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省会哈尔滨距离漠河近1200公里,车程需要十几个小时。没有高铁,只有K字头。火车越往北行驶,寒带的特征越明显。沿途 据说各种朗朗上口却不明所以的站名,各种喝得双颊潮红东倒西歪的男人。
前些年漠河旅游开发如火如荼,友人接了个当地的旅游策划业务,去考察的时候已是初夏,回来后说那里的积雪还没有融化,日夜温差很大,黑白分明。确实两界人间。他曾设想在宣传片里展现北极村璀璨绚烂的极光,当地人无声憨笑———得有几十年了,我们都没看到过。
所以《漠河舞厅》的歌词无懈可击,柳爽更不可能见过极光出现的村落。
小弟的文青情怀无疑被漠河极寒的风雪和对方天昏地暗的酒局冲眩,曾云山雾罩地表示要给营销方案里添加个剧本。关于都市爱情的电影短视频。我大概读过那个忧颓的故事,都市男女的追欢戏梦求而不得。女孩儿向往男孩儿故乡神奇的极光,最终在没有白日的黑夜炫目升腾,爱情殆尽,如同酒后激 情褪却,尘归尘土归土,一切按照投资方的“投资”标准走位,少给一分钱,这故事绝不白送。
2020年之前没有新冠,漠河旅游高起点开局,已正式成为纯绿色、可持续,拉动消费与投资的重要引擎与朝阳产业。南国游客,包括台湾省每年都有太多人想一睹寒境极光,还有人想看白昼白夜、泼水成冰。但对真正的东北人来说,那里只有打折的混沌世界,至于已经消失的极光,也绝不会让你失望。陌生冷僻的远方,几束人造的冲天绿光足够让你幸福浪漫到惊声尖叫。
我好奇心盛大多年,特意咨询相关文旅规划局朋友,那里是否会通高铁?他说你先别盼了,成本收不回来。
而曾几何时,你我所有美丽的理想哪怕一场美梦都要建立在成本之上?
于是,我无法喜欢《漠河舞厅》,它背后的故事让我想起昔年小弟的剧透,那些没有成本的心痛,那些低廉到千八百文字足以触摸到同情心的荒诞,杀人又放火的眼神,晚星般空洞。
若你从没生长于这片土地,你不懂东北人所谓的轻松加愉快,你若从没热爱过这片土地,你自然不懂东北真实的深情与无奈。
无论你口诛笔伐多情深悲恸,你都不知道当年的火海中,来不及怜悯来不及抒情,一群号称“难民”的幸存者已经坐在绿皮火车利投奔他乡。
眼泪和白发于我们没什么羞耻,松辽渤碣的住民也绝不会将尘封入海当成笑点,无论昔年还是今天。
温度骤降,我在北方,零下二十度。南方的你问起永生玫瑰时我正将笑意深藏进一枚书签,想说要不要一起聊聊东北的文艺复兴?想说我这些日子读过的班宇、双雪涛、郑执、贾行家、还有加塞儿的马原、顾桃、迟子建、阿来、卡勒德·胡赛尼。他们《冬泳》《仙症》《风筝》《冈底斯》、《驯鹿国》,没有胡波的《大裂》,不是向内倾覆、崩塌、看到悲情与绝望,还有向外瞧废墟 残垣,看到到侥幸希望、试错以及救赎。
晨起竟然下雪了,真应景。天地尽白,山河同色,眼前万物萧索,不日是否惊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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