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黄老四自知做了扒人祖坟的坏事,所以有了钱也不敢搬到繁华的城镇里去。因为他觉得那里姓李姓刘的人太多,万一哪天自己喝醉了酒,不小心秃噜出来偷了他们的坟,欺了他们的祖,会被追打成落水狗的。而我们全村都姓黄,也没有啥文化人告诉我们,有姓黄的祖宗足够显贵可以埋到这里,不然,憨直的村民也会以被侮辱了祖宗的借口去黄老四家揍他一顿。即使如此,我们村的人还是把他开除了“姓”籍,大伙都不承认跟他姓的是同一个“黄”。我爷爷说,黄老四姓的黄是“黄毛贼”的黄,我们的黄是“黄金白银”的黄,相差万里。
黄老四做了阴损之事,也得到了阳报之祸,他家生有三儿二女,大小相继病夭,只剩下一个整日阴郁的三儿,骨骼清奇地活着,成了他不断子绝孙的唯一希望。
村里人说,三儿怎么看怎么不是黄老四的种,模样没有半点仿佛,肯定是阎王看得清楚,所以没有让小鬼带走他。对于这个推论,黄老四乍听时不信,后来听得多了,便有了狐疑。回家好好端详自己的独苗,结果越端详狐疑越多,于是就抓老婆过来,质问她的清白,老婆一否认,他就打她,再否认,还打,似乎非要逼供出个“不清白”出来。至此,除了挖坟掘墓,黄老四还多了个殴妻虐子的恶名。没过几年,黄老四老婆不堪其辱,悬梁自尽了。
又过了两年,我们这里解放了。这时候的独苗黄三儿,已经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可以干傻事了。
在解放区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中,村民们觉得黄老四大有这个“敌特分子”的特征,于是准备结群去他家对他进行一番身体和思想的改造。带着棍棒的村民打跑了黄老四家的狗,闯进了他的院子,却没有发现本应战战兢兢出来受降的黄老四,只有他的黄三儿,站在堂屋的门口,脸上满是冰凉的痴笑。带头的族长问:“三儿,你爹呢?!”
黄三儿吃吃笑着,拿出身后的一把长长的洛阳铲,有点阴森地说:这个坏人,已经被我打死了!
村民们赶紧闯到屋子里,发现一地碎酒瓶中,黄老四正死狗一样趴在地板上,后脑勺已经被拍碎,场景可怖的厉害。
族长叹口气,对黄三儿说:娃儿,没事,你这算是立功,不用偿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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