷层白灰,玻璃窗擦擦,几个媳妇婆子剪上些喜字,就是婚礼现场了。在那些年代里,结婚都是在冬天的。大地里的庄稼收割完毕,小麦被播进翻耕松软的土地里。山坡上,柿子树站成空荡荡的一片,几枚被嫌弃的山楂孤独地挂在枝头。大群的麻雀,无所事事地在枯黄衰败的灌木丛中起落,叽叽喳喳吵成一团。地里的活计忙完了,下面要想的,就是传宗接代的大事儿了。闲下来的村民们,会三三两两相邀,去有新媳妇的家里。或者讨点喜糖喜饼吃,或者只是为了去消遣无处安放的精力。堂姐欢欢喜喜地嫁过来时,堂姐夫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给亲友敬酒的时候,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两个壮实的汉子架着他,送入西间屋。那天晚上,下了又厚又大的雪,堂姐在朦胧昏暗的油灯下,看着丈夫油沁光光的脸,又是激动又是期待。这张又俏又年轻的脸,无数次野蛮闯进她的梦里。如今,就在她身边了,却真实得如同梦境。外面的雪下得越来越急,雪花敲打玻璃的声音,吓得她一动不敢动,总疑心外面站了一堆听房的人。堂姐夫倒是心实,一觉呼到亮。因此,他们的闹房仪式是从婚后的第二天开始的,一波又一波的人,将堂姐夫家小院的地面踩得铮亮。 婚后的堂姐夫,一直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万事万物都不过如此。个子矮的原因吧,与人说话办事时,都要稍微仰起头,看起来鼻孔朝天的样子。他是诸事不争诸事不抢,也极少抱怨。弟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时,他负责建房,堂姐负责介绍对象,很轻松地将新媳妇娶进门。这让村里许多人家都叹为观止。一方面心里佩服他们家庭的和谐,一方面佩服堂姐夫的大度和大气,另一方面,也暗自不服,那么一个贫穷又破落的家庭,怎么就那么容易完成了两桩人生大事呢。 堂姐夫发家后,一天到晚穿着一身扬眉吐气的皮衣。而堂姐,还是如常,衣着朴素,小脸干巴,两颊瘪着,看上去不精神。后来偶尔被人拉去烫发。回来后,顶着一头炸开的方便面,把一张青黄小脸压衬得愈发憔悴,像得了病。堂姐夫看了,说不出喜欢,也不出不喜欢,眉目间平淡散落,眉梢都没动一下。个子比他还要矮小的堂姐,小心翼翼仰着头看了半天丈夫朝天的鼻孔,也没等到一星半句来。便垂了眼皮,讪讪地退到外屋地做饭去了。还没等她做好,屋外头又是一阵闹嚷嚷的声音传进来。堂姐夫一听,二话不说就往外跨。堂姐说:又出去喝?堂姐夫鼻孔朝天,“哼”了一下算是作答。堂姐张开嘴,还想说啥,堂姐夫却早就跨出街门了。那辆威武神气的125摩擦车,被几个等着门外的汉子簇拥着,早就迫不及待了。 有钱撑腰,堂姐夫的办事能力也见强。村里开始有人找上门来,让他帮忙。而他也极为享受这种被人仰视的生活,几乎是有求必应。也因此,去找三姐的事儿,也少不了他。堂姐夫说:一个外地的穷小子,凭啥把咱当地的小闺女拐走!自己当年比这小子帅气多了,都没捞得着这样的机会。要不然……堂姐夫从不往下想,第一想了没用,第二,那些好样的女人,自己还真未必降得住。 一顿饭之后,堂姐夫带了村里五六个有头有脸的人,气势汹汹赶往P县。路上,他们七嘴八舌制定了好多方案,甚至带了一根麻绳,准备把三姐捆回家。当然,他们也联系三五个当地人,怕万一动起粗来吃亏。这几个人在堂姐夫工地上干活,平日堂姐夫对他们多有照顾。多方面准备工作做好,一行人也到了P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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